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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生死界(上官邪)


他虽然不在乎,可听到楚文豫的话还是愣了一下,好一个有意无心之举,却是有意,但也算不上是无心。
他有心,心很满,满到只能装下一个傻子。
沾了血的暮云飘散的很快,刚刚过夜就飘到了幕回山巅,飘到了慕楠经心心念念而不得的年华错落之处。
他们也来到了幕回山巅。
不承想竟是因祸得福,不用爬山就到了山巅。
一人端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清冷俊逸翩然如仙,凭酒醉玉颓山,眸浩月霞隐波,虽然看不出一点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的孤寂与无解。
霞光色的外袍闪闪如辉,拂袖间尽显葱茏,又不知倥偬过多少岁月?
凝视片刻后,那人启唇道:“你们也是来找龙剑骨的?”
一听到龙剑骨三个字,从嫔月应激一颤:“真的有龙剑骨吗?”
那人勾唇:“想要的话,我剥给你就是了。”
从嫔月:“???”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剥啊?
他双指垂于眼眸:“我于囚笼仰微光,恰似冰窟漾春堂。醒也心殇,醉也心殇。便是长醉不醒,又何妨?”那人自嘲道,手中的酒壶未停,扬下一饮未滴作罢。
这寂寞空冷的幕回山,又何尝不是一座万年冰窟呢?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他想着只要有人来要龙剑骨,他便好心的给,不问缘由,不问因果,前提是,得有人来。
这噩梦,他再也不想做下去了。
幕回山千年为仙,仙者手持龙剑,赖如凤鸣,龙剑为基化骨成仙,一代又一代,传承不绝。
但转世轮回,不过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人。
他手一挥,法阵启动,龙剑祭出。
剥皮抽筋龙剑骨,仙气混散幕回山。
仙气凝聚了千万年,却在一朝一夕之间散尽。
若知如此,从嫔月也不会开口要这龙剑骨。
在那人看来,这龙剑骨虽然珍贵,于他而言却不值一提。
横竖都是囚笼,左右都是冰窟,君子怀玉,又有何用?
这一天一夜里,幕回山的仙气徘徊在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切,于那人而言,是解脱,是释放,更是轮回。
独自一人的虚无岁月,他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该很有道理,他身负龙剑骨,应该会有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可到头来,只有一对爷孙罢了。
那人看向从嫔月的眼神里,有着故人再见的欢喜,虽微不足道,但死而无憾。
消散之前,他满怀期望的看着从嫔月:“你父亲或者爷爷是否来过这里?”
从嫔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答案,可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把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了那人。
虽为见其人,但可确信为故友。
从嫔月告诉他爷爷死之前说的是死得其所,可能真的来过这里吧?
那人轻哼一声,似乎释然了千万年来的孤寂。
就连唯一的故友都走了,生前是生离,死后是死别,哪一个他都经历的刻骨铭心。
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龙剑骨于世人而言或许是宝物,但对他来说,不过是罪孽,是将他困在幕回山千万年的罪证。
虽九死,亦不能灭。
散尽浑身的仙气后,那人留下一缕残魂,去找寻故友的踪迹。
终是在那场大雨中,找到了故人片刻的气息。
而他,也彻底消亡于雨中。
龙剑骨虽传于世,然不可说也。
它也是合成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幕回山也下起了雨,不久便绵延了千里,千里幕回,只待一人归。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众人也在幕回山巅住了三天三夜,等到能下山的时候,才结伴下山去。
“下山之后什么打算?”楚文豫问道。
他自知和慕楠经不是同路人,不过是狭路相逢,终究无法一同走下去。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条条通山外,条条束山中。
慕楠经也看的坦然,来日方长,无所谓现今的扭扭捏捏,大丈夫不会故作姿态,“有缘再会。”
告别后,楚文豫便和微生冥绝一同下山。
这二人,始终同路,即便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深山中,也能找到一条平和之路。
“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微生冥绝背着手道。
按照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情形来看,每一层过去,都会回到现实中。
如今这生死楼的第一层算是走到了头,如果再不回去办案,估计皇帝会治他们个玩忽职守之罪。
楚文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就如同那日的雨一样凉:“司卿大人这么问,是有办法回去?”
“没有,但随心而动,终归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不是吗?”
微生冥绝抬头看着幕回山,好像在看窸窣的过往云烟,现在就算是酩酊九泉,怕是也醉不了了。
楚文豫倒是很赞同这个说法:“司卿大人说的对,只要随心而动,早晚都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初心不改,始终如一,路就在眼前。”
还真让他们说中了,果真这生死楼的牌匾换成了朝花楼。
还是繁华的街道与闹市的交叠,却让人心生凉意。
从世人口中听到的都是:这该死艳阳天,为何这么晒?
而在楚文豫心里的,却是恰恰相反。
去生死楼中走了这么一遭,他倒是并不觉得这艳阳有什么不好。
这可比阳殿中的光好多了。
“这里的阳光,晒得可真舒服!”楚文豫心生感慨,愿于市井之中寻得片刻安心,这便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惬意与真情,可能是在生死界中的时间待的长了,觉得人间的骄阳恰好。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微生冥绝是理解的,随即接话道:“这才是真正的阳光,艳而不俗,骄而不媚,担得起大地良生,担得起黎民百姓,也担得起国泰民安!”
“说得好!”有一人鼓掌道,他喊的特别大声,而且不止喊了一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无渊。
根据他在宰相府这么多天的调查,差不多也了解了大体的情况,虽然他自己没有搞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总觉得和他们二人说了之后,会比自己瞎琢磨更有用。
当然,宰相大人老谋深算,一定是谨小慎微的,即便是在家里,也不可能会让夏无渊打听出有用的消息来。
他匆匆忙忙的坐上来,倒了一口茶水,道:“我爹果真是个老狐狸,混迹官场二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一块老……松树,屹立严冬也一毛……不对,坚韧不拔。”
夏无渊本想一吐为快,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说了半天,竟然成了夸宰相的话。
楚文豫一猜就知道夏无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然让他打探宰相,真是小材大用了。
“如果没有进展的话,夏公子就请回吧!”微生冥绝喝了一口茶道。
可怜的夏无渊屁颠屁颠的跑来汇报消息,结果刚喝了一口就要被人撵走,真是过河拆桥,还有……狼狈为奸。
气得他向下一瞥,恰好瞥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想着机会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不是兵部左侍郎姜辛能嘛?”
这可是宰相的人,还有可能是间接害死工部右侍郎许呈威的人。
此人,必定要审讯一番。
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身居要职不便出手,只好让夏无渊这个纨绔子弟代劳。
正好姜辛能是宰相的人,夏无渊出手算是物尽其用。
按照楚文豫的吩咐,夏无渊将姜辛能引到那片林子里,若是还发生之前的情况,就要顺藤摸瓜。
这一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躲在暗处。
之前身为局中人,未必看的清楚,那些隐藏在背后的肮脏手段也未必见识的到,如果躲在暗处,可能会看得清楚些。
约定如期进行,姜辛能也十分听从夏无渊的话。
来到了京城外的那片荒林中,果然,姜辛能死了。
和许呈威以及秦安鼎的死法一样,他是窒息而死的,夏无渊一点事情也没有。
即便身在暗处,也是没有瞧见杀人的手法。
和夏无渊汇合后,楚文豫问道:“你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夏无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不知道姜辛能是怎么死的。
现在看来,线索又断了。

第060章 旧案重提
在一瞬间,楚文豫竟然有一种错觉,在生死界中只需要求生,而在现实中需要的是生活。
既然是生活,就不能如此着急。
阎王殿里走了那么一遭,总会有劫后余生的快感。
姜辛能也死了,代表幕后之人动作越发频繁,连杀两名朝廷大员还能相安无事,这人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在亲眼看到姜辛能死的那一刻,夏无渊也明白的很透彻。
虽然他不知道宰相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宰相定然不会清清白白。
可放眼整个官场,谁人清清白白,谁人全身而退?
狡兔死,走狗烹,不过是狗咬狗的厮杀,在这诡谲云涌的朝堂里,多的是自相残杀,这和生死界中,又有什么分别?
甚至见识到了生死界中的真情以后,反倒是觉得朝堂更加可怕。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云谲鬼蜮,而是善变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心的可怕,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衡量和对抗的。
一想到这里,夏无渊就感到无尽的后怕,他害怕自己的力量微薄,害怕父亲铸成大错。
但事到如今,怕又有什么用?
该承担起的责任一点也卸不下,该监视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夏无渊匆忙的回到宰相府,也没和宰相硬碰硬,只是和宰相谈了谈心。
“父亲,如何孩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不是应该止步于前,而不是一跃而下?”
宰相知道夏无渊所指何事,也知道夏无渊说这话什么意思,只是把他当小孩子哄着:“如果吾儿前方是深渊,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
“如果是万丈深渊,你跳,父亲必定在深渊之底接住你,你不跳,父亲是你坚强的后盾,所以,你名无渊,就是无渊,为父在身后替你围湖造田,你只管看碧海蓝天。”
一听到这里,夏无渊便没有了兴致,他从小耳根子就软,父亲如此说,真是折煞他了。
随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下了。
宰相所说不假,此话也是真心,只是放不下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而不是他一个儿子。
躺在奢华的寝室中,夏无渊久久不能入眠,他心有所想,能瞒天过海,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父亲,若不是孩儿身前的万丈深渊,而是父亲身前的深渊,孩儿该如何解?”
这话他是不敢当面问宰相的,只能自己独守空房暗自神伤之时,才敢提这么一嘴。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也知道夏家收不回手,可他又能如何呢?
在亲朋好友之间,该如何抉择?
夏无渊在这里劳心劳力,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倒是乐得清闲。
恰好一年一度的朝花节要开始了,整个朝花楼都布置的美轮美奂。
还真是夏日百花奇争艳,朝花簪首把家还。
朝花节可是整个大雍朝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上到王宫贵胄,下到黎民百姓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这也是皇帝钦定的团圆之日。
如果是往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不会想着去过朝花节,也就是在悬案堂或者镇武司中吃一顿饭了事,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今年的朝花节在朝花楼中过才有意思。
“大人,我可算找到你了。”微生冥绝的手下来报,强忍着压低音量道,看他这样子,像是找了好久,“大人,圣上……病了。”
“什么?”微生冥绝有些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会病?”
皇帝这几日又没有进入生死界,怎么会无端生病?
他从生死界回来之后,也没见他生病啊!
不行,得进宫一趟。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那眼神并不是辞行,而是期望,楚文豫也理解他的意思,道:“我和你一起去。”
从朝花楼到皇宫还需要一段时间,街道上人多眼杂,百姓闹闹嚷嚷的,也无法骑马,还得回去换官服,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等到了皇宫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陛下,镇武司司卿和悬案堂堂主来了,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公公弯着腰说道。
皇帝轻咳一声:“让他们进来。”
“宣~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和悬案堂堂主楚文豫觐见~”公公的嗓音高调而张扬,嚷的皇帝有些头疼,就让他退下了。
进去请安后,微生冥绝关心道:“圣上怎么会突然如此?”
皇帝抿了抿嘴:“只是寻常风寒,司卿不必担心。”
“陛下还应保重龙体才对。”微生冥绝俯首道。
“两位爱卿放心吧,朕没事。”皇帝寒暄道。
“不知陛下让我们过来,究竟是何事?”寒暄了几句后,开始进入正题。
镇武司的那帮人怎么可能会知道皇帝生病的事情,肯定是皇帝的手笔,为的就是让他们入宫一趟。
皇帝咳嗽了几声,手帕上沾着丝丝血迹,他也没给微生冥绝和楚文豫看,只是自己死死的抓住手帕,硬压下来道:“许呈威死了,姜辛能死了,短短几日,朝堂上损失了两名栋梁,朕看了折子,他们的死法让朕想起来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十几年前,也是有人死于此法,不过是个少年,他无权无势,死了便死了,即便有人报官,当时的官府也是草草结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案子的卷宗现在还在悬案堂中。
“陛下是说……那件事?”楚文豫或许没有印象,但微生冥绝绝对有。
皇帝都对此有印象,镇武司的司卿记得更清晰。
当年的那件事手法过于蹊跷,不是不调查,只是调查无果。
后来楚文豫接管了悬案堂,就将部分悬案的卷宗调到了悬案堂,那件悬案就在其中。
但那件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没人关心,只是没想到,最后记得的竟然是皇帝。
“你们去调查吧,朕乏了,想休息,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便告退了。
又来到了朝花楼里。
还是熟悉的位置。
“司卿大人作何感想?”楚文豫刚坐下来就开口谈正事。
微生冥绝端起酒杯:“当年那件事被埋藏的太深了,突然翻出来,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他说的波折几转,但总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楚文豫料定他是谦虚了,“司卿大人不会没有后手吧?”
这些陈年旧事都能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匆匆结案,没有楚文豫,可有微生冥绝,还能如此草草,而且皇帝也知道,就说明此案的背后一定牵扯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让他们“投鼠忌器”,隐忍一时。
可没想到这一隐忍,就是十几年。
如今旧案重提,也不知道前路凶险,也不知道幕后之人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去闯,但这件事是皇帝提起来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作为臣子也都得去闯。
微生冥绝饮尽杯中之酒,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闭上眼久久未言。
他在复盘当年的行动,心中疑点有三。
其一:当年那件事微乎其微,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能记到现在?
其二:十几年前和十几年后的凶手之间有什么联系,是不是同一人?
其三:这十几年后,为何有人故意旧事重提,还是借由皇帝之口说出,他的目的何在?
微生冥绝想都不敢想,他倒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星海闪动如初,与这朝花相称:“巧了,没有。”
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楚文豫盯着看了好久,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耽搁了。
“恰如明河九曲沙,浪淘取媚星无涯,司卿大人,你这双眼睛里,可装了不少的心事啊!”
楚文豫不舍得移开视线,就像盯住快到手的猎物那样盯着微生冥绝。
“凝绝诡欲翠云茶,绣月观花隐于霞,堂主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离开了目光,转投在酒液中,沉浸在浓郁里。
对于这件事,二人是心照不宣,查要查下去,可不能明面上查。
就借着手中的茶,隐于市井之中,于夕阳西下尽头处密谋,再到花前月下悄无声息。
“晚些见。”楚文豫率先起身,先回到悬案堂调查卷宗,当年的那件事恐怕积压已久,现在翻查的话不太好查,他就先一步行动了。
辞别了微生冥绝以后,楚文豫就回到了悬案堂。
“堂主,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兄们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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