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分析师(沙舟踏翠)

小零件估计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大小不及幼儿手指粗，形状有点像问号，卡在青年的耳朵上，特别像谍战片、科幻片里运筹帷幄的男主——
不对，反了反了。
穆境予本身就是牛逼存在，影视剧里的男主形象，应该以他为原型才对。
纪云停扶额。
脑袋突然被秃噜了下。
纪云停：“？”
回神抬头。
青年收回手，移开目光，道：“发什么傻？过来。”
说着，抬脚往前，迎向一台脱离大部队飞奔过来的机甲。
纪云停看向自己目前的上司，曲之峰。
曲之峰还看着光屏呢，察觉他的视线，再看前边落地的机甲，举着光屏道：“走走，看看林涛那小子要不要你。”
纪云停：“。”
俩人跟上去。
一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从机甲上跳下来，落到穆境予跟前。
“老大。”
穆境予点头，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道：“蛐蛐队里有个小孩，干活十分钟，出的报告比你们两个小时分析出来的还全面，你看看。”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皱眉：“蛐蛐队里？挖矿师？”
视线移动，落在俩人身后的纪云停身上。
曲之峰还看着辅兵团那边干活，头也不抬的：“对啊，挖矿师怎么了？他一口一个变态的，听起来比你们都厉害。”
眼镜男意外：“变态？”
审视般上下打量纪云停。
纪云停站定在曲之峰侧后方，淡定地任他观察。
穆境予招手：“过来。”
纪云停犹豫了下，绕过曲之峰上前。
眼镜男：“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樊林涛，侦查连上校，宇宙生物学硕士。”
纪云停行礼：“长官好。”
樊林涛问：“你什么专业毕业的？哪个大学？”
纪云停：“……报告长官，义务教育毕业，没上过大学。”
联盟的义务教育是十三年，五岁开始上学，一直念到十八岁。
樊林涛：“……”
穆境予跟曲之峰抖看过他资料，对此毫不意外。
樊林涛看了他俩一眼，开始问：“你对宇宙生物学有研究？”
纪云停：“没有……吧。”
樊林涛：“为什么不肯定？”
纪云停：“看过科普视频算吗？”
大半年时间，他几乎把网上跟他专业相关的视频都翻完了，好歹是知道原来世界的专业名词在这里是怎么翻译。
樊林涛却皱起眉：“科普视频？”
纪云停：“对啊，很多大学都会把课件放网上，随便一搜都能找到。”
樊林涛：“……比如？”
纪云停没办法，只得努力回忆，然后开始列举：“张玉林教授的《生物进化论》、《宇宙生物学》，威廉密斯教授的《动物学》、《动物行为学》，艾顿卡林的《植物百科》，刘涵教授的《昆虫科普》、徐冬教授的《鸟的秘密》、里尼克法兰的《真菌世界》……”
一口气念了几十个课程。
樊林涛：“……”
曲之峰也目瞪口呆：“我靠，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纪云停：“……我喜欢看这些。”
穆境予一直看着他，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樊林涛神色稍松：“说说你对双翅兽的了解。”
纪云停：“……”
指向身后铺满一地的残肢，“你是说那个？”
樊林涛：“对，资料已经送给中央星生物研究院，最终定名还要等他们确认，我们就是暂时叫着方便。”
纪云停：“哦。”
忍不住职业病犯，“根据7523年阿蒂森生物联盟命名法，卵生带振翅的生物不应该称之为兽，应该归为虫。而且那不是双翅，前翅革质、后翅膜质，跟兽类的羽翅还是有差别的，如果是我，大概会叫它大翅虫。”
樊林涛：“……”
曲之峰震惊：“那一窝里，最大的一只足有十三米高，你管那叫虫吗？”
纪云停：“在生物领域，不能以大小分属性的。就好比有人患有侏儒症，身高不过米，那他就不算人类了吗？”
曲之峰：“……懂了。”
樊林涛打开光脑，翻出一张照片，转向纪云停：“这个你能判断出它的情况吗？”
纪云停仔细看照片。
上面是一只四肢生物，肢节长直带关节，每根肢节上布满棱刺，尤其强壮的后肢，每根刺都锋利骇人。除此之外，照片上的生物还有巨大的上颚和锋利牙齿，后背带暗色翅，头顶凸眼，四肢伏地的时候看起来像绿色版的蜘蛛。
纪云停：“啊，这个跟下面那些双翅兽——大翅虫是一类，都是直翅目的虫，应该是卵生、破卵后要蜕皮几次才能长成……唔，还有，这是肉食性吧。”
看看左右光秃秃的山石，“应该不是这附近的生物吧？”
樊林涛：“……对，另一个星球的。”
曲之峰“哇”了一声：“林涛，感觉比你靠谱啊。”
樊林涛：“……我就是挂着个毕业证，要不是你们都不行，轮到我来管吗？”
穆境予：“没问题的话，就把他调到侦查连——”
“等下。”纪云停举手，“上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你们呢。”
穆境予：“……”
樊林涛：“……”
曲之峰愣住，立马大笑出声。
穆境予扫过去一眼。
曲之峰捂嘴。
穆境予看向纪云停，语气算得上温和：“是有什么顾虑吗？”
纪云停老实道：“我现在是辅兵挖矿师，薪酬挺高的，安全性也高，最重要的是，我只有五年任职期，过了五年我就能离职。”
“要是换岗，危险性增加，薪酬会提高吗？”
“还有，换过去我是不是算正式兵役？任职时长会有限制吗？有什么额外福利补贴吗？”
穆境予、樊林涛：“……”
曲之峰连光屏都稳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境予没搭理他，只看着纪云停，道：“调岗要入正式兵役，年限跟挖矿师一致，五年到期可选择留任或者退役。至于薪酬福利，自然也是站在前线的军人更高。”
纪云停有点心动了。
他想了下，问：“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体力可能勉强能跟上，但武力、精神力肯定比不上你们，我会的东西，充其量就是文职类的工作。我能不能……”
他眼带希冀地看向穆境予，“保留挖矿师职位，兼职侦讯兵；反过来，也行。哦觉得我可以胜任！干不完你们可以酌情扣减我工资的！”
换句话说，他想同时做两份工作，领双薪。
穆境予：“……“
樊林涛：“……”
曲之峰：“……噗。”
最后结果是，回去普尔星看看人事那边怎么处理。
然后纪云停被笑出眼泪的曲之峰带走，继续清理战场。
樊林涛捏了捏眉心，问穆境予：“怎么感觉不太靠谱？你确定吗？”
穆境予：“多给一份工资费不了几个钱，只要能比那帮老家伙先摸出情况，我们能省的钱更多。”
樊林涛：“……确实。”
“只是这小子未免也太大胆了，他知道我们仨都是他长官吗？尤其是你，他竟然不怕你……话说，这毛头小孩跟你讨价还价诶，你竟然没揍他？你今天吃错营养剂了？”
穆境予皱眉：“我是什么好战分子吗？他又不是你们这种耐操的家伙。”
樊林涛：“……你不是吗？”
穆境予：“……”
扔下一句“均晨那边交给你去沟通”，跃身回机甲，飞往一团临时驻扎地。
樊林涛：“……”
另一边。
纪云停回到自己机甲里，继续拉着箱子哐当哐当收东西。
动静太大，惹得其他挖矿师们纷纷行注目礼。
然后大家有样学样，也开始拉着箱子跑。
但他们行动缓慢、动作笨拙，挪一步东倒西歪的，你撞我我撞你，我踩到你要捡的部分，我撞断你捡起来的部位……频道里嚷成一片，吵哄哄的。
曲之峰全然不管，捧着光屏找了个角落舒舒服服地蹲着，一边看他们干活，一边嗑瓜子。
纪云停再次要捡翅翼的时候，被跌跌撞撞掉过来的机甲一脚踩断，终于忍无可忍，点开频道——
“都不要动了！！”他大喝。
频道内安静了一瞬。
纪云停抓紧时间：“文腾哥，你不要动。”
机甲上都刻着大家的军号，很轻松就能认出是谁。
被点名的江文腾：“啊？不、不用干活吗？”
“反正你坐着别动。田大哥，你看到你前边的躯干和肢节了吗？把它们踹过去给文腾哥，文腾哥分类装进箱。”
田威：“……踢坏了咋整？”
纪云停：“那玩意比你命还硬，踢不坏。”
田威：“……”
频道内顿时笑成一片。
纪云停：“你在那扔了半天都扔不进箱子，不如扔给文腾哥处理。”
田威尴尬：“……好吧。”
江文腾松口气：“太好了，我实在控不好机甲，站不住。”
田威登时来劲儿：“没事，我给你弄过去！
其他人也转过弯来。
“我收东西贼稳，谁来跟我合作？”
“我记不住箱子，我可以抗东西，谁来处理？”
“老黄我俩合作！”
挤成一团的混乱场面终于缓解，几人一组，分工合作。
拔刺的，铲血土的，拖或踹肢节的，还有负责装箱……
这帮不熟悉机甲的挖矿师们只需要重复一个或两个动作，难度大大降低，效率也上来了。
不到半个小时，三十人的工作便变得丝滑顺畅，井井有条。
一直盯着光屏的曲之峰挑眉，看了眼时间和进度，对比了下以前带过的辅兵团队，双眼放光。
接着又一脸蛋疼。
他犹豫了下，忍不住去戳某个私聊。
“老大，打个商量，别把纪云停调走呗？你看，他多适合留在挖矿师团队啊！”
转手发过去一个视频文件。
他假哭：“呜呜呜呜，这小孩又能干又能指挥，放我这里肯定也能发光发热的！”
穆境予：“……”
点开视频。
画面里，好几台机甲东倒西歪，一台刻着62233的挖矿机被撞倒在地。
接着，年轻人清润的嗓音响起……
穆境予关掉视频，看了眼远处干得热火朝天的战场区，打开智脑，连上挖矿师上方飞船的远程监控设备。
放大，搜寻，聚焦62233。
行走、拉箱、拾取……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第一天上岗。
穆境予轻轻摩挲手指。
片刻后，他输入上将指令，调出62233机甲内部监控。
画面一闪，方才还在面前的年轻人出现在光屏上。
不刺眼的灰白色短发，深灰色瞳仁，皮肤很白，眉毛、唇色浅淡。
算不上漂亮，但眉眼看起来很舒服，温和又柔软。
穆境予突然有点后悔。
刚成年呢……或许，他还是待在挖矿师队伍比较好。

这片战场，足足收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地面的残肢尸骸、甚至带血的泥土都已经收拾了，剩下一些零零碎碎无法辨认的部位，也被他们连铲带挖的，全部堆到一起，按照培训的内容，拿出助燃粉，撒上去，一把火全烧了。
荒石山岭，周围连棵草皮、树根都看不到，曲之峰看火烧起来了，就让人把收集箱全部拉上飞船，然后带着三十号人翻石越壑，跟穆境予那边的机甲团汇合。
这三十名挖矿师们，除了纪云停，全都在在矿区工作好多年的老旷工，每天干满系统上限六个小时是绰绰有余那种。
所以，入职一个月，曲上校一直带着他们锻炼体力，所有人都没啥意见。
大家坚信，论精神力工作，没有人比他们更持久！！
结果这上岗挖矿师第一天，不过干了三个多小时，还是从飞船落地走路开始算……总之，等爬到机甲团队临时驻地，所有人都瘫了。
从东倒西歪的机甲里爬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活像被奴役了十八个小时不止。
除了纪云停。
他是唯一一个机甲还稳稳站着，规规矩矩通过升降梯落地的挖矿师。
他还跑到曲之峰跟前，问：“峰哥，什么时候发营养液？”
曲之峰：“……你不歇会吗？”
纪云停：“喝了再歇也一样。”
曲之峰：“。”
扫了眼其他瘫在地上大喘气的挖矿师们，他指了指边上，“自己拿吧，都放那儿了。”
运送物资的飞行器就停在那儿，还敞着门。它门口还摆了几个箱子，里面是空了的营养液管。
纪云停立马跑过去，领了一小箱的营养液跑回来，挨个给老大哥们分发。
“你刚才干得一点也不少啊，你不累吗？”其中一名大哥问道。
纪云停将营养液递过去，笑道：“还行的，我原来在矿区天天干满六个小时，这种强度对我来说还好。”
“呸，谁原来不是干满六个小时？”
“就是，我原来是我们矿区最叼的，天天干完还能回家烧菜做饭呢。”
“我也是，我还能陪我儿子打球！”
“谁不是呢？要不怎么会在这里，跟穆上将一个团？！”
“哈哈哈对对，大家都厉害~”
纪云停把营养液发完，自己捏着一管慢慢吸，边吸边四处打量。
这片临时驻扎地依旧没有植物的影子，穆境予带着的机甲团分散在外围，将这片地儿围出一块安全区域，军大哥们三三两两分散坐着，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
几台飞行器停在中间，穆境予、樊林涛，还有几名陌生的中年人围站在一起，对着一个光屏指指点点。
西境军的军服是深灰色的，配上黑色军靴。加上这些全是身高腿长、半点赘肉都没有的大高个，一个个酷帅得不行，尤其某位大佬。
挖矿师虽然不入军衔，穿的也是军服，不过是深棕色，且没有任何军衔标志，只有右肩上一个挖具简标。
纪云停吸溜着营养液，目光不时溜到飞行器那边碰头说话的几人身上，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转岗的可能。
正发呆呢，肩膀被拍了下。
纪云停咬着营养液吸管口回头。
曲之峰指了指中间方向，道：“老大喊你过去。”
纪云停：“？”
又吸一口，才问，“过去干嘛？”
曲之峰一脸蛋疼：“让你先去试岗！”
试岗？纪云停：“哦。”
两三下吸完营养液，将管子往地上箱子一扔，抬脚过去。
“……植被，从近地卫星图来看，至少有上千公里。”一名两鬓染霜的中年军装男人正在低声说话，“估计还有很多。”
“上将、樊上校。”纪云停站定在几步开外行礼，“辅兵62233报道。”
中年男人闭嘴，眯眼看他。
背对着他的穆境予头也不抬：“过来看看。”
“哦。”纪云停走上前，因为穆境予堵在那儿，他往左边移了一步，站在其左手边。
穆境予顺手将板子递给他。
纪云停：“这是啥？”
樊林涛推了推眼镜，介绍道：“近地卫星照片，我们脚下星球的。”
“哦。”纪云停低头看照片。
穆境予和樊林涛是等他看完，剩下几个是不知道他过来干嘛的，便都安静等着，只拿眼睛不停打量他。
“咦？”翻看照片的纪云停突然出声。
樊林涛忙问：“是发现什么了吗？”
纪云停抬头，指着板子，问：“没有植物吗？”明明有氧气。
樊林涛：“有，在星球另一边，后面照片有拍到。这附近数百公里都被啃光了，连草根都找不到，其他地方的植物还是很茂盛的。”
他解释，“这星球在我们巡视范围内，有水有植被有氧气，养一养，以后也是个宜居星球，所以我们每隔几个月都会过来溜一圈。这一次，距离我们上次过来还不到五个月，几乎半个星球的植被都被干掉了，结果才遇到这么点数量，很奇怪，根本不符常理。”
纪云停继续往下翻照片，问：“其他地方没找到？”
樊林涛：“嗯，目前只看到这一窝虫子，老大带着我们分散巡逻了一圈都没发现其他窝巢，卫星也放出去查探另半边星球，暂时也没发现有大型虫兽踪迹。”
纪云停回忆了下方才收的残肢，奇怪了：“这波感觉是废弃巢，大部队应该已经迁徙或者分巢了才对，竟然没找到吗？”
这定论般的言论让那位带霜发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他开口：“小年轻说话要有根有据，我们来的时候巢穴里还有很多卵，只是被我们清理了。而且成虫数量也不少，怎么就废弃了？”
纪云停耐心解释：“这是虫子，虫子不会尊老爱幼，弱肉强食才是大自然的天性，这些虫子弃巢的时候没有把虫卵吃掉已经很温和了，不能以巢穴有卵来判定虫子是否迁巢，食物和环境才是第一要素，只要有食物、环境合适，筑巢产卵可以立马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