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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情道(比卡比)


长孙策似乎听见了他急切的呼唤,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看见是他后,长孙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冰……坚冰……”
“坚冰”?这不是西洲长孙家起家的传家之宝吗?
贺兰熹一阵心惊,任由长孙策抓着自己:“坚冰怎么了?你变成这样是不是和你家里有关?”
宋玄机道:“不是,松手。”
贺兰熹霍地看向宋玄机,心急如焚:“你怎么知道?”
宋玄机淡道:“因为他说的是‘饼,煎饼’——松手。”
贺兰熹焦急的神色凝固在脸上,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又听见了祝如霜的声音。
“时雨,玄机?你们回来了。”祝如霜惊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吗?”
贺兰熹看着嘴角含着笑意的祝如霜,一脸茫然:“祝云……长孙策好像快死了,你看不见吗?”
祝如霜瞥了长孙策一眼,不以为意道:“哦,长孙经略和白观宁打了个赌,赌谁先辟谷成功。”
贺兰熹:“……那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道院?”
祝如霜有些无奈地说:“因为白观宁说无情道院比较有不吃不喝的氛围感,长孙经略就以此为借口,死赖在无情道院不走了。”
贺兰熹:“。”
贺兰熹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饿得半死的长孙策骤然失去了他的搀扶,脑袋咚地一声磕在了地上。

第63章
贺兰熹暂时不想多碰长孙策一下。宋玄机更不用说了,他就从来没想过多碰谁一下。最后,祝如霜被迫出手,将快要饿死的长孙策背回了自己仙舍。
眼下贺兰熹也没什么睡意,四人在祝如霜仙舍齐聚一堂,久别小聚。
祝如霜把长孙策随手往椅子上一丢。他本想泡茶招待两位道友,又担心晚上喝多了茶睡不着,便把茶换成骆驼乳,还拿出了一堆烤馕,烤羊腿和炖肉,一顿宵夜丰盛得像大餐。
“这些都是西洲特产吧?”贺兰熹犹犹豫豫地抿了一口骆驼乳,发现人家很好喝后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祝云,你怎么会有这些?”
祝如霜解释道:“前几日,长孙家派人来探亲,给长孙经略送了不少西洲特产。长孙经略担心自己会破功,便把这些吃食都送给了我。”
贺兰熹拿起一个烤馕研究了起来:“可你不需要吃东西啊。”
“谁说不是呢,我不要,他非要相赠,扔了也怪可惜的。”祝如霜看着贺兰熹哐哐哐一个劲喝骆驼乳的样子,浅笑道:“没想到时雨会这么喜欢长孙经略送来的西洲特产,也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宋玄机问贺兰熹:“喜欢?”
贺兰熹还记得宋玄机之前控诉他更喜欢长孙策身材的事。他吃一堑长一智,机智地用一种反应平平的语气说:“尚可,不如姑苏汤饮。”
宋玄机:“姑苏汤饮不见你一口气喝一盆。”
贺兰熹心虚地说:“我说谎被发现了?”
宋玄机:“想不发现很难。”
贺兰熹和祝如霜说起各自的近况。一般来说,除无情道以外的道院对辟谷都没有严格的要求,贺兰熹不理解长孙策和白观宁怎么突然要辟谷了。
祝如霜告诉他白观宁嫌用膳太耽误时间。至于长孙策为何要和白观宁一起辟谷,那就要问西洲小霸王该死的好胜心了。
贺兰熹则隐去彼岸印一事,向祝如霜大致讲述了他和宋玄机在临安和鬼界的所见所闻。
听到鬼十三被江院长亲自封印在了审判台上,祝如霜的手无意识地放在了锁骨上。
“无论是鬼十三的身躯还是魂魄,都无法再离开审判台半步了。”贺兰熹斩钉截铁地说,“这点你放心。”
消息来得太突然,祝如霜神色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惴惴不安地问:“时雨,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发生那些事情了?”
贺兰熹很想向祝如霜保证不会,可鬼十三在被封印之前已经污染了四座神像。神像毁,则封印开,也就是说鬼十三已经帮他的四位“兄长”逃出了生天。
这四位鬼界殿下从未在人前露面,从始至终都藏在暗处,所有需要在阳间和梦中露面的事全部交给了鬼十三一人。
他们藏得如此之深,贺兰熹亲身经历了鬼十三精心设计的五场阴谋,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过其他“殿下”留下的痕迹。
但现下夜深人静,无情道三人享用着西洲特产,西洲少主却饿得半死不活,这么岁月静好的时候就不要说不开心的事啦。
贺兰熹露出笑容,安慰祝如霜:“江院长已提前出关,即便将来还有什么糟心的事,也不用我们去操心。”
祝如霜慢慢放下手,轻一莞尔:“好。”
三人说话间,长孙策被西洲美食的香味惊醒,一睁眼便久违地瞧见无情道三美围坐在一处,一张张姣好的容颜映着烛火,贺兰熹嘴里还叼着一个空杯子的杯沿。
长孙策一手摸着隐隐作痛的脑子,一手揉着空空如也的胃,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祝如霜仙舍的椅子上,要知道上回从梦中醒来,祝如霜可是把他扔地上的——谁说送好吃的给无情道不管用?
好吃的……
长孙策鼻子一动:等等,这什么味道?
贺兰熹一个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长孙策炯炯有神的双目,连忙将手里的羊腿扔给了宋玄机,然后若无其事道:“咦,你醒了?”
长孙策正值辟谷的关键时刻,完全不能看到吃的,一看到就要发疯。高大的少年双眼发绿,嗷地一声向宋玄机扑了过去。宋玄机自然不会让他碰到自己,又将羊腿扔给了祝如霜。
别看长孙策身形高大,动作却十分灵敏。祝如霜才接住羊腿,长孙策就调转了方向,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仙舍不算大,装四个少年略显拥挤。祝如霜一时躲不开,被长孙策扑了个满怀。他只好把羊腿举高,尽可能让长孙策无法够着。但论身高,他又如何比得过西洲小霸王。
长孙策像只饿极了的灵兽,满心满眼都是祝如霜手中的羊腿,一个劲地在人家身上瞎扑腾,差点喜提祝如霜的第二道耳光。
贺兰熹看不下去了,上前将长孙策扯开,语重心长劝道:“唉,你就再忍忍吧策哥,好不容易坚持了一半的时间,不可前功尽弃呀。这次辟谷失败,下回重新开始不是更难?”
“你说的轻松!”长孙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还能吼出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不,你不知道!”
贺兰熹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去年辟谷的时候,每次见到宋玄机也想扑。”
宋玄机:“?”
贺兰熹:“因为他的金簪流苏总是能让我想到阳春面。不仅如此,我辟谷的最后几日天天躲在仙舍里嗷嗷哭,一边哭一边担心会不会被隔壁的宋玄机听见,然后哭着爬起来施了一个隔音术。”
宋玄机:……嗷嗷哭?
可惜贺兰熹的自揭其短并没有安慰到长孙策,“阳春面”三个字还让长孙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清除:“我为什么要长一个胃?我长它有什么用,我要割了它!”
贺兰熹瞥见好喝的骆驼乳,灵感突发:“话不能这么说,没用也要长啊。男子胸前两点不都没用,你也想割了它们吗?”
宋玄机:“。”
离天亮只剩下两个时辰,四人却在祝如霜的仙舍上演了一场羊腿追逐战。此时此刻,无情道的仙舍竟然成了太华宗内最热闹的地方——直到有人敲响了仙舍的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像一道定身术,贺兰熹和祝如霜倏地停下扔接羊腿的动作,面面相觑。
祝如霜轻声道:“这么晚了,会是谁?”
贺兰熹看了眼再次饿晕过去了的长孙策,一个激灵:“总不会是江院长吧?”
宋玄机端坐在桌边:“江院长不会敲门。”
祝如霜放下羊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贺兰熹见到来人,眼前登时一黑。
来人的确不是江院长,但也比江院长好不到哪去。
还记得他说过他没入太华宗之前就给两位道友准备了礼物,后来因为礼物被一位师兄没收,导致他根本没机会送出去吗?
是的,来人正是那位没收过贺兰熹礼物的师兄。
无情道院,许之维,比无情道三人组早两届入院的师兄。
许之维自带一身凛然正气,相比无情道院,反而更像律理道院的弟子。无情道院别的师兄从不在意旁人之事,只有许师兄偶尔会奉院长之名“关心关心”三个刚入院不久的小师弟。
比如现在,许之维淡漠的目光从三个小师弟身上依次掠过:“何事在此喧哗。”
贺兰熹尝试用转移话题大法:“许师兄不是下山游猎了么?”
许之维:“院长召我回宗,任新一任监察弟子。”
贺兰熹:“。”
继太善道上官慎后,竟然选无情道当新的监察弟子?谁的主意,这也太会选了吧!
许之维看向昏迷在地,被三个无情道挡在身后的长孙策:“解释。”
小师弟们一个个闭口不言,许之维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查舍。”
贺兰熹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监察弟子有搜查其他弟子仙舍的权利,可他和宋玄机才刚回来,查得这么突然,他连藏违禁物的时间都没有。
许之维依次搜查了三个小师弟的仙舍,他不必亲自动手,几道简单的术法便能让违禁物自行现身。
整个搜查的过程,一个混天道呼呼大睡,四个无情道一言不发。不多时,许之维的监察手册上记录如下——
【祝云,违禁物:食物若干,混天道院长孙策】
【宋浔,违禁物:食物若干,最真实的春宫图等合欢道法器】
【贺兰熹,违禁物:话本若干,楼兰裙装】
“许师兄,”贺兰熹垂死挣扎,“楼兰装看起来像裙子不假,但它真的不是裙子。”
许之维带着监察手册扬长而去,只丢下两个字:“处理。”
祝如霜一巴掌拍在自己最大的“违禁物”背上,把人拍醒后,无情宣布:“今后,你别来无情道院了。”
一晚上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长孙策脑子比平时还不好用:“……啊?”
贺兰熹低声道:“长孙策,有件事你要做好准备。”
长孙策见熹云二人脸色不善,有些慌:“什么事啊,你别吓我!你们是把我身上不需要的东西都割了吗?”
贺兰熹怀着沉重的心情宣布:“以后,你不能再吹自己在无情道院来去自如了,我们恐怕也不能再喝话多多辣椒水了。”
长孙策一头雾水地被三个无情道请了出去。贺兰熹独自回到自己仙舍,黯然神伤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违禁物。
他舍不得把话本和楼兰装扔掉,便找了一个包袱将它们包好,想着找个地方埋起来,等江院长闭关,许师兄下山后再拿回来。
贺兰熹有预感,他在太华宗勇敢做自己的好日子马上要结束了。江院长和许师兄的归来意味着他和宋玄机祝如霜的【谁比谁话少】比赛又要开始了。
话多多辣椒水骗骗寻常人还可以,怎么可能骗得过江院长。别说是江院长了,他怀疑其他院长也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奥妙,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那他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在宗内向宋玄机撒娇了?宋玄机总是不许他撒娇,这下要开心死了。
贺兰熹背着包袱偷偷出门,不料一开门就看见了一个人影。他以为许师兄去而复返,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宋浔?!”贺兰熹长舒一口气,“你在我仙舍门口干嘛。”
宋玄机:“接你。”
贺兰熹:“接我做什么?”
宋玄机:“不是说去我仙舍过夜么。”
贺兰熹像个漂亮的小贼似的,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确定许师兄不在后,才闷闷不乐地说:“今时不同往日,这种情况我们还怎么一起过夜?我都不敢和你说太多话了。”
宋玄机:“你能忍住?”
贺兰熹:“我忍不住也要忍啊!”
宋玄机:“我忍不住。”

贺兰熹埋好自己的话本和漂亮衣服,稀里糊涂的就被宋玄机拐走了。
江院长和许师兄都可能在无情道院盯着他们,去宋玄机仙舍过夜实非明智之举,但……但宋玄机说他忍不住哎!
贺兰熹清楚地记得,他和宋玄机在风月宝匣双修完后,他质问宋玄机为什么去年一整年几乎不主动和他说话,宋玄机的回答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我能忍住。
短短数月过去,宋玄机现在居然忍不住了?连他都勉强能忍个两三天呢!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贺兰熹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鬼鬼祟祟地跟着宋玄机回到仙舍。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而后一刻不停地忙碌了起来。
警铃阵,闲人勿扰之术,隔音之术……贺兰熹把能想到的术法全部用了一遍。
宋玄机无语地看着贺兰熹一通折腾,问:“隔音之术有何必要,你认为今夜你还会‘嗷嗷哭’么。”
贺兰熹不以为然:“有备无患。”
宋玄机:“你越欲盖弥彰,越显做贼心虚。”
宋玄机言之有理。要是江院长和许师兄真的来了,看到他们在仙舍四周设下了这么多法术,反而会怀疑他们在偷偷干坏事,但……
“那也比被捉奸在床好啊!”贺兰熹如是说。
宋玄机劝不动便不再多劝,帮贺兰熹施了几个术法后就先去沐浴了。等贺兰熹忙完一看,宋玄机已经卸下了发簪,穿着寝衣,长发披肩地半躺在床上看书了。
少年纤细白皙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数缕青丝因他低头的姿势垂落在耳畔,眉宇间清冷沉静,眼底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味,时不时向贺兰熹看来,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对方怎么还不来陪他。
贺兰熹被宋玄机看得脸颊发烫,心想妻子等待夫君上床该不会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强作镇定地说:“我……我先去沐浴,马上就来。”
宋玄机垂下长睫:“嗯。”
等贺兰熹也沐浴完,离第一堂课只剩下一个时辰,天边也隐隐出现了鱼肚的白色。要抓紧时间休息,否则上课该没精神了。
对上课的焦虑冲散了贺兰熹某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看到宋玄机依旧半躺在床的外侧,贺兰熹一边解开绑着高马尾的发带,一边说:“宋浔,你往里面睡。”
宋玄机:“不。”
贺兰熹:“?为什么要拒绝我!”
宋玄机:“我习惯睡外侧。”
“好吧好吧。”睡外侧和睡里侧对贺兰熹没什么差别,他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让着宋玄机。
贺兰熹上了床,正要从宋玄机身上跨过去,宋玄机忽然单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贺兰熹动作一滞,被迫维持着坐在宋玄机腰间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贺兰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日在风月宝匣中的画面,撑在宋玄机腰腹上的手指微微攥紧:“干、干嘛?”
贺兰熹着急上床睡觉,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潮气,如同江南廊下一抹如梦似幻的烟雨。一头黑发散落在他白皙细腻的背上,发丝轻拂着脊背,给少年增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艳丽之感。
宋玄机看着他,语气平缓:“你为何会觉得此两点没用。”
“哪里?”贺兰熹顺着宋玄机的视线,低头看到了自己隐藏在寝衣之下稍稍凸起的两点:“……”
宋玄机突然提起这个是所为何事……看不懂。
贺兰熹:“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用吧。”
宋玄机:“未必。”
贺兰熹在宋玄机身上抱起双臂:“那你说,它们有什么用?”
宋玄机面色平静地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书,目光平视前方:“有一种灵兽,母兽产子,哺育幼兽的则是公兽。”
学识又见涨了!贺兰熹新奇不已,低声惊叹:“居然还有这种奇兽?它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上堂《异兽论》的内容而已。”宋玄机道,“看来你当时又没认真听课。”
“哎,在床上就不要怪我没听课了嘛。”贺兰熹耍赖地从宋玄机身上翻了下来,侧躺在他身边,小声道:“你现在告诉我不是一样的么?”
所以说,如果要找道侣,一定要找个功课好的,每天睡觉都能学到新东西。
宋玄机放下手中半页都没看完的书,问:“你为何一直压低声音和我说话,隔音之术白用了?”
贺兰熹心虚地说:“因为我心虚啊。”
他和宋玄机睡觉可是大大地违反了无情道院规。虽然无情道的历任院长都没那个闲功夫把院规具体化,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在宗内和道友一起睡觉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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