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绥终究是睁开了眼。
他心里有些遗憾,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再享受……哦不是,再收集了。
大海中的危险物们兴奋贪婪地嘶吼着,湿漉丑陋的爪子和触手奋力向着坠落的晏绥伸出。
晏绥一手抓着衣兜兜住材料,顺着风的流动舒展地一扭身,右手微动,那把残破的手术刀在他手心凝聚成形。
细长的手指轻巧地捏住手术刀,朝着下方用力一划。
里应外合之下,那几不可察的空间薄弱处,彻底被一刀破开!
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缝随之被划开,横贯在晏绥和危险物之中。
这条裂缝也在被划开的瞬间,开始迅速不断地弥合缩小。
大海中的危险物们不甘地嘶吼,乌云旋涡里无形巨眼的尖笑也戛然而止,愤怒地朝着坠落的晏绥伸出滚滚灰黑色的云雾触手。
晏绥的目光在风中扫过那无穷无尽的危险物大海,最后落在了身下的裂隙里。
以他下落的速度足以在裂缝消失前进去,只要那些云雾触手抓不到他……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一瞬,而下一个瞬间,一个拳头豁然从裂缝中伸出。
晏绥看到这条套着熟悉的锈红色外骨骼拳套的拳头时,不由一笑。
那个握紧的拳头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张开手,精准地在半空中抓住了如炮弹一样直直地坠来的晏绥。
恐怖的下坠力道被肌肉紧绷的手臂缓冲了一下,随后晏绥就被这条手臂顺着下坠力利索地扯进裂缝中。
眼前一黑再一亮,晏绥被裴野望从黑洞中一把扯出。
与此同时,裴野望覆盖着坚硬外骨骼的锈红色拳头呼啸而过,朝着黑洞一拳轰出!
“轰隆”一声巨响。
锈红色的巨拳上裹挟着强烈的气流, 带着奇异的音调,正面迎上了所有顺着裂隙和黑洞试图攻来的所有东西。
不依不饶追来的云雾触手和危险物们的触手爪子被巨力一击,赫然散开, 溃不成军。
巨大的裂缝爬满了黑洞所在的墙壁,随后整面墙壁轰然倒塌。
与急诊大厅一墙之隔的抢救室也暴露了出来。
墙壁破碎后, 黑洞彻底消失。
急诊大厅内七横八竖地躺了许多危险物, 那个巨型融合危险物也歪在一边, 看着已经彻底不省人事。
察觉到裴野望的目光横了过来, 晏绥马上双眼亮晶晶地开口赞道:“裴大厉害, 一拳就解决了。”
裴野望扫了一眼他鼓鼓囊囊快要兜不住的衣兜, 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挺乐在其中啊。”
晏绥干咳一声,略有些激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他拢着满兜的材料,缩着脖子小声地说:“没有, 只是不拿白不拿……”
他往上一拉, 白皙劲瘦的腰腹顿时暴露出更多, 白晃晃的惹人眼。
“行了, 不抢你的。”
那截腰实在白得晃眼,裴野望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他的余光自晏绥手腕表盘上明亮的绿色一扫而过,拖着嗓音说:“只是我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将你捞出来,别把自己的小命玩完了。”
晏绥乖乖低头, 一边“卸货”一边老老实实地认真反省:“对不起,这次是有点冒进了, 下次我会注意。”
传送的通道已经彻底关闭,凝聚不散的浓紫色污染力量也都逐渐消失。
于此同时, 两人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无形的东西从黑洞中脱离而出, 朝着大厅内的某个方向飘去。
晏绥倏地扭头:“‘祂’要跑!”
这个东西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抵达了楼梯口, 沿着楼梯飘上二楼。
不好,苏婉、徐青山和战员们都在四楼!
刚刚“卸货”完毕的晏绥毫不犹豫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和裴野望一前一后往台阶上追去。
脚步一声声踏在台阶上,急促回响。
“等等,停下!”
冲在最前方的晏绥神经一跳,下意识地一低头。
他的左脚踩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
心脏咚咚地跳动着,某种预感让晏绥顺着台阶往下看,一级一级数过去。
正正好的,十三级台阶。
前方就是颇为熟悉的二楼走廊,但他脚下的确确实实踩着那个凭空出现的第十三级台阶。
急诊科守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上楼梯时遇到十三级台阶时需要后退,当次夜班不得再踏上楼梯。
“趁现在,快下来!”裴野望沉声喝道。
晏绥却没动,他侧着身体和裴野望对视着,一时谁也没说话。
裴野望看清晏绥眼底的亮光,额间神经一跳:“你……”
晏绥扭头看了看毫无异样的二楼楼道,轻声说:“机会难得,不能让‘祂’跑了。”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迈步,踏上了第十三级台阶。
“等等,晏——!”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脚步踏上去的瞬间,眼前的场景骤然扭曲变化。
熟悉的蓝白色走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姑且能称之为走廊的空间。
灰暗的地板和墙面弯曲旋转,空间忽大忽小,迂回曲折。
一排排不规则歪扭的门诊室大门乱七八糟地在走廊上排列着,不知哪里来的光线照得这里模糊又昏暗,直让人头脑发昏。
晏绥回身一看,发现身后也变成一个紧闭的门诊室门,原本楼梯连带着裴野望一同彻底消失不见。
突然,晏绥敏锐地微微侧头,追着刚刚在耳边飘荡的细碎呓语仔细听去,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下意识地再转回身,就见对面的扭曲墙面上缓缓渗出暗红色的痕迹,组成了一段字迹。
【急诊科守则-附则
1、请勿在长廊长时间逗留。
2、门后没有任何东西,请勿开门。
3、请勿相信任何提示精神值的东西。
4、出口就在门后,请仔细观察后选择一扇门离开。
5、请勿相信自己。
6、请坚定地相信自己。
7、祝你好运。】
晏绥一扫而过。
这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
无法听清的低声絮语如蚊蝇嗡嗡,扰人心神。
不安的气息就像是分贝很低的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环绕着这片空间。
如燎原大火般的烦躁和焦虑灼烧着意识,晏绥没有贸然前进,他敛着眼帘站在原地适应了一阵,才面无异色地迈开脚步往前走。
在此期间,他手腕上的表盘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阵,但还是稳稳地定在绿色上。
空寂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着,他扫视着周围怪异难言的空间,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突然,晏绥感觉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皱巴巴的暗色的布。
他挑起来一看,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上面满是凌乱的黑褐色痕迹。
在占满整块布,忽大忽小的“救救我”、“要疯了”等等的潦草字迹下,能勉强辨认的只有三句话。
【要开门,不要开门,要开门,不要开门……
门后是真的,不要开门。门后是假的,要开门!
不!都是骗人的,门后根本没有出口,是——】
后面的字迹彻底变成无法辨认的鬼画符。
晏绥眉头微挑,抬头看向整条空荡又扭曲的走廊。
这块布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后来的阅读者颇有兴致地看完后,起身不急不缓地继续往前走。
这条走廊不仅空间扭曲怪异,时间似乎也被扭曲了,晏绥越过一扇又一扇门,手表表盘上的时间却仅仅过了十多秒。
他放下手腕,目光落在身前这扇沿着内凹的墙面一同凹陷的、不起眼的木门。
这扇木门在形态上与其他门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晏绥身体里某种蠢蠢欲动的渴望却在骚动。
他抬起手,一缕微不可见的深紫色烟雾从门缝里飘出,渗入他的指尖。
晏绥眼帘一抬,看来“祂”跑进了这扇门里?
门把手就近在眼前,他却兴味一笑,后退一步。
他的右手凝聚出那把破烂的手术刀,赫然反手朝着地面扎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原本平整的地面赫然出现一闪黯淡的门。
这扇门在出现的瞬间就豁然洞开,站在上面的晏绥猛地往下坠落。
黑暗彻底笼罩住了晏绥,唯有剧烈的失重和呼啸的风声还能让人感知到自身的存在。
真是狡猾啊。
上面那扇门就是明晃晃的误导,地面上这扇隐藏的门才是“祂”的行动路径。
晏绥定定地注视着脚下,在黑暗中开始期待。
下面会有什么?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仅仅过了一瞬,一点光亮出现在晏绥下方,然后迅速扩大,直至变成一个有形的空间。
晏绥调整了一下姿势,屈膝半蹲稳稳落地。
他抬起头一看,略有些诧异。
这里……是急诊大厅?
虽然是眼熟的大厅,但是周围的环境和布置又与现在的急诊大厅有些不同,看起来颇为老旧和过时。
一条条七横八竖的黑灰色锁链绷直了在大厅内四处贯穿,似乎将这里彻底锁了起来。
锁链之间,挤满了无数面目模糊的人。
戴着口罩的医生护士们推着许多染血的担架推车奔跑着,满身是血的伤者和焦急无助的家属挤满了大厅,绝望地祈求平安。
他们像是定格在了某个时刻,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绝望的死气笼罩着大厅,仿佛无声地呐喊,向着这里唯一能动的活物哭诉。
细碎的呓语声音越发地大了,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哭喊尖叫,吵得人神志烦乱。
晏绥微微一皱眉,又很快松开。
他冷静地踏入大厅的锁链之中,穿过一个个绝望的人,四下搜索。
突然,一片雪白的羽毛擦过锁链,在凝滞的空间里缓缓飘落。
晏绥眼眸一动,注意到大厅深处站着一个古怪的家伙。
它浑身上下怪异地长着许多七横八竖的杂乱翅膀,这些雪白的翅膀微微敛着,一条条粗壮的黑灰锁链交缠其上,锁链的另一端隐于身后的黑暗中。
而在那堆凌乱翅膀的间隙里,能看出个隐约的人形。
两条苍白如纸的手臂从翅膀和锁链中伸出,手臂里环抱着一个闭着眼沉睡的婴儿。
婴儿皮肤发红,身上的羊水还没擦干净,蜷缩着睡得香甜。
它和怀中的婴儿明明就在那,却又毫无存在感,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维度一样,带着一种极其割裂的违和感。
晏绥微微一笑,右手虚虚抓握,那把残破的手术刀在他掌心凝聚成型。
在他握着手术刀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那双翅膀间的苍白手臂动了动,倏然放开了怀抱中的婴儿。
沉睡的婴儿顿时直直往地板掉落。
晏绥下意识看向那个下坠的婴儿。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婴儿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如深渊般的黑暗。
晏绥只觉得脚下仿佛一个踏空,失控地直直地往婴儿眼眶里的黑暗坠去。
急诊大厅里的时间突然开始流动。
含糊不清的呓语声突然震天而起,哭嚎、祈祷和救护车的警笛声响彻天际,更响彻晏绥的耳边,不断回旋交织,直将人拖入深沉的恐惧和疯狂之中。
晏绥垂着眼,满眼空茫,全身的力都卸了下来。
四处贯穿的锁链“哗啦啦”地动了起来,呼啸朝着一动不动的晏绥绞缠而来。
这时,垂着头晏绥突然猛地一抬手。
“叮”地一声,他稳准狠地架开了一条刺来的锁链。
翅膀怪物似是一愣,就见晏绥抬眼望来,清透的琥珀瞳孔里满是明亮而兴奋,哪里有神志昏沉的痕迹?
“别走神哦。”
下一秒,晏绥猛地暴起,疾速朝着锁链后的翅膀怪物冲去。
翅膀怪物两条苍白的手臂一挥,无数条黑灰锁链直冲晏绥而来。
晏绥轻巧地矮身、飞跃、扭身,躲过四下横扫而来的锁链,手里小巧的手术刀“叮叮叮”地架开无数锁头,稳稳地落在了翅膀怪物身前。
翅膀怪物有些仓皇地后退一步,却依然避不开直冲而来的刀锋。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
翅膀怪物猛地一颤,心口位置深深地扎入了一把残破的手术刀。
晏绥抓住手术刀一搅,对它颇为恶劣地一笑:“再见。”
话音一落,他的手一用力,将手术刀搅出的东西扯出。
翅膀怪物徒劳地张了张嘴,身体突然炸开,散成漫天飞舞的雪白羽毛。
所有悬在半空中的锁链重重地坠落在地,晏绥拂去肩头落下的碎羽,抓着从翅膀怪物心口拔出的羽毛,稳步穿过一地的锁链。
坠地的婴儿已经消失不见。
他朝着婴儿坠地的地方伸出手,摸到了其后不可见的门把手。
某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晏绥,他要找的目标,那个兴风作浪的“祂”就在这扇门后。
“我的运气一直都还算可以。”
晏绥自语道:“祝我好运。”
说完,他豁然拉开这扇无形的门,朝着其中一跃而入!
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将一切光线阻断。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笼罩而来,只是这次周围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朦胧混沌的灰蒙雾气。
晏绥如一颗彗星划破这片浓雾, 稳稳地落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他抬头四望,浓重的灰雾笼罩着四周, 可见范围内仅有光可鉴人的石地面, 以及高耸入云的黑色长柱, 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缓缓吹拂而来, 搅动着灰雾四处流动, 却始终吹不开浓稠的雾气。
这里没了恼人的哭喊尖叫, 但一直跟随着的细碎呓语却越发清晰,仿佛有个人趴在自己肩上对着耳朵轻声诉说,诉说的内容却一片混乱疯狂, 难以识别。
晏绥扫视四周, 将手中那根从翅膀怪物心口内扯出的羽毛往地上一抛。
羽毛无视了吹拂而来的风中, 打着旋缓缓飘落, 轻缓地落在地板。
晏绥的目光顺着羽毛落下的地方缓缓抬头,凝在前方未知的迷雾里。
他缓缓笑开,俯身将羽毛捡起来,脚步轻快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越往前走, 刺入灰雾中的高大立柱越发密集,这些长柱黑得浓郁深邃, 仿佛吸收了一切光线,表面却浮现出意义不明的诡异浮雕和符号纹路。
看多两眼, 都会被其中恐怖和疯狂的意味摄住心神, 再难自拔。
晏绥屏息凝神,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的心咚咚直跳。
终于, 他走到所有立柱交汇之地。
立柱们奇异地彼此拱立着,仿佛形成了一个通天彻地的古怪王座。
而在王座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浓雾后若隐若现。
这个黑影极为庞大恐怖,根本无法形容其诡异的形态,它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注视着晏绥。
在看到黑影的瞬间,晏绥大脑“嗡”地一下,瞳孔骤然扩大。
一切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仅仅是看了一眼那道模糊的影子,意识便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记闷棍,彻底宕机。
无数凌乱疯狂的知识如滔天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和意识,像是被吹到极限的气球,还在玩命的往里面打气。
晏绥像是溺水的人,在这股洪流中被裹挟着,身不由己,无力挣扎。
终于,“嘭”地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气球彻底爆裂。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一只雪白的翅膀赫然刺破胸口的衣服,从晏绥胸口伸出,在空气中伸展。
晏绥的眼神在疼痛中清明了一瞬。
细碎的白羽在空中漂浮着,他下意识地低头,只听“唰唰唰”地一阵声音响起,许多雪白的翅膀从他的肩膀、腰侧、手臂、大腿等等奇怪的地方生长而出,在半空中扬起。
这怪异的模样与其说是生长出翅膀,不如说像是被这些翅膀刺穿了身体。
迷乱混沌又破碎的感官里,耳畔鸣叫不休的尖锐“嘀”声都显得遥远。
晏绥满是混乱重影的视线里,最后一点恍惚的亮色便是手腕上刺眼的红。
“……”
闯入灰蒙世界的渺小人类停止了挣扎。
仿佛在想着翅膀怪物异变的晏绥双眼空洞地跪坐在地,手腕上表盘尖锐地响着,却根本唤不回主人的意识。
迷雾后的黑影终于动了。
祂似是被眼前一幕逗乐,尖声的笑着,震得灰雾荡开一层层波纹。
也不知道祂做了什么,无数锁链倏地自四面八方的立柱上弹射而来,死死缠住晏绥的身体和身上新生的羽翼,将他的双手向着两边拉开,悬吊而起。
被吊起晏绥无力地垂着脑袋,像是被困在蛛网正中央的猎物。
“……”
寂静之中,两条仿佛外附层层骨刺或是鳞甲的黑红色肢体从黑影的方向探出,穿过浓雾,缓缓伸到晏绥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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