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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于永夜(麦香鸡呢)


还是没有回应,于是执着地问第三遍:“可以吗,顾昀迟?”
顾昀迟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他,温然原本身体贴在顾昀迟手臂上仰着头,被这么一看,立马往后缩了一下,又被顾昀迟揪住衣服拽回来。
遥远地面传来车流声,距离很近地对视数秒,顾昀迟正要开口,温然在这之前目光闪烁地问:“什么意思呢,要我亲你吗?”
他好像也没有觉得这很为难,重新靠到顾昀迟身上,抬起下巴亲了一下他的脸。
“带我去看339吧。”亲完还不忘重复条件。
“谁教你的。”顾昀迟问。
“你啊,你吧。”温然有点莫名其妙,“你刚刚的眼神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顾昀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想多了。”
“那我亲都亲了!”这和转完账就被拉黑有什么区别,温然拉扯顾昀迟的袖子,“你带我去看339。”
沉默片刻,顾昀迟忽抬起手,见状以为要挨揍,温然松开他的袖子扭头就跑,结果又是被一把拎回来,困在顾昀迟的身体与岛台之间。
还没来得及发出‘我不吵你了’的求饶,温然眼前一暗,顾昀迟低头亲了下来。
车流声消失了,耳边只剩呼吸、心跳,温然愣愣睁圆眼睛。
顾昀迟起初很克制,贴着温然的唇不轻不重地吮咬、厮磨,但很快,被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和陌生与熟悉共存的亲吻而弄得有点晕头转向的温然主动张了张嘴,舌尖触碰的刹那,顾昀迟扣在温然腰上的手指紧了一紧,鼻息变得更重,抵着温然的舌头很深地吻进去。
都忘记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环上顾昀迟的脖子,温然在意识模糊中感到身体像热气球,大部分是轻的,飘起来的,当中又存在不可忽视的热源,发烫的,是后颈上的腺体。
他几乎站不住,整个人挂在顾昀迟身上,又被顾昀迟箍着腰放在岛台上,分开双腿,顾昀迟站到他腿间。
叮咚——
难以计算过去了多久,岛台上的中控屏里传来门铃声,厨师来送饭了。
温然略微清醒过来,推推顾昀迟的肩,好像才想起来,含含糊糊问他:“你在干什么?”
顾昀迟从他的下巴吻到喉结和侧颈,接着才不紧不慢抬起头,道:“都这样了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这、这个你不要管。”顾昀迟哪怕从低处抬眼看人都带着股俯视的味道,温然抿着红润的唇左顾右盼,“你先让我下来,我要吃饭了。”
顾昀迟抬手将温然的外套帽子捞起来扣在他脑袋上,而后去开门。温然坐在岛台上,扭过头,从帽子下面偷偷看他背影。
吃饭时温然低着头避免一切对视,直到顾昀迟开口:“明天早上去军医院,给腺体做个详细的检查,然后再回樾庭见339。”
温然顿时停止进餐,并很快明白了顾昀迟的意图——比起在s市给这颗人造腺体做检查,回首都会让自己更安心和坦然地接受。
“我知道了。”温然说完,继续埋头扒饭。
吃过饭后顾昀迟去了军区,温然一个人待在家里,上上下下参观了一遍,又欣赏了会儿夜景。消化得差不多了,他找了间客房洗完头和澡,钻进被子里,打开手机看部门群,大家已在火热团建中。
还没翻完群里的照片,屏幕切至来电界面,是陶苏苏的电话,温然按下接听,那头传来吵嚷人声与候机厅的播报。
“温……李述!你前几天和我说要回首都一趟,回了吗?”
“嗯,今天刚到。”
“我也快回来了,现在在转机,你猜我碰到谁了?一位优秀的青年作家——”陶苏苏大叫一声,“宋书昂!”
旁边响起一道惊慌的声音:“苏苏,小点声可以吗?”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来,电话给你,你们聊一下!”
一阵杂乱过后,宋书昂接过手机,试探叫了声:“李述?”
“是我。”温然坐起来,说,“我平常很少看文学类的书,都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是作家了,恭喜!”
“不算什么作家,前两年留校任教,今年辞职了,开始到处走走看看,自己写点东西。”宋书昂笑了一下,“苏苏今天和我说我才知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现在一切都还好吗?”
“我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温然问,“你这次也是刚采风回来吗?”
“对,有朋友拍纪录片,我就和他们一起去了,刚好那里有一所慈善中学,我去找校长聊了聊,才知道大部分善款都会被机构层层瓜分,分给学校的就所剩不多了,都是校长她一个人在负担,所以这次回首都也是想联系媒体朋友,看能不能……”
“宋书昂,你怎么说起这些事就滔滔不绝,要登机了!”陶苏苏在一边提醒道,抢过手机,“李述,后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吧,我给你看小袋鼠和Dolu的最新照片!”
“好,后天见。”温然躺到枕头上,笑眯眯的,“再见苏苏,还有宋书昂。”
“拜拜!”
挂掉电话,想到很快要和朋友们见面,温然独自高兴了一会儿,然后退出部门群聊天框,看到半分钟前顾昀迟发来的消息:晚点回,困了先睡
温然打了个哈欠,回复:我五分钟后就睡着了[困]
顾昀迟:哦
关掉手机,温然闭上眼睛,两分钟就陷入昏睡。
大概是由于今天坐了太久的飞机和车,因此非常疲惫,温然睡得很熟,加之房间隔音好,他没有听到顾昀迟回来,甚至没听到顾昀迟来开他房门却因门被反锁而不得不敲门的声音。
反锁房门是因为这个家太大了,温然觉得洗澡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
第二天,从吃早饭到出门,顾昀迟都臭着一张脸,温然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这样不爽,猜测可能是昨晚去军区时被催交检讨了,前几天在卫行病房嗑瓜子的时候他听卫行说,顾昀迟有一份五千字的手写检讨要写。
因此温然无声又关切地拍了拍顾昀迟的肩膀,给他一个‘我都懂’的表情,但顾昀迟只是朝他瞥来禁止骚扰的目光。
温然想顾昀迟应该是正在构思检讨书框架,于是理解地不再打扰他。
到达195军医院,下车,刚迈上台阶,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声,温然回过头,见一名骑警正停下车,长腿支地,摘下头盔。
alpha露出帅气潇洒的笑容:“我说今天首都的阳光怎么这么耀眼,原来是顾中校回国了。”
顾昀迟淡淡道:“听说许则向池嘉寒求婚了,贺警官是来送红包的么。”
见到贺蔚已是一惊,听闻此消息又是一惊,温然耳朵都竖起来。
贺蔚的脸沉下去,冷笑一声:“小小感情问题,伤不到我。”
顾昀迟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工作问题也可以,发给你领导了,举报你偷骑警同事的警服和摩托。”
“无所谓,这个月已经是第二十次。”贺蔚看向温然,“好久不见小述老师,听我说,我手上有一款能把人终生毒哑的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说完对温然抛了个飞眼,咵嚓扣上头盔,一踩油门驶向食堂,去找正在吃早饭的池医生。
等温然回过神,顾昀迟已经走了,他赶紧跟上去,正要问这么大的八卦你怎么没和我细说一番,就见许则从医院大门内迈出来,手里拿着几份资料,没穿白大褂,大约是来取文件的。
顾昀迟低着头在看通讯器,没注意到,只剩温然和许则迎面对视,温然看得目不转睛,许则也认出他,似乎怔住了,随后抿起唇很淡地笑了笑,朝他点了一下头。
温然回头目送许则很久,等走进大厅,他对顾昀迟说:“刚刚许则走过去了,他好帅。”
无应答,温然以为顾昀迟没听到,又加大音量说了一遍:“许则非常帅。”
“他就算不和池嘉寒结婚也会和陆赫扬结,帅不帅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和别人结婚,我就不能夸他帅了吗?你怎么这么奇怪……”
一路说着到了电梯门口,顾昀迟按上楼键,正好有电梯从车库上来,叮一声打开。
在看清电梯里的alpha时,温然瞬间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着实没想到五分钟之内竟然可以碰到这么多熟人。
站在电梯中的是现晟典集团董事长,温睿。
作者有话说:
来看相思病了哈,睿。

温睿看起来略瘦了点,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死样不见了,倒显出几分沉稳的商人气势。
他和温然就这样互相瞪着,直到电梯门快要自动关闭,顾昀迟伸手挡了一下,对温睿说:“不坐就出来。”
温睿感到荒谬:“搞没搞错,是你们半天不进来好吧?”
顾昀迟没搭理他了,和温然一起进了电梯。
已经知道温然还活着,但温睿还是看了他半晌,才说:“臭小孩儿,你怎么不干脆装死装一辈子得了。”
“我也想,但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温然回答。再叫哥好像有些奇怪,他只能尊称对方一声,“温总你好。”
“好个屁。”
温然就问:“不好吗,温总今天来看什么病?”
“再咒我试试。”温睿横他一眼,又停顿一下,才说,“你前妈过段时间要转监狱,今天被带来做体检,我顺便探个监。”
愣了愣,温然下意识转头看顾昀迟,顾昀迟面色冷淡,似乎觉得晦气,道:“早知道走专用电梯。”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温睿哼了声:“我到了。”
这层是心内科,电梯门正对着护士台。护士台前,两位女狱警一左一右地站在身穿蓝色囚服的omega身边。
温睿迈出去,omega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温然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舒茴,她剪了短发,瘦了,皱纹更深了,但背依然挺得很直,就像过去穿着漂亮套装或礼服的样子。
与温然四目相对的瞬间,陈舒茴的身形猝然一顿,有些失神地微蹙起眉眯了眯眼,确认真切看清后,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惊愕而难以置信的表情。
电梯门缓缓合上,切断视线与空间。
温然低下头,安静几秒,问顾昀迟:“她会被关多久?”
“一辈子。”
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并非害怕或痛快,是复杂难言的,温然握了握拳,抬头看顾昀迟:“我有话想问她。”
在体检之前,温然加入了这次探监。
三个人坐在一间观察室里,等狱警带陈舒茴过来。
顾昀迟在看通讯器里的军部文件,温睿是个闲不住嘴的,问:“怎么样,以后是留在首都还是回那个什么s市。”
温然手揣在兜里捣鼓了两下:“要回去,我这次只是来首都看看。”
“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温睿瞥着他,“活着也不早告诉我,我还能给你打点钱。”
“我不放心你,你是个大嘴巴,会说出去的。”
“我什么时候大嘴巴了?!”
温然把下巴埋进外套衣领里,笑了下。不一会儿门打开,陈舒茴走进来,被狱警带到桌对面就坐,手铐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看似已经接受了温然还活着的事实,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真是大场面,你们三个一起来看我。”
温睿率先开口:“是啊,来鼓励你继续好好改造。”
陈舒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温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李述。”温然神色平静。
“和你妈妈姓了,挺好的。”语气称不上嘲讽,更多是感慨,陈舒茴说,“没想到最后是你得到了一切,命运还真是奇妙。”
温然看着她,问:“一切吗。”
“总比以前要多,不是吗,这样看来人生很公平。”陈舒茴晃晃腕上的手铐,释然的,“比如我现在是这个样子,在接受我该有的惩罚。”
“我妈妈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我也是七年前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我没想过害她。”
温然点点头:“我知道了。”
通讯器忽然嘀嘀作响,顾昀迟起身,对温然说:“接个电话。”接着走出观察室。
陈舒茴看了眼顾昀迟的背影:“其实后来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你早就和顾昀迟坦白了身份,所以他才会由着你越靠越近。”
“你坐牢的时候光在那儿以己度人了是吧。”温睿听不下去了,“他要是和顾昀迟坦白了,还至于天天受你摆布?”
“说不定他是顾家反过来放在温家的棋子呢。”陈舒茴重新看向温然,“我听说顾昀迟在你们从渔村回来之后,就开始查你的真实身份了。虽然顾培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会让你的所有资料看起来没有问题,但顾昀迟那样的人,只要有了怀疑,怎么可能轻易打消。”
她的话说到末尾,温然已经僵在那里,神情变得有些茫然:“顾昀迟很早就调查过我?”
“是啊,所以也不怪我会这样想吧,一定是你和他透露了什么,他才会查你的身份,不是吗?”陈舒茴自嘲地笑笑,“他大概和顾培闻一样,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着我们演戏而已。”
温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回过头,怔怔看着紧闭的房门。
“司令,您找我?”顾昀迟走到观察室外,在长廊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接起电话。
“昀迟,我想问问你关于李述的事。”裴衍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而不确定,“之前我对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温家从外面接回来顶替小儿子的,那李述自己的父母呢,你知道是谁吗?”
“他的母亲叫李轻晚,曾经是首都乐团的小提琴手,父亲还不确定。”
“还没有查出父亲是谁吗?”
“对比过DNA,没有找到符合的。”
裴衍沉默良久,道:“我那天见到他,总觉得眼熟,今天回办公室,看见桌子玻璃下面的照片……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提到过的,南部战区陆军特别行动队的指挥官,宁锦骞。”
顾昀迟缓缓扣紧通讯器:“记得。”
“你当时没有看清那张照片,所以可能没印象,但我今天仔细对比和回忆了一下,李述和锦骞……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给我的一种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误判,毕竟锦骞已经牺牲了很多年。”裴衍低声道,“我看过锦骞的遗书,内容很简单,他说自己已经把一部分财产留给了重要的人,也给对方留了遗书,无需军部转交,另一部分财产就由军部捐献给学校或医院。”
“他当时是未婚状态,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但按照李述的年纪,他恰好是在锦骞牺牲后出生的。”裴衍叹了口气,“殉职军人的基因数据一般都会被保密封锁,我现在和军医院说一声,把锦骞的数据调出来,你再提供一下李述的DNA,做个检测吧。”
咔哒——远处传来开门声,清脆地响在安静的走廊,顾昀迟抬眼看去,温然正从观察室里走出来,远远地、惶然地看着他。
“好。”顾昀迟说,挂断电话。
温然只走了几步就停住脚,他望着顾昀迟,试图找到思绪或答案。
似乎是有了一点点思路——小渔村。温然想到顾昀迟发烧那晚他们的谈话,想到许愿树,在他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流泪道歉又拼命隐瞒时,顾昀迟原来已经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可疑。
所以后来,他发情期神志不清地找顾昀迟帮忙,第二天送他回家,顾昀迟说:下次说对不起之前想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需不需要自己来道歉。
再后来,顾昀迟冒雨为他送来模型,在那间小客卧里,告诉他:等哪天你决定要挣开了,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因为我在乎。我要知道答案。
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不用考虑别的,都会解决,你只需要勾一个选项就可以。
确定还要回去么。我指的不是今晚。
是否对顾昀迟而言,‘温然’从很早开始就不再是温家的小儿子,而是他,只是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顾昀迟眼中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却没料到对方早就看穿。那些他听不明白弄不懂的话,原来都饱含深意,是顾昀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发出的施救信号。
看穿却并未拆穿,顾昀迟一点点引导着他交付信任主动开口,只是早被负罪感压垮的自己深陷虚无的业障不自知,看不见顾昀迟朝他伸出的手,只差一点,差一步,最终还是错过。
前尘往事早已终结在七年前的那场爆炸中,愧疚、罪恶、歉意,温然已经放下和忘怀很久,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困扰他折磨他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而已。
可到了这一刻却仍未弄清答案,而是多出一个更令他迷茫的选项——七年前顾昀迟对他好,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其实无辜,所以想要拉他一把,想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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