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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情道(比卡比)


松籁真君冷笑一声,狐尾在空中散开,宛若盛开的孔雀之尾,在鬼十一周围织就成一个华丽的狐尾之笼:“永囚于此吧,恶心的废物。”
保持着兽形的松籁真君和鬼婴形态的鬼十一差不多大小,两人距离极近,松籁真君的狐爪穿透了鬼十一的胸膛。
鬼婴的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婴儿般的小手轻而易举地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松籁真君从白观宁那“抢”来戴在身上的,合欢道院的令牌。
贺兰熹胸口一沉:“——不好!”
鬼十一果然另有目的!
贺兰熹话音刚落,宋玄机一剑劈开了松籁真君为保护他们设下的结界,两人立刻似流星般地冲了过去,却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松籁真君察觉到不对,胜券在握的面色出现了些许松动:“你想做什么?”
鬼十一嘴巴一张一合,低吟着他们听不懂的密语。
黑色的符文在鬼婴身上密密麻麻地浮现,透出阴冷幽暗的光。其中隐约可以辨认出八个字,似乎是谁的生辰八字。
白观宁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看到鬼婴身上的符文后,脱口而出:“是、是院长的生辰八字!”
太华宗十二道院的令牌每一个均出自院长之手,上面留有院长的灵识,如此太华宗弟子才能持令牌出入道院专属之地。
所以,与其说那枚令牌归白观宁所有,实则它真的主人是绯月真君。
太华宗虽然没有开设诅咒之术的课程,但贺兰熹知道,欲行此禁术,必不可少的便是受诅咒之人的一样东西。
上官慎曾告诉过他们,四位鬼殿下现在的目标统一,除了北洛神像和无情道院的弟子,还有一切妨碍他们寻找北洛神像和护着无情道弟子的人。
合欢道院长,宋玄机叔父的宋流纾自首当其冲。
鬼十一被松籁真君重新封印之前,想要为他的兄长们除去宋流纾这个心腹大患。他欲以自身的身躯和全部力量,换绯月真君崩道。
用鬼界十一殿下换太华宗第二院长,他们不亏。
鬼十一尖声长鸣:“以身为祭——崩!”
“崩”字落地,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形,符文爆发出磅礴的黑雾,朝合欢道的令牌源源不断的汇聚。
松籁真君咬着牙,分出一缕狐尾试图拍散黑雾,却似抽刀断水,无法阻止黑雾涌向令牌。
难道合欢道院现任院长,藏玉的徒子徒孙,要栽到他手里了?
暴怒的狐狸眼中燃起怒火,咆哮声回荡云霄,在无尽之森掀起愤怒的狂风:“我杀了你!”
婴儿的咯咯笑声在狂风中尤显刺耳:“松籁啊,你还是像两千年前一样,天真无邪的可笑。灵兽,终究和畜生无异。禁术即成,你们……”
鬼十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忘川三途破空而来,当空而下,将没有实质的黑雾一剑斩断!
符文的光芒陡然熄灭,诅咒之术就像鬼十一令人作呕的声音一样,戛然而止。
鬼十一尖叫道:“不可能,诅咒已成,怎么可能中断……?”
松籁真君瞥了眼不远处少年的身影,低声道:“神力之下,皆有可能。”
说罢,狐尾之笼倏地收拢,将鬼十一彻底封印在了无尽之森。
鬼十一出生之日,即再次被封印之时。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其他人还沉浸在被鬼婴哭声折磨的“余韵”中,贺兰熹则一把抓住宋玄机的手,将他拉进了前往神狐之居的传送阵。
虽然诅咒之术已被宋玄机强行中断,贺兰熹吊着的心却没有完全放下来。
他要尽快确认绯月真君的安危。
他知道绯月真君正和沂厄真君一同寻找四位鬼殿下的下落。假设绯月真君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沂厄真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带他回太华宗。
一晃眼的功夫,贺兰熹和宋玄机再次来到了神狐之居。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一路从神狐之居回到雾失园,最后来到了吞花卧酒处。
吞花卧酒处是绯月真君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亦是他在太华宗的住处。浔熹二人赶到时,吞花卧酒处空无一人,并未见绯月真君的身影。
贺兰熹侥幸道:“小叔没有回来,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没有受到诅咒之术的影响?”
宋玄机道:“未必。”
这时,一道六道轮回阵出现在两人脚下。沂厄真君现身于阵法中,绯月真君被他背在身后,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贺兰熹心中一紧:“小叔!”
沂厄真君刚从鬼界回到阳间就被贺兰熹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里?”
沂厄真君的神色有点难看,但又不算太难看,至少不像是绯月真君出了什么大事的表情。
贺兰熹连忙问道:“真君,绯月真君怎么了?”
沂厄真君道:“宋流纾不久前突然感觉到了威胁,却不知威胁从何而来,便自封灵脉,自闭灵识,以防万一。”
贺兰喜至此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也对,绯月真君是何许人也,身在鬼界还能察觉到来自阳间的威胁,他怎么可能让鬼十一如此轻易得逞。
看来哪怕宋玄机最后没有强行终止诅咒之术,绯月真君也会有他自己的应对之策。
不过自封灵脉自闭灵识不是小事。绯月真君这一睡,恐怕要过数月才能苏醒。
贺兰熹将无尽之森发生的事悉数告知沂厄真君,才回到阳间的沂厄真君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立即动身前往无尽之森,留下两个少年和一个沉睡的院长。
贺兰熹和宋玄机合力将绯月真君扶到床上。沉睡的绯月真君依旧面容华美,繁丽的衣袍在床上散开,一对流苏金簪静静垂在他脸庞两侧。
两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宋玄机忽然道:“贺兰熹。”
多看了绯月真君两眼的贺兰熹毫不犹豫:“你更漂亮!”
宋玄机:“?不是,我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契机。”
“我知道,找到浣尘真君的契机。”贺兰熹有些纠结,“可是如果我们趁着小叔自闭灵识的时候下手,算不算乘人之危啊?”
宋玄机:“算。”
贺兰熹:“是吧!”
宋玄机:“但你觉得在他清醒的时候,你我有那个本事将浣尘真君从他身边带走么。”
贺兰熹:“必须没有。”
宋玄机轻一挑眉:“所以?”
“所以……”贺兰熹双手合十,对着绯月真君深鞠一躬:“小叔,冒犯了。”
根据他们先前的推测,浣尘真君应该就被绯月真君藏在身边。肉眼不能瞧见的话,必定是藏在了某种幻术或是法器之中。
贺兰熹刚要在绯月真君四周使用显形术,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祝如霜白观宁他们都通过传送阵回来了,贺兰熹只好暂时作罢。
无妨,绯月真君至少需要沉睡月余,他们有的是机会。
不多时,吞花卧酒处的人越来越多,有闻讯而来的无咎真君和鸣佑真君——前者“幸灾乐祸”宋流纾也有今天,那这段时日就由他来守护宋流纾肉身的安危吧;后者一个劲地向萧问鹤确认:“你们六个真的合力屠杀了无尽森之主?莫不是诓老夫的?”
在两位院长之后,来的是无情道的监察弟子,许之维。
许之维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依次点出五个人的名字:“宋玄机,贺兰时雨,祝如霜,长孙经略,白观宁。”
无情道三人:“在。”
长孙策和白观宁:“在!”
许之维道:“明日休沐,你们莫忘前往食肆受罚。”
贺兰熹呆了一呆,猛然想起上回他们深夜在祝如霜仙舍聚会被许师兄抓了现行,不但喜提一夜的禁闭,本月的假日还要去食肆给那些未辟谷的弟子煮饭……
“罚什么罚?他们六个刚立了大功,不能罚。”无咎真君为孩子们抱打不平,“竟然让屠杀无尽森之主,寻回蛇蛋,助松籁真君封印鬼十一的高阶弟子在美好的休沐日去食肆给低阶弟子煮饭,这算什么?”
听到“高阶弟子”四字,白观宁眼中的欣喜若狂贺兰熹隔老远都能瞧见。
许之维从容不迫:“赏罚分明,宗规如此。真君若有不平,请找江院长。”
无咎真君当仁不让:“等着,本座这便去。”
于是,没过多久,六人升高阶弟子的消息传遍全宗。同样传遍全宗的,还有明日浔熹策云帷五人亲自下厨,为低阶弟子煮饭的消息。

翌日,浔熹策云帷五人身着崭新的高阶弟子校服,一大清早于太华宗食肆集合。
合欢道和混天道高阶弟子的校服精致了不少,不但多了镶边的金线和花纹,还给他们配了和校服相配的银冠。
自带煎饼摊气质的长孙策穿上新校服,摇身一变成了西洲英俊潇洒的贵公子。白观宁更别说了,楼兰公主就是他本人。
而无情道三人仍然是一身胜雪的白衣,没有点缀,没有装饰,肉眼看上去,和他们之前的校服一模一样。
贺兰熹不禁怀疑无情道院懒得在校服上花心思,故意拿低阶弟子的校服敷衍他们。
祝如霜不太确定地说:“我感觉布料似乎比以前的更轻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贺兰熹原地蹦跶了两下,试图说服自己的确轻了,好让他心里平衡一点。
太华宗未辟谷的弟子满打满算有百余人,同时煮这么多人的饭对五个少年来说难度不亚于回无尽森再击杀一次万兽之主。
白观宁头顶满头珠翠,看着膳房里各式各样,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器皿,感慨道:“不过一日光景,我们就从屠王者变成了厨子——人生如此,世事无常。”
“离午膳只剩下两个时辰,时间紧迫,小白你若想抒发胸臆,回头写进文章里比较好。”贺兰熹拍掌示意大家朝他看过来,“为了尽快煮好饭,我建议我们分工行动。长孙策,你负责……”
“等下,为什么又是你在发号施令?”高阶弟子的校服似乎给了长孙策提出不满的自信,“每次一起行动,我们不是听你的就是听宋浔的,你们两个又不是我大哥——够了,我受够了次次被你们无情道控场!”
贺兰熹挑了挑眉,拦下欲开口帮自己说话的祝如霜,惭愧地说:“你说的对,是我和宋浔太独断了。那么,这次就请长孙道友来给我们发号施令吧?”
“求之不得。”长孙策踌躇满志地在膳房转了两圈,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后,认命地转向宋玄机:“那啥,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宋玄机:“切。”
长孙策惊讶地看着宋玄机:“你是在用语气词表达对我的不屑吗?”这可不像宋玄机干得出来的事。
祝如霜无奈扶额:“玄机是让你去切菜。”
“长孙策负责切菜和烙饼,宋浔负责蒸菜和甜点,小白负责洗菜和装盘,祝云负责炒菜和炖汤。”贺兰熹一气呵成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观宁问:“那你负责什么?”
“我?”贺兰熹笑得眉眼弯弯,“我负责打菜打饭和清扫善后——顺便盯着宋浔,确保宋浔不会偷吃甜点!”
宋玄机:“?”
贺兰熹这么分工自然有他的理由。
长孙策吃饼无数,早已自学成才,他那可化万物的睹青天刚好可以变成一把菜刀供他切菜;
宋玄机和白观宁对庖厨之事一窍不通,只能安排他们做一些不需要太多技巧的事情;
而祝如霜曾经和他说过,他在未入太华宗之前在家中经常做饭。祝如霜很享受做饭的过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比太华宗食肆的还好吃。
五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赶在第一批弟子到达之前成功出锅了六菜一汤,外加两种糕点。
长孙策切菜切到睹青天冒烟,烙饼烙到满身大汗,非常后悔今日没有穿西洲的袒胸装来。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还需要烙多少饼,往外头一看,立时被乌泱泱的一群人吓得差点把手里烙到一半饼扔了:“怎么这么多人?”
他先前未辟谷时每日都来食肆吃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平时的人最多只有今日的一半。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大他几届的大师兄——大师兄你不是几十年前就辟谷了吗,你来食肆做什么啊!
白观宁轻描淡写:“这些人显然都是为了贺兰熹来的。”
长孙策:“什么?!”
白观宁:“我们道院很多人喜欢贺兰熹,别的道院应该也一样。能和贺兰熹说上一句话,还能吃到他亲手打的饭菜,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长孙策被白观宁一席话点醒,忙不迭凑到祝如霜身旁:“祝云,你可以多炒一盘菜留给我吗?”
“你不是已经辟谷了么。”祝如霜挥动着锅铲把长孙策往一边赶:“走开。”
正对着一锅甜点沉思的宋玄机听见长孙策和白观宁的对话,抬头朝贺兰熹看了过去。
只见贺兰熹手持大勺,站在六菜一汤后面,客客气气,面带浅笑地问:“这位道友,你想吃什么菜?”
道友甲:“贺兰道友推荐什么菜,我就吃什么菜。”
宋玄机:“。”
贺兰熹:“这位道友,你想吃什么菜?”
道友乙:“下次休沐刚好是中秋。我知道一个绝佳的赏月之地,贺兰道友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前往?”
宋玄机:“?”
贺兰熹天性活泼爱说话,不但认真向道友甲推荐了他认为不可错过的菜色,还向道友乙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歉意。
宋玄机的脸色冷上加冷。
贺兰熹还说会盯着他不让他偷吃甜点,实则根本没空看他。
贺兰熹都去看别人了。
宋玄机对白观宁道:“一事相求。”
白观宁没想到宋玄机还会求自己办事,立马挺直了胸膛:“但说无妨。”
宋玄机:“你去告诉贺兰时雨,许之维来了。”
白观宁:“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宋玄机:“我不想骗他。”
白观宁:“……所以我骗就无所谓吗?”
宋玄机:“嗯。”
白观宁一边嘀咕着“这是什么人啊,还全宗第一呢”一边找到贺兰熹,道:“许师兄好像来了。”
贺兰熹一听,脸上的和颜悦色当即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和宋玄机如出一辙的高冷淡漠,不近人情。
之后,贺兰熹是这样给道友们打菜的——
贺兰熹:“欲啖何物。”
道友丙:“贺兰道友,你能和我建立传音网吗?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贺兰熹:“不。”
名为休沐日,实为煮饭日的一天结束后,贺兰熹身为高阶弟子的修行正式开始。
高阶弟子意味着更高的要求,更难的课程,更多的任务。贺兰熹等人入宗不过两年,就开始学其他弟子修道十年才能接触的术法了。
为了方便六人出行,也为了更好地使唤这些天之骄子们,无咎真君专门为他们开设了一门名为《三招教你如何高效完成宗门使命》的课程。
“出门在外,你们是否遇到过以下的困恼——”
“接到的任务:为一处村庄的村民除去会吃人的邪祟。你们一路御剑飞行,披星戴月,千里迢迢地赶到村庄,然而邪祟早就被隔壁女修解决了。”
“每月一日和逢年过节才有的休沐,你们想回家探望亲人。无奈家乡路途遥远,从太华宗一来一回至少要两日。你们只能强忍对亲人的思念,在难得的假日去藏书阁做功课……”
“想要解决以上困境,只需要四个字:缩地成寸。”
若想学好缩地成寸之术,除了熟练地掌握术法技巧,自身的修为也至关重要。究竟能缩多少,要看人能在施法的时候释放多少力量。
几堂课学下来,六人的学习成果如下:
萧问鹤废寝忘食地勤学苦练,经过无数次的尝试,终于能把万兽道院到迷津渡的距离缩成他一步的长度。
换言之,他一抬脚就能从自己仙舍来到迷津渡上课。每日能比从前多睡小半时辰,这可把和他同届的万兽道弟子羡慕坏了。
面对道友们的羡慕,萧问鹤真是有苦说不出。
白观宁的缩地成寸能直接踏出太华宗的范围;长孙策和祝如霜更胜一筹,走一步就能去太华宗山脚下的小镇吃碗面。
为此,长孙策没少在白观宁面前嘚瑟:“我之前怎么说来着?年终考核成绩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实力。别看我表面上是全宗第八,真要比综合实力,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白观宁气得半死,连夜挑灯苦练,第二天就和长孙策在小镇面馆相遇了。
这又把长孙策气得半死,连夜挑灯苦练不说,还四处用钱“搜刮”可以助长修为的灵丹妙药……
如此循环往复,几人的修为愣是在短时间内大有长进。进步之快,令无咎真君都瞠目咋舌,直言:“你们是本座带过最刻苦,也是最厉害的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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