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boss(退厄)

进来的内阁大臣得到侍从的示意，知道陛下的心情不错，顿时松了口气，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陛下，”大臣向皇帝行礼，待皇帝颔首示意后才站起身，娓娓道来，“按照搜索队传上来的坐标，我们现在已经到达目标海域了。”
侍从的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端着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皇帝的左手边。
褐色的热茶上方浮起一层香气扑鼻的白雾。
皇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翻过一页书，发出细微的声音。
大臣揣测着皇帝的心思，继续说：“因为这片海域是王族人鱼的地方，我们的海洋特遣队也不能直接下去，目前就在海面上用仪器搜索。”
皇帝还是没什么反应。
如今的皇帝陛下颇有统治手腕，早年上位时将帝星的大大小小反动贵族迅速收拾了干净，在位的几十年里甚至还占领了十几个新星系。
只是或许是早些时候太过勇进，现在的皇帝陛下倒是少了许多锐气，人都中和了许多。
这些年星际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交由内阁去办，陛下从不过问。
这次突然提出要到海上，也是因为担心皇太子的安危。
陛下至今未婚，皇太子是过继的兄长家的孩子，算是陛下的侄子。
只是现在的情况……
大臣暗暗擦汗，决心陛下不提起，他绝不主动说关于皇太子的情况。
只是就在大臣还犹豫着怎么跟皇帝往下说的时候，外面的门忽然传来急促的两下敲门声。
门口的侍从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皇家海军上校，跟沙发上的皇帝板正地行礼之后便直接开口：“陛下，我们找到皇太子殿下了。”
皇帝终于有反应了。
上校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两位侍从的陪同下，浑身湿透的阿克蒙德颇为狼狈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地板上凝结了一层水。
查理·阿克蒙德，帝国的皇太子，第一顺位继承人，在消失了长达二十多天之后竟然主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阿克蒙德，不，现在应该叫查理，谨慎地捋了把湿漉漉的金色头发，也不敢直视皇帝的脸，径直单膝下跪。
“陛下，都是我的错。”
皇帝问他，“既然平安无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让我现在如此大动干戈找你。”
阿克蒙德深吸一口气，深色的眼眸终于抬起来看向皇帝，与皇帝深金色的眼睛遥遥对视。
这样的动作实在有些无礼，身边的侍从想要提醒，只是隐隐察觉出船舱内氛围的变化，也只好把话重新憋了回去。
皇帝微微皱眉。
查理重新把头低了下来，声音却掷地有声，“陛下，我找到海洋之心了。”
一旁的内阁大臣震惊的捂住了嘴巴，身后的皇家海军上校更是瞪大了眼睛。
皇帝上前两步，声音罕见地有些快，“你确定？”
“百分之九十九，”查理很谨慎，“基本能确定，我看到的那个就是海洋之心。”
“跟家族传闻中记载的能力几乎完全吻合。”
皇帝的表情终于有了微的变化。
查理还在飞速地说着，“原本伊丽莎白号出事后我的通讯仪器便出问题了，后来机缘巧合在海洋活了下来，按照计划是要早些回皇宫让陛下放心的，只是……”
“只是中间碰到了海洋之心，便留在海底多观察了几天。”
皇帝负手站定，暗金色的眼底被眉眼投下的阴影遮挡，“在哪里碰到的海洋之心？”
查理没有遮掩，“在一条人鱼身上，他的胸口长着一个可以隐藏的蓝色鳞片，那个鳞片就是海洋之心。”
周围的人听的愈发紧张，旁听的内阁大臣甚至忍不住要插话，却被皇帝抬手打断。
瞬息之间，皇帝便想明白了很多事，“所以伊丽莎白号被蓝鲸撞击……也不是因为意外，而是这条拥有海洋之心的人鱼做的事。”
查理点头。
皇帝沉声问，“人鱼呢？”
“没有带过来，”查理说，“走之前我先试图言语劝他，他没有答应……昨天晚上我便趁着人鱼都在睡梦中的时候想要把他直接带走……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查理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水，“要不是今天正好碰到陛下的船，我现在估计要被人鱼抓回去了。”
怪不得今天海下的人鱼这么多。
身后的上校默默想着，猝不及防被皇帝点了名。
“现在外面还是有很多人鱼吗？”
上校赶紧点头，“是，今天人鱼很多，我们已经进行了驱赶，可是他们都不走，刚才已经吩咐下去准备把那些影响搜寻的人鱼都活捉了。”
皇帝忽然抬腿往外走。
屋内的侍从上校和大臣们急忙跟上。
甲板上站着很多士兵，在看清来人后皆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们刚刚才得到命令抓人鱼，只是这片海域的人鱼格外狡猾，一时间一条也没有抓上来。
皇帝看也不看甲板上哗啦啦的一片行礼，抬手夺过一个士兵手上的望远镜。
“那条人鱼长什么样子？”
跟在后面的查理忽然有些语塞。
望远镜中映出一片深蓝的大海。
一条黑发黑眸的蓝色人鱼留下惊鸿一瞥，很快消失在望远镜的视线中。

人鱼向人类发出了警告。
在皇帝放下望远镜回到船舱之后, 海面上风浪大涌，紧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浪潮推动着船队，力量之大甚至把皇家经过改装的轮船都推动的偏离了方向。
船舱门紧闭着, 一点动静都没有。
“陛下这是……？”内阁大臣有些疑虑，迟疑地看向皇太子。
刚才就在询问查理关于那条人鱼的具体信息后，皇帝便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对着海面盯了许久。
一直到旁边的侍从提醒, 皇帝才放下望远镜，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查理。
——随后便是头疼又发作了。
皇帝的头疼是早年在星际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休息恢复，直到现在还偶有发作。
不过这些年皇帝远离国政，两耳不闻窗外事, 身边的侍从基本没有再见过皇帝头疼。
这次头疼却是来的突然。
额角下的金色碎发随着海面上的风浪微微起伏, 查理对内阁大臣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切如常的海面。
等旁边的内阁大臣表情都有些难看了, 查理才缓缓收回视线, “陛下这次头疼距离上次有多久？”
另一边的侍从赶紧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上次发作……大概还是在几年前。”
几年前啊……
查理抿唇，压下了心里忽然涌上来的一阵奇怪感觉。
让人鱼们警惕了好久的舰队缓缓驶离了这片海域。
人鱼们纷纷松了口气, 唯独卡罗还是忿忿不平，“那个狡猾的人类……还是让他跑了。”
虞嫊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深蓝色宝石, 总感觉阿克蒙德走的有点太突然了。
是因为他没有答应一起上岸吗？
因为发生了阿克蒙德这件事, 人鱼们把虞嫊看的更紧，连每日照常的巡逻都取消了。
“海洋温度在逐渐下降，这段时间的渔船会格外频繁, ”卡罗叹气，“您还是不要露脸了, 让我们去巡逻就行。”
虞嫊的容貌哪怕在人鱼中都格外瞩目，更不必说在丑陋的人类中会是什么水平了。
卡罗觉得很有必要跟虞嫊说清楚形势的严峻性。
“不单单是因为您的身份，”卡罗说，“……您的样貌，很容易吸引到人类，他们会为了拥有一只漂亮的人鱼不择手段。”
虞嫊懵懵的，“……我吗？”
利维坦适时出现，身体上发亮的鳞片倒映出虞嫊可爱的短脸，还有一头卷曲的细软黑发。
卡罗的脸有点红，眼神飘忽，“对，就是您。”
深海中最漂亮的人鱼。
等卡罗走了，虞嫊挠了挠脸，对着利维坦的鳞片左右看看，咕咕哝哝跟系统08说话：“要说可爱……我还是有点的吧，但是怎么也算不上漂亮吧？”
变成人鱼后的指尖有些锋利，挠的脸蛋上浮现出几道红印子。
【你很漂亮。】系统08的声音格外笃定。
虞嫊撇嘴，有些不信。
【如果你不漂亮，他们为什么都喜欢跟你亲嘴？】系统08似乎很无语，语气硬邦邦的，【难道就你的嘴香？】
“我的嘴巴就是很香，”虞嫊瞪大眼睛，反驳系统08的话，“一点也不臭好不好？”
系统08彻底闭嘴了。
他实在是不太想跟宿主在副本里因为“你的嘴巴到底香不香”而争论不休、浪费时间。
不过虽然系统08不说话了，但虞嫊还是把它的话听进去了一点，迟疑地照着利维坦的鳞片又看了看自己的脸。
“前面的副本都是巧合……”良久，虞嫊心虚地跟系统08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扑扑的，“你看，这个副本还没有人亲我呢。”
系统08正想说“你真的很想被亲吗”，虞嫊身后庞大的利维坦忽然甩了甩尾巴，晃着脑袋凑过来碰了碰虞嫊的嘴巴。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虞嫊一时间都愣住了。
利维坦的皮肤很凉，脑袋黑黢黢的也看不清嘴唇的位置。
他只是轻轻“碰了碰”虞嫊，跟真正的亲吻相比，倒更像是小狗热情地跟主人贴贴。
虞嫊也想到了这一点，随即反应过来搂住利维坦的脑袋揉了揉。
利维坦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隐藏在黑色鳞片之下的血管因为兴奋都微微膨胀鼓起。
皇帝病重了。
精神躁动发作的来势汹汹，皇宫里的御医一时间都拿不准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虽然早些年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可后续陛下回到帝星之后几年的时间都在养病，若不是受到了大刺激怎么也不至于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
皇帝陛下生辰的那天，哪怕皇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传入内廷，陛下也不过是发了脾气，并没有头疼。
怎么出了一趟海，找回了皇太子却又忽然生病了？
陛下的寝宫放着娇艳欲滴的蓝玫瑰，在窗口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打入了镇定剂之后，皇帝终于能稍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陛下怎么会忽然头疼？”几个内阁大臣和众议院议员很是关心皇帝的情况，围着御医压低声音询问着，“……会不会是因为在海上吹了风，才导致旧病复发？”
御医摇头，“陛下这些年身体强健，怎么也不至于吹了海风就头疼。”
去年的时候陛下还跟着皇太子前往深巨星，深巨星温度奇低，室外冷风又大，即便是这样皇帝也一点事都没有。
必然不是在海上吹冷风导致的。
一旁的查理已经换上了皇太子的服饰，左右两侧的衣摆垂至脚踝，金丝滚边闪着细微的光芒，和他金色的头发遥相呼应。
查理听了一会儿，忽然插嘴，“如果陛下使用了精神力，会不会导致复发呢？”
御医迟疑了一下，“……陛下已经许多年没动用过精神力了，按理说，如果突然高强度使用，的确会……只是……”
只是当时明明只是在游轮上望远，怎么会忽然使用精神力呢？
而且御医刚才已经问过了皇帝，皇帝回答的也很坦然。
——“没有。”
……陛下，总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隐瞒吧？

皇帝醒来的时候窗帘刚被侍从拉开。
一直陪在身边的查理赶紧起身, 按照皇帝的示意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御医给您打了镇定，现在还头疼吗？”
皇帝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还好。”
查理松了口气，只是眉眼间看着依旧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其他情绪。
若是在平时，皇帝一定能敏锐地察觉出查理有话要说, 只是今天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查理身上。
为了保持屋内的空气清新，侍从会定期更换屋内的鲜花。
这次放在窗口的便是蓝玫瑰。
应该是早上刚浇过水，蓝玫瑰的花瓣上坠着大大小小的许多水滴，在阳光下显得的晶蓝色的玫瑰花瓣更透亮。
皇帝凝视了许久，久到一边的侍从都有些惴惴不安，“……陛下, 是这花有什么不对的吗？”
查理循声看去, 也跟着皇帝看了会儿玫瑰。
“哪里的玫瑰花？”
皇帝冷不丁问道。
侍从揣摩不出来皇帝的心思，只能按照问题老老实实地回答, 介绍了花的来源。
说完还笑着补充, “蓝玫瑰对环境的要求很好, 为了保持玫瑰的鲜度，基本上两天就要把花换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
侍从反应很快地抽出一枝开的最好的玫瑰, 双手呈给皇帝。
查理心中诧异，顺着侍从的动作视线缓缓定格在皇帝手中的玫瑰花上。
……这花。
陛下之前也喜欢玫瑰花吗？
查理正疑惑着, 手上拿着玫瑰花的皇帝忽然开口了：“在海上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查理微微低着头，反应很快，“记得。”
“嗯, ”皇帝摆弄了几下蓝玫瑰，眉眼竟是因为蓝色衬托的有些温柔, 恍然间查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说来听听。”
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这个。
查理心中闪过千万念头，面上不显，“是，拥有海洋之心的人鱼我见过，黑发黑眸，长着蓝色鳞片——”
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抬头看了看他，“怎么不说了？”
查理定定地看着皇帝手上的蓝玫瑰，每一篇花瓣上都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漂亮又脆弱。
蓝玫瑰、蓝色……
查理的后背缓缓冒出了一层冷汗，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查理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当时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当时陛下拿着望远镜，正好就看到了远处露出脸的虞嫊。
虞嫊的容貌那么显眼，即便是陛下也很难不注意。
就是那几秒钟的功夫，陛下一定是看到了虞嫊，突然便使用了精神力想把他抓过来，只是使用精神力引发了病根，才让虞嫊逃脱了。
脑子里还乱糟糟的，寝殿的大门却被御医等一大群人推开了。
两人的谈话就此打断。
除了几位御医，身后还跟着几个内阁大臣和议员，旁边是随从。
而再往后又是黑压压的一群人，看不清都是谁。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御医恭敬地跟皇帝行礼，“陛下，您现在感觉如何？”
皇帝：“只是有些胀痛，已经好很多了。”
几名御医对视一眼，很快便有人上前接着说：“陛下这次的精神海出现了问题，我们讨论了一晚上，觉得还是要小心治疗，趁着这次机会也修复一下陛下的精神力，所以……”
御医们让开了路，与此同时，后面黑压压的几个人推着两个大箱子缓缓走了进来。
箱子的东西有些重，滑轮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骨碌声。
盖子盖的不太严实，因为推动溅出了一些水渍。
“陛下，这两条人鱼是专门挑选给您的，人鱼的歌声可以修复精神海，您不妨试一试。”
御医说着，便抬手揭开了蒙在外面的白布。
人鱼难以驯服，被抓上岸的人鱼更是很难繁育出小人鱼，所以目前帝星上使用的人鱼都是野生人鱼。
野生人鱼不服管教，往往需要长期训练才能逐渐变的温顺、贴近人类。
两条蓝色鱼尾的人鱼随着御医的动作骤然出现了箱子里。
箱子做了密封处理，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两条人鱼好奇地冒出脑袋，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帝看。
这两条人鱼是经过精挑细选后选出的脾气最好的人鱼了。
波光粼粼的蓝色鱼尾在水下轻轻摆动着，带起一层层涟漪。
皇帝的目光落在人鱼的鱼尾上。
“您看……”
“不用。”
皇帝收回了视线，手指搭在蓝色的花瓣上，声音淡淡，“不需要人鱼来治疗。”
御医有些着急，“可是您的头疼——”
“如果真的想让人鱼来治疗，”皇帝的视线没有移开蓝玫瑰，抬手在阳光下打量着花瓣，“那就去给我找一条黑发黑眸的蓝尾人鱼。”
查理抬头，猝不及防跟皇帝暗金色的眼眸对视。
水箱中的两条人鱼彼此对视了一眼，在所有人类都没有注意的角落悄悄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虽然他们远离海洋已久，靠着攀附人类在岸上过着还不错的生活。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大海。
——还有他们的王，海洋中唯一黑发黑眸的蓝尾人鱼。
御医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忽然提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