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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不负(卧底猫)


相较之下,卫听澜倒称得上一句惹人怜爱了。
明安帝扫了眼座下众臣,目光有意在卫听澜身上多停了停。
见他只埋头饮酒,偶尔动两下筷子,全无与人搭话结交的意思,明安帝满意地笑道:“听澜,爱吃什么便多吃些,只当是寻常家宴,莫要拘束。”
周围臣子的目光意味难明地落在他身上,倒不意外皇帝对他的额外关照。
明眼人皆心知肚明,卫听澜是被扣在澧京的质子,也是维系着朔西与澧京两端的关窍。眼下出了图南山一事,这个节骨眼上,自是要好好哄着他的。
卫听澜起身规矩地谢了君恩,顺带举杯恭祝了些万寿无疆的废话。
酒入喉时,他的目光顺势扫了一圈,没见到骁卫的左统领沈阔。今日立于皇帝阶下的,只有右统领齐瓒。
卫听澜落了座,敛下幽深的眸色。
他对骁卫总有些疑虑。
焦奕挨了军法之后,反思了一夜,第二日来找他检讨述罪时,顺道还说了一件事。
他酗酒未归的那一夜,在酒铺里买醉,恰好见着了阳羽营的人。那几人下职后小聚,见铺中只有个不省人事的醉鬼,便松了戒心,压着声痛骂左骁卫仗势欺人,抢了他们先抓到的嫌犯,占了他们的功劳。
焦奕原本没把那些兵痞的话当回事儿,只当个乐子听了听。等酒醒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阳羽营负责京畿治安,与宫中禁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眼下能让两者争功的案子,怎么想也就只有图南山中的刺杀案。
明安帝正愁着要给朔西一个交待,若真抓着可疑之人,不论是不是真凶,都应该恨不得立刻抛出来向朔西表态。可从刺杀案至今小半个月,半点风声都没有,可见此事是被有意压了下去。
那便说明,阳羽营是查到什么不该查的人了。
卫听澜暗自思索着,忽见一内侍绕过宴席,神色匆匆地走到福公公身边,说了些什么。
福公公瞧了眼殿外,凑进明安帝身侧耳语了几句。
明安帝面上浮起笑意,道:“既是捷报,便传沈卿上来吧,也叫众位卿家同喜同乐。”
在座的臣子都不明所以地朝殿外看去,就见左骁卫统领沈阔在一声声通传中步入殿来。
他似是策马赶了许久的路,周身都是凛冽的寒气,走至殿中跪地叩首,沉声道:“启禀圣上,泾水一带流寇并图南山匪患已除,涉事者亲眷均已捉拿候审。臣幸不辱命!”
席间霎时响起一阵惊讶的低呼声。
泾水一带受流寇侵扰已久,图南山刺杀案更是搅得京中人心惶惶,而今新岁伊始,便有祸乱平定的喜讯传来,是个好兆头。
已有反应快的臣子朗声贺道:“圣上,此乃天佑我大烨呀!”
众人纷纷跟着起身祝酒恭贺,口颂万岁。
明安帝泰然一笑,君臣举杯共饮。他的目光掠过下方众臣,见卫听澜也毫无异议地起身称贺,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心下稍安。
看来这卫家幺子,到底只是个心无城府的少年人而已。
声声颂贺中,卫听澜仰首饮尽了杯中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深夜寒凉,卫听澜一步三晃,慢慢走出宫门。
他本没想多喝,只打算装作不胜酒力,在夜宴未散前便早早告退出来。
谁晓得还有这样一场好戏等着。
宫宴上重锦铺地,光摇朱户,满堂称贺声里,他好似又见到了前世图南山中的刀光血色。
不知不觉中,满壶的酒便见了底。
卫听澜晃悠到宫门外,琳琅宫灯映着满地醉生梦死的雪光,他看着看着,低头呕吐了起来。
远处有脚步声一顿,迟疑地朝他走来。
卫听澜按着绞痛的胃,听见了侯跃惊诧的声音:“还真是卫小郎君啊!怎的喝成这样?训哥,澧京这儿也兴灌人酒?”
于思训打断道:“你少说两句,去把马车赶过来。”
卫听澜没有抬头,只低低笑了一声:“你们可真有意思,不在朔西建功立业,跑来给我当马夫。”
于思训听着这话,就知道他是醉得狠了。眼见着他起身时像要摔倒,于思训伸手去扶,卫听澜却摆了下手,自个儿站稳了。
他探手想往怀里摸帕子,却忽然顿了顿,收回手道:“有干净巾帕没?”
侯跃把马车赶近了一些,从车里找了块没用过的帕子递给他。卫听澜抓了把雪搓脸,拿帕子擦了,又道:“给我匹马。”
“这……”侯跃为难地看了眼于思训,“小郎君不乘马车?”
卫听澜胃里难受,不想同他多话,自己随手拽了匹马来:“我今夜有约,不回府了。”
不等两人反应,卫听澜径自翻身而上,动作倒是干净利落,全然看不出是个醉酒的人。于思训刚想开口,卫听澜已驱着马绝尘而去。
于思训:“……”
那是他的马!
侯跃实打实地困惑了:“训哥,小郎君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于思训无言片刻,叹着气认命地坐到了车前。
“人大约是往祝府去了。驾车,咱们远远跟着,别让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祝予怀坐在案几前,心不在焉地握着一卷书。
他换上了那身绛红云锦的新衣,仍在外头罩着白狐裘大氅。墨黑的长发已然干了,用竹木簪子简单地簪着,只颈旁漏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来。
因为有客要来,房门敞开着。屋外夜深雪重,院角青竹偶尔不堪重负,发出簌簌的落雪声。德音白日里堆的一溜小云雀还挤挤挨挨地排在廊下,夜色照着这些小东西的轮廓微微发亮。
祝予怀按了按酸胀的眼睛,终于放下了手里怎么也看不进的书。
面前摆着两坛从雁安带来的“三春雪”,一盘五辛盘,一小碟花椒,还有一屉红豆糕。他的目光在案几上清点了几轮,确认没漏掉什么,便漫无目的地望向了屋外。
视线停在半道,先数了数廊下那排圆滚滚的雪团。数了两遍,都是十五只。
祝予怀觉得有些好笑,转回头来,百无聊赖地拿起根筷子,点起了碟子里的花椒。
点着点着,又迟疑地停了下来。
祝予怀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筷子,把它搁远了一点。
这还是他平生头一次等人深夜赴约。
从前在书里读到那句“闲敲棋子落灯花”,只觉得颇有意趣,原来竟是这样复杂的感受。不算难熬,却有些无所适从的惆怅,心里总觉得那人一定会来,怅惘中便夹杂了几分悬而未决的期待……怪异得很。
他按捺着自己数红豆糕的念头又坐了一会儿,心里凭空升起几分担忧。
府中众人都在大院里饮酒守岁,门房可还有人看着?
濯青若是来了,该不会没人给他开门吧?
祝予怀的眉头越蹙越紧,耐着性子又数了一遍廊下的小雪团,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
屋里炭火烧得足,倒是不觉得冷,可一走到屋外,雪夜的寒气就拼命往骨髓里渗。祝予怀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四下寻着火折和灯笼,忽然听见院墙处响起一阵窸窣的动静。
他抬眼望去,借着院外街巷的熹微灯火,依稀能看清来人刚搭上院墙的半条胳膊。那人半个身子还攀在墙外,似乎正在努力摸索可以借力的点。
这场景实在过于熟悉,祝予怀在廊下止步,试探地开口:“幼旻?”
话音刚落那人便翻上了墙头,还没站稳当,不知怎的踩空了一步,竟一头栽了下来。
跟着他一道掉下来的,还有前些日子刚补上去的砖。
祝予怀:“……”
如果是谢幼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
这个贼是不是有些笨?
祝予怀凝思须臾,除夕夜家家守岁彻夜不眠,谁会铤而走险选在这个时候入室行窃?
除非是贫病交迫,实在走投无路了。
他回头张望一眼,就近取下了个烛台,抬手护着忽闪的烛火往院墙边走去。
那人趴在雪里半晌没个动静,祝予怀谨慎地停在离他两丈之外,问道:“阁下深夜造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人动弹了几下,费力地支起身来呆坐了一会儿,像是摔懵了。
祝予怀看着那过分熟悉的侧颜,逐渐愣住了。
“濯青?”
祝府院墙外,弃了马车匆忙奔到墙下的于思训和侯跃刹住了步,一言难尽地对视了一眼。
没拦住。
“这可咋办?”侯跃搭着手仰头张望,“训哥,这墙我瞧着挺高啊。小郎君他没事儿吧?”
于思训拽住那匹被卫听澜随手丢在墙外的马,已经叹不出气来:“看命吧。”
人固有一死,摔死或冻死……皆是命数。
侯跃灵机一动:“训哥,要不你踩着我翻墙进去,把他捡出来?”
于思训沉默良久。
“我实在不明白。”他喃喃地说,“在有正门的前提下,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想翻墙?”
侯跃一怔,如梦初醒:“对哦!”
言毕,两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墙下,半晌没动。
“那个……”侯跃挠了挠头,“训哥,如果我们去敲祝府正门,该怎么跟人说啊?”
——我们郎君深夜偷爬贵府院墙,可惜出师不利,一头栽了下去,眼下生死未卜,求好心人救他一命……之类的?
于思训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他牵着马站在冬夜的寒风中,看着眼前这道不可逾越的院墙,伟岸的背影中显出了几分不堪一击的脆弱与萧瑟。
夜,很凉。
头,很痛。
院内,祝予怀急匆匆走到卫听澜跟前,便察觉他的状态不大对劲。
“濯青?”他又唤了一声,蹲下身去看他,“出什么事了?”
卫听澜缓慢地抬头,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疼。”
“头疼?”
卫听澜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两人挨得近了,祝予怀才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味。
他将烛台放到一边,拉过卫听澜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试图把人架起来。
然而这少年人看似单薄,竟比想象中要沉得多,祝予怀连拖带拽,费了半天劲才勉强扶着他站稳,身上的狐裘在拉扯间早已滑落了大半。
卫听澜的视线落在那狐裘下掩着的绛红云锦上,费解地凝滞了许久。
他低头将祝予怀宽大的衣袖攥在手里,迷茫地喃喃:“怎么不是月白色?”
祝予怀不太自在地偏了下脸。
卫听澜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肩上,说话时呼吸挠着他脖颈的碎发,有些痒。
“你醉了。”祝予怀试图解救自己的袖子,“先松手,等进了屋,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卫听澜闻言,手上攥得更紧了一些:“不行。”
祝予怀认命地做了个深呼吸,也顾不上脚边被风吹熄的烛台和滑落在地的狐裘,直接拽着他艰难地往屋里挪。
卫听澜毫无配合的自觉,只狐疑地抓着那宽袖翻来覆去地看,还把它掀开来试图套在自己头上。
祝予怀只觉得胳膊被他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好几下,无奈道:“你在做什么?”
“里头应该还藏了件月白的。”卫听澜拎着他的袖子,严肃地往里探头,“我正在找。”
祝予怀哭笑不得:“怎么,你是觉得这颜色不好看?”
云锦柔和顺滑,卫听澜一个没留神,就让到手的袖子从手里溜走了。他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像丢了件天大的宝贝,一脸的难以置信。
“好看。”他凝重地说,“但我抓不住。”
祝予怀被这沉痛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都醉成这样了,为何不回府?”
卫听澜伸手,重新捞起他的袖子紧揽进怀里,言简意赅道:“有约。”
祝予怀心里软了一下:“不赴也可。”
卫听澜眉头一皱:“不行。”
“为何不行?”
“有约。”
“不赴也……算了,当我没问。”
祝予怀千辛万苦地将人挪回屋里,正要喘口气把他安顿到竹榻上,就见这祖宗指着他卧房的床义正辞严:“我要睡那个。”
大有不同意就要开始闹的倾向。
祝予怀累得虚脱,看了眼床上新换的被褥,无奈道:“行吧。”
跟个醉酒的傻孩子计较什么。
卫听澜愣愣地睁大了眼,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等到真的被推进里屋,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祝予怀床上,卫听澜摸着那柔软的褥子,反倒理不直气不壮起来:“那你……你睡哪里?”
祝予怀好不容易卸下重负,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实在支撑不住,径直往床边一靠,摆了下手:“你先让我缓缓。”
卫听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瘫倒在床边,登时如临大敌:“你要同我一起睡?”
祝予怀并无此意,却被他这如避虎狼的架势气得好笑。
祝予怀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调侃道:“爬我的墙,住我的屋,睡我的床,现在还要赶我走。濯青,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卫听澜本能地警惕道:“什……什么?”
祝予怀眼中笑意深了几分,吓唬他道:“卸磨杀驴,鸠占鹊巢。”
卫听澜被控诉得脸色一白:“我没有……”
祝予怀闷笑了几声,缓缓坐起身看他:“濯青,你喝醉了怎么什么话都信?”
卫听澜听出这是嘲笑的意思了,不高兴地重复道:“我没有。”
“好,没有便没有。”祝予怀休息得差不多了,扶着床缘站起来,“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可有多的醒酒汤。”
卫听澜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祝予怀低头看了眼这命途多舛的衣袖,着实想叹气了:“不行?”
卫听澜梗着脖子:“不行。”
少年人,尤其是喝醉了的少年人,就是这么的桀骜叛逆有血性。
“好吧,那便不喝了。”祝予怀重新坐下,顺着他道,“那你直接睡?自己脱外袍总行吧?”
卫听澜刚想说“不行”,忽然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张口就来:“花椒酒。”
两人对视一眼。
祝予怀朝他露出个秋月春风般温柔的微笑,和颜悦色地说——
“不行。”
卫听澜心头一哽。
他不死心地讨价还价:“一口都不行?”
祝予怀笑意渐深,残忍地纠正道:“一滴都不行。”

年初一,卫听澜是被窗外的一阵鞭炮声闹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先看清了床顶似曾相识的素色帘帐。昏昏沉沉地一转头,卧房窗子上一张红竹底纹的“岁岁平安”径直闯入眼帘。
卫听澜呆望了片刻,涣散的目光在那张自己亲手剪的窗花上逐渐凝聚,忽然一个激灵坐起了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一览无余的陈设。
这是……祝予怀的卧房!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万匹追影呼啸而过,一低头发觉自己衣冠不整,只罩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惊得险些摔下床去。
他为什么会睡在祝予怀床上?
外袍呢?那么大一件外袍去哪里了?
卫听澜拢着衣襟心惊肉跳的这一会儿,祝予怀听见了里屋的动静。
他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卧房门口,刚想掀帘,又觉得这样一声不响地进去有些失礼,便隔着门帘轻问道:“濯青可是醒了?”
卫听澜心跳骤停,下意识把滑落的被褥往上拽了拽,向门口看去:“刚……刚醒。”
声音哑得像只撕心裂肺的公鸭。
卫听澜立马闭上了嘴,压着声清了几下嗓子。
祝予怀听出他声音有异,隔帘继续问道:“炭炉上有茶水温着,你口渴么?我给你倒些水来?”
卫听澜飞快地整理着衣襟,目光在卧房内四下搜寻自己的外袍和发带,一边含糊地应道:“有劳了。”
门帘外的脚步声便慢慢往远去了一些。
卫听澜飞速蹿起,蹑手蹑脚地在屋内急转了一圈,最终只在枕头旁发现了被人折了几折、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的旧发带,上面还压着个有些眼熟的小荷包。
他把那荷包提起来晃了晃,挑开一看,里头是一小袋金叶子。
卫听澜一阵迷茫,也来不及多想,捞起自己的发带把荷包放回了原处。
四处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他那件鸦青的外袍。
房外茶水的倾倒声渐渐停歇,卫听澜心急如焚,最后只得恨恨闭眼,认命地钻回了床上的被褥里。
浅淡的草药苦香拂过鼻腔,他勉强定了定神,用手指梳理了几下满头的乱发,拿发带束了起来,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昨夜的事。
昨夜是除夕,自己应当是在宫宴上饮多了酒,半梦半醒间策马一路,然后……
然后好像是看到了一堵墙。
卫听澜心里微微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道墙在他错乱的记忆里泛着妙不可言的柔光,在凄冷的黑夜里好似倦鸟温暖的归巢。他一个独在异乡还醉得神志不清的孤苦少年,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当然是情不自禁地就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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