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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夏生娘见到秋生,逮住他骂道,“你看看你,都收留了什么人。这是土匪啊!小孩胳膊脱臼,竟要五两银子。前年,你大爷爷家的大孙子腿被人踢断了,不过才赔了五百文钱。”
秋生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脸色难看,一句话也没和他娘说。昨晚的事今早他全听说了。
他都不知道该说娘和大嫂什么好。今天说是来赔礼,又吵了起来。赔礼好好赔礼就是,钱的事再慢慢商量。现在就急得开骂,花旗能让她们吗?
秀娘将花旗扯到一旁,小声说,“花娘,我知道云善是你心头宝贝。可五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家,两年都不一定挣到五两银子。”
花旗不高兴地说,“他们挣不到钱,还说要赔钱。果然,没有一点诚意。”
“他们说给你赔多少?”秀娘问。
“没说。我说让她给我开三亩荒地,她不答应。”
“三亩荒地?”若不是有太多人在场,秀娘简直要笑出来。就她大嫂,自打她嫁给秋生,就没见她下过几次地。让她开三亩地,够她开半辈子的吧。“你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花旗撩起眼皮子看了秀娘一眼,轻声说,“这事你别管。总之,伤了云善,这事就不能善了。”
秀娘见他这态度,知道多说不但没用还会把花娘惹生气,不敢再劝。
前日云善受伤,她见花旗、西觉当场变了脸色,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以为这事很快就能揭过去。没想到人家花旗压根就没想让这事轻易过去。也是巧了,大嫂家还出了怪事。
“五两银子和三亩荒地,你们选一个。”花旗冷声道,“若是实在不想赔礼,我看你们今晚等着就是。”
这话一出,秦娘娘家人和夏生娘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昨晚的事她们可不想再经历一遍。野兽天天来家里吃鸡,谁家受的了?保不齐,畜生还会伤人。
秦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喊,“我哪个都不选,你这是要我的命。杀人啦——杀人啦——花旗一家杀人啦。”
花旗厌恶地看向地上吵闹的秦娘,懒得多说一句,拎着锄头转身往回走。既然这么没诚意,还要再闹,今晚且等着吧。
众人见花旗离开,没有阻拦,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心黑。五两银子,真的就是在抢钱。
只有秀娘追了上去,“花娘。”
“你看你找的好媳妇儿。”夏生娘对着秋生使劲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她,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掏咱们家的钱。”
“娘你瞎说什么呢。秀娘怎么帮别人掏咱家的钱了?”秋生都不知道她娘这想法是哪来的。
夏生娘气愤地说,“刚刚她们背过人去说小话,花旗一文钱不让。就秀娘和花旗的关系,要是真心帮我们说好话,能是这样吗?还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呢。”
“我不和你说。你把秀娘都往歪了说。”秋生转身离开,理也不理这一群人。
“你也是个白眼狼,我白把你养这么大。”夏生娘气得在秋生背后大骂。
坨坨重新给云善绑了小红辫,还偷了小丛一截红线,给春花也扎了一个。
小丛心疼红线,念道,“小掌门的衣服还没做呢。”
“就一小截。”坨坨说。
“才不是一小截。”小丛看向坨坨手腕上绑着的红线说,“你还剪了一大截给自己戴了。”
坨坨心虚地盖住手腕,大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红的太好看了。等云善的须须长了,我就把这个长绳给他扎辫子。”
云善躺在摇篮里,听见小丛说话他就往左边转脑袋,听见坨坨说话他就往右边看。两只妖怪吵架,他一个人类小崽忙着看戏。“咿咿呀呀”地说上几句,摆动小手,踢踢小脚,仿佛也参与进去似的。
花旗拎着锄头进了院子,见两个小妖罕见地吵了起来。
在下山的几个妖中,坨坨最亲近的就是小丛。小丛亲近兜明,兜明没心眼,小丛胆小,他两在一起翻不出花来。不像坨坨,花旗总觉得他被重山忽悠了。
现在,坨坨和小丛吵架,正是一妖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争取坨坨的好时机。他若是现在帮了坨坨。以小人参精这个不太聪明的脑子,肯定会觉得他比重山好。重山在山上可帮不了他。
“一截红线没什么大不了,坨坨想玩就让他玩。”花旗接着对小丛说,“下次给你再多买些线。”
坨坨、小丛一齐面带惊讶地看向花旗,这个黑蛇妖今天好奇怪。怎么会突然对他们这么好。
坨坨心想,黑心蛇居然帮我说话?出了奇了,平日里不骂我就是好的了,竟然还会帮我说话。
小丛抿起嘴巴,花旗主动说给他多买线,这一点不像花旗。他偷偷用法力看了花旗一眼,生怕他被哪个妖精夺了舍,伤害小掌门。以他的法力看,花旗还是那个花旗呀。怎么就变了个妖?
花旗一瞬间就察觉到小丛动了法力,他挑眉看向小丛问,“怎么?”
“没,没什么。”小丛低下脑袋,抓住桌上放了月饼的布袋,拉着坨坨说,“我们去山上送月饼。”
“等等,我要带着云善去。”坨坨甩开小丛的手,跑到摇篮边,抱起云善往外跑。他要给山上的妖怪看云善今天刚扎的小辫。
“秋生叔。”
“秋生叔。”
小丛、坨坨从刚进门的秋生身边跑过,一人落了一声招呼。
“就你们两个去啊。”秀娘在身后喊,“你们两个小的不能去!兜明还在屋里睡觉呢。”秀娘以为西觉和兜明都在西屋炕上睡觉。
“随他们去。”花旗说,“他们常在山里跑,没事的。”
“你可真是心大。”秀娘唠叨道,“他两才多大。”
多大?最小的坨坨比秀娘还大七十多岁呢。花旗进了厨房,挽起袖子,从米缸内舀出米倒进盆内,轻笑着说,“我不听你唠叨。”
“你...”秀娘跺脚,“今天你自己做早饭,我不帮你了。”
秋生站在厨房外和花旗商量,“花娘你看,能不能少点钱或者少开点地?”那是哥嫂和爹娘,秋生不能真的不管。他还得试试。
“秋生。”花旗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一脸不好意思的男人,肯定道,“这事定下了,变不了。”
“秦娘一直蛮横无理,不但先前礼数不够,后来更是吵吵闹闹。这口气,叫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秋生讪讪,不再多说。谁让大嫂有错在先。要是换成他,有人动了春花还是这种态度,他也不咽不下这口气。
坨坨抱着云善,路过秦娘他们,看也没多看一眼,和小丛赶紧跑开。二狗他娘可烦了。
坨坨问身边的小丛,“你听见花旗今天帮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小丛说。
“你有没有觉得花旗今天真的很怪。”坨坨皱起眉头,“真的很不对劲。”
“是很怪。”小丛点头,“一点也不像他。我看了,没被夺舍。”
“难道今天遇上什么事了?”坨坨回头看向正往秋生家走的女人们。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得商量,这礼不赔好,晚上谁受的了?秦娘和她婆婆再不愿意赔钱,也还是被秦娘娘家人压着到秋生家继续和花旗商量,还要给秀娘赔礼道歉。
“秀娘。”秦娘娘笑着走进院子,“秦娘有话和你说。”
秀娘收起和花旗赌气的表情,挂上笑脸,“嫂子有什么话和我说?”
“秀娘,嫂子对不起你。”秦娘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嫂子不应该说你是扫把星。嫂子你张破嘴让你受苦了。”这眼泪掉得情真意切,秦娘心里是真的苦。
昨晚开始,她娘家嫂子就对着她一口一个扫把星,骂得人难受又心寒。她这才知道,被骂扫把星是个什么滋味。想一想,实在是对秀娘有愧。
“嫂子你快别哭了。我没挂在心上。”秀娘淡淡道。人心寒了,就捂不热了。婆家这两个女人她一点也不想沾边,只想赶紧把这群人应付走。
“我就说秀娘是个大度的。”秦娘娘见秀娘只说了两句话,连忙上来打圆场。又把话头起到花旗那,“花娘,五两银子真不能少了?”
花旗抱臂,不言语。这态度很显然,就是不能少。
“那就赔吧。”秀娘大嫂站出来说。赶紧赔了消除厄运,他们也能跟着放心,也不是她家的钱,她可不心疼。
“怎么就赔了?”夏生娘第一个不同意。她不死心道,“太多了,再少点吧。”
“心不诚就别来赔礼。这礼我不接。”花旗转身回了屋子。
院子里立马吵起来了,秦娘大嫂掐腰喊道,“我家昨晚上被吃的鸡鸭值一两银子。她姑,这钱咱不要就不要了,你们赶紧赔给花娘。晚上再来一遭,我可受不住,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哪天野兽发狂就能把人吃了。”
“就是。赶紧赔了。真是倒了霉了,怎么有这样的小姑子。”秦娘二嫂翻着白眼道。
“五两银子也太多了,我们拿不出来。”夏生娘说。
“拿不出来?”秦娘大嫂凶道,“去借!今天怎么着也得把五两银子赔了。”
“你家能......”夏生娘话还没说完,秦娘娘接道,“亲家母,咱家鸡鸭都没了,还得留着钱买鸡鸭呢。孩子们要吃鸡蛋。”
“五两银子真的是要了命了。我不活了。我干脆投河死了算了。”秦娘冲着西屋大喊,脸上一点悲痛的样子都没有,明显是在做戏。
“你死了,厄运会跟着你儿子。父债子偿,母债也子尝。”花旗冷冰冰的话从西屋传出。
秦娘呆愣片刻后,转身往院子外跑。
“秦娘你干什么,你要真死了,大狗、二狗、三狗可怎么办。”秦娘娘追着秦娘跑出去,院子里的人又呼啦啦地散了。
秀娘转身回了厨房,剩下的她可不管。秦娘那样根本就不像是要寻死的。
云灵山半山腰的树林里,山上小妖们兴奋地排成长队,挨个从小丛那领月饼。
这是妖生第一块月饼,拿到月饼的小妖们仔细地端详,见月饼上画着他们看不懂的符文。
小松鼠推着月饼吱吱吱地问,“小丛大人,这是什么符文?”
小丛指着它的月饼点给他看,“这是人类的文字。这个是‘月’,下面那个是‘饼’。”
“四天之后就是团圆节吗?”小麻雀问。
“对。”小丛点头。
猴子精期待地说,“那你们回山上来吗?带小掌门和我们一起过节吧。树上还有桃,到时候我给你们摘。”这是他们云灵山上妖怪过的第一个团圆节。
“还有石榴。”小松鼠急忙补充,“团圆节要吃石榴!小丛大人,我已经摘了好多石榴。可以卖钱给小掌门盖房子!”
“房子快建好了。”坨坨说,“我们昨天已经开始开荒了。就在房子后面。”说到这个,坨坨高兴又自豪,他们终于要开始学习种田啦。
小妖怪们听了都很高兴,梅花鹿说,“我们也可以帮你们开荒地。”
“对,我们可以晚上下山。”小松鼠说。
“今天晚上我们就下山开荒!”小麻雀斗志昂扬。
“阿秋!”云善打了个喷嚏。
小麻雀更高兴了,在草地上蹦来蹦去,“小掌门也让我们下山开荒地。”
“小掌门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坨坨随手摘下一朵花,插在云善的小辫子上。

“坨坨,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秋生不明所以,坨坨刚刚吃饭时还是好好的。
坨坨说,“我在等你一起去百灵家看织布机。”
“头一回见坨坨这么主动去百灵家。”秀娘一边笑着说, 一边将坨坨面前的空碗摞在自己的空碗上。
“我要织红布给自己......”
花旗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坨坨,小人参精立马改口道, “我要织红布给云善做衣裳!”
坨坨看向花旗,见他已经放下碗, 逗弄身旁摇篮里的云善。
“我要织红布给云善做衣裳!”坨坨对着秀娘又强调了一遍,同时偷偷看花旗。见花旗没有任何反应, 坨坨心里松了口气。臭黑蛇刚刚的眼神好吓妖。
一旁的小丛小声说, “或许云善不喜欢红色呢?”
坨坨迅速扭头看向小丛,一脸地不可置信,“云善怎么会不喜欢红色?”
小丛心道, 又不是所有的妖怪和人类都像坨坨一样喜欢红色。大毛就喜欢蓝色,他喜欢自己甲片的褐色。
秋生喝完米汤, 坨坨立马从凳子上站起身, 精神十足道, “秋生叔, 走,咱们去白灵家。”
“走,走, 走。”秋生起身,跟在坨坨身后说,“做织布机还要木料。明天得让你爹去山里找点木料。”
“好!要什么样的木料,一会儿我就找他说。”坨坨大声应下。
“西觉还在睡觉呢, 等他醒了再说。”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秀娘也从凳子上起身, 花旗帮着她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并端去井边的木盆里。
云善脑袋顶上的小花从头发上跌落到他的额头上。他不自在地来回转脸,试图把小花弄掉。
小花从额头上往下落,落在云善的小胖脸边上。云善能感受到,转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见,在摇篮中急得叫出声,“呀!”,“呀!”
“怎么了?”花旗摸摸他的小胖脸,见他总转脑袋,以为他不舒服,连忙将他抱起来查看。
被抱起来后,云善不叫了,脑袋总往右边转,眼睛一直骨碌转着,似乎在找东西。
云善能有什么东西?花旗好笑地心想,人类小崽子整日躺着,手脚不便,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四下扫了一遍,在摇篮里发现了一朵黄色小花。正是云善从山上带回来的那朵小花。
花旗捏起花茎送到云善眼前,试探地问,“你在找这个吗?”
云善伸出小手,将小花整个抓在手里。又将手往花旗的方向抬高。
花旗不解地伸手,“是要给我的吗?”
云善果然松了小手,黄色的小花又落回花旗手中。只是经云善那么一抓,小花原本的五个花瓣中有四个歪歪扭扭地挂着,只有一片完好地粘在花蕊上。
送出东西的云善,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咧开小嘴冲着花旗笑得一脸喜气。
绣花的小丛羡慕地看向花旗手中的小花。小掌门已经给花旗送过两次东西了,还一次没给他送过呢。他也想要小掌门送的东西。
花旗嘴角忍不住上扬,捏捏云善的小肉手,又摸摸他的小胖脸。小崽怎么这么可爱!
趁着秀娘低头刷碗,花旗手虚握成拳,将已经残破的小花收进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
“呀?”云善拍拍花旗空空的手心,刚刚的小花去哪里了?
花旗低头,在云善耳边悄悄说,“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收起来了。”收起来,等以后再拿出来看。
“你们母子两个说什么小话呢?叫我和春花也听一听。”秀娘端碗路过时笑着打趣。
花旗说,“春花听不懂。”
“春花听不懂,我能听懂呀。”秀娘在围裙上擦掉水,解开围裙,“我得赶紧绣花了,大嫂说,帕子今天下午就得送去镇上。我还差一个呢。”
“小丛,你绣了多少?”秀娘从屋里拿出针线筐,坐在小丛边上一起做活。
“就差这个了。”
小丛的绣绷里只剩下小半个花样,秀娘惊讶道,“这两天总见你玩,昨天还花了半下午开了荒地,没想到你绣的这么快。下次让婉娘给你多分些。”
“嗯。”小丛手下不停,秀娘刚绣出几针的功夫,他已经准备收尾了。
“这么快!”她知道小丛绣花快,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秀娘索性放下手中的绣绷,“小丛,这个也给你绣,绣好了钱都算你的。”
秀娘高兴道,“我就不在这急急忙忙地赶工了。我得把秋天的衣裳拿出来洗洗。这天,说不准哪天就会冷。”
小丛看了一眼绣绷,点点头。绣五条帕子就是一百五十文,够买很多绣线。
花旗将云善放进摇篮中,把摇篮拖到小丛身旁,他拿起小锄头,准备出门开荒。
秀娘叫住他说,“家里有大锄头,就在最西边的屋子里。瞧我这什么脑子,昨天竟然忘了拿出来给你们用。”
秀娘摸下门框上的钥匙,打开屋子,从里面拎了把锄头。锄头上还顶着一个草帽。
“生完春花,我都没怎么下过地。草帽都忘记拿出来了。”
秀娘将草帽递给花旗,“戴上帽子,太阳就不晒脸疼了。”
她担忧地看向花旗,“你这嫩皮子能下地吗?”花旗整个人白白净净,皮子嫩得跟鸡蛋似的。
再看花旗修长如葱白似的嫩手,之前油星溅到的伤疤已经没了痕迹,秀娘更是担忧,“你这手要是干活,得磨出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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