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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战神掳走后(清麓)


心脏猛烈撞击胸腔,这一瞬仿佛有颗子弹穿过,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骤然停止。
一秒好似一个甲子那样漫长。
少年绷成一张弓的背脊渐渐松弛,慌乱无序的心跳回归正常,他抿了抿唇,依然能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擂鼓般的心跳。
凌息指尖动了动,穿过男人指间的缝隙,与之相扣。
他明显察觉身侧的男人身体一震,骨节僵硬。
重新扳回一城的凌息,心情美妙地扬了扬嘴角。
背着一背篓芥菜回家,凌息马不停蹄找来盆子,把芥菜全部倒进去,以流水冲洗。
“这么多芥菜,你要做什么?”霍琚转动轮椅到凌息身旁。
他自不会认为凌息打算和他今晚吃这么大盆芥菜,看凌息的架势,应该准备做什么新奇的东西。
凌息袖子撸得高高,头也不回地说:“酸菜,我准备腌酸菜。”
果然又一道没听过的菜,霍琚好奇询问:“通常怎么吃?”
聊到自己喜欢的话题,凌息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吃法那可多得去了。”
“最简单的空口吃,配上稀饭馒头,爽脆可口,复杂点杀条鱼,与酸菜一锅煮,鲜香味美,或者同肉丝一起炒,开胃下饭……”
饶是霍琚不重口腹之欲,光听凌息描述,也给听馋了。
“酸菜做起来难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凌息摆摆手,“没事,你休息,这个技术含量不是特别高,我自己能行。”
接下来,霍琚眼见凌息把芥菜洗干净,便由着它们泡在水里不管了。
“就这样放着?”
凌息擦干净手,“先泡两……一个时辰,把泥沙泡出来。”
他进屋拿了背篓和刀,看样子要出门,“我去趟山里,摘点茱萸回来。”
“好,注意安全。”霍琚嘱咐,在凌息离开后,把账本拿到院中整理。
秋日的太阳暖烘烘照在身上,和煦惬意,霍琚很快沉浸在账本中。
“砰砰砰!”
账本翻了没几页,门外突兀响起敲门声,动作粗鲁异常,霍琚拧了拧眉,眸色沉郁。
“霍大郎,你快给老子开门!”
“你弟弟受你那丧门星夫郎牵连,现在还重病在床,你竟然在屋里装王八,你有没有良心!?”
外面大喊大叫的赫然是霍永登,霍琚眉心皱得更紧,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没听凌息提过?
得亏凌息新建的房子位置偏僻,无论霍永登如何破口大骂,都不会扰民,他骂得嗓子快冒烟儿了,怀疑地问赵秀娟,“你确定他在家?”
“我亲眼瞧见他和凌息从村长家回来的,确定凌息上山去了才把你叫过来。”赵秀娟惹不起凌息,特意趁凌息不在家把霍永登叫来。
以前霍大郎多听话,多好使唤啊,自打娶了夫郎就开始跟他们家对着干,霍大郎那性子长到十五岁也没变化,怎么可能一夕间天翻地覆,铁定是凌息在背后撺掇。
况且,村里谁不晓得凌息虽然是个哥儿,但赚钱本事厉害,霍琚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肯定得乖乖听话,这下凌息一走,霍琚不得被他们狠狠拿捏。
赵秀娟打量着凌息家新建的房子,别提多眼热,她家的青砖瓦房羡煞多少人,凌息这房子一盖,愣是衬得她家黯然失色。
既然修得起这样好的房子,凌息手里肯定有很多钱,随随便便漏点给他们,她家常荣能吃多少肉,买多少笔墨。
霍永登休息会儿,举起手继续敲门,愤慨地骂骂咧咧,就在他以为霍琚会继续装死时,大门骤然开了。
明暗交界中,一张过分英俊的脸显露,光影衬出他格外立体的五官,一双眼鹰视狼顾,如同隐没在暗处的大型野兽,等待一击命中猎物。
门外两人全然未注意到男人正坐着,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叫人肝胆俱裂,通身气度不怒自威,寻常人难以逼视。
夫妻俩血液逆流,浑身冰凉,好似刚死过一回,大门彻底打开,融融日光倾泻在男人身上,方才给他裹上层活人的温度。
两人汗流浃背,寒毛直竖,大脑一片空白,恍若两头呆头鹅支棱着脖子傻愣愣定在原地。
“我与你们已经断亲,还来找我作甚?”霍琚明明坐着,却无端让霍永登夫妻感觉他高人一等。
“断……断什么亲!”霍永登结结巴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大概发现霍琚并不能拿他如何,气焰再度嚣张起来。
“我是你老子!你必须给老子养老送终!”
霍琚眯了眯眼,静静凝视他脱唾沫横飞的样子,霍永登当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霍琚不是去治腿吗,咋回来后比他见过的那些老爷们还吓人?
赵秀娟发现霍永登怂了,恨铁不成钢,不得不亲自站出来,“大郎,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永远是一家人,谁家没点龃龉,遇上难事最后不都得一起面对吗,你切莫再说这种话伤了你爹的心。”
他这后娘管会使软刀子,无声无息捅你一刀,你压根儿不晓得她是何时动的手。
霍琚不接她的话茬,赵秀娟难堪地想骂人,但她得忍住,努力挤出笑容,“实在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常安前个儿因为你夫郎被人打伤了,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也怪我们做父母的不中用,你爹年纪大了,做不了货郎,你小弟念书需要银钱,家里着实拿不出银子给常安治病,不得已才求到你头上。”
“就算你不待见我这个后娘,常安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忍心看他缠绵病榻吗?”
霍琚对赵秀娟的话向来听一半留一半,闻言眸色沉了沉,“谁欺负凌息了?”

第92章
霍永登夫妻气势汹汹地跑去讹钱,灰头土脸地回了家,他们以为霍琚性情大变是因为凌息撺掇,只要凌息不在霍琚便会回归从前对他们言听计从的模样。
哪料,凌息在与不在霍琚的态度确实有差别,可惜这差别并非他们想要的。
“何必拿什么骨肉亲情来压我,你们予我的生养之恩早在十年前,逼我参军换银子时就还完了。”霍琚一直未提过的旧事被摊开在太阳底下,让对面几度粉饰太平若无其事的夫妻俩面色抖变。
十年前,霍琚十五岁,霍常安以为他抛弃家里人跑了,赵秀娟大概告诉霍常安,他为了摆脱家里,摆脱他们这群负担,拿着征兵的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至于小小年纪的霍常安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承诺会永远保护他们的大哥走了,丢下他们绝情地走了,甚至没有知会一声,是怕他们会阻拦他吗?所以才一声不吭地离开。
日复一日地疑问,盘旋在脑海中,随着时间拉长,答案似乎不再重要,霍常安已经在心里给霍琚判了死刑,他的好大哥,满嘴谎言,虚伪无比。
霍琚的离开使得家里全部苦活累活落到霍常安头上,他的日子过得越苦,经历的磨难越多,心里对霍琚的恨越深,如果当初霍琚没有抛弃他们,他不会遭遇这些。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赵秀娟当年以软刀子相逼,迫使霍琚不得不应征入伍,但凡有脑子的都清楚,这一去,恐怕再难回来,年仅十五岁的霍琚不害怕吗,他不想活吗?
他当然想,可赵秀娟说家里穷,养不起一大家子人,如果让霍常安和霍常荣继续念书,家里很快就要揭不开锅,霍琚年纪到了,差不多该寻摸亲事了,无论女子哥儿,聘礼皆不便宜。
而且霍常安和霍宁同霍琚年龄仅仅相差三岁,说亲基本挨着,接二连三,家里哪来那么多银子。
幸亏霍宁模样生得好,可以给霍宁寻个富贵人家,换回来的银子应当能给哥哥们说两门好亲。
言下之意便是准备将霍宁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富贵人家的姨太太,受人伺候,玉盘珍羞用不尽,有享不完的福。
十五岁的霍琚,干着田间地头的活儿,当着县城的力工,以瘦弱的身躯撑起整个家的重担,他并非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孩儿。
正妻不可随意休弃,妾室却能随便发卖打杀,生意场上互相换着小妾玩的人多不胜数。
说着给大户人家的老爷做妾多风光,其实主人家一个不高兴,便可将人像家犬一样处置。
听懂赵秀娟哭诉下传达的真实意思,霍琚如遭雷劈,骤然掉入冰窟,冻得他遍体生寒,血液凝滞。
他找到霍永登,试图从霍永登那里寻求一点转圜的余地,哪怕父亲打从心底里厌烦自己,但弟弟妹妹是无辜的,父亲怎么忍心任由后娘糟践他们。
霍永登闪躲的眼神,恼羞成怒地推开他,敷衍他家里的事都是赵秀娟在管,自己什么也不清楚,让霍琚有事去找赵秀娟讲,别来烦他。
刹那间,霍琚醍醐灌顶,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夫妻商量好的,他们明白自己的软肋在哪儿,一掐一个准。
十五岁的霍琚走投无路,无可奈何,霍永登和赵秀娟是他们兄妹几个的爹娘,拿捏着他们的婚姻决定权,他可以无所谓娶不娶亲,却无法不为弟妹考虑。
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晨赶着第一拨人流前去征兵处报名,二两银子卖了他的命。
他把银子交给赵秀娟和霍永登,“答应我的,希望你们做到,否则我即便死在战场上,也会化作厉鬼回来。”
光阴间隔十年,霍琚当时阴鸷的眼神突然清晰地浮现在霍永登夫妻脑海,十五岁的霍琚与二十五岁的霍琚重叠,令他们一时分辨不清眼前究竟是人是鬼。
亏心事做多了的二人早把来找霍琚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落荒而逃,像身后有厉鬼在追。
凌息掐着点回来,推开大门,余晖给屋子披上橘红的霞光,院子里的桂花树摇曳,飘荡开浓郁的桂花香。
左右没瞧见霍琚,凌息以为人在屋里休息,刚放下背篓就见人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
“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跑去灶房做什么?放心,晚点我来做饭。”凌息大步上前不赞同地说。
他厨艺普通,好歹能煮熟,不会拉肚子,顶多无法做到色香味俱全,霍琚和他皆不是挑食之人,不至于逼得霍琚这个病患身残志坚,带伤下厨。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小姑他们带来的板栗剩下不少,我担心放坏,琢磨做些板栗酥。”霍琚手腕沾着点未清洗干净的面粉。
凌息闻言双眼放光,大喜过望,“你会做板栗酥?”
霍琚颔首,“大概会,看别人做过,我有位上峰的夫人做板栗饼很拿手……”
两人正说着话,霍琚忽然听到一声细弱的哼叫,像某种小动物,他话音停顿认真听了听,确定自己没听错,视线投向凌息,“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凌息跟着他怔愣几秒,旋即反应过来,咧开嘴角笑得狡黠,“给你看个宝贝。”
霍琚视线跟随凌息,眼见少年走到背篓边,掀开盖在最上面的布,从里面掏出个毛茸茸的雪白团子。
“嗷呜~”小家伙通体雪白,叫声奶乎乎,软软的肉垫粉粉嫩嫩,在空中蹬着小短腿儿。
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蓝膜尚未退尽的大眼睛,湿漉漉水濛濛,任何人看见它恐怕都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霍琚瞳孔微微放大,“狼崽?”
凌息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可爱吧?”
与其说像狼,其实这家伙更像狗,如果霍琚生活在现代,大概率会将其错认成萨摩耶幼犬。
霍琚点点头,他记得狼王的毛色灰白相间,并非全白,“挺可爱的,狼王的崽子?”
凌息抱着小狼崽,熟练地撸起来,颇有几分遗憾地回答:“大灰没崽子,兴许明年春天能有,知道我想要头狼崽子看家,它把我带去狼群住的山洞里随意挑选。”
“当时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家伙,跟棉花糖似的,手感一级棒。”凌息揉揉小狼崽的脑袋,一会儿又摸摸人家鼓鼓的小肚子,再挼挼胖乎乎的小屁股。
云朵的触感也不过如此了。
对于凌息养狼崽一事,霍琚没有意见,总之凌息喜欢就好,不得不提的是,狼王真慷慨,居然任由凌息挑选。
“起名字了吗?”霍琚问。
凌息挑了挑眉,思索一番,“雪团?”
“雪妞?等等,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来着。”
凌息扒拉开小狼崽蓬松的毛毛检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咦,竟然是个小姑娘。”
“叫你雪妞正合适。”
“嗷!”小狼崽兴奋地应了凌息一声,貌似接受了这个名字。
“雪妞,以后有坏人来咱们家,爸爸就关门放你啦。”凌息迅速适应自己的身份转变,熟练地自称起爸爸。
“爸爸,是何意?”霍琚没太听明白。
在现代称自己为宠物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是件非常普遍的事,古代尤其平民阶层,极少有人把动物当宠物养,更别提自称为爹娘兄姐。
一般只有皇亲国戚,高门大户养得起宠物,宠物往往是各种稀罕的物种,老虎狮子之类,最常见的当属养马和养猫。
毕竟这会儿百姓填饱肚子都困难,养宠物称得上相当奢侈的爱好,至于把宠物当成儿子,弟弟对待,实属脑子有问题。
凌息眼珠子转了转,忽悠道:“就是哥哥,兄长的意思。”
霍琚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略久,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你们那儿哥哥是这样讲的。”
凌息撒谎不眨眼,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
霍琚掀起眼帘,浓黑的眼眸如鹰爪准确捕捉到凌息的目光,“说起来,我年长你七岁,未曾听你叫过我爸爸,你叫一句听听。”
凌息:“……”
万万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如此快,直接命中他膝盖,险些给霍琚跪下。
“啊……没有呀,我明明天天叫你霍哥。”凌息试图敷衍过去。
霍琚压根儿不给他机会,“我想听你不带姓叫我。”
凌息艰涩地吞咽唾沫,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哥。”
饶了我吧,哥。
奈何男人听不到他内心的呐喊。
坚持不懈地步步逼近,“不是这个,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凌息往后退了退,倏地被男人抓住手腕,不允许他逃跑,身体莫名其妙开始升温,热意自雪白的脖颈儿一路蔓延到面颊。
凌息怀里抱着雪妞,躲又躲不开,逃也逃不掉,居然急得脑门儿冒汗。
“你放开我,雪妞要掉地上了。”
霍琚垂眸瞧了眼小狼崽,小狼崽窝在凌息臂弯与男人四目相对,遽然感受到一股猛兽的气息,小胖身子瑟瑟发抖,连毛毛都在颤抖。
这个两脚兽好可怕!
到嘴边的小奶音尚未哼唧出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拎住它命运的后颈,下一秒,雪妞一屁股坐到地上,圆滚滚的眼睛呆呆直视前方,刚刚发生了什么?它咋坐地上了?
凌息睁大眼睛,震惊男人的操作,最炸裂的当属干完一系列动作的霍琚,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对他说:“它在地上了。”
所以摔不着了?
凌息着实想为霍琚的脑回路点个赞。
“不快点的话,今天该吃不上板栗酥了。”霍琚徐徐提醒。
凌息表情僵硬,霍琚是懂如何威胁他的,上齿不自觉咬住下唇内里的软肉,少年盯着坐在轮椅上仰望自己的男人,耳边是自己聒噪的心跳声。
“你肯定知道了,你故意耍我。”
少年水润明澈的眼睛宛如一泓清泉,盈盈月光映照,波光粼粼,潋滟生辉。
霍琚非但没退缩,反而抓住他另一只手,彻底叫人无法逃脱。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没有耍你。”
男人一个用力,凌息猝不及防栽进他怀中。
“你!你的腿……”凌息慌张地要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后腰。
二人胸膛相贴,彼此鼓噪的心跳暴露无遗。
凌息愣愣地维持着僵硬的肢体动作,自己丝毫未察觉。
他现在满脑子仅有一个念头:原来心乱掉的不只我一个。
与此同时,耳畔拂过滚烫的气息,凌息白皙的耳朵仿若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怯生生地轻轻颤抖,逐渐漫上血色。
霍琚低醇的嗓音夹带着灼热的气流,犹如一封天外来信,由陨石承载,穿越亿万光年,坠落人间,在凌息心上留下深深地烙印。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霍琚喜欢他?
凌息从未想过霍琚会喜欢他,当然也没想过霍琚不喜欢他,从头到尾,类似的问题压根儿不存在于他的世界。
犹如他熟知的地图上毫无预兆冒出一块新大陆。
感受到少年僵硬的身躯,长久的静默后,霍琚心沉了沉,扣住凌息腰的手不自觉用力。
理智告诉他,凌息吃软不吃硬,千万不能逼迫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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