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分析师(沙舟踏翠)

“是一敌多吗？那台机甲好猛啊！”
智脑停下解说。
大厅上方落下一块超大屏幕，播放的画面正是外边那几台机甲——飞船上的摄录设备放出去了。
没有光源，即便有普尔星衬托，也只能看到几台机甲的剪影。
不，连剪影也看不清楚，只有残影，还有机甲对战轰出来的绚丽火焰，非常震撼。
所有人都很兴奋，全场惊呼连连。
纪云停也看得眼也不眨。
外面的机甲打了短短几分钟，以其中一台机甲的压倒性胜利结束。
其他几台都被踹飞出镜头外，白色星球光圈中，一台机甲稳稳悬浮在中间。
镜头聚焦其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台机甲抬起手，利落轻敲左前胸。
同时，智脑机械声再次响起——
“讯号连接成功。”
负责交接辅兵的上校恭敬发声：
“下午好，穆上将，星辉号两千六百五十七名辅兵向您报道问好。”
“下午好。”低沉嗓音通过扩声系统传入所有人耳朵.
“欢迎各位加入联盟军，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年能有所收获。”
“我在普尔星航空站等着你们。”
轻微电流声响，通话中断。
屏幕上，机甲转身，飞向普尔星方向。
方才被踹出镜头的几台机甲冒出来跟上。
眨眼功夫，几台机甲就变成一个小小黑点，消失在屏幕中。
众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穆境予上将！！”
“啊啊啊那几台机甲里有穆上将！！”
“天啊我的偶像刚跟我说话了！”
“穆上将果然跟传闻一样，沉稳靠谱！”
大厅吵如菜市场。
广播声响。
飞船将在半个小时内抵达普尔星航空站，智脑提醒大家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大家这才歇了议论，离开大厅回休息区收拾行李。
纪云停也按捺下激动，回去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
纪云停拉着行李箱，跟着这段时间熟悉起来的挖矿师们，按照广播指示，回到方才大厅排队。
很快，飞船停靠普尔星航空站。
纪云停顺着人流踏上长长的接驳轨道，走出飞船。
脚刚踏出航空站，就听前边传来喧哗声。
纪云停抬头，正好看到一道身影从机甲上一跃而下，落在远处高台上。
铁灰色军装、深色护目镜、右手带着护腕。
高大、挺拔、黑色寸头……宛若出鞘的刀，凌厉逼人。
纪云停这几个月也见过不少黑头发的人，大部分长相都带着浓重的异域风。
而他这具身体，包括身体故去的那几位亲人，全都是华国风格。
尤其是他，这身体的长相，跟他原来世界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发色——他原来那头黑色的短发，变成了一脑袋的奶奶灰，非常非主流。
只能庆幸他皮肤白，不然这种浅灰色头发真的是灾难。
但也因为他皮肤白，看起来便格外柔弱。
在飞船上的三个月，已经有不少挖矿师对他的体能、精神力表达出怀疑和担忧，觉得他入职挖矿师是不明智的行为。
令人蛋疼。
而高台上的青年，比他还像华人——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黑的。
他跟着人往高台那边走，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青年。
全场几百号人也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其中半点也不打眼。
青年似乎习以为常，在护目镜一侧按了按，环视一圈。
视线经过纪云停这个方向时，仿佛停顿了下。
没等纪云停看清楚，青年已经转回去。
等所有人都站定在高台前。
青年往前走了两步，并腿，右手握拳轻敲左前胸，朝大家敬了个军礼。
众人屏气。
穆境予放下手，开口说话：“感谢你们的勇气和奉献。接下来三年，我将带领众将士竭尽全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沉稳郑重，仿若宣誓。
只两句话，就把众人情绪拉起来，纷纷喊话：
“上将我相信你！”
“上将我也会加油的！”
“上将……”
纪云停也心脏狂跳，盯着高台上的黑发青年，暗忖，这就是边境鹰隼！！
穆境予再次敬礼，然后腾身，只在机甲身上借力一次，直接跃上高达十数米的机甲肩部。
直到机甲飞身离去，大家方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队着铁灰色军服的年轻人走出来，朝众人敬了个礼，跃下高台，开始跟招募部的上校对接。
纪云停好奇地看着。
他前几天满了二十，虽然还没录入系统，但他人都站在这里了，联盟的人总不能耗费近三个月功夫把他拉过来又把他送走吧。
所以他很淡定。
他左边的壮汉看他盯着前边，拍拍他，低声道：“别紧张，分组很简单的，待会跟着我们。”
右边的络腮胡大哥闻声回头，也笑道：“万事有我们几位老大哥呢。”
身旁几位大哥也跟着应和。
纪云停忍不住笑，乖乖点头：“好。”
这些都是跟他来自一个矿星的挖矿师，这几个月同吃同睡，对他都很照顾。所以，即便他们觉得自己孱弱不堪大任，他也讨厌不起来，只觉得这些老大哥性情直率。
前边的沟通对接似乎结束了，几名军装小哥拿出设备，开始给他们这群人扫智脑。
扫满三十个，就由一名军装大哥把队伍领走。
非常简单粗暴的分组。
大家松口气，纷纷开始走位。
“来来，我们待会一组啊！”
“不要挤了！！”
“兄弟你那边几个人了？带上我！”
“5178星还差两个，谁来？”
“纪云停！”广播声突然响起，在数千号人的上空回荡，“哪个是纪云停？”
众人诧异好奇，四处张望。
旁边的大哥推他：“是不是喊你？”
纪云停赶紧举手应声：“长官，在这里。”
“过来，台子这边。”喊话声指引道。
“马上到！”纪云停朝身边几位大哥点了点头，在众多打量视线中，快步挤过人群，走到台子下。
一名棕发哥们站在那儿，手里拿着块类似平板的东西，看到他走出队列，问：“你就是纪云停？”
“我是。”
那哥们仔细看了他几眼，道：“跟我来吧。”
纪云停连忙跟上。
棕发哥们带着他离开人群，转到高台后边，在一片方形屋子间左转右绕，站到一间挂着“测试间”的房子前。
他在门上按了个按钮，低声说了两句。
门打开了。
棕发哥们率先进去，纪云停跟着入内。
屋子很大，往里估计有个二三十米。里边三面墙都是显示屏，光屏前是布满按钮的控台。好些军装男女正在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棕发小哥就是跟其中一名红色短发姐姐说话，那姐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军装，很干练的样子。
然后纪云停就看到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棕发小哥退后两步，红发姐姐则看向他：“刚成年，没测过精神力？”
纪云停老实点头：“对，没测过。”
红发姐姐也不提他没测试怎么上飞船的，走到角落，从墙上取下个头盔，招呼他：“过来测一下。”
纪云停过去，主动戴上头盔。
红发姐姐按了几个按钮。
“滴滴”几声轻响。
红发姐姐挑了挑眉，连棕发小哥都“咦”了声。
纪云停暗忖，应该不是太糟糕，要把他遣返回去吧？
红发姐姐帮他取下头盔，朝棕发小哥道：“联系蛐蛐，让他留个坑。”
“留什么坑？”低沉嗓音从后边传来，“你终于被那帮老家伙打动，要塞关系户了？”
这声音……纪云停立马回头，瞬间撞入一泓深邃瞳湖，幽暗如墨，清凌摄人。

时间仿佛凝滞了，又仿佛只是瞬息……来人移开了视线，走进房间。
所有人都转过来，朝他打招呼。
“老大。”
“老大下午好！”
来人正是穆境予。
摘了护目镜的他，露出锋锐眉眼，浑身气势不减反增。
纪云停心脏莫名加速，连忙垂眸，低声叫了句“上将”。
青年朝众人微微点头，看向红发姐姐。
“少来，什么关系户敢往你身边塞人？不要命啦？”红发姐姐接上他的话，“再说，我让蛐蛐留坑，又不是让你留。”
“过不了我这关，留坑也没用。”穆境予把护目镜抛过去，“还不行，光感太强，白色——浅色太明显。”
红发姐姐皱眉，捏着护目镜左右翻看：“不可能啊，我们做过光感测试的……我待会检查一下。”
穆境予“嗯”了声，随意般扫了眼纪云停，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也不问他是谁。
现在航空站上就一艘运送辅兵的飞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是新入职的辅兵。
纪云停没吭声，安静待着。
红发姐姐把护目镜交给旁人，解释道：“他前几天刚满二十岁，精神力记录最早是在半年前，按照精神力的发育情况，他之前的精神力记录应该是不稳定的，所以要给他测一测，看看什么数值。”
穆境予：“……那帮家伙为了凑人数，连未成年都不放过了？”
纪云停腹诽，他成年了好吧。
红发姐姐：“每回不得被塞几个凑数的，今年就一个，已经很好了……你是不管事不知道而已。”
穆境予：“。”
红发姐姐：“刚简单测了下，这小孩精神力阈值还不稳定，晚点带到基地做个详细检查。”
不稳定？穆境予扭头盯向纪云停，问：“你果真成年了？”
纪云停直视那双墨黑厉眸：“当然。”
穆境予直勾勾盯着他。
红发姐姐喝他：“别在我这儿恐吓孩子！”
穆境予顿了下，收回视线，道：“没有——他也没吓着不是？”
红发姐姐愣了下，去看纪云停。
纪云停淡定看她。
红发姐姐惊笑：“你这孩子还挺——”
“既然成年了，”穆境予打断她，“他的精神力为什么不稳定？”
红发姐姐注意力被拽回来，解释道：“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二十岁只是大部分人的分水岭，总会有人早一点有人晚一点。”
穆境予懂了：“精神力什么水平？”
红发姐姐：“B级，还没稳定，看起来会突破，是个好苗子，放蛐蛐那里不浪费。”
穆境予却一口拒绝：“不行，太危险。”
红发姐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哪里不危险？”
穆境予：“。”
他清了清嗓子，“你看他白白净净的，身上也没几两肉，看起来就弱不经风，遇到星兽——”
“上将。”
纪云停有点生气。
“联盟军招揽挖矿师的时候列明了条件，只需要精神力达标就能入职。什么时候外貌也是挖矿师的门槛了？还是穆上将觉得西境军能力不行，无法给挖矿师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
穆境予：“……”
屋里众人：“……”
纪云停冷着脸，直面众人目光。
红发姐姐先笑出声：“哟，年轻人脾气不小啊，你知道他是上将，你还敢跟他呛声？你不怕没法入职吗？”
纪云停：“我以为是你们缺挖矿师。”
红发姐姐：“。”
“抱歉。”
纪云停：“！”
众人：“！！”
穆境予上前一步，墨黑眼眸直勾勾看着纪云停，语气郑重：“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我确实失言了，我为此道歉。”
纪云停那点不悦一下烟消云散。他抿了抿唇：“我刚才也有点激动了……抱歉。”
穆境予笑了。
他伸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穆境予，以后请多多指教。”
纪云停迟疑了下，伸手轻握上去：“纪云停，以后多多指教。”松手——
没松开。
握着他的穆境予甚至加了点力气：“云婷？女孩名？”
纪云停：“……停止的停。”
穆境予：“噢，也挺好听的。”
松开手。
纪云停：“……”
悄悄捏了捏手指。
青年带茧的指腹压得他手背有点点刺挠。
红发姐姐摆手：“既然达成共识，那人可以放蛐蛐那边了吧？”
穆境予：“嗯，我相信你的专业。”
红发姐姐无语：“刚才是谁反对的？”
穆境予轻咳。
红发姐姐见好就收，转向棕发小哥：“你把他送回去入系统吧，待会我联系蛐蛐，让他晚点给人做个全面的检查。”
“是。”
“我送吧。”
几人：“？”
穆境予道：“我刚好要下去，不是要送去蛐蛐那边吗？”
红发姐姐：“……我是说前边。 ”
看了眼纪云停，她改口，“也行，蛐蛐那边也能入系统，那你送吧。”
然后对着纪云停，“你跟他走吧，行李会有人统一送下去的。”
然后纪云停就稀里糊涂地，跟着穆境予离开屋子，继续往方房子深处钻。
走了几步，穆境予突然停下来。
纪云停差点撞上去，连忙刹车。
穆境予回头看他：“忘了问，你坐过机甲吗？”
纪云停：“！”
他目露期待，“没有！”
穆境予：“哦，那就飞行器吧。”
纪云停：“……”
那他问机甲做什么？！！
穆境予丝毫不觉有问题，继续往前。
纪云停腹诽着跟着又转了两个弯。
前边倏然出现一大片空地，数十辆印着联盟军logo的军用飞行器停在那儿，是比他坐过那辆更新款、更帅的飞行器。
纪云停双眼“biu”一下，亮了。其实，坐飞行器也是可以的嘛。
穆境予却穿过这些飞行器，丝毫没有停步的打算。
纪云停不明所以，恋恋不舍地看着造型酷炫的飞行器，跟着他穿过广场……直到停在一辆通体漆黑的飞行器面前。
纪云停没见过这个型号，但……联盟上将肯定不会开烂大街的货色吧？
穆境予抬手，在护腕上按了下。
飞行器安静地滑开舱门。
穆境予回头：“进——去吧。”
目光灼灼的纪云停还盯着飞行器，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停顿，耳朵只听到“进去”俩字，当即兴奋应了声“是”，两步窜进飞行器。
穆境予：“……”
唇角勾了勾，抬脚跟上。
先进去的纪云停乖乖站在飞行器中间，只拿眼睛四处打量，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穆境予盯着他：“没坐过飞行器？”
纪云停按捺下兴奋，回头：“坐过。”
忍不住笑，“是招募处的军用飞行器，AK188飞行器。”
联盟军的基本配置。
穆境予的视线落在他唇角小梨涡上。
他半天不说话，纪云停不解：“上将？”
穆境予瞬间回神，转身走向主控台：“那今天可以试试这个……坐。”
纪云停：“是！”
环视一周找座位。
这台飞行器外形跟战斗机似的，但其实比他原来世界的SUV大车只稍微高大一点，内里空间也不大，只有一个座位——
一个？！
纪云停忙去看穆境予。
后者不知道按了哪里，挡风玻璃下升起一个台子，上面布满按钮。
纪云停：“上将，我坐哪儿？”
“……椅子。”穆境予头也不回，指了指旁边椅子，“航空站返回地面速度太快，你没受过训练，站不住。”
……这样啊。纪云停松口气，快步上前，一屁股坐上唯一一把椅子。
穆境予侧头看他一眼：“你倒是不客气。”
纪云停厚脸皮：“没办法，我弱不禁风。”
穆境予：“。”
收回视线，下一瞬又转回来，“扣安全带。”
纪云停：“哦。”
低头寻找，“哪里？”
椅子造型是很典型的人体工程学椅，还有材质舒服的坐垫和靠背……唯独没有安全带。
穆境予在扶手一侧按了下。
弹出一条安全带和配套锁扣。
纪云停：“谢谢。”
麻溜扣上。
穆境予：“坐好了。”
“好——！”
飞行器倏然腾空，他直接摔进宽大的坐椅里，腰背撞得生疼，后脑勺……诶？
穆境予收回手，移开视线：“扶好了，待会下降速度会比较快。”
“是！”纪云停连忙爬坐起来，紧紧抓着扶手。
飞行器飞到一定高度，悬停不动。
纪云停透过玻璃，能俯瞰航空站景况，甚至还能看到辅兵那边乌泱泱的人头。
“编号三五二九，请求返航普尔星。”穆境予按着护腕，如是道。
对面传来回应：“编号三五二九请求返航普尔星，确认，航空站开启通道，普尔星开启通道……上将，欢迎回到普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