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prove)

游凭星敞开了说：“你为什么要注射药剂，让自己提前进入情期？”
陆琛眼底波涛暗涌，只一瞬便看向别处。游凭星一直盯着他，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
“我……”陆琛开了个头，没有下文。
游凭星久久没有等到回答，替他说：“因为你觉着‘上床’是表达喜欢的方式，别人对喜欢的人告白、求婚、上床，你就照着做。”
“你觉着与我结婚会对争权有利，所以用‘喜欢’为你的动机包装。这些天你一直在演，你做给我看，做给全帝国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
“你挂在嘴边的‘喜欢’都是在模仿，你没有这种情感，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不是！”陆琛立刻否认.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急促，是被游凭星窥探到真实想法的紧张，同时还有些被人理解的隐秘兴奋。
游凭星懂他，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肯定；游凭星不喜欢真实的他，对他而言又是极大的挫败。
精神控制若掌握不好度，就会适得其反。
陆琛知道自己的思维异于常人，他故意说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就是想要试探游凭星的底线。在毁掉真实的自己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对方能接受。
但事与愿违。
所有人都想与爱人分享悲喜，陆琛却无法表达真实情绪。他想坦诚，但仅仅展露内心的冰山一角就会遭到嫌弃，所以他放弃了。
陆琛想要爱，不想不被喜欢，更不想被抛弃。
他这辈子坦诚的机会有且仅有这么一次，倘若游凭星这时能多一些耐心，倾听他的真实想法，或许两人又是另外一番结局。
阴暗扭曲的畜生重新披上人皮，尽职尽责地演游凭星会喜欢的角色。
陆琛很聪明，分裂出的多重人格非常会换位思考，瞬间盘出一条支撑人设的逻辑。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我给你最盛大的告白，最隆重的订婚，甚至可以把自己给你。你打我骂我冷暴力我，这些我都能忍，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你说你不是同性恋，帝国所有Omega都想睡你，我终日提心吊胆，怕你闻到什么味道就突然被人抢走了；你认识那么多军官，我却没有朋友，你与朋友聊天，我问问都不让，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闷着不与我说话，又怀疑我对你的情感倒打一耙，你说我是什么心情啊？”
谎言说多了连自己也信了。
陆琛半真半假地给自己洗脑，越说越起劲儿，最后几乎是吼出，“你这么好，又有那么多人惦记，谁知道他们对你有没有想法。你总对我爱答不理，我一直冷脸贴凉屁股，心里能平衡吗！我用药将情期提前，是因为你说，不让我缠着你！但凡你对我好点，我都不至于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们的争执迅速引起机场行人围观，虽然二人都带着口罩，但穿的衣服与吃海鲜时一样，他们吃海鲜时有好多人拍照。游凭星极度社恐又面皮薄，就怕突然被谁认出来，气势霎时软了半截。
“你先放开我，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说，行么？”
陆琛皱眉，“我放开你跑了怎么办，我不放！”
游凭星见他又来劲儿，妥协道：“那好，你抓着我，跟着我走。”
二人走到僻静的地方，游凭星说：“不与你说话是因为刚刚很生气，我不想在不冷静的时候与你争吵。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你突然管着我，让我很不习惯。”
“Alpha都会受Omega信息素吸引，但我不是狗，不会闻到味就就跟人跑。”游凭星点开终端给陆琛看聊天记录，陆琛梗着脖子佯装不屑，实则在显示屏滚动中记下了所有。
“我确实认识很多人，但很少回无关紧要的信息，除了你应该没有人对我有想法。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让你看这些是为了给你安全感。”
陆琛一心二用，眼睛负责记信息，嘴负责说：“你刚刚说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以后你生气也不要再说那种话，我真的好难过。”
游凭星收了终端，想了想，说：“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想法，现在我们意见不统一，各抒己见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扩大矛盾。马上大选，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这段时间先你回皇宫，我们都冷静一下，等大选结束再聊。”
有什么好冷静的？
陆琛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他、缠着他、粘着他，游凭星最吃这一套，但随后又想到了别的。
“可你身体不好，没人照顾……”
“我没事。”
“那，这几天我要是想你了，能去找你吗？”
“不能。”
陆琛象征性又磨了几句，如意料中一样所有无关痛痒的话术都被拒绝后，将游凭星送回住处。
都城傍晚阴风骤起，陆琛卷着黑压压的乌云，直奔陆军部队。
周小波与云逐风刚离婚，依解彦的秉性，绝对不会放过上位的好时机。
虽然游凭星划聊天记录的速度极快，但陆琛还是看到了，他对栋梁说：查下解彦。
游凭星深夜被梁栋来电惊醒，对方说：“我也不想这么晚打扰你，但事发突然。”
“我黑了解彦的终端，查到他在半年前频繁调用军车，顺着军车又查到了战舰部件的贩卖记录。军车调用需要皇印，解彦半年前还不是上将，所以他上面肯定有人。但奇怪的是，他的终端只能查到与下面的沟通记录，查不到他的上线。”
游凭星顿时想到联盟走狗，困意全无，“我们知道终端被监控，用纸张传递信息，对方显然也是做了防范。我能猜到他上面的人是谁，你先把查到的资料发给我，不要打草惊蛇。”
梁栋说：“我觉着还是不要发你资料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对方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我刚破译解彦的终端，他在今天下午就死了。”

第47章 “原来我们从来就没开始过。”
在Bana岛时，游凭星几乎没睡过完整觉，回都城后又被深夜到访的梁栋惊醒。
梁栋抱着膀子严肃道：“我觉着你这里不安全。”
游凭星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淡淡道：“这里不安全我去你家吗？”
“不不不。”梁栋连连摇头，“被监视被暗杀都是你的事，咱们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划清界限？”
“是啊，咱们就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你可别把我当兄弟。”
游凭星：“晚了。”
“啊？之前踢我膝盖骨的时候不把我当兄弟，现在生命受到威胁开始认兄弟？”
游凭星说：“之前联盟走狗应该不知道你帮我干活，否则不会让你查到这么多事儿。现在你刚查到解彦他就死了，说明走狗已经关注到你，所以你现在想撇清关系已经晚了。”
“我还以为你……”梁栋噎了下，目光看向别处。
“帝国我信任的只有你，所以才让你帮我查事。”游凭星说，“你以为的没错，我把你当朋友。”
这13年梁栋终日面对的是滑头的商人，游凭星面对的是虚以为蛇的军官，他们只在与彼此交谈时，才会展露真实的自己。
今夜得知解彦死讯，梁栋想都没想就直奔游凭星住处。解彦在紧密布防的陆军部队都能死了，游凭星在没人看护的日租房岂不是更容易出事！
他不想游凭星出事。
他早已将游凭星视作挚友，只是嘴硬不说。
梁栋又噎住，缓了会儿才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住几天，但要交房租！”
游凭星说：“我不去你的狗窝住。”
“啊？我好心帮忙你居然嫌弃我！”
“主要是不想交房租。”
“真小气！”梁栋眉毛挤成一团，深深吸气，然后做了个重大决定，“可以先赊账，等你有钱再来住！”
商人重利，能让这铁公鸡同意赊账，实属不易。
游凭星唇角微微上扬。
游凭星说：“我这不安全，你那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一些。”
游凭星摇头，“走狗要是想杀人，再周密的布防都白费，一两个人无甚差别。”
梁栋皱眉，“难道要坐以待毙？”
游凭星不想坐以待毙，但走狗势力通天，眼下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不想朋友担心，便岔开话题：“你半夜来，就是想说这个？”
“不是。我是怕你的终端被监控，所以就想和你当面说。”
游凭星打开终端，删掉与陆琛的聊天记录，关机和备用终端一并给梁栋。
“监测下，有问题就买新的，没问题明天再给我。”
梁栋点头，进入正题：“我今天上午破译的解彦终端，为了佐证信息的真实性，去了C分队。我问你要C分队的授权，但你一直没回信。”
“上午在坐飞机，没看到信息。”
坐飞机？
“啊，飞机啊，飞机真好坐。”梁栋秒懂。
“看你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这飞机坐的挺累吧。”
“下次订个头等舱，弄点儿特殊服务，可能坐起来就不这么累了。”
“……”
梁栋见游凭星吃瘪，心中舒爽，本想再揶他几句，但当务之急是说正事儿。若没要紧事儿，也不至于这么晚跑一趟。
“咱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做完，就寻思好不容易来一趟C分队，不能无功而返，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等了6小时20分后，终于在侦查官交接班时间黑进了他们系统。”
梁栋说了这么一堆话就是为了铺垫自己的劳苦功高，也肯定是查到了什么要紧事儿。游凭星顺着他问：“结果呢，查到什么了？”
“我查到了司法部李经武的私户经常与C分队有资金往来。”
“司法部长李经武？”
“对。”梁栋点头，“我顺着这条线想黑李经武的终端，结果他的终端跟解彦一样都是加密的，破译需要时间。我寻思这线也不能到这里就断了，于是就黑了他老婆的终端！”
游凭星看他这翘尾巴求夸的样儿，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个老机灵鬼。”
梁栋没好气道：“总把天聊死，真服你了。”
游凭星故作崇拜：“你真厉害。查到什么了，好好奇哦。”
“你这变脸的本事跟谁学的，演技也太差了吧！”
游凭星想到教他变脸的人，刚交到朋友的欣喜瞬间消散。
“你还起劲儿了是吧，这回变得挺真，一看就是生气了，气中还带着那么点儿哀怨……”
游凭星打断他：“有事说事。”
正事要紧，梁栋不再扯皮，再次回归正题：“李经武跟他老婆关系是商业联姻，俩人平时各玩各的，为了避免财产纷争，他们约定：谁都不能有孩子。孕妇被杀李经武曾怀疑是他老婆干的，二人平日鲜少说话，因为这事儿争吵的聊天记录比之前十年说的话都要多。”
“今天他们又来了新的争吵话题。”梁栋说，“李经武老婆骂他不知轻重。”
“‘怎能因为一个孩子，就买凶杀元帅，与军区为敌？’”
原来半月前的刺客是李经武安排的。
“孕妇死前一天与我有接触，李经武是怀疑我杀了人。”游凭星理智分析，“可他是如何知道我与孕妇见过？”
“难道他在Holy安了监控？”
“不可能。”游凭星否决，“Holy只有皇室的监控。”
“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啊，管他怎么知道的做什么！现在已经知道李经武想杀你，并且与C分队有频繁的资金往来。联盟走狗也是想杀你，并且贩卖战舰零件。”
梁栋一锤定音：“所以李经武就是联盟走狗！”
“不对。”
梁栋皱眉，“怎么就不对了？”
“时间不对。”游凭星说，“联盟走狗在3年前就想杀我，而我与孕妇见面是在1月前。”
梁栋语塞。
游凭星靠在椅子上，眉间难掩疲意，眼神却异常锋利。
“之前你查走狗时，非常顺利地查到了张文德与军车的沟通记录，孕妇又来让我看张文德参与多人运动的视频，所以那时我主观判断，张文德是走狗。”
“现在你又查到了李经武与C分队的资金往来记录，并且非常容易地得知李经武买凶杀人。”
“你不觉着线索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么？”
游凭星常年生活在皇室的监控下，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同时也练就了超强的反侦察能力。
梁栋恍然大悟：“狗之前误导我们怀疑张文德，现在又诱导我们怀疑李经武，将我们当傻子耍！”
游凭星疲惫地点点头。
“走狗上次安排的线索很自然，这次让你查到的线索非常突兀，想必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着急的事儿。”
“我觉着解彦这条线应该是查对了。”
梁栋愤恨道：“查对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
游凭星被他喊得脑仁疼，皱眉说：“我真熬不住了，你先弄下我的终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梁栋只会查线索缺乏分析能力，游凭星会分析但身体熬不住，所以只考虑到终端，没想到手环。
翌日，梁栋没来，倒是来了一群保镖。
游凭星睡到下午，想去买点饭，推门只见门口站着4名五大三粗的Alpha。
榴莲味、下水道味、腌海燕味、臭豆腐味的信息素，一个比一个难闻。
游凭星捂着鼻子，瞬间明白是谁安排的。
控制欲强的小心眼儿。
游凭星让保镖去买饭，回屋躺摇摇椅上望天。
上周这个时间，陆琛会在他身后看生物学相关的文献，翻页时推几下摇摇椅。现在没人推椅子，游凭星也懒得自己晃，没滋没味儿地就着窗外的海水吃饭。
游凭星不想面对，不敢想陆琛，但又抑制不住。
他不想被情感冲昏头脑，做错误的决策，所以每每想到陆琛的好，就会逼着自己去想他的坏。
先不论陆琛草菅人命、想把自己变成残疾，单凭“为了留住自己提前发情”这点来说，陆琛就不正常。
自己真的能接受一个不正常的人吗？
可接受不接受的又能怎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况且也活不了几年了。陆琛的性格多半与原生家庭有关，他的性格有缺陷，自己也有缺陷。
游凭星像以前一样想要美化陆琛，给他找补，想了一半又摇摇头，像只左摇右摆的天平。
坦诚和信任是感情的基础，而他们只有隐瞒和欺骗。说话都很难同频的两个人，要怎么继续呢？
最重要的是，游凭星怀疑陆琛的喜欢都是演的。
难道要与陆琛分手？
游凭星想到这里，在摇摇椅上坐直。
分什么手？
他们从来就没开始过。
他从来没对陆琛说过“喜欢”，所谓的订婚不过是为了配合陆琛争权而演的戏。
周遭沉寂，游凭星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未觉疼痛，只是心底被莫名的哀伤紧紧包裹。
游凭星后知后觉：“原来我们从来就没开始过。”

梁栋在床下没检测到监控，倒是翻出管拆了封的润滑。
“飞机坐的挺投入啊，东西掉床底下都没发现，能不能稍微考虑下狗的感受？”
游凭星有苦难言。
之前想搞陆琛拆了管，没成想错失良机被搞的变成自己。
梁栋扔了润滑，蹭蹭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你的终端没问题，这房间里也没有监控。”
“既然都没问题，那走狗是如何掌控我们的一举一动？”
“鬼特么知道！”梁栋气得口吐芬芳。
游凭星想了想，转转手腕，问：“这能拆了么？”
梁栋摔了检测器，气急败坏道：“你要摘就摘，有钻戒了不起？”
“拆这个。”游凭星晃晃手环。
梁栋对着手环研究一会儿，说：“这是监控啊，跟我贼喊捉贼呢？”
“……”
梁栋琢磨过味儿，“安排保镖和送你手环的都是陆琛，他监视你！”
“走狗大概率是陆琛啊。”
游凭星一口否决：“不是。”
他平时话少，最近身体抱恙说得就更少，但遇到陆琛相关的倒是说了很多：“走狗曾在星际杀过我2次，组装战甲需要钱，陆琛没钱；陆琛与我初见是在3月前，那时他还不认识解彦；走狗的目的是不想皇室好过，陆琛本就是皇室，肯定不会大义灭亲。”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梁栋砸吧嘴巴，狂炫狗粮，“是是是，对对对，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我替你补充。陆琛爱你爱得轰轰烈烈，对全宇宙向你告白，肯定狠不下心杀你。”
梁栋光棍的时间太久，憋出仇视情侣的心理疾病，跟个机关枪似的对着游凭星一顿突突，突突到机关枪里没子弹，才开始说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