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没有好。
劲瘦有力的手臂伸出,稳稳落在眼前,白木优生搭手上去,手掌摁在掌心上。
他尽量不将自己的身体与重力压在人身上,慢慢站起、靠着宫侑的搀扶,与他并肩立着。
不可避免地触及到身体、与刚刚在海水下不同,两人都穿了件上衣。
薄薄的两层,与直接接触的触感区分开,一对比、无端就有些令人在意。
但两人都没有说出声,只保持一种你不言我不语的状态。
手掌搭在掌心,缓缓收紧、握住,五指间隙紧扣、掌心又潮又热、是紧张的。
因支力原因不得不倚靠过来,大半胸膛都支撑着人身体。
另一只手臂绕后、从腰侧探出,稳稳握住腰线凹下的那一块。
白木优生颤了下,敏感的。
“这样更方便一点。”
宫侑言简意赅这么说,手牢牢握着、看起来是在十分认真地帮着人稳住重心和身形。
低头应了声,说不出更多,白木优生只好接受了。
“……谢谢侑前辈。”他轻声道。
“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声音一样压低,轻又飘忽,靠得太近,以至于对方的体温、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都一清二楚。
短短的从客厅出去、到门口的一段路,硬生生被搀扶着走出了十万八千米之远。
早在门口等着的几人默默看着,有人想出声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莫名就苦涩起来。
“那什么…他们都这样了,”
“这轮椅……还要吗?”
“……”
“直接推走吧,蚂蚁走得都比他们快。”
为了自己好、为了他人好。
好吧、坦白来说,再不坐上轮椅就要在其他人沉默的盯视下尴尬地到处找地缝。
有了轮椅,基本行动上轻松许多、再无阻碍。
虽然不小心受伤了,但玩还是可以继续玩的。
只不过是从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变成了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白木优生默默眺望着拿起水枪扫射、互相攻击、弄得狼狈异常的排球部众人,再一次在心底深深觉得自己没有加入进去真的是太好了。
得亏他有个伤员身份摆着,再怎么样也欺负不到他的头上。
不然、光是看被追着拿水枪扫射,几乎是抱头鼠窜的混乱场面,都足以料想其中夹杂了多少深仇旧恨。
这么想着,脸上被拨了点凉丝丝的东西。
白木优生眯了眯眼,不解望去。
不知何时脱离队伍的人出现在自己身旁,正捉着手指向自己脸上洒水,见他望过来、轻轻哼了声,又用曲起的手指蘸了点水、曲指轻弹,细小的几滴水珠“啪嗒”两下溅在眼睑下。
“侑前辈?”
水珠又细又轻,溅在脸上也没有多少感觉、凉飕飕的。
“嗯哼。”宫侑应了声,眼尾微挑、视线是一直在他脸上的,
“想过去和他们一块玩吗?”
白木优生当即小脸紧绷,余光飞快瞥了眼开始拧起衣服的排球部众人。
不出所料,手掌一拉一拧,“哗啦啦”的全是水。
“不、那个的话…还是请让我待在这里更好一点。”对局势判断清晰,白木优生深深觉得现在这样就非常好。
“……”盯着灰发少年的脸,确认他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渴望。
宫侑没说话,把手里的水倒了、弄干净。
在白木优生眼睑下擦了下,手指指节曲起、轻轻又缓缓地把那点泼到的水粒擦掉,才慢吞吞道,
“知道了。”
眼睫轻颤,稠纤睫毛忽闪忽闪的,偶尔会蹭到指腹。
“嗯、嗯……”氛围淤沉浓厚,白木优生含混应着声。
总感觉……
白木优生说不出来。
晚餐是佣人们准备的新鲜海鲜,还有各种肉类蔬菜,在海滩上举行露天BBQ。
场地稍微做了点布置,燃起了一小丛篝火。
夕阳黯去,夜幕袭来,天空天鹅绒般坠上几枚闪烁的星子。
海风徐徐,混合着些许潮湿气,棕榈叶被吹拂、哗哗作响。
被管家推着下来,其他人已经差不多都在那里了。
篝火燃得又旺又好,橘红火苗舔舐着、上方隐隐波动着高温时扭曲的空气与泛灰的烟。
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并且贴心地帮白木优生也留了个宽敞的空位。
到了海滩上就变成宫侑帮他推轮椅,停在空位上,他俯身道,“要下来吗?”
白木优生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呃!!”
得到肯定答案、根本来不及反应,曲起的腿弯穿过一支劲瘦有力的手臂,后背也被结结实实托起,整个人向上一抬一抱。
条件反射下、灰发少年控制不住伸出手臂环在最为靠近的人的脖颈,力求保持平衡不被落下。
被抱着走了一步,安安全全的、触及到松软温暖的沙滩。
缓缓眨了下眼,人就直接从轮椅换到了沙滩上。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话语卡在嘴边,一抬头、对上的是对面同样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原地公主抱场景、显然没做好准备的其他人。
赤木路成和尾白阿兰张大嘴巴,手里还拿着插着吸管的椰子,椰子上的吸管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宫治做好事不留名,把两个前辈的下巴合上。
身旁位置坐下个人,宫侑也是同样席地而坐,仿佛刚刚做得只是件顺手小事,他随意模样直接显得其他人过于大惊小怪了。
“怎么了,你想要那个吗?”
瞥了眼白木优生视线望去的方向,是拿在手中的椰子,宫侑抓了下头发问道。
“不、不是的。”
合理怀疑,如果他此刻说自己想要那个的话,身旁的宫侑绝对会一步跨出、抢夺过来。
大脑飞速想了下那个场面,白木优生立即截断。
在场的几人没几个成年的,酒水全部贴心换成了气泡水等不掺杂酒精成分的饮料。
因为受伤,在食材上白木优生不得不忌口,许多先前能吃的现在都得放弃。
所幸他也不挑食,能有什么吃什么。
其他人都很关照他、第一波烤好的食物流水一般送过来——然后被身边的某人把关。
严格按照医嘱、确定什么在可食用清单、什么不在以后才谨慎再谨慎地递到人面前。
解决了晚餐,其他人也没有散去,仍旧停在海滩上、围坐在篝火旁。
橙红的火光扑在脸上,映得一张张面孔都十分生动。
某一刻开始,不知谁提议说‘来玩个游戏吧。’
众人开始就游戏的选择进行投票,有说真心话大冒险的,有说百物语的,还有说趁着人多热闹就该在这时候玩点符合当下这样情景的东西。
白木优生默默听了一耳朵。
‘符合当下这样的情景的东西’——指的是?
“当然就是——这个!!”
唰的一下,从后背掏出一大把仙女棒等冷烟火。
白木优生多看了两眼,便分得了许多。
都放在轮椅上,他和宫侑两个人去到离篝火远一点的地方放。
轮椅停在沙滩上,晚间的海浪轻轻曳曳地向上抚动,卷着沙滩的细沙又退下,周而复始。
耳畔弥漫着海浪的声音,混合着棕榈轻响。
轮椅压在沙滩上,留下两道轴痕,后面跟着一双脚步,细细密密地走了好远。
其他人或许分散开或许没分散开,总之他们两个人离开了队伍。
海近在咫尺,与白日里望见的模样不同、此刻显得安谧又宁静。
黑与蓝交织、一路蔓延到天边,夜空的星子点缀、映在寂静海面,无声无息。
“咔嚓”一声轻响,火柴划过,静谧宁静的黑被一点暖色橙红打破。
骨节修长、皮肉匀称的手拿着那支火柴,靠近过来,点在仙女棒的燃线上。
为了点燃烟火,宫侑凑得很近,近到本该隐没在黑暗中的侧脸被暖意的火苗光芒一照、隐隐约约地也显露出那么一点温柔。
心脏不轻不重地跳错一拍。
发现的时候,搭在膝上的手指轻微攥紧,是控制情绪。
“次拉——”
窸窸窣窣的细小嘶鸣,引燃燃线,那点橙红就要烧着到烟花的主体部分。
侧脸垂着视线,表现得漫不经心的人微微抬起眼,本该是金色的眼瞳被夜色、火光浸着,偏向暖色的橙。
他在轮椅旁蹲下,不高不低的位置,伸出手,细长分明的手指掰开灰发少年放在膝上、微微蜷紧的手掌,将那支即将被引燃的仙女棒压着抵到他的掌心。
轻缓的、又是亲密的。
仙女棒的触感混合着那人手里的温度一起落了下来。
“呲呲——!!”
燃线到了头。
眼皮轻微一眨动,下一秒就从指尖、从仙女棒的顶端,炸开一朵喷泉般流光璀璨的银白色焰火,‘呲啦啦’的燃烧声,冷银的光点四溢,跳跃又起伏、奔向空间各处,在交握的手指手掌中燃烧。
手指很热、或许手掌也很热,就这么牢牢捉住他,丝毫不放松。
冷焰火燃到了尽头,烧尽了的杆出缓缓浮出一缕灰白的烟雾。
眼前重归寂静的黑。
当然、隐隐有篝火那处的光线照耀过来,将这里的一切都映照得模模糊糊又朦朦胧胧的。
在这模糊与朦胧之中,夜色如打湿的衬衫、一点一点蔓延。
“……再点一支吗。”
“嗯。”
简略的交谈声停在耳畔,与呼吸一起交织缠绕着。
“咔嚓”一声,又是火柴划过的声音。
于是黑与寂静再次被驱逐了,这一次、他们看见了彼此的脸。
眼瞳中映出浮在表面上的火光,而当那火光靠近捏在指尖的焰火棒时、一切都被点燃了。
‘呲啦啦’的声音不绝如缕,冷银色的光点飞溅,溅到沙滩,混在里面,被涨起的海水一起携入更深更遥远的地方。
火树银花,璀璨四溢,喷涌而出的还有心底抑制不住的情感。
在溅开的光点中,他们对视上了视线,望进了对方的双眼。
小小的影子照耀成唯一,浮动成流转光线。
那光与影子很快就被揉散了,化成一滩浅浅流动的云与雾。
仙女棒再度燃到尽头,夜幕浸染了衣衫,这一次、没人再说是否要再点上一支。
话语与声音都被另一人吃入口中,连着呼吸、心跳与情绪。
唇与唇轻轻碰在一起,是最初生涩的试探,与在水下那时相似又不同、没有太浓太淤积的情感,只有对彼此全然的吸引与被吸引。
像正负两面的磁极,不断靠近、不断触碰,想将对方融入自己之中,从而不断加深着。
低低的呼吸逐渐变得沉且深,是有些喘不上气了。
潮湿的吻裹挟,将人卷入其中,大脑皮层都在隐隐发麻,灵魂似乎都在被触碰着。
眼瞳眯起,靠近过来的灼热温度似在上升,一点一点靠过来的身躯直至贴近。
拢在肩膀上的手掌缓缓收紧,间隙溢出的一点呼吸更像呜咽,细细碎碎的,被碾碎了般又吞入口中。
唇上又热又烫,白天咬出的伤口结了痂、隐隐提醒着存在,宫侑垂了垂眼,碰了下那处伤口,叼着舌尖轻轻又亲了下,像是被驯服后满怀愧疚的讨好。
唇肉被吃得红肿,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眼睑下颤颤巍巍汪了一汪水迹,是情绪起伏过盛时积蓄的。
堆积在那儿,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无比可怜。
借着光线再去看上一眼,人仿佛被欺负惨了般,更加可怜。
鼻尖红红,脸颊也红红、熟透的果子一般,素日里都是淡色偏粉的唇瓣一下子变得又红又肿,水浸浸的、洇着同色的殷红。
后齿缓缓压下,宫侑一点一点分开距离,于是面前的人也就全部落入了他的眼底。
莹润柔软的脸颊漾着同色的暖光,夜色浸入许多,浅浅盖住。
眼底晕着雾气、潮湿又柔软,被亲懵了般,呆呆坐在那望过来,不知逃脱。
仿佛就算随便对他做些什么或是继续都完全可以。
后齿切切实实落在实处,宫侑的手指触及柔软脆弱的眼睑,轻轻一碰一碾,蓄积在那的水珠就滚落下来,沿着手指划下,沾上些许体温、潮湿又温暖。
白木优生缓缓眨了下眼,终于从恍惚中回复过来。
人就在面前,近到不可再近,面庞仰上、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被收入。
“前、前辈……”
“嗯。”
短短一声应声后,白木优生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是他也主动的。
过于靠近的距离、过于贴近的呼吸、过于暧昧的氛围。
尽管想找的话有无数多的借口都可以应付过去,但心底的答案最确切。
在那一刻、很想亲他。
很想很想。
“再来一次吗?”
面前的人这么说,直勾勾盯过来的视线不加掩饰。
脸颊似是被烫了下,指尖也宛如触电般轻微抽动。
本该是拒绝的,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私人场所,更别提不远处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稍微出点什么状况就会被发现,但是,但是……
“嗯…嗯。”
含混的低低应许,他肯定了那一句。
被渴望的同时、他也在渴望着触碰。
更多、更深、更亲密的贴近,只有这样——才能带来安全感。
眼瞳有光线浮动,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跳了下。
但他肉眼可见,面前的人心情变得很好,连带着靠过来时的动作也更加轻缓放松。
肩脊是紧绷的,灰发少年后颈贴上细长有力的手指,指腹轻微摩挲着,在后颈那块软肉打着转。
尽管努力克制了、但止不住的一阵阵刺激来袭。
眼睫颤涩着,宛如落在掌中的黑蝶、稍稍合拢掌心,就这么全然落入手中。
指腹柔软、划过后颈细腻软白的皮肉时触感却更加鲜明。
白木优生感觉自己应该是出了汗,止不住变得有些潮湿、混着夜风有些凉。
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变为唯一的温暖来源,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靠近。
手指抚摸着,某一秒甚至错觉他仿佛是被咬着、叼在口中,而后潮湿温热的舌头舔过,微微含咬下压——
身体一颤,瞳孔也缓缓扩缩。
他的下颌被捉住了,扩缩的眼瞳映出自上而下仰起的面孔。
一举一动都落在人眼底,起了反应也是、恍惚出神也是,一切一切都被收在掌中。
捉住的下颌下压,于是那一点唇瓣与唇瓣的触碰再次袭来,这一次是稍微强硬的施力。
极具他本人风格般,一路撬开唇齿,明明在上面,视线落下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才是被把玩、弄着的角色。
地位与角色的差异刺激得大脑发麻,但被一咬,一亲,注意力就完全集中不了了。
“……笨蛋吗你,”
低低男声传入耳中,眼瞳晃了晃,一点氧气就这么被渡过来,活过来般、迷雾缓缓散去,白木优生气喘吁吁,靠在人肩上,脸颊上还留着手指的压痕,
被拢在怀中,任人随便触摸自己敏感的后颈,声音还细细碎碎地浸入耳中,
“多少也学会点换气啊…亲着的时候把自己亲晕了什么的……”
话说着说着,渐渐就埋在口中没有下文了。
白木优生勉强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话的人一顿、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指,拂去他眼睑处欲坠不坠的水渍,
“一亲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总是这么可怜,止不住想让人做得更过分…”
“更…更过分……”
茫然不觉,白木优生呆呆重复了嘴里最后那句话。
宫侑慢吞吞道了声,“是啊、总不可能就这么亲一下就算结束了吧。”
“啊……”白木优生声音不确定,
只是亲一下、还不是结束吗…?
“只是亲的话怎么可能够,多少也得再进一步——”
分开拥抱,视线不轻不重划过、落在人脸上。
停顿了下,宫侑挑了下眼皮,似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般,慢慢补完嘴里的话,
“——做点更多、更加亲密的事情。”
他咬字断点很奇怪、压在每个意料不到的音节上,道出来时几乎敲在心底,激得人一颤又一颤。
灰发少年视线偏移、飘忽,是身体本能情不自禁在躲避。
“啊呀,反应过来了呢。”宫侑尾音微微上扬,狭长眼尾挑起、定定地盯着身体细微在颤的人,
“怎么,优生……你在想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
克制不住思维,更别提停在后颈上的手指还未离开。
一点一点又一下一下地触碰抚摸着,微微并起捏着后颈那块软肉。
呼吸轻微加重,身体本能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