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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兜明接了小丛下学回家,一进院子闻见阵阵饭香味。他直奔厨房,“秀娘,晚饭吃什么?”
“吃大包子,酸豆角猪肉馅。”秀娘掀开锅盖,一股热气直直冲向屋顶。
秀娘端着铺了笼布的圆簸箕,用筷子将锅里的包子一个一个地夹出来放在圆簸箕上。
兜明不嫌热,抓了一只包子,倒腾着两只手来回换。等秀娘夹完了一锅包子,他才勉强咬了一口包子皮。
“你等包子凉了再吃呀。”兜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贪嘴。
“香。”咬破的包子皮露了包子的肉香味,兜明诚心夸赞,“这味道可太香了。”
“香就多吃些。”秀娘将圆簸箕端出厨房,放在小桌上,对兜明说,“兜明去荒地里把你娘他们叫回来吃饭。”
兜明咬了一大口包子,细细地嚼了几口后咽下,走到院子外,站在门边冲着荒地大喊,“回来吃饭了——”
路边吃着草的水牛赶紧咽下嘴里的草,快步往家走。
不等秋生、花旗他们往回走,隔壁的五婶子站在自家屋子旁喊,“你家吃饭喊这一嗓子,全村人都能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大家都去吃呢。”
“谁叫大家了?”兜明不高兴地指着荒地里往回走的几人,对五婶说,“我叫他们回来吃饭呢。”他才舍不得把包子分给村里人吃。一锅都不够他一妖吃。

秋生前一日说要带坨坨收稻子, 今早一起床就把家中的两把镰刀找了出来。
云善昨天下午就没再拉肚。夜里睡觉时他不仅穿了小肚兜,花旗还不放心地给他在肚子上多扎了一块布,生怕云善晚上再着凉。
夜里花旗醒了好几番, 不放心地试探云善的小手。
绵绵软软的小手温热,心里潮乎乎地出了一层汗。看样子云善是不冷的。
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花旗便放下心来。
坨坨醒来后,穿上鞋子跑进院子里, 将摇篮里的云善抱出来就要往外跑。
“坨坨记得早点回来帮收稻。”秋生“吭哧吭哧”地磨刀,笑着打趣坨坨。
“知道啦。”坨坨应下一声, 跑出院子。
看见水牛在路边吃草, 他手欠地在牛肚子上拍了一巴掌,惹得水牛回头瞪了他一眼。
“哼。”坨坨不在意地抱着云善蹦蹦跳跳,小声念叨, “小掌门呀,我和你说。你不能只亲近花旗呀。你也要亲近坨坨。你肚子不舒服, 我也可以哄你呀。我可以带你去山上晒太阳。咱们把肚子晒晒就好啦。我见过小妖精们这么干过。”
“花旗可不是什么好妖怪。他坏得很, 老是欺负妖。那会儿灵隐在的时候, 花旗可是不同意养你的。我和小丛、兜明、西觉我们都同意的, 只有他不同意。”
坨坨咕哝地小声说着花旗的坏话,希望小掌门能听进去,从此远离花旗。
可云善在坨坨怀中转着脑袋忙着瞧外面的风景, 压根没在意抱着他的人参精说了哪些话。
荒地开到了山脚下,小妖精们都很高兴。地开好了就可以种粮食给小掌门吃了。
“小掌门又胖了呀。”小鹿凑到云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云善的手背。
云善立马缩回手, 转着脑袋,警惕地看向小鹿。
“小掌门身上好香啊。”小鹿陶醉地说, “有一种香香的味道。”
“香是香,可是不好吃。”作为吃过云善手指的妖怪,坨坨很有发言权。
“坨坨大人吃过小掌门?”小兔子惊呆了,瞪圆了眼睛站起身惊恐地看向坨坨。“您可是发过心魔誓的,不能伤害小掌门!”
“我没伤害云善!”坨坨连忙解释,“我只是裹了裹他的手指头,你看他不是也经常吃自己的手吗?”
正吃着自己大拇指的云善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坨坨。
“那小掌门的手指好吃吗?”小鹿好奇地问。
“不好吃!”坨坨说,“一点都不好吃。”
“可是他看起来吃的好像很香。”小麻雀喳喳喳地说。
猴子精看看小掌门,又看向坨坨,“坨坨大人,我们能舔舔小掌门的手尝尝是什么味道吗?”
坨坨抱紧云善,戒备地看向猴子精,“干什么!你想吃云善?云灵山上的妖怪不伤人,这是规矩!你也起过心魔誓,你敢吃?”
“不是吃。”猴子快速摆手解释,“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个味道。”
“不给!”坨坨抱着云善背过身去,“你们要是敢吃云善,我可饶不了你们。我还要告诉花旗!让花旗收拾你们!花旗可是很疼云善的。”
“别告诉花旗大人。”猴子精畏惧地说,“我们不会伤害小掌门的。”花旗可是整个云灵山上脾气最坏的妖。脾气最坏,法力又高强,是最不能得罪的妖。
“坨坨大人,我们可没有这样的心思。”小松鼠和小鹿急忙撇清关系。他们可没说要吃小掌门。他们怎么会伤害云灵山上的小掌门呢。
小兔子也跟着说道,“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小掌门的。”
猴子精赶紧转移话题,“什么时候种田?我们晚上去帮忙。”再继续扯下去,他怕坨坨大人真的会告诉花旗大人。
“对。”站在小鹿背上的小松鼠猛点小脑袋。
“秋生叔说要等着种冬小麦。得好久以后呢。”坨坨说,“一会儿回去我得帮秋生叔收稻。”
秋生说是要让坨坨帮收稻,家里只有两把镰刀,他和西觉一人分了一把,坨坨只能干瞪眼。
兜明送完小丛回来时又给云善带了一朵荷花。
云善美滋滋地两只小手里各捏了一片花瓣,悠哉地躺在花旗怀中,被带着去往秋生家的田里。
水牛今日被架上车,拉着两个摇篮,老实地跟着兜明一起下田。
秀娘找到了棵大树,离田不远,树荫下足够摆放两个摇篮。今天没风,太阳大,要是放在太阳下晒,孩子一会儿就得出汗,还是得找阴凉地。
她本想让坨坨留下来看着春花和云善,自己去下田。
可坨坨不乐意,非要跟去田里收稻。
倒是花旗,抱着云善,安心地站在田边观看。
“花娘,你帮我看着春花。”秀娘从牛车上拿了麻袋,准备跟在秋生身后捡割下的稻子。
“嗯。”花旗应下一声,又劝,“要不你别去了。这地小,你让他们忙活去。你和我一起在这看孩子。”这么小的地,不够他们几个练手啊。
“那不能。连坨坨都下田了,我怎么能站在一旁看。”秀娘话没说完,手里的麻袋就被坨坨扯了过去。
他跃跃欲试地说,“你就站在一旁看吧。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来做。我要学种田,让我来!”
秀娘觉得这小孩有意思。有懂事的孩子会抢着帮家里干活,可没有是抢着干重活的。
秋生没有秀娘那么细腻的心思,听了坨坨的话,诚心逗他,“坨坨跟在我后面,把割下来的稻子捡到麻袋里去。”
坨坨兴致勃勃地拖着麻袋,紧紧跟在秋生身后。被割过的秸秆戳疼了腿后,也只是小声地嘀咕几句,继续高高兴兴地捡着稻穗。
兜明跟在西觉身后,见他生疏地挥舞着镰刀,觉得这样的“收稻”方式实在太慢。不如,直接拔?
有了自己想法的小老虎扔掉手里撑着的口袋,转过身,对着面前的稻田蹲下,两只手抓住稻子下半部,一个用力,将两把稻子连根拔起。
兜明满意地看着根上带着新鲜泥土的稻子,得意地和西觉炫耀,“这样可比用镰刀快多了。一次能拔两把。”
在秋生震惊的眼神中,西觉放下手里的镰刀,和兜明一块,顺着一个方向,蹲下,拔起,蹲下,拔起。只见他们身后,成把带着泥土的稻子飞舞在半空中,在秋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落地。
一种新奇的收稻方式?
只有力大无穷的人才会这么干吧。
他旁边的这两位,恰恰就是力大无穷的人。徒手拔稻比他用镰刀割稻快得多。
秀娘的嘴巴也张圆了,乖乖,整个镇子里也没有像西觉和兜明这样收稻的吧。
她眼神木木地转头对花旗说,“原本我还愁你家那二百亩地怎么种,你家能干活的也就,你,西觉和兜明三人。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一切似乎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呀。那么大一片地,三个人。这样的收稻速度......花娘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寻了这么个男人。这家子做什么都能过上好日子吧。
难怪不在乎打猎挣钱还是种田挣钱。他们不管做那样都挣钱吧。
“娘咧。”隔壁田里的大云叔握着镰刀,跑过来瞧热闹,脚边跟着一条胖滚滚的小白狗。
看着兜明和西觉不知疲倦地蹲下、拔起、向后扔,蹲下、拔起、向后扔,他感叹,“奇人啊。祖宗传了几百年,可都没人徒手拔稻。”
在这之前,谁要是和他说,收稻子要徒手拔,他一定觉得那人脑子有问题。拔东西不仅费劲不说,还磨手。
可现在,这大概就是那句传下来的老话,一力降十会?
这算不算奇人花旗不知道,但看兜明他们遥遥领先秋生就知道,这法子比人类的方法快多了。
云善捏着花瓣,随着空中飞起又落下的稻子转动眼睛。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脸,重新玩起小手里的花瓣。
感觉到脚又被挠了,云善缩回小脚,不满意地“呀”了一声。长长的袜子在脚上显得云善小小的脚都大了几分。
坨坨脑袋上沾着黝黑的泥土,手里拖着半袋稻子站在花旗身边。
他本想跟在兜明和西觉身后捡稻子,可天空中飞来飞去的稻子不长眼,他没捡几把倒是被砸了好几下。
他干脆拖着麻袋跑到一旁的小路上,打算等兜明和西觉薅完地里所有的稻子,他再去捡。
兜明埋头干了会儿,直起身子,这一排马上要到头了。拔稻倒是不累,就是手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秀娘见他停下,抱着水壶跑到兜明身边,关心地问,“累了吧?快喝点水。活慢慢干,又不急。”
看到兜明红彤彤的手掌,秀娘心疼,“咱们歇歇,不干了。让你秋生叔自己去干。”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有点疼。”兜明没接水壶,他还不渴。他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掌,有些苦恼。活不累,但是手疼。
兜明平静的语气瞬间激发了秀娘的母性光辉,“兜明,咱们不干了。你一个孩子干什么活?下什么地?你和坨坨回家去找栓子玩。地里的活,你婶子和你秋生叔干。”
手成这样了,孩子不闹也不嚷,就那么平淡地和你说一句,“有点疼。”搁谁,谁不心疼?
“我要干的。”学习种田可是大任务。自己不动手做一遍,怎么能学会?兜明知道自己不聪明,灵隐说,只要多学多练,脑子不聪明也没关系,叫,勤能补拙。
秀娘鼻头一酸,兜明真是好孩子,坨坨也是好孩子。“要不你跟我回家,我找些布条给你包在手上。这样就不疼了。”
“行。”兜明点头。
秀娘赶紧喊住前面的西觉,“西觉,先别干了,我回去拿点布条,包着手。不然手可受不了。”
她回头,想和秋生说一句她先回家一趟。就见花旗在田里用和西觉一样的方法,毫不费力地快速从田里拔了两把稻子,看也不看地向后扔去。
一旁的秋生弯下的腰就没直起来过,他在努力地割麦子,试图证明自己拥有二十几年的种田经验。
可是,被兜明遥遥领先就算了,花旗竟然也后来者居上,现在都拔到他的前面了!
秀娘也是惊呆了。平日里花娘只像个普通妇女,除了上次搬砖的时候知道花旗的力气不小。没想到,她的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兜明在一旁催促着秀娘快些回家找布条,秀娘这才回过神,和兜明一块往回走。
走到五婶家旁,正巧看见大嫂婉娘领着大毛、二毛离开。
“嫂子。”秀娘扬声开口。
婉娘回头,“我还以为你们去了镇上呢。”
“家里收稻。都在田里干活呢。”秀娘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院子门。
大毛、二毛跟在兜明身边问小丛哥哥去哪里了。
“小丛去学堂念书了。”秀娘说,“以后让你爹娘也送你们去学堂。”
“你说到这事,我前两天还在想,以后日子过得紧巴些,也要先送大毛去认认字。”婉娘看着自家孩子,疼惜道,“让大毛认字,以后还能去镇上做个学徒。怎么都比咱们的日子好。”
“可不是么。巧子也是这么说的。以后我家要有男孩,我也送他去念书。”秀娘进屋子翻了好一通。翻出去年给秋生裁衣裳剩下的几根布条。
秀娘给兜明绑布条时,婉娘好奇地问,“兜明手怎么了?”
“在田里拔稻磨到了。”秀娘用一种分享大事的口吻和婉娘说,“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回 儿见人收稻是用拔的。就兜明这孩子干得都比秋生快多了。秋生还没干到一半呢,兜明一排都快干完了。”
秀娘在家里找了块平的木板,又把家里用来剁草喂鸭的刀带上了。连根拔起的稻子也要把根给砍掉再拖回家。
“那我得去瞧瞧了。”婉娘抱着看新奇事的心态和秀娘一起往田里走。她不信,拔还能比割的快?
婉娘笑呵呵地说,“秀娘,你家今天收稻,后天能把牛借给我吗?你大哥说想后天收稻。你家今年有牛了,你哥哥嫂子就想来沾光。”
“那可得让你沾光了。”秀娘说,“明天我家地里应该就能收拾好了。后天我和秋生一块回家去帮忙。”
“牛来了就行,不用来人。”婉娘笑着拒绝,心里受用的很。还是自家妹子亲。
到了田里,秀娘不过回了趟家的功夫。田里的的稻已经收了一半。
婉娘十分惊讶地看向田里四处散着的稻把,“你家昨天就收稻了?”
碰巧大云叔刚好走到小路旁,听到婉娘的话,哎呦了一声,说,“哪里是昨天,就今天早。”他眼睛看向秀娘,“我看你家这二亩地不够干的,用不了一天。”
一直跟在大云叔身边的小白狗活活泼泼地跳进自家的稻田里,不知道在追什么,只见着稻穗一路晃悠。
大云叔看着晃动的稻穗喊,“阿白,快回来,回来!”喊了几声见狗不回来,大云叔下了稻田追狗去了。
“大云叔还真是疼这狗。”婉娘小声说。“谁家的狗都没这样肥。村里人家养狗,有剩饭就给两口,没有剩饭,谁还喂狗。我听说,大云叔一天三顿给这狗喂饭,吃得比他家小孙子还好。”
“大云叔说狗是大云婶转世来找他了。可不得伺候好了。大云叔以前和大云婶感情多好啊。”秀娘和婉娘说完话,高声喊田里的西觉和花娘,“我拿布条来了,你两把手绑上呀。”
坨坨把云善的摇篮拖到太阳下,只将春花留在了树荫里。他拍拍云善的小肚子说,“你好好晒晒肚子。”

秀娘从田里提了几把稻子, 齐齐地按在案板上,拿起刀将带泥的根部切掉。
坨坨和大毛、二毛在小路旁挖出来浇田的小沟边玩耍。
婉娘叮嘱道,“别靠着小沟边, 一会儿掉下去了。”
“知道了,不靠。”二毛答应得好好的。
趁着婉娘不注意, 他跑到小沟边,伸长了手去够大蒲棒。拽住一根, 使劲往后扯,费了力气揪下一根, 拿在手中和坨坨炫耀, “坨坨,你看!”
坨坨头一回见这东西,好奇地跑过来问, “这什么呀。”
“大蒲棒。”大毛回答完坨坨,也踩在水边, 拽了一根。
他把这根给了坨坨, 又给自己扯了一根。
“再给我拿一根呀。”坨坨张开另一只手问大毛要东西。
“你要那么多干什么?”大毛问着话, 顺从地又给坨坨摘了一根。
坨坨理所当然地说, “我要给云善。”
这根蒲棒长得偏里,大毛试探地往前动了动脚。
他伸手抓蒲棒时,脚下微微滑了一下, 半只脚进了水里。
大毛拿着蒲棒回到小路上,不自在地动了动鞋子湿了半边的那只脚。庆幸地想,幸好滑得不远,人没掉沟里。
“给你。”
接过大毛给的蒲棒, 坨坨转头奔向云善的摇篮。他在云善眼前来回晃悠着大蒲棒,“云善, 云善,我给你找了好玩的。你看。”
云善跟着坨坨的动作转着眼睛,松开手里的花瓣,一只小手向上伸出。
“给你。”坨坨把大蒲棒塞进云善手里。他刚一松手,蒲棒直接落下,砸在云善的脑袋上。将云善了一条,躺在要来里一动不敢动,连眼珠子都不敢转悠。
“你拿稳呀。”坨坨捡起蒲棒,重新塞给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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