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烟夹在白皙的指尖,恍惚间,竟有种夹着薄刃的错觉,于黑暗中散发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凛冽暗芒。
烟雾缭绕中,古原茜摘下了假发,又抹去了易容,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般倾泻下来,披散在她的背脊上。
古原茜,班目真一别墅里的第十三个访客、那个为江户川乱步开门的女人,亦或是更准确一点——贝尔摩德。她拨通了一个未知的号码。
“Gin。”
贝尔摩德开口,声音也像是烟雾,带着点慵懒的尾音。
“港/黑那边交了违约金,似乎是已经知道点了什么,不打算履行那个悬赏了。”
“不过仓库的锁我已经破坏了,现在诏书就锁在仓库里,谁都拿不到。最迟五天后,你就可以顶替中原中也的身份,把诏书取走。”
傍晚,夕阳染红天际。
阳光骤然浓郁了几分,穿过透明的门窗,蜂蜜般泼洒在月崎面前的木桌上。
月崎此刻正坐在咖啡厅内改稿。
吃空的餐碟被他推到一边,空出来的地方则放上了纸笔,以及一些密密麻麻全是空洞的木板,啄木鸟在木板上蹦蹦跳跳,试图把那洞啄的更加满一些,但是刚一有所动作,就被月崎抓住,放到了肩膀上。
月崎拿起那些木板比对着看了看,又有些苦恼的放下。
昨天晚上,他根据毛利小五郎倒地时获得的灵感,更改了啄木鸟的头骨结构。
后脑是人类的致命部位之一,如果当时没有软垫缓冲的话,以毛利小五郎那个直挺挺倒下的姿势,多少会有点脑震荡。
所以月崎以那个用作缓冲的软垫为蓝本,在啄木鸟的脑部周围加了一层海绵状的骨骼,试图通过这种特殊构造,来降低啄木鸟啄击时所受到的冲击。
简单实验之后,他发现那圈骨骼有点作用,但似乎作用不多。
只是啄木鸟维持高速啄击的时间比原先长了一点点,但时间一久,仍旧逃脱不了得脑震荡的结果,完全满足不了神明的要求。
“月崎,我觉得你的思路应该是对的,只是做的还不够。”
咖啡厅有风铃,阳光下闪耀着亮晶晶的光。
艾登被风铃吸引,扑扇着翅膀飞上去,将风铃撞的叮当作响。
他一边啄着风铃,一边艰难的将视线收回,看向月崎,补充道:“除了海绵状的骨骼,你可以再更改一些别的构造。”
“别的构造啊……”
月崎开始转笔。
他将啄木鸟捧起来,盯着它的脑袋。
这时候一辆车开过来,挡住了照过来的阳光,风铃不再亮晶晶的,变成了一堆平平无奇的塑料。
艾登立刻失去了兴趣,一个俯冲砸下来,正巧落进月崎手里,又把啄木鸟挤走了。
“像人类开摩托车时,不是会戴头盔吗?你可以参考一下头盔的构造。”
“头盔啊,我记得中也就有一个。”
啄木鸟飞到月崎肩头,泄愤似的啄着他的发尾,月崎没发现,垂眸陷入了回忆中。
中原中也有头盔但是基本不带,倒是月崎有几次坐中原中也的摩托回家,被扔了一个头盔。
所以关于头盔的构造,他还算是清楚。
从整体而言,大致分为三层:外壳、缓冲层、内衬。
有些还配有护目镜。
其中外壳位于头盔最外层,往往用坚固的材质制成;缓冲层最重要,常用易碎、质量较轻的塑料泡沫制作,可以有些减少冲击力;内衬是贴紧头部的部分,起些许缓冲作用的同时,还能提高舒适程度。
“不行。”
月崎摇了摇头。
“从现在的结构看,啄木鸟的头骨已经和头盔的构造很接近了,那圈包围脑部的海绵状骨骼就可以看做头盔的缓冲层,眼部的瞬膜则起护目镜的作用。如果想要进一步提高缓冲能力的话,就只能增加海绵状骨骼的厚度,但是这样的话,啄木鸟的脑袋就会变大,导致重心不稳——而且重量也是一个问题……”
月崎叹了口气:“太重了鸟就飞不起来,所以海绵状骨骼的厚度必须控制在一个很严格的范围内,额外添加新的防震结构也很麻烦——简直是带着镣铐跳舞。”
所以说金森不容易。
在这么大的限制下,还能设计出习性不同、种类繁多的鸟类。
这和在大米上雕花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时候,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上来。
月崎见状一愣,放下笔,伸手指了指其中一杯咖啡,“抱歉,我有一杯咖啡是打包的。”
服务员立刻道了歉,放下其中一杯咖啡后,端着剩下的那杯回去打包了,半路上遇到一个横冲直撞的客人,侧身一让,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杯中的咖啡剧烈晃了一下,险些洒出去。
月崎盯着瓷杯中那还在晃悠的深褐色液体,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咦了一声。
“人类大脑里是不是有水来着?”
艾登眨眨眼,豆豆眼中透出三分疑惑三分震惊还有四分一言难尽。
月崎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不是在骂人,我是在问一个很客观的问题。”
于是艾登客观的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记得是有的,好像叫……”
“脑脊液。”月崎说道。
在人类大脑表面的软脑膜和蛛网膜间,有个叫蛛网膜下腔的腔隙,里面充满了脑脊液,对于人类而言,脑脊液有为大脑提供营养、维持颅内压稳定等一系列功能,是非常重要的构造。
当然,鸟类的大脑中,也有脑脊液,但是月崎觉得有时候在设计过程中,还是要适当做些取舍。
“冲击造成的震波同样会在液体中传动。”
他慢吞吞开口,视线幽幽落在艾登的小脑袋瓜上。
艾登沉默,片刻后艰难开口:“等等,你不会想要把啄木鸟的脑脊液去了吧?人类如果脑脊液流失的话,会头昏头疼,还会得脑膜炎哦。”
“只是适当的减少。”
月崎用词很严谨。
“脑脊液减少后,震波在液体中的传动也会一并减弱,嗯——也可以算作……是降低冲击对大脑的危害吧。”
月崎改小了啄木鸟的蛛网膜下腔,想了想,又改小了一点,再想了想,觉得还有改小的空间,于是继续动笔。
艾登:“等等等等!脑脊液快没了啊!”
月崎停住动作,盯着啄木鸟那窄小到几乎趋近于无的蛛网膜下腔,以及里面少的可怜的脑脊液,遗憾的叹了口气,放下笔:“那就先这样吧。”
艾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月崎开始根据设计稿修改啄木鸟:“先试一下吧,啄木鸟的大脑比人类的大脑要小很多,脑脊液减少的影响可能不会这么大。”
“客人,您的咖啡打包好了。”
服务员走了过来,将打包好的咖啡放到桌上。
咖啡里掺了冰,还有一个冰淇淋球,此刻正在夕阳的余热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融化。
如果是游戏中,咖啡上大概会出现一个缓慢降低的耐久度,当耐久度归零时,月崎就会收获一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物。
鉴于这杯咖啡是打算给中原中也的,月崎盯着那颗冰淇淋球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下笔,拎着咖啡起了身。
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月崎拎着咖啡离开了咖啡店,颀长的身影很快变成了小小一个点。
就在他身后几十米的地方,羂索收回了视线。
“好了没?”他问。
漏壶蹲在地上不怎么熟练的摆弄着手中的枪械,闻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没好!”
他盯着手中的枪看了几秒,忽然停住动作,忍不住开口:“好屈辱啊。”
真的好屈辱啊。
想他一个特级咒灵,以消灭全人类为己任,整个咒术界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平时烧栋建筑更是和玩一样。
现在居然因为月崎的特殊能力,迫不得已只能使用人类发明的热武器来对付他。
这枪子儿蹦出的小火星还没他打个喷嚏爆出的火苗大。
奇耻大辱!
漏壶摆弄枪械的样子像是在摆弄仇人的颈椎。
羂索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你别弄坏了。快点,人都要走了!”
“知道了……”
漏壶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拉开保险栓,探出身体,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月崎。
然而隔了没几秒,漏壶忽然移开了枪口。
“怎么了?”羂索仍旧保持着微笑,但额角忍不住蹦出几个十字,忽然生出一股想把枪抢过来自己用的冲动,“我知道你更想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他,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只要月崎能死,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不,不是这个原因。”漏壶伸手一指月崎的方向,“是刚刚突然出现一个人,把他挡住了。”
羂索一愣,转头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魔术师打扮的白毛,把月崎挡的严严实实。
“提问!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是谁?”
“没错!是这位客人你!”
果戈里闪身挡在月崎面前,一手扯起斗篷动作夸张的行了个礼,又灵活的摘下帽子在手中转了几圈,弯腰放在月崎面前。
“放入死物,化为生灵。”
“投入泥土,变作黄金。”
“马戏团开业大酬宾!选择三位幸运观众体验这世间最——精彩的魔术!千载难遇的机会降临在你面前——这位客人,要试一下吗?”
月崎抬眸看了眼天际热辣辣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眼杯壁已经开始沁出水珠的咖啡,对着果戈里歉意的一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往旁边走了一步,直接绕了过去。
“抱歉,我赶时间,您找别人体验吧。”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很好!快!快开枪!”见月崎的身影又出现在视野内,羂索一拍漏壶肩膀,漏壶也条件反射般的举起枪。
然而果戈里又是一个极其灵活的滑步,再次挡在月崎面前。
漏壶、羂索:……可恶。
漏壶又把枪放下了。
果戈里使劲把礼帽往月崎面前怼,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强调似的晃了晃:“不是假的哦!是真金哦!客人你不试一下吗?随便扔个什么进去,就会获得价值涨了数千倍的真金哦!”
然而月崎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
月崎继续往前走,果戈里再度拦住他。
如此反复几次后,月崎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愠怒。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悦的抿起唇角。
“这位先生,我本来并不想点出这件事的。”
“嗯哼。”果戈里微笑着,有些好奇的一歪脑袋,等着月崎下文。
“您……”月崎浅浅吸了一口气,沉默着迟疑片刻,一抬头,笃定道:“根本不是魔术师,是卖货的对吧?”
果戈里一呆:“诶?”
“我明白的,这世上的确有这种套路,明面上是点石成金,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魔术,而是以魔术的名义卖货。”
“啊?这个……”
“说是免费的,但是等黄金——确切的说是黄金制品——变出来后,一定会强制客人买下吧?口中说‘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都变出黄金了,那就麻烦以便宜一点的价格买下来吧’。”
“不是,我……”
“说不定根本不是纯金的东西,只是假货,但是客人以为是纯金的,用便宜的价格买下后,还觉得占了便宜——这么一想,说是骗局也可以。”
“没有,其实……”
“但是卖货也好,骗局也好,都是建立在客人自愿的前提下吧?”月崎叹了口气,“我已经说了好几遍没兴趣,这样还强买强卖……”
月崎眼珠一转,谴责的目光看向果戈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呃……”
果戈里眉尖抽动,一时间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崎摇摇头,往旁边走了一步打算离开,果戈里见状眉心重重一跳,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顶着月崎很明显已经生气了的视线,果戈里扯出一个稍显僵硬的笑容。
“您误会了。”
他说,斗篷一翻,变出一朵玫瑰花递到月崎面前,眼睛看上去很真诚。
“是真的,只是新开业的马戏团想借此招揽客人而已,不会收您一分钱。”
月崎一脸“你骗鬼啊”的神情,“你确定吗?用黄金揽客,还是在这个客流量并不大的地方,这么长时间,除了我也没有别的围观群众——有哪个老板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果戈里微妙的沉默了一瞬。
“……他比较年轻,没什么做生意的经验。”
“你还是劝你老板换个地方揽客吧。”
月崎往前走,果戈里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
“他还很固执,听不进别人的话。”
“那你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积攒经验,以后方便跳槽。”
“但是他还给我们下了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指标,完不成会有惩罚,你要不……”
月崎有些同情的看向他,诚恳建议:“都这样了,你干脆换个老板吧。”
果戈里:……
不行了。
他只是帮费奥多尔来试探一下而已,但是这个男人真的好难搞!
果戈里抓着礼帽的那只手不断收紧,直接在帽檐上抓出几道褶,而他的嘴角像是挂了秤砣一样,不住的往下坠,又被他强行扯起,以至于一时间显得有些抽搐。
“其实是这样的,”果戈里皮笑肉不笑,开始不带什么感情的随口胡诌:“我老板绑架了我的宠物,威胁我如果我不好好干的话,他就会杀了我的宠物。”
月崎停住了。
“真的?”
怎么回事,突然有效果了?
果戈里有点懵,但这不妨碍他把一直拿在手中的礼帽往月崎面前一递,并催促月崎往里放东西。
月崎还是有些犹豫,看上去并不是真的很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因此他停顿了几秒,用斗篷裹住咖啡以作保温后,才随手捡了片落叶上前。
“直接往里放就可以吗?”
“不,还要闭上眼睛。”
月崎放落叶的动作一顿,看向果戈里的眼神带上了些微妙的无语和同情。
那眼神的大概意思是——要客人闭眼才能做的魔术还能叫魔术吗?这人果然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吧?连马戏团也是个半吊子的马戏团吧?难怪老板能干出用黄金揽客这种事。
——就这么圆上了。
月崎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他只是有些无奈的闭上眼,把落叶往礼帽里扔。
“好了吗?”月崎问道。
轻飘的落叶像是慢动作般,缓缓向礼帽中落去。
在接触到礼帽的一刹那,白色的斗篷忽然扬起,一翻一卷间,礼帽中的落叶出现在距离果戈里三十米的街道上,风一吹就打着卷飞远,又被环卫工人扫进簸箕,扔进垃圾箱中。
而礼帽中则出现了三样东西。
白鸽,金鸟笼,以及装在鸟笼中、之前那支没有送出去的红玫瑰。
果戈里定定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忽然淡去,又在下一刻勾起一个更为夸张的弧度,他的眼中像是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又因为被强行压抑下来,化作了一片无声的狂澜。
“可以睁开了。”
果戈里道,语调带着些上挑的尾音。
月崎睁开眼,看见白鸽振翅腾飞,羽翼因为被花刺划破,便沁出了几点殷红的血,凌乱的落在羽毛上,像是某种不详的预言。
果戈里看着鸽子,收回视线,弯下腰对月崎深深行了一礼,同时将礼帽递到月崎面前。
金鸟笼,鸟笼里的玫瑰,以及玫瑰刺上的血。
这场景,像极了那篇名为《夜莺与玫瑰》的童话中,杀死夜莺的所在,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哪只鸟儿的坟场。
“诞生于笼中的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笼中囚。”
果戈里喃喃,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以及看客般的感慨。
“明明有摆脱重力束缚、翱翔于天际的自由,却因为所谓的爱情与奉献,用鲜血染成红玫瑰,然而玫瑰最后依旧被车轮碾碎。”
“愚蠢。”
果戈里一声轻叹,起身拎起鸟笼,将装着玫瑰的鸟笼放到月崎手中。
“可惜这世上的人都是愚蠢的夜莺,挣脱了物理的束缚,但是挣脱不了情感与道德的枷锁,无形的锁链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缠绕上来了。”
“这位客人,”他幽幽的看着月崎,微微凑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您会是那只夜莺吗?”
从出生开始,就被锁链束缚、无法腾飞的鸟儿,会有斩断枷锁、或者被别人斩断枷锁的自觉吗?
费奥多尔想要创造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因此对有助于他的人分为不同程度的利用——这其中自然包括月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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