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果然不再问,让他赶紧歇息。
还没喝药。公孙钤道。
送来了我再叫你。陵光道。难得清净,珍惜点吧。那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公孙钤道,你与温飏,不是很聊得来?
我不哄他,难道放他来闹你么。陵光闭眼,揉揉太阳穴。每天都来问伴读的事,不厌其烦。
2.
…是他总问这事?公孙钤沉默片刻,道。
除了他,还有谁把这当新鲜事。陵光懒散道。
哦。
公孙钤果断觉得,今后是要让温飏少去宫里。
3.
温飏终于等到陵暄来找他。
但是陵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陪我去看看公孙大人吧。
温飏撇嘴道,他不是生病了,你就让他静养呗。
陵暄欲哭无泪。但是他是因为我累病的,我怕我策论写完也没用了怎么办你去给我壮壮胆啊。
温飏想了想:不然你跟我逃命一阵?我们回顺江,那里也很好玩。王上和公孙大人当时就待了很久。
…那不行,虽然我不想被罚,但若真惹王上不悦,也得敢作敢当。陵暄摇头。
温飏看他一眼。你还真有点储君的样子。
这是公孙大人教的。陵暄叹口气,走吧走吧,该来的也逃不过。
你也别怕,我看王上很少下旨罚谁嘛。温飏拍拍他肩膀。而且论亲疏,你是他同族,又是储君,他总不能太向着公孙大人。
陵暄本来有点勇气,闻言又身子一僵。
只愿王上秉公处置吧。真论亲疏,他才要完。
4.
好在到公孙府时,王上心情不错。
见了他们,还浅笑道,现下风和日丽,倒是应了你二人名字。
他大约是从园中回来,碰上梨花落了几瓣,悄然停在肩上发间。
公孙大人也不告诉他,像抓住了有趣的把柄,嘴角含笑,一直看着。
陵暄赶紧道,公孙大人近日辛苦,本宫十分过意不去,补品已让人送来府上。另外明天就要交策论了能不能再让您帮忙看看。
王上只是探了探公孙大人额头,没有再反对。
公孙大人披着厚衣坐在桌前,虽然病了,仍然身姿端正。
似乎比前日里还神清气爽些。完全看不出被摔过折子。
他展卷读罢道,殿下述臣直言,立论略显稚嫩,但少年意气难得。应属中上。
你小时候,有他写得好吗?温飏问。
公孙大人笑笑。非臣自夸,但确是比殿下好上一些。
是吗。王上道,本王当年文采,倒是和陵暄差不多。
温飏看了陵暄一眼。看吧他就说王上会向着亲戚。
却听公孙大人道,王上若是有个好伴读,当年或许不止于此。
陵暄若有所思。
温飏没听懂。
公孙大人只是对他笑笑。
5.
随公孙钤病愈,朝上也有好消息传来。
天权开始辞退宫中的瑶光花匠。天枢也渐渐停止药材采购。
事后传闻,仲堃仪表示吾王身体已好很多,总算不必再用药。天璇奸商哄抬物价迟早害人害己,望公孙兄好好管管。
执明表示阿离好不容易死心塌地跟本王留在天权,来一堆瑶光人找他叙故乡旧事实在是太危险了,本王才不要引狼入室。
天璇众臣松了口气。
一来不必忧心农事荒废,二来既无分歧源头,王上和公孙大人总算不会再吵架。
6.
温飏也有点懂公孙大人为什么要提伴读的事了。
策论,丞相果然给了中上。春猎可以痛快玩,陵暄感激万分,觉得公孙大人真是妙人。
但是陵暄不再想办法和温飏玩了。而是开始劝他陪自己上课。
于是温飏又进宫讨说法。
公孙大人与王上和好如初,自然在场,帮着批折子。
任他说了半晌,方起身道,温公子不在王府陪殿下,没关系吗。
哼,反正有丞相陪他。
殿下有意要你陪他读书,抗旨也没关系吗。
我又不是伴读,陪什么陪。就算我是,王上当年还带伴读逃课呢。他怎么不带。
公孙大人很会讲道理,但是温飏下定决心不要被说服。
好吧。公孙大人道。
然后将他拦腰一扛弄出了偏殿。
7.
陵光支着头看热闹。
待公孙钤掸着衣袍回来,道,我以为你还会晓之以理。
口舌之争,最易无事生非。公孙钤道。你不歇一歇吗,我们出去走走?
你别引我贪玩,先把这个看看,活还多着。陵光已收了目光,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两本。别磨蹭。
公孙钤望他专注神色,缓步来他身边,躬下身去。
这三个字,还是昨晚听来,更乐意些。
8.
这日议论又起。
听说王上在偏殿,又对公孙大人摔折子了。
-----END-----
你们要的 dirty talk (/ω\)
第五十五章 番外·新辞赠故
1.
丞相终于要告老还乡。
他是王城本地人士,所谓还乡,不过是不再上朝,搬到郊外别苑享享清福。
他数十年来为天璇操劳,如今卸任,便如释重负地准备颐养天年。下人们也跟着觉得轻松,归置物件时,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别苑风物。那里虽离市集远些,但景色甚美,到时也不会总有大臣往来拜访,要他们频繁通传侍奉。
只是心中那几分不舍,在陵光摆驾时,必须十成十地表现出来。
“王上驾到——公孙大人到——”
丞相府外,公孙钤下了马,待车夫将陵光从马车中扶下,随他进门。
下人低头请安,余光瞥到陵光衣角。丁香色纱袍上紫绸纫边,银线绣着一串孔雀翎。王上过去不好好穿漂亮衣服,这几年来受公孙大人影响,衣饰总算有了些微花样。
朝野皆知,王上待公孙钤不薄,去哪里都要带着。公孙大人既然不是媚君惑国之流,受宠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相比王上对魏丞相的厚待程度,公孙大人也只能算捡了个漏。
不过有时,下人们会希望公孙大人朝传言的方向发展一点。他和王上就算同乘而来,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所以并不用像现在这样每次都单独骑马,多费他们府上一份草料。
丞相方才还与工匠看着别苑的凉亭图纸,现下赶忙到院中迎驾。陵光远远就请他不必多礼,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屋宅安置得如何了?”陵光问。
“蒙王上关心,新宅已经完工,别苑也只差几处水榭凉亭。”丞相笑道,“此处快要归置完毕,公孙大人下月初便可住进来。”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公孙钤行礼道。
陵光也点点头:“丞相不必着急。诏书还没给您拟好。”
说罢轻飘飘地向一旁瞥了一眼。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耽误事的自然不是他自己。
公孙钤在旁赔罪:“是臣办事不力。”
2.
魏玹辰归田,公孙钤便是新任丞相。
近年来他在外平战意、开商道,在内佐朝政、实仓廪,于天璇功不可没。如今差事交接,又要与新任副相候选交代职责事项,更是忙碌得很。
王上还不怎么体谅他,反而雪上加霜,提出要颁什么《赐魏相归田诏》,让他拟稿。要求只有一个,要夸得好听。
写“年高德劭”,他嫌不够具体。
写“夙兴夜寐”,他嫌有失大气。
写“运筹制胜”,他嫌略欠儒雅。
最后公孙钤好脾气地搁笔,道:“不然王上口述,臣来代笔?”
陵光正在紧赶慢赶地批奏折:“怎么,丞相也算你半个恩师,你却连这点心思都不愿费。”
“臣何德何能,可与王上师承一处。”
“你好好说话。”
“不会写了。”公孙钤望稿兴叹,“我看就算是送陵暄登位,你对诏书都不会如此上心。”
“今后自有人对他好,”陵光停了笔,“至于丞相,我少时便受他教诲,却总不懂事,如今便想补偿一二。”
公孙钤看他一眼,敛了目光道:“你过去没少受我规劝,却也不怎么懂事。”
“啧,我错了,”陵光连罪己诏都下过,这点小事自然反省得爽快。他起身来到公孙钤桌边,拍拍他的肩,“你好好写,写好有赏。”
“赏什么?”
“赏你写公孙丞相的册封诏书。想怎么自夸都可以。”
“……”
公孙钤拉拉他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
“不能因为你我私交好,就在公事上欺负人。”
王上现在显然不想听道理,软了语气道:“我不是也忙么,要劳你多费心思了。”
这几年来,陵光也聪明了,道理讲不过他,却学透了“最难消受美人恩”。
公孙大人平日里秉公办事,这次只能怪他摊上的是王上,于公于私,便都要听话。
写就写吧。
3.
诸多事项尚未料理,陵光还要到丞相府探望,公孙钤只得作陪。总不能让王上一人出宫,他却还占着偏殿。
长廊尽头,三人坐于亭中饮茶。院中凉风习习,拂叶携香而来。
“……还是要多谢王上厚爱。御赐别苑,老臣着实惶恐。”丞相道。
“您不必客气。丞相府一向用度有节,如今天璇国富,对功臣也当慷慨一些。”陵光放下茶杯,公孙钤提壶为他添上。
“既如此,老臣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