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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罗再说)


他谢三公子谈恋爱,来得快去得快,就从来没有什么细水长流日久生情这一套, 来的都是王八对绿豆, 不对,干柴烈火。
谢崇珩没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教兄弟追自己前任的怪人。
还有, 什么叫伪装成Omega!
我?怎么可能!
“对。”应逐潮抿一口酒,调笑,“你难道以为你长得很像Alpha吗?”
谢崇珩蹙眉:“可我就是货真价实的Alpha啊,你要看我的分化证明单吗,检测用的发票都可以给你。”
应逐潮非常礼貌:“不用了,谢谢。”
原本想怒放信息素示威,谢崇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信息素和应逐潮对撞那只有自己节节败退的份儿,闭嘴了。
等下被S级Alpha折磨得小命不保。
进医院了多丢脸!
谢崇珩这会儿郁闷地想,要是楚漾今天在场,他就可以给应逐潮这人好好上一课,什么叫不要以貌取人,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像A的O,那就肯定有像O的A啊,这是物种的多样性。
台上的驻唱继续没睡醒似的哼哼,床幔状的纱帘柔柔挽过来挡住卡座一角。
谢崇珩眼瞧着凌意舶今天换了好几个坐姿,知道他这是楚漾不在浑身不得劲儿呢,正准备调侃两句。
凌意舶放下酒杯,先发制人:“有个问题。”
应逐潮抿酒:“你讲。”
凌意舶眉心微拧,真就一副困惑到极点的表情:“如果两个人已经互通心意了,对方因为某些顾虑和还没有解决的客观因素不能被我标记,那我们算是情侣么?”
谢崇珩:“噗。”
应逐潮:“你在说你,还是你的一个……朋友?”
凌意舶:“我。”
应逐潮:“要不你拿你的一个朋友来代替吧,你一谈你的感情问题我就想起楚漾,实在把他和可爱乖巧的Omega联系不起来。”
凌意舶:“楚漾挺可爱的啊。”
两位听众:“…………”
应逐潮沉默几秒:“打人的时候?”
谢崇珩帮腔:“还是杀人的时候?”
无视掉两人眼中的震撼,凌意舶继续说:“既然已经是伴侣了,那是不是不该有秘密?”
“此言差矣,”谢崇珩有一番自己的见解,“情侣之间要保持百分之三十的神秘感才能让彼此的新鲜感长存哦。”
凌意舶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对我有秘密,对我隐瞒,我生气,也没有错。”
“不!你当然错了,你大错特错,”谢崇珩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交予大任地拍了拍,“你面对的可是楚漾啊,他本来性格就冷,又从花季雨季少年时期就跟着你,现在还愿意当一株白菜给你拱,你觉得到底谁错了?”
凌意舶一怔:“是我错了。”
今天不就是么,明知道楚漾这几天不方便出门,还把楚漾一个人放在漫合。
楚漾现在是一个独身的、没被标记的成年Omega。
凌意舶自己身边都临时换了周渡和陈迦礼两员大将来亲自跟,连梁时予和乔鸣都不太放心地在车上和司机一起等着。
鲜少出门有这么大阵仗。
可如果陪楚漾在漫合待着,凌意舶怕自己控制不住,把止咬器取了啃上去。
楚漾无数次被止咬器顶得喊疼。
Omega的腺体那么柔软、细嫩,咬上去肯定很疼。
楚漾要是被咬得哭,也不会哭出声,只会抿起嘴唇默默地忍耐。
凌意舶肯定下不去嘴了。
他那天真的也忍住了。
一直忍到梁时予多番上楼催促,说岑杨少爷等得急,凌意舶才缓缓挪开一直缠在楚漾腺体上的视线,整理好着装,下楼赏光,见了凌岑杨一面。
那小子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知道拼命地道歉,堂哥长堂哥短,凌意舶耐心地听了几句,让他不要掺和家里这些事。
凌岑杨还支支吾吾地说,最近去人多的地方要小心。
“嗯嗯不错,孺子可教也,”谢崇珩抱臂,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等……你,你又给楚漾告白了?”
这个“又”,怎么听怎么刺耳。
凌意舶不以为意:“从他还没说他是Omega的时候我就说过喜欢他了。”
“那你追人家了吗?不追怎么叫确定关系?”谢崇珩恨铁不成钢,“凌意舶你是不是不行啊?楚漾这样的肯定得狠命儿追啊!你不行我换来!”
凌意舶:“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应逐潮精准地捕捉到重点,问道:“不标记是害怕集团里的其他人知道?”
凌意舶回答:“他毕竟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底下还管着一帮人,需要一个过程。”
“行,你也终于算是追上喜欢的人了,”应逐潮持着庆祝的态度和凌意舶碰了碰杯,好心提醒一句:“可我最近听说你家老头张罗着给你介绍联姻对象呢,你能同意?”
“我推了好几个了。”凌意舶挺无所谓。
应逐潮挑眉,非常不解:“你爸还不知道楚漾是Omega?”
凌意舶说:“应该还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报上来说最近他和楚漾没见过面,我这边也没什么动静。老头子回国一堆事要处理,除了催我结婚之外对楚漾还没时间关心。”
应逐潮又道:“可我记得你们集团最近不是在搞什么体检吗,听协华医院的人说阵仗搞得挺大,把体检中心都包了半边天,这楚漾体检完的消息爆出来往上边儿递去,你能压得住?”
“压不压得住要看我的本事,”凌意舶挑眉,“总之楚漾是Omega的这个事实,绝对不能以体检结果的方式让集团的人知道。”
应逐潮点头:“这样会搞得像楚漾瞒不住了对不对?”
被问话的人不言不语,伸出一只手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上反复碾磨,手心温度几乎把杯中晃荡的冰块融化了,像在触摸爱人的心。
沉思几秒,凌意舶才说:“对。要他自愿地以Omega的身份出现在下属面前,以开诚布公的态度,才能维持住局面。”
“不错啊,凌二,”应逐潮很浅地笑了笑,“你真长大了。”
凌意舶也笑:“十七八岁就没追到的人,现在二十来岁了还追不到,总是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不然让楚漾一个人去解决这些事情,还要防范身边那么多个Alpha……”
顿了顿:“我也太缺德了。”
他想起昨日自己差点一时上头强行标记了楚漾,想起楚漾隐忍的表情。
很想唾骂自己。
你是真是缺德啊,凌二。
应逐潮评价:“你缺德也不是一两天了。”
凌意舶闭了闭眼:“等会儿。”
“嗯?”
谢崇珩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坐直身子,收拢衣摆,配合地竖起耳朵。
凌意舶唇齿间尽是酒意,半张浓墨重彩的脸隐没在桌上升起的干冰烟雾里,眉眼间疑惑甚笃:“你是不是早听说过楚漾的腺体有什么动静?”
应逐潮狠吸一口烟:“怎么这么说。”
凌意舶皱眉:“为什么在渝水燕合亭办家宴的时候,你就对他态度那么不好?像是吃准了他隐瞒了腺体分化的事实。”
应逐潮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关心则乱么,楚漾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怀疑。”
“……”
凌意舶不说话,在努力回忆,好像的确从一开始起,他就认定了楚漾是跟着凌思岸跑掉了。
设想理由有许多。
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他的追求攻势太过于猛烈,给楚漾造成了困扰。
又或者说凌沣发现了,要把楚漾从他身边调开,冷却一下年少轻狂的感情。
也想过是不是楚漾想换一换工作环境。
应逐潮顿了顿,才说:“我的确是有听当地的朋友说过长丰集团那个漂亮得人尽皆知的首席保镖分化的事,可我没掌握到准确信息,也就没说,怕你生气。没人知道他是Alpha还是Omega。”
凌意舶问:“是有人猜他分化了,还是有人知道他分化了?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应逐潮摇头表示不知情:“不清楚。天高皇帝远的,消息没国内来得这么自如。不过如你所见,东南亚那些船舶所在的港口很小,中国人之间互相都认识,楚漾长得又招眼,腺体稍微露出点儿什么马脚,总有人会注意。”
凌意舶花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冷静。
他很久没抽烟了,几乎是为了楚漾把烟戒掉了,现在心里烦闷,从桌上敞开的烟盒中摸出一根夹在手指尖,低头,大拇指抵住额头,一个人闷了会儿,才坐起来,说:“你的意思是,楚漾有可能在东南亚那三年就已经分化了?”
“有这个可能性,但不大。”应逐潮道。
在旁边一直听聊天内容但没怎么发表意见的谢崇珩愣了几秒,参与到讨论中来:“欸,凌二,当时年楚漾为什么要跟你哥去国外来着?”
凌意舶说:“长丰那年有一条船在上半年出过事故,下半年又复航,要重新走那条线,船上货物也贵重。说是为了锻炼凌思岸,就让凌思岸带那条线去雅加达港口,顺便把新的合作项目谈下来,养一养那边的新驻点。”
应逐潮吞了口烟雾,在嘴里含了会儿,半晌才让它徐徐溢出,刀刻般立体的面容模糊起来:“那你爸把他调走的动机,你到底问清楚过没有?”
“当时乔鸣和我一起分析过。要么是楚漾为了钱主动申请调动,要么是凌思岸是个草包,家里不放心,挑了个最厉害的跟。”
说完,凌意舶眯起眼,“我当时恨他,是恨他一句话都不说。”
谢崇珩原本在玩儿手机呢,绞尽脑汁还想和孟听池多聊几句,又怕被拉黑,听到又在聊楚漾腺体的事情,来了兴趣,挪屁股坐过来听讲座。
但清吧窗外有风吹进来,烟雾飘散得快,全往他鼻腔里灌入,谢崇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咳嗽几声,呛得眼泪汪汪。
应逐潮沉默着掐灭烟头,道:“以楚漾的性子,第二个理由更有可能。”
“哎,我也觉得,我也觉得,”谢崇珩擦擦泪,“实不相瞒,我还问过楚漾要不要来给我当保镖呢,我……”
凌意舶抬眼:“你是不是皮痒啊谢崇珩。”
谢崇珩举手投降:“我看他那架势,左一个出生入死右一个二少爷等我,我出十倍薪酬他都不愿意。”
他说完,又倒一杯酒:“喝酒啊!你们为什么要在酒吧里聊这些事情?微信上聊不行吗?”
没人理他,应逐潮还是那副死人脸。
“东南亚那边,惯用三棱军刺么?”凌意舶冷不丁又问。
应逐潮对亲近的人十分有耐心,但实在是被发小这过于跳跃的思路搞得摸不清头脑,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道:“那边枪支弹药管得不严格,但通常不让开火,开火容易引发成国际事件,所以擅长使用冷兵器的人还是挺多的。”
凌意舶想了许久,开口:“应逐潮。”
应逐潮:“嗯?叫这么严肃?”
凌意舶:“求你个事。”
应逐潮都不用听完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叼起烟,摸过桌上的打火机按下去,一簇明亮的火焰跳跃出来,映得眉眼更为深邃。
他侧身捂住火光,将一根烟塞进凌意舶的嘴唇,应逐潮手中的火焰吞噬了他干燥的烟草芯,凌意舶狠狠皱眉,深吸一口气。
应逐潮了然道:“我会再去想办法打听这个事的。之前是我不对,太想当然了,没替你把消息追下去。”
“没事。”
凌意舶咬着烟,静默,把烟抽出来按灭,仰头喝下半杯亮澄澄的金标龙舌兰酒。
四十度,不醉人,却是又辣又苦的,突然就难以下咽。

集团召集所有保镖做体检那天, 首都罕见地下了场特大暴雨。
因为要统一坐车到指定的医院集合,凌意舶担心楚漾淋雨,特意让梁时予排开了座位序列表, 安排专门为自己开车的司机一同接送楚漾。
MPV停在医院楼下。
门诊门口就是停车场, 最显眼的位置。
窗外瓢泼大雨, 雨刮器像有观众挥舞呐喊般地拼命刮着。
凌意舶坐在软椅上, 一只手放在笔记本电脑上来来回回地划,另一只手托着腮。
司机等累了, 东张西望一阵, 眼神落在后排这尊大佛身上, 忍不住询问:“二少爷, 你这看什么呢, 看好久了, 要不我把灯打开?屏幕太亮了对眼睛不好。”
这司机跟了两三年了,是从保镖队伍里筛选出来的人, 人好性格好,话也少, 但就是一开口就爱叮嘱这叮嘱那, 凌意舶也习惯了,揉揉额角:“没事, 不用。”
司机还说:“老石说要多看着你点儿。”
凌意舶感觉眉梢都跳了跳,伸手按住:“他是让你看着我别莫名其妙被人捅一刀或者一枪爆头,不是让你看着我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电脑。”
“呃,那, ”司机尴尬了几秒, “那二少爷,咱们是在等什么人吗?”
“等楚首席, ”凌意舶完全懒得遮掩,猜这人也听说过什么风声,“这才是你想问的吧。”
“呃,啊,是,”司机挠挠头,“前段时间我也接送了楚首席好多次了……我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希望这次体检能顺利。”
“他的确是身体抱恙,”凌意舶说,“等过完年我会给他放个长假。”
司机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毕竟最近集团内部流传的风言风语听得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还没吭声呢,只见凌二少爷凝视一阵窗外的暴雨雨势,朝自己摊手问道:“车上的伞在哪儿?”
“伞在……哎?您要去接吗?”
“对。”
凌意舶顺利地从后排储物箱边找到一把通体乌黑的大伞,脱掉西装外套,拽住衣领扶正了领带:“身体本来就不好,淋了雨会感冒的。”
“啊?”司机留在原地僵硬了。
说完凌意舶打开车门,拿外套撑起伞,走进雨里。
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肩宽腿长,背影如阴沉沉的山脊,朝体检中心的方向直直而去。
没过几分钟,司机打着伞下车等候,远处楚漾身上披着件西装外套和凌意舶一起躲在大伞底下,两人谁也不说话,往车的方向而来。
话是不说,为什么总看着有种很暧昧的气氛?
司机打开车门,鞠躬问好,一时间不知道给谁打伞,只觉得凌二少爷和楚首席之间的氛围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其他的事不确定,但凌二少爷今儿个全世界欠了他几千万的表情是真的。
凌意舶拉上MPV隔板,像浑然忘记了两人还在吵架冷战,只忍住默不作声了几秒,问:“抽血没有?”
“抽了。”楚漾很乖地露出小臂给他看。
“这么大个针眼儿,肯定很疼。”凌意舶审视一圈,得出结论。
楚漾:“还行。”
凌意舶:“没按好吧,都紫了。”
“不疼,没什么感觉,”楚漾阖眼,“针都一样大的。”
凌二这人真是。
一边生闷气,一边关心。
这气都怄了好几天了,非要说些带刺儿的话来气人,又要把脑袋凑过来求摸,很像生闷气的小狗,背对着主人坐下,耳朵竖起来,尾巴却是疯狂摇着的。
后仰躺在靠椅上,楚漾额角搭在车门边,身体随路况颠簸一上一下的,白天拿着记录本划拉太久,手有些酸痛了,快抬不起来。
其实他是想直接靠到凌意舶身上去的。
这人块头这么大,肩背又宽,靠上去肯定刚刚好,但凌意舶这副“别惹我”的表情实属罕见,楚漾摸不准,怕又踩了老虎尾巴,也就没自然而然往上凑。
这下轮到凌意舶不爽了。
楚漾宁愿靠在车门上都不往他这边靠。
“你屁股呢,”凌意舶脸色很难看地扶住他后腰摸一把,手掌往下,“屁股这里也不疼?”
“屁股”这两个字发音挺正常的,怎么凌意舶说出来就这么色情?
楚漾蓦地抓住他作乱的手:“这么心疼?”
最心疼你,只心疼你。
凌意舶没说,只点了下脑袋。
楚漾:“做的时候没见你心疼,没见你轻点。”
凌意舶:“……”
楚漾:“怎么?”
“你说这话,”凌意舶动动喉结,躁动得想猛喝一整瓶矿泉水,“和直接说再做一次有什么区别。”
楚漾阖眼,假装没听见。
凌意舶伸出手。
他拎起楚漾被飞溅起的雨水濡湿的裤腿,捋开,手掌合拢,握住皮鞋后跟把鞋脱了下来,再捏了捏楚漾的脚腕,道:“小腿呢?小腿也给我看看,那些个检查的人个个没轻没重,没把你捏坏吧。”
自从两人在床上滚过了一遭,凌意舶经常下手没轻没重,肢体接触自然而然,楚漾把腿往回收了一下,还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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