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相信的人会有福吧。”
陆凌风想嗤之以鼻,他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
宁素静静地祭拜完,看陆凌风还站在那里,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夜深了,山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弯新月,点点星子,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了。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宁素看向他,又对着石像叫了声:“凌风哥哥。”
男孩一时沉默,这沉默里的哀伤也就随之弥漫开来了。宁素仰头眨了眨眼睛,风铃声自风中传来叮当叮当。
陆凌风道:“你要考首大?”
宁素道:“嗯。”
“祝你夺魁。”
“谢谢。”
从学校过来大概要走一千层台阶,他为什么会来?内心鼓噪着太多情绪,它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只是朦朦胧胧地要从心口跳出来。此刻,他们困在山上,困在这一方森林的天地里,面对着废弃光秃的石像,倒真想时间就此停住啊。
宁素叫了他一声:“哥哥,也祝你毕业快乐。”
陆凌风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回走。也不知道爬了这一千多层台阶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路过那一片祈福墙,宁素目光流连在那些风铃上。
陆凌风问他:“你要写?”
宁素道:“写一个试试吧,要是实现了呢?”
陆凌风环顾整个废旧的山寺,等在一旁。没有笔,宁素捡了两块锋利的石头,用石头在风铃的背面刻着几个字。
“走吧。”
宁素刻完,将石头放在祈福架,又回望了一下山寺,跟着陆凌风的脚步走了。
十天后,宁素参与高中最重要的那次考试。半个月后,宁素拿到成绩,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首都最棒的大学,就在宁臻国际学校大学部的对面。宁家的人也喜出望外,宁素从此在宁家立住脚跟,爷爷愈发对他另眼相待,专门培养。
而在这期间,陆凌风消失了。
宁素拿着成绩单紧赶慢赶地打听陆凌风的消息,他们在山上的约定,他做到了,他考上了,他有了和Alpha平等的机会。
他狂奔到陆家,打听到陆凌风住到山里去了。他开上自己那辆小车,连夜赶山路,半路又抛锚,他扔了车往山上跑,在拂晓时分才堪堪爬到山腰的寺院,从一片竹林里拾级而上,他还拌了一跤,待他终于爬进山门,在一片清晨的露水中见到陆凌风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宁臻。
那年夏天的石榴花开得那样好看,一簇簇的喇叭花朵,随风摇曳。
他错过了,永远地错过了陆凌风。
而山寺里风铃背后他刻的字,少年可能永远无法知晓了。…………
在那之后,哥哥和陆凌风好像就正式来往起来。
他没有再去国际学校看过他们,他彻底地离开了他们的世界。只是隐约听家里和同学说,他们每天在一起,比以往更加亲密。宁家的每个人都将他当作了宁臻的男朋友来看了。
现在想来,陆凌风和哥哥是否真的交往过,真的有一段他不知道的过去呢?
那条简讯提及的可能不是政治联姻而是真的相爱?
他心中最害怕的事情,随着第二天去往N市,进入他们当初爬过的山上,而隐约真的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把以前的改了,放在了这里
◇ 第43章 猫
早上,宁素从卧室出来,已经没有看到陆凌风的人影。他依旧是将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打了针,换了衣服出门。
外面是阴雨天,陆凌风穿着睡衣坐在餐厅的窗边喝咖啡。宁臻坐在男人对面,望着外面的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坐在了那里。
他特意和男人错开时间,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他们。宁臻见他来,他更没有机会躲了,坐在了陆凌风身边。
只是隔了几个位置。
宁臻看他们坐不同的位置还觉得奇怪。陆凌风道:“他喜欢和我隔着坐。”
宁臻一笑,没有对他们的独特习惯做任何评论。
从挖出那个宝箱后,三人之间的气氛就很沉默。
少年的记忆鲜活地展现在他们面前,目所触及都是当年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海、礁石、冲浪板、烟花……仿佛那无数个夏天的热度又跳回面前,窒息地将他们包围,淹没过他们的头顶。
而那无数个夏天里,他们都做过什么,宁素从不知道。
只是看着宁臻神色落寞地望着外面的雨,陆凌风陪他坐在那里。
风雨潇潇,他们几个都要接着赶往N市。陆凌风回房换衣服,几个人等在大厅里。傅西骁说要去山上见一位前辈老总,要公司的人不用跟了,老总脾气怪,只他们几个人去就可以。
N市,又一个充满记忆的城市,和国际学校相对的梧桐街道,三人偶尔见面吃过的小店,大学校园两个巅峰风云人物相偕的身影,槐荫路的公寓,不为人知的清寺……
宁素裹着大衣,忍受着里面一层层的冷汗:“要不我不去了吧,先回公司。”
陆凌风道:“不行,你要在我身边。”
宁素没理他,上了第一辆车。傅西骁和宁臻进第二辆车,几个人在一片阴雨连绵的公路上行驶。
男人开着车,车里一片冰冷。
宁素很累地歪在车窗壁上,他全身都在抵御着那敏感的腺体处锐利的疼痛,打了这么多天,他的脖颈已经肿了。连同背和全身都是僵硬的,仿佛掉进刀山火海,又像坠入无间地狱,疼痛漫无尽头。他忍受着身体里一阵阵剧痛带来的麻木颤栗,蜷缩在窗边一句话都没有。
路上尽是海城冬天陌生的海,海天一片雾蒙蒙的,泛着浓重的湿意。然而没有人有心情去看。
随着出了海城,进入N市某山里,两边的景物意外地熟悉起来。进山之后,风雨更重。汽车艰难地在山中前行。
眼前隐约飘过雨中山寺的影子,回忆像是灌进他的脑子。他们来的竟然有那座清寺的山么?
宁素忽然有一种干呕的感觉。
山里的雨下得更密,暂时没法进山,便在山脚的城里住一晚。下车的时候,陆凌风将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带着他往酒店里进。
国际小学那晚风雨夜,男人将他拢在自己的保护罩下,裹在怀里躲雨。而现在,那双手依旧搂着他的肩,只是此时此刻的心境变了,当初的暧昧甜蜜都变成了隔阂疏离,让人心生哀伤。
从远处望,看着又不像原来那座山了。
宁臻他们也随后进来。
陆凌风放开了宁素。
酒店是陆凌风的朋友开的,也便是宁臻的朋友,和他们非常熟悉。
几人在换过衣服后,出门吃晚餐。陆凌风的朋友是大将,亲自给他们做日料。
餐厅是一座日式和室庭院,枯山水的风格,窗外悬着风铃,在雨中叮叮当当。
一进入这里,便都被那古老的昭和时代的氛围包裹了。大将是四代目,传承着这份家业许久,温声细语地和他们聊着天。
宁臻和陆凌风似乎来过这里,不时回答着大将,望着庭院飘落的红叶。
四人坐下后,大将示意他们点餐,宁臻和陆凌风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京料理。”
大将会心一笑,对他们道:“正好今天缺菓子。”
气氛变得愈发怪异沉默,他们来过这里,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回忆。否则宁臻不会和陆凌风目光接触后,又分开。
陆凌风也不会知晓宁臻的口味,不假思索地要了更鲜艳明亮,应季而食,没有那么多繁复工序的京料理。红宝石般的金目鲷,雪白的刺身、碧绿一碗新绿蒸、以及烤炙的三文鱼,鲑鱼炊饭,都是宁臻爱吃的。
宁臻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饮。
大将聊起两人学生时代的过去。
说陆凌风十五岁的时候,常骑自行车载着宁臻到山里来。每次路过他们家庭院,便停下喝茶、赏枫。那时候,是他爷爷掌管这家店。爷爷把他们两个小朋友当作珍贵的客人,做Omakase。用手抚摸过的寿司有着怀旧的味道,现炸的天妇罗香软可口,一点都不腻。
在爷爷给他们准备食材的时候,两人就在海边钓鱼,钓上来便趴在台上看爷爷做。
有一次,打比赛后,宁臻受伤了。绷带绑着他的脚,他也来。陆凌风载着他上山,宁臻浑身湿淋淋,热得小脸通红,护腕也湿了。陆凌风也一身汗,和他一起躺在榻榻米上喘气。冰镇西瓜摆在小桌上,和室的风扇吹着,外面蝉鸣四起,便是这样热哈哈地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自行车后座的风载着宁臻上下山,两人交换了护腕,庭院外的小猫被他们喂着,将它喂成了肥肥一团睡不醒的猫神。
那时候爷爷的古琴也被宁臻抢去了,陆凌风在枫树下面听着宁臻艰涩的琴音。后来,爷爷将琴送给了宁臻。
陆凌风要他学好之前别再弹了。
宁臻打赌说一星期一定给他弹出一支曲子。那时候,瘸腿的宁臻每天都来爷爷这学琴。而陆凌风便载着宁臻和那张琴,来往于山间。
小时候的可丽饼、橄榄球、滑板,自行车、护腕、猫、琴,十五岁的少年,过分逼真的回忆陡然从尘封的过往里拎到了他们面前。
他不知道的细节,不知道的世界,不知道的过去。仅仅是靠近一点,便被那十多年真实沉重的过往撂倒在地。
他怎能和十多年的少年回忆相抗衡?
他们有过去,他们是真的有过去。
大将问宁臻:“那把琴还在吗?”
宁臻将一杯清酒灌入喉中,已是有些醺然欲醉。他克制又清冷地起身,陆凌风看着他的身影。
大将道:“你们结婚了吧?爷爷还保存了一份礼物给你们,请稍等哦。”
宁臻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
转身走了出去,庭院的风雨打着风铃,墙上趴着一只老态龙钟的猫,睁开半只眼睛瞄着宁臻。陆凌风的目光跟着宁臻的身影出去,望向了那只猫。
两人无意识表现出来的默契、暧昧和落寞的神情,都让宁素感到掏心挖肺般的难过。
◇ 第44章 风雨
雨一连下了几天,都无法上山。索性,他们就在N市处理其他工作。
之前,陆凌风怎么样都不回陆家,然而现在却以乐天汽车最新掌门人的身份出入各种场合。而宁臻也参与其中。
这几天,都是由陆凌风和宁臻出面谈事。
爷爷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要对接好黎小姐那边的入股情况,在陆凌风重整产业链之后,股份会有相关变动,他们要先下手为强,务必自己这边持有股份一直比陆凌风手中的高。有宁臻、宁素和黎小姐,他们是胜券在握的。
宁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些内疚。然而,爷爷是他的信条,是他唯一生活的来源所在。是爷爷养他长大,给了他安身立命的场所,让他成为现在的宁素。有一瞬间,他想和陆凌风说清楚。爷爷只想保住宁家,这场婚姻也根本就是一场错误。
阴雨天,宁素忙完事,打完针出来,又看到陆凌风和宁臻一起站在庭院中。两人像在聊什么事情,又是那种贵族之间高深莫测的氛围,他看不懂的那种神秘暧昧的感觉。
用餐的时候,陆凌风和宁臻还在聊着,这些天,他们没有把公司的事情和他谈过。他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大将给他们做着天妇罗,现炸的斑节虾和海蛎子。傅西骁说,明天他们就可以上山,那位老总就在山上度假。
陆凌风应着,随手将海盐的调味瓶放在了宁臻手边。
他做来自然而然,宁臻却没有拿那只瓶子,那只海盐瓶突兀地放在了两人中间。
宁素有一瞬间的惊恸,他感觉到丈夫正在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那种失去的感觉,他徒劳无力,根本抓不住。他的婚姻正在迅速地崩塌。
第二天,他们便开始上山。宁素查看过了,这不是他高中时候有着清寺的那座山,但也是很像的。
那位前辈老总非常年轻,特别喜欢在这边露营。下雨后,就困在了山上。经过这些天,雨小了,也没有塌方的迹象。他们才肯进入山里。
一片雾蒙蒙的山恋,他们在雨中前行。盘山公路上宁素望着窗外,他与陆凌风被捆在一起了。
到了之后,那位前辈正从林中捞着一条鱼出来,见到他们很高兴,邀他们晚上在庄园里吃鱼。
山里还算安全,雨水充沛,本来枯竭的河道也有了流水。庄园里有一种清新的风光。在这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可以露营、钓鱼、露天烧烤。然而,没有人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前几天,老总都只谈风月,不提国事,顾左右而言他地邀请他们在庄园游玩。后来,他们连老总的面也见不到了。
他们只能滞留在这里。
下着小雨,几个人围坐在一只小火炉前做东西吃。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准备,这些天,几个人愈发沉默,事情不顺,交谈很少。傅西骁采买东西去了。
陆凌风道:“我去钓鱼。”
宁素往炉子里添了把柴。
宁素看到宁臻望着男人离去的身影。
宁臻道:“阿素,将洋葱给我吧。”
宁素将身边的洋葱递给他。
宁臻用刀切洋葱,又切姜丝、葱和蒜,准备着鱼腹中的材料,等陆凌风将鱼钓回来,蒸鱼吃。
宁素看着他娴熟的手法。
宁臻一笑:“在外面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习惯了。”
宁素从不知道他在外面的生活。
而当时他又为什么远走异国,离开陆凌风。
“这里好像大学时候夏令营的地方是吧。”
“嗯。”
大学,偶尔宁臻也会带他去见陆凌风。尽管大多时候,宁素都找事推辞。但学校外,有新开的餐厅,宁臻也会带他去的。
那时候,便会碰到陆凌风。
他和陆凌风在高中后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他没想到,宁臻还会将他带到男人面前。
而这人,已经是哥哥的“男朋友”了。
宁臻和陆凌风点餐,宁素便在旁陪着。宁臻当时点的是怀石料理,和前几天陆凌风点的京料理差不了太多。
那是他第一次吃怀石料理,并不习惯那样繁复漫长的节奏。而这期间,他还要忍受哥哥与陆凌风在一起的酸涩和痛苦。
哥哥和陆凌风在谈他不知道的事情,上大学后,他们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在上向付的时候,他便有些难受。抬头,却看到陆凌风好像在看着自己。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雪山上的湖水一般,清冷、高贵,带一丝温柔地望向了他。为了这个眼神,他坚持完了那一顿漫长的日料。为了能见到陆凌风,他一次又一次接受宁臻的邀请,忍着痛苦,再次回到了他们身边。
直到大三那年夏令营。
那年夏天,宁臻要他陪同他们一起去夏令营。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篝火、露营、烧烤。宁臻很高兴,当时两家已经默认要联姻了。宁臻在敏感期到来的时候,似乎在减少抑制剂的用量。
宁素嘴中酸涩乏味地陪着他们坐在一旁。
宁臻和傅西骁去烧烤,只剩下了陆凌风。
在山上,离天空是那么的近。好像星星就在眼前,随手就能摘到。
他和男人沉默地坐着,没什么话说。苦涩蔓延在山风之间,在气氛即将要崩断的时候——陆凌风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宁臻怎么样?”
宁素一愣,心中苦涩难言。
“哥哥,他很好啊。”
“是吗?”
“哥哥是最好的,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很幸福吧。”
宁素冷静地说完这段话。
陆凌风蹙眉深思,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了,就这样猝然结束了那年的夏令营。他再次消失在两人视野,直到宁臻突然远走,陆凌风消沉至极,他才忍不住,又出现在男人面前。
之后,他便窃走了宁臻的爱。
然而,现在面对着宁臻。
“哥哥,对不起。是你……”
宁臻打断了他的话:“阿素,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宁素没有回答。他喜欢吗?他并不知道。
宁臻却捏了捏他的脸颊:“等一切结束,宁家交给我,阿素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哥?”
不错,宁臻往后要成为宁家的一家之主,而他也许就可以真的放手了……到时候,宁臻会自然而然和陆凌风在一起。
陆凌风一直没有回来,外面又开始下雨。宁臻望着外面的雨道:“我出去找一下他们。”
宁素给他递了一把伞。他现在浑身发冷,一直在忍耐着打针后带来的剧痛,根本没法出门。
宁臻拿着伞走了出去。
宁素在火炉旁守着。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宁臻的话。然而,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宁臻他们都没有回来。河道里的水越涨越高,隐约有些冲散堤坝的迹象,他有些心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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