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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浩然天风)


“父亲,冷静。”
尘悄云抬手拍了拍尘云离的胸口,解除尘文简的禁锢,随即搂着他的腰倒退好几步,掌心辉光一闪,竟是直接拔出了佩剑长青。
几乎是同一时间,尘云离选择缩到他怀里,瘪着嘴说:“哥,他笑得好像一顿能吃三个小孩!真吓人!”
尘悄云:“噗嗤……咳咳。小弟,切莫胡说。”
尘文简的笑容再次僵住,但这一回解封得很快,神情恢复原先的散漫。
他重新揣起手,目光掠过大儿子寒芒轻吐的灵剑,沉沉压在尘云离身上。
那一瞬间,尘云离恍惚以为自己被一头凶兽扑倒,巨大的掌爪按在他心口,利爪探出,压着他的肌肤,力道温柔,却又随时准备将他钉死在地上。
在这种荒谬而难以驱散的错觉中,尘云离听到尘文简说:“云离,我知道是你。这一回,不是梦了。”
闻言,尘云离愕然地瞪大眼睛。
走出封剑塔底,初春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远方雪融冰消的清气。
尘云离在尘文简的指导下笨拙地收拢溢出体外的魔气,由于自己的性命和他渡给自己的魔源挂钩,先前他要离开的理由站不住脚,只能暂时留下。
大抵是因为全身心融入“尘文简小儿子”身份的缘故,他一想到以往尘文简是如何对待自己,尽管明白他对自己亦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心里仍不免憋闷难受。
活得太清醒就是这点不好。
正因如此,尘云离一直闷闷的,直到出了塔底也没搭理尘文简,只跟着从始至终都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尘悄云。
“哥。”他扯住尘悄云衣袖,“我饿了。”
尘文简看见这个熟悉的动作,挑高了眉毛,广袖下指尖微动,最后却只是捏住袖角用力摩挲。
“想吃什么?”尘悄云反手牵住尘云离的手腕,跟弟弟说话时,语调都柔和三分。
尘云离想也不想就答:“百香铺的点心!”
尘悄云的神色微微凝滞,旋即无奈一笑:“百香铺很多年前便关门了,不过我会蒸桃花饼,现下正是桃花盛放的时节,我做一点你尝尝?”
“好。”尘云离笑眯眯答应。
他本也不是真想吃这个,只是某一瞬间怀念惊心,方令他脱口而出。
“这座山上何来桃花?”尘文简慢悠悠地插话,他拨了拨散乱的黑发,发丝如瀑自鬓边垂落,衬得面颊愈发苍白,唇色尤为浅淡,妖异而蛊惑。
“山下有一片桃林。”尘悄云指给他和尘云离看。
山脚南面确有一片桃林,从山顶看去,只见大蓬粉色氤氲漫染,如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太远了。”尘文简摇头。
尘云离正想说他们都会法术,这点距离顷刻便能越过,就见尘文简掐指成诀,玄色衣袖翻飞,袖摆上华美的织金纹路轻轻一闪,井边便忽然有三五棵桃树破土而出,眨眼间从幼苗长成老树,枝延叶蔓,花朵吐露芬芳。
尘文简漫步上前,随意折下两枝来,一枝抛给尘悄云。
“喏,你的桃花饼材料。”
另一枝则被他挽在臂间,掐下开得最漂亮的一朵,簪在尘云离耳边。
“听闻世间文人素喜春日簪花,视为风雅之事。”尘文简比尘云离高半个头,垂眸便能看清他的面容,果真人面桃花,相映相衬,“不错。”
他的手指从尘云离耳垂上抚过,声音里含着轻浅笑意,如花间流泉,澄澈而瑰艳。
尘云离的耳朵瞬间红透。
一旁,尘悄云看看自己手里长得横七竖八的花枝,再看看小弟耳边娇艳的花朵,叹了口气。
真是双标得明明白白。
两边都是。

第026章 我和我的冤种父兄(二十六)
尘悄云独自在山上生活, 虽然已经修炼到辟谷境界,但偶尔闲极无聊,也会买些食材自己做饭, 吃不完便散给山下的百姓, 以至于方圆十里人人都认得他,三不五时便给他送些东西过来。
尘悄云拒绝了大半, 也有一些实在推拒不过,都收在厨房里,柴米油盐、糖醋酱料甚至面粉大米, 应有尽有。
桃花饼工序不多, 做起来简单,且不容易做得难吃。
尘悄云婉拒尘云离帮忙的请求,让他到院子里坐着, 顺便看着父亲。
尘云离虽然仍有点别扭, 不过考虑到尘文简如今的性情和实力,也担心他出山去再次打破人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便同意了。
于是院子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尘文简悠哉悠哉地喝茶, 尘云离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呵。”尘文简转动茶杯,目光掠过青碧色的茶水,落在他一眨不眨的明眸里,“本来眼睛就大,再瞪便脱眶了。这么怕我离开?”
“是怕你搞事。”尘云离一本正经地纠正。
尘文简笑了笑, 不置可否, 只是翻开另一只杯子倒满茶,推到他手边。
“行了, 一直这么瞪着眼累不累。我不会跑的,只要你还在这里, 我哪儿都不去。”
尘云离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喝之前狐疑地挑眉:“当真?”
“唉。”尘文简夸张地叹了口气,“吾儿如此不信任为父,真是伤透为父的心。”
尘云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头抿了口茶。
茶水入口,化作一股暖流淌过喉管,熨帖心肺,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寒玉,不似活人,倒也没有死去的感觉。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很薄弱,尤其是后者,手掌按上胸口,要隔很久才能感觉到一点微薄的震颤,跳动的也不是心脏,而是一团微微涨缩的火焰,火焰本身冰冷,所以赖此维生的身体自然不甚温暖。
那是尘文简的魔源,是曾经的天下动乱的源头。
尘云离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在想什么?”
一点柔软的触感戳在眉心,尘云离眨眨眼,猝不及防地被老父亲素白的手戳中额头。
这只手不久前还是冰凉的,现在却有了些许暖意,指尖也浮起淡淡的血色。
尘文简体内燃烧的是尘云离的命源,原来赋予生命的根基不同,生命本身也会有莫大的差别。
“我在想,哥的桃花饼什么时候能蒸好。”
尘云离拨开他的手。
话音刚落,就听厨房里的尘悄云道:“还要一会儿,小弟若是饿了,让父亲用法力结几颗桃子给你充饥。”
尘文简:“?”
看到刚才还人五人六跟自己调笑的老父亲此刻满脸懵,尘云离忍俊不禁:“我哥是不是正道魁首当久了,对谁都一副物尽其用人尽其能的态度?”
“或许吧。从前没发现他有这种癖性。”看他笑了,尘文简也微微弯起嘴角,“想吃吗?桃子。”
“唔。”尘云离无可无不可。
尘文简就当这是肯定回答,懒懒抬手拂过头顶的桃枝,很快,一颗桃子吹气似的涨大、饱满,轻巧落在桌上,咕噜噜滚到尘云离手边。
尘云离刚拿起,就被两根玉雕似的手指按住手腕。
他挑挑眉:“怎么,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尘文简笑了笑,“不过你要分我一半。”
尘云离斜睨他:“你明明可以一口气弄出几百颗,为什么非得要我手里这一半?”
跟男人分一颗桃子,总让他想起某个古代典故。
“为什么?”尘文简托住下巴,似乎被他问住了,“入魔之后,我素来随心而为,说得通俗一点——千金难买我乐意。”
说罢,他向尘云离弯了弯眼睛,那两根从尘云离腕上挪到桃子中间轻轻一敲,桃子顿时一分为二,被他拈走半颗。
入魔……还真是找了个万能借口。
尘云离面无表情地啃桃子,拿脆甜的桃肉当做他来嚼。
又过片刻,厨房门从中打开,尘悄云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走向两人。灶台旁的油烟气尚未散尽,环绕在他左右,却如天宫的云雾,为他添了几分飘渺仙气。
桃花饼其实就是用揉了花汁的面团蒸成的面饼,里面有一层红枣泥馅儿,表面撒着白芝麻,一口下去油润清甜,不算惊艳,是很家常的味道。
尘悄云将面饼捏成一朵一朵的桃花,摆在白瓷盘里,边上掐了几朵真花装点。
尘云离拈起一块慢慢咬下,有湿润的热气自饼中溢出,在唇齿间游荡,溢出温暖的甜香。
吃下这块饼,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熨暖了,盘踞在心口的魔源也微微震颤,燃烧得越发旺盛。
“味道如何?”尘悄云倒了杯茶递与他,羽睫微闪,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期待之色。
“嗯,很好吃。”尘云离打量着手中缺了一角的桃花饼,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本以为早就被遗忘的童年记忆。
一二年级的自己,放学后骑着单车飞奔出校园。街道两边有许多小吃摊,有几个他常光顾。
每次经过,他也不刹车,按着车铃叮当叮当地响。老板听到声音便熟练地抓起提前做好的东西——有时是烙饼,有时是炸串,径自朝前伸去。
他骑着车滑过,抄起就走,只留下满地叮叮当当的声响和一句“明天再给钱”。
尘云离笑眯眯地咬下第二口:“是让人怀念的味道。”
这便是喜欢的意思了。
尘悄云垂眸微笑,心满意足。
是夜,星河壮阔,云与星光都很低,仿佛唾手可得。
尘悄云在自己的房屋旁新造了一间小木屋,放两张床,点三盏灯,照得满室通明。
尘云离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指着那两张并排的床榻问:“今晚我和尘……和父亲一起睡?”
尘文简揣着手站在他身后,闻言,挑了挑眉。
“不。”尘悄云摸摸他的头发,“我和父亲住一间,你睡我的屋子。山上条件有限,委屈你一夜,明日我给你造一间更好的房间。”
一听不用跟尘文简同屋,尘云离高兴坏了,摆摆袖子就要往外走,经过尘文简身旁时,却被他像拧小猫似的捏住了后领,稍微使力便扯到跟前。
“干嘛?”尘云离要是长毛,这会儿已经全炸开了。
“吾儿心系天下,防着我这个曾经无恶不作的父亲,为父不怪你。”尘文简先是同尘悄云说话,旋即垂眼看向尘云离,指尖点点他的脑门,“不过为父的个性你也知道,喜怒不定,随心所欲。万一为父夜里想不开,打算重拾旧业,悄云,你拦不住我。”
听到这话,尘悄云霎时眉峰深锁,心里一凛。
“……你在逗我吗?”尘云离狐疑地瞅他。
尘文简松开他衣领,微微弯腰,整张脸几乎贴到他脸上,眼底笑意未散,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看不出半点玩笑意味。
尘云离忽然心口剧震,体内的魔源激烈涨缩翻涌,搅得他心神不宁。
这家伙……貌似是认真的。
尘云离一抿唇,扯住他的衣袖:“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让我高兴就好。”尘文简瞥了眼他纤细的指节,再次看见这个熟悉且亲近的动作被用在自己身上,他身心愉悦,“就像现在这样,你留在我身边,我便高兴。只要我一直高兴,自然对毁灭世界没什么兴趣。”
尘云离:“……”
尘悄云:“……”
好欠揍一男的。
见两个儿子毫无反应,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将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你们以为如何?”
尘悄云率先反应过来,平静地质问:“父亲这么在意小弟,却不珍惜他带给你的第二次生命?”
尘文简迎上尘云离的目光,他气呼呼地瞪大眼,明媚鲜活,生动可爱,与梦中的少年别无二致。
他眼瞳沉黑,如暗夜下汹涌的海潮,冷静与疯狂,仿佛只差一线。
但梦里那些隐秘晦暗,幽深暧昧的心思,终究还是被他尽数压回心底,留给尘云离的就只有散漫一笑。
“为父可从未想过重生,这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尘文简撩起尘云离一缕鬓发,乌黑的软丝绕在他指尖,黑白分明,凛然相衬,“人都没了,我要这条非我本意的命有何用?”
“……”
尘悄云是老实孩子,他不理解疯批的精神世界,无言以对。
尘云离却是见识过尘文简真性情的——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下,在他发疯之前。
那时的他已经很难招架,如今的他只会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原则推到更加极致的境地。
尘云离虽然仍旧恼火他从前对待自己的态度,不过正事要紧,没必要在这种小地方逆着他的毛撸。
思及至此,尘云离叹了口气:“那你想怎样?”
见他服软,尘文简微微一笑,抬脚轻踹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床的床腿,整张床顿时崩解消散,化作满地木屑。
他再一挥手,碎屑被夜风卷出了窗户,洋洋洒洒落地,仿佛在星辉里下了一场金褐色的雪。
尘文简俯身捏了捏尘云离的脸:“云离,今夜我们抵足而眠。”
尘云离不满地鼓脸,他顺势收手。
尘悄云默默背手——拳头硬了。
那可是他花了两个时辰做好的床!
熄灯就寝之前,尘云离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都是男人,睡一张床很正常,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尘文简在世上翻云覆雨几百年,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料也瞧不上他。
何况,他们还有养父子这一层身份,尘文简待从前的他也不怎么走心,没道理这会儿对他生出什么不可言说之情。
尘云离在心内唠唠叨叨了一大堆,真躺到床上,躺到尘文简身边时,所有纷乱复杂的心绪霎时沉淀了下来,他的心奇妙地安静下去,稳当得一闭眼,睡意就来敲门。
尘文简睡前脱去了外面那件华美的织金玄色长衣,内里的意料是柔滑的丝锻,发丝铺叠其上,冰凉顺滑,有意无意地贴着尘云离的身体。
蓦地,他翻身面向尘云离,一道阴影倾斜着将他完全笼罩,仅剩的一点微薄光线被彻底阻隔在外。
他睡在寂静的黑暗里,如陷深渊,恍然以为身旁盘踞着一尾金瞳黑龙,护食似的用尾巴将他层层盘绕。
尘文简没有碰他,只将眼神投注在他面上,宛若有千斤之重。
尘云离被盯得浑身发麻,忍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上他的眼睛。
“睡吧,我不会跑。”
“你还没同我说……”
“说什么?”
“……”
“……睡吧,尘文简。明早见。”
“嗯。”

你永远可以相信尘云离的睡相。
清晨, 难得睡了个无梦的好觉的尘文简被屋外动静惊醒,感受到身上各处传来的压迫、禁锢感后低头一看,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了这句话。
尘云离睡得四仰八叉, 手臂缠在他腰部和脖颈上, 左腿穿进他小腿之间,紧紧贴着从腿肚到脚踝的位置, 脑袋则搁到他颈窝里,呼吸绵长温热,尽数喷洒在他颈侧。
尘文简仿佛变成了一只超大号的布偶, 被他毫不客气地拥在怀中, 力道很大,不仅毫不温柔,甚至有种理直气壮的霸道。
看着他安心熟睡的脸蛋, 尘文简顿时将外面的骚动抛在脑后, 伸出指尖点了点他挺翘的鼻尖,还颇为恶劣地掐住他鼻子,想看他几时会被憋醒。
尘老父亲并未察觉这一举动暗藏的孩子气, 以及一点专属于年少时期,对喜爱亲近之人常有的捉弄之意。
然而尘云离并没有醒来,在被憋醒和被吵醒之间,他选择张开嘴巴呼吸继续睡,甚至打起了惬意的小呼噜。
尘文简忍俊不禁地松开他的鼻梁, 指腹擦过他微凉丰润的肌肤, 点在他唇上,流连不去。
“唔……蚊子!”
迷迷糊糊间, 尘云离“啪”一声拍开他的手,随即挠了挠发痒的唇瓣, 紧闭的眼睫慢慢掀开一条缝。
光从门外散射进来,落到床上,先染了尘文简一身,被挡去大半,然后才映入他的眼帘。
于是他先看到尘文简晕着金边的黑亮长发,之后是他近在咫尺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半笼着瞳眸,懒散的波光在眼底流转,犹如浮覆薄雾的海面,这也让他的视线有了近乎实质的重量,投到尘云离身上,便让尘云离的睡意散了大半。
“早。”尘文简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早……你怎么离我这么近?”尘云离声音沙哑,尾音带着一点黏糊的撒娇意味。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自己手脚并用抱着尘文简的画面让他余下的睡意也散了个干净。随之复苏的五感使得许多被他忽略的感觉席卷而来,他能嗅到尘文简发间凛冽的香味,丝锻衣料下温热的肌肤和紧实的肌肉,还有发丝蹭在耳边的凉滑。
尘云离“嗷”一声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涨红了一张脸:“你你你……”
尘文简慢条斯理地坐起,抖了抖宽大的袖摆,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我从不知你的睡相这么糟糕,以后无论如何都要禁止你与他人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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