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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只想篡位(楼见溪)


谢祁感受到翠鸟的试探,轻笑了声,意有所指道:“摄政王养的翠鸟倒是谨慎,肖似其主。”
江怀允没有理会他话中的阴阳怪气,吹了声轻哨。绕着谢祁打转的翠鸟闻声飞离,朝着一个方位向外飞。
翠鸟在前带路,江怀允顺着方位往外走。行了片刻,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觑了眼,淡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林木郁郁葱葱,月光照不进来,视物极难。若无翠鸟引路,怕是要等到明日清早、朗日当空才能走出去。
谢祁从善如流,道了声“多谢摄政王”,便也抬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由翠鸟带着,很快走出树林。
不远处拴着匹骏马,江怀允径直走过去,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谢祁落后两步,喊了声:“摄政王。”
江怀允循着声音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祁。
谢祁嘴角噙着笑,仿佛将方才二人的针锋相对抛之脑后一般,很是能屈能伸地询问:“我此行出城未乘座骑,摄政王既将我从林木中带出来,不如送佛送到西,再载我一程?”
别庄外。
一行人被坚执锐,将别庄方圆三里搜了个遍,也一无所获。
众人跪下请罪。
唯一站着的那人裹着黑袍,半隐在暗影中。他微垂着目光,并未理会。半晌,他身形微动,走到一个人的脚边蹲下,轻轻拾起地上的一片青羽,仔细端详。
良久,几不可闻地逸出两声了然的轻笑,盯着青羽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兴味。
康安从城外回来,遍寻自家王爷而不得,慌张得心急火燎。他绕城寻觅一圈,也没见到自家王爷的身影,抱着侥幸的心理回到客栈,却见店小二朝他摇了摇头。
人还没回来。
康安心一沉,不好的预感挥之不散。他甚至来不及自责为什么要离开王爷身边,便马不停蹄地往客栈外走,准备去寻子平一行人帮着找。
刚出客栈门,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康安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借着月光辨认,马上之人正是阔别不久的摄政王,摄政王身后好似还坐着一个人。
康安微眯起眼,愣神辨认之间,骏马在客栈门口停住,身后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正是遍寻不得的谢祁。
康安大喜过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他赶忙迎上去:“王——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没事。”谢祁应了声,转头看向打马欲行的江怀允,含笑问,“江兄可寻到了住处?”
江怀允侧目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祁心中有了答案,温和笑道,“江兄仗义相助,在下不胜感激。刚巧这里空出一间房,不如暂作落脚之地,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江怀允敛回视线,一句“不用”还未说出口。
收到谢祁眼色的康安当即机灵道:“我家公子说的是。小的夜里要守着公子,与其空着那间客房,不如物尽其用,一解江公子燃眉之急。”
江怀允攥紧了缰绳,没有立即答应。
谢祁适时道:“这几日怕是都要奔波劳顿,江兄总要养足了精神,才好应对。”
追查刺客甚为紧要,江怀允权衡片刻,没再推辞。
康安很是识眼色地上前牵马,带到后院安顿。
谢祁带着江怀允往客栈内走。
店小二受了康安的托,一直守在大堂里,见谢祁进来,赶忙笑道:“公子总算是回来了——”话到一半,看到紧随而至的江怀允,当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了然笑道,“我说公子怎么忽然不见了,原来是怕这位公子没地方住,特意寻去了。”
江怀允抬了抬眼。
店小二连声道:“平安回来就好。夜深了,二位公子赶紧上去歇息罢。”
谢祁面色如常,温和道:“有劳小二哥。”
店小二摆摆手,深藏功与名地进了后院。
江怀允面上淡淡,无甚表情的跟着谢祁上楼。行至将要入住的客房前,忽然定住,侧头望向谢祁,淡声道:“多谢。”
难得从江怀允口中听得一声“谢”,谢祁笑了声,顺水推舟地提议:“江兄既然要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聊一聊?”
江怀允未置可否,侧身退了一步,算是同意。
谢祁步入这间未踏足的客房,当先在桌边坐下。
江怀允在对面落座。
房中常备着温茶,谢祁执壶倒了杯,只手推到江怀允身前的桌沿边。
江怀允端起杯子轻啜一口,润了润嗓。
烛台上燃着灯烛,火苗跳跃,有些昏黄,却不妨碍人视物。
江怀允仰头喝水时,宽大的衣袖滑落,骨骼分明的手腕没了遮挡,腕间沉淀出一圈暗红的印子,很是触目惊心。
谢祁定睛看了半晌,没来由地,有些可惜地想,这么白净的手腕,合该是金贵地养着,怎么能染上这么重的瘀痕呢。
【📢作者有话说】
还不是你掐的!
虽迟但到!好久没有这么多字了!

谢祁的眼神称不上直白,可未加掩饰。
江怀允水喝到一半,似有所察,顺着谢祁的视线看到手腕上的红印。他眉眼未动,只搁下杯盏,慢慢拉下衣袖,将手腕并着半只手藏进袖中,目光平静地望着谢祁。
虽然打量的视线被人逮个正着,谢祁面上却并无不自在。他大大方方地对上江怀允的视线,自若一笑,客气道:“和摄政王在城外别庄碰见,倒是我未曾料到的。”
又是惯来的拐弯抹角,江怀允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沉声道:“有话直说。”
谢祁并无意外,笑了声,也了当道:“若是我所料不错,摄政王判处流放的刺客,如今便在城外别庄中。”
从刻意给刘太医放出消息、利用刘太医给谢祁传话时,江怀允就没想过他的用意能瞒过谢祁。如今谢祁在端州城内出现,定然是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
是以江怀允也没惊讶,更未掩饰,淡淡地“嗯”了声。
谢祁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杯盏,视线从江怀允肩上的翠鸟上掠过,温和道:“摄政王能寻到城外别庄,是因着这只价值千金的翠鸟带路。”说到这里,谢祁停顿片刻,话音一转,问,“摄政王可知,我是如何找到这座别庄的?”
江怀允沉思着并未开口。那别庄的位置虽称不上隐秘,可混杂在一众别庄中,着实平平无奇。更何况,江怀允早在去别庄前,就已经打听过,这别庄内常年住着人,和周边的农户相处极是融洽,乍一听,根本察觉不到异常之处。
就算谢祁消息再灵通,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些刺客的位置,从人山人海的端州城内,精准无误地定位到这座别庄。
江怀允的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
谢祁抛出这个问题,却没立时解答,反而另起话茬,接着问:“摄政王可知‘范承光’其人?”
“知道。”江怀允淡声道。
这个名字刚从谢祁口中出来,江怀允的脑海里便立时浮现出这个人的身影。
再没有人能比江怀允更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了。
范承光是太上皇的心腹。从太上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服侍太上皇多年,深受其倚重。以至于,范承光虽不是太监身,却能在皇宫中横行无阻,就连太上皇的宫妃,遇见他也要礼让三分。
这个人常年一副笑相,看着很是温和无害。可手段却十足的狠辣凌厉,多年来,暗地里为太上皇处理了很多见不得光的麻烦。
而江怀允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皆是因着,原身当年被太上皇领着回皇宫的计策,是这个人献上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就是这个人,笑吟吟地对他道:“小公子日后就跟着陛下去皇宫住罢。”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原身的童年记忆,一下子从自由自在的寺庙乡野,变成了单调压抑的宫城。
可以称得上是改变原身命运的一句话。
可江怀允并不是原身,他回忆着这段往事,始终冷静旁观,没有分出分毫波动的情绪。
谢祁得了回应,也不再卖关子,干脆道:“我便是跟着他走到的别庄。”
范承光来了端州。
江怀允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生出几分郑重。
这样的反应恰在谢祁的意料之中。他轻勾了下唇角,慢慢道:“如摄政王所见,范承光深受谢杨倚重,却为了这些刺客亲自来到端州,想必这些刺客在谢杨的心目中的份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江怀允目光落在谢祁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祁坐直了身子,敛了眼神中的玩味和散漫,径直道:“摄政王本就是为了探查这些刺客的身份而来,如今刺客由范承光接手,这人素来敏锐谨慎,摄政王又是只身前来,探查一事必然难上加难。”
“本王知道。”这事不消谢祁提醒,江怀允心知肚明,他平静望着谢祁,语气沉了三分,“你如此绕圈子,就是为了和本王说这些?”
语气中的不虞显而易见。
谢祁轻笑出声:“非也。”顿了下,他一字一字道,“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摄政王,如今在端州,本王和摄政王是一条船上的人。”
江怀允轻而易举地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他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道:“本王和你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似乎已经料到谢祁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淡淡补充,“本王不会帮你。”
谢祁盘算好要说服他的话瞬间胎死腹中,他玩味一笑,拎起茶壶,给江怀允已经空掉的杯盏中续了水,意有所指道:“摄政王一定要如此不坦诚吗?”
他单手支着下颌,边想边道:“上元节出手相救、特意请王圣手到恭顺王府为本王看病、亲自带着本王去见大理寺卿——”顿了下,谢祁紧紧盯着江怀允,“让刘太医给本王传信,以免本王救人时寻错了地方。”
桩桩件件细数完,谢祁挑着尾音,好整以暇地反问:“摄政王出手相帮数次,如今再说‘不会帮你’,是不是太迟了些?”
江怀允面上没有分毫波澜,好似谢祁刻意挑明言行矛盾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等着江怀允出言反驳的时候,谢祁有些失神的想,不到月余的时间,原来江怀允已经帮他如此多了吗?
晃神的瞬间,江怀允不避不让地对上他颇具调侃的眼神,语调平平道:“这都是从前。”
换言之,以后便不会再相帮。
谢祁回过神来,嘴角噙着笑,泰然自若地反问:“摄政王出手相帮惯了,端州之行恐怕和我见面的机会不少,如何能笃定不会再帮?”
这股打破砂锅追究到底的劲头让江怀允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他难得露出几分锋芒,语气微冷地反问:“你以为,本王得知了上元节刺杀有你的手笔之后,还会对你大发善心吗?”
这话一出,算是将谢祁本就摇摇欲坠的伪装面具彻底撕破。
江怀允行事素来泾渭分明。在窥出谢祁的真面目之前,那些帮助皆是他主动的,其中就算是被谢祁的伪装骗过去,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落了下风,就怨恨对手太强大的道理。
往事不必追。
江怀允本就不是喜欢与人有过多牵扯的道理,曾经愿意帮助谢祁,也是因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同病相怜之感作祟;如今那些同情悉数烟消云散,更没有必要因为曾经的欺骗而与谢祁牵扯不清。
若非谢祁今夜委实咄咄逼人,江怀允也着实懒得揭穿他。
原以为说了这话能让谢祁消停,可江怀允实在低估了谢祁的能屈能伸。
他只是愣怔片刻,复又挂上如常的笑,温文尔雅地提醒:“可是摄政王通过刘太医给我传信的时候,对我的真面目已经心知肚明了呢。”
话到此处,江怀允也懒得同他兜圈子,直白道:“告诉你刺客真正的方向,只是为了让本王少些麻烦罢了。”
似是已经笃定谢祁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一般,江怀允不再多言。
谢祁确实意会。再没有让一个危险人物的一举一动,置身于自己监视之下更让人放心的了。
江怀允既然知道了他远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般无害的时候,定然会对他升起提防之心。与其浪费太多的力气去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倒不如把控他的一举一动。
化被动为主动。
这实在是条上上之策。
谢祁轻而易举地领会到江怀允的意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轻声喃道:“摄政王对我的了解,倒是足得很。”
话已至此,实在没有必要多言。
江怀允起身,走到门边,正要拉开门,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谢祁道:“摄政王既不愿出手相助,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
江怀允双手搭上门闩。
谢祁续道:“摄政王帮了本王数次,这一次,换本王来助摄政王。”
江怀允双手停在门闩上,似在思索。
谢祁在他身后,适时开口:“摄政王只身来端州,没有援手,可那些刺客却有范承光带领指挥,单凭摄政王一人与之相对,恐怕力有不逮。若从盛京调派人手,一则会惊动范承光,二则时间上来不及。本王相帮,是最好的选择。”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饶是江怀允思索再三,也不得不承认。
他权衡片刻,转身望向谢祁,淡声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话便算是同意。
“很简单。”谢祁笑意深深,曼声道,“届时范承光落网,本王要借他一用。”
谢祁从江怀允房中出来时已经不早了,一进屋,康安赶忙迎上来,压低声音问:“王爷怎么去了那么久?”
“和摄政王谈条件,总要费些时间。”谢祁云淡风轻,走到桌边坐下。
康安一愣,不解问:“和摄政王谈条件?”
“嗯。”谢祁也不瞒着他,语气悠悠道,“让摄政王同意本王帮他。”
康安:“???”
康安更茫然了。
出手相助,大费周章地让人同意接受,本就很奇怪了。王爷居然还这么高兴?
愣神间,谢祁吩咐道:“你今晚去见子平,让他带着人随时待命。”
康安回过神来,迟疑着开口:“可王爷若是一个人住——”
“摄政王不是还住在隔壁?”谢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碍事的。”
现在在王爷心里,摄政王居然和“安全”二字划上等号了吗?
康安腹诽着,却也知道谢祁说出口的话少有更改的时候,于是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说着转身离开,刚走两步。
谢祁叫住他,吩咐道:“明早回来时,顺道去药房买些舒痕膏回来。”
康安:“???”
康安有些急促地问:“王爷受伤了?”
谢祁懒散道:“没有。”
康安下意识摸着后脑勺,茫然问:“……那买舒痕膏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给阿允用啦!

谢祁眯着眼望过去。
康安从中读出“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的言外之意,当即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
语速飞快的说完,立时转身,二话不说开门跑了。
饶是溜得如此之快,还是细心地在出门后将客房的门关好。
十分之贴心。
江怀允一夜安眠。
翌日清早,照旧在习惯的时辰醒来。天还未大亮,隔壁依旧房门紧闭。
江怀允没有出言打扰,拎着翠鸟下了楼。在客栈大堂用过早膳,径直离开。
此时客栈的人还不多,店小二熟稔地同他打招呼,诧异道:“公子这么早就出门?”
江怀允“嗯”了声,大步流星地出了客栈。
店小二倒没在意他的冷淡,只是在招呼客人的间隙,看到江怀允纵马离去的身影,有些云里雾里。
他觑了眼外面的天色,日头还未爬上来,仍旧有些昏暗。走这么早,连城门都未开,能去哪儿?
店小二也就疑惑了一瞬,很快便将之抛在脑后。
江怀允纵马在城中绕了一圈,了解端州城的内部布局之后,便赶着开城门的时候,在翠鸟的带领下,向着城外别庄疾驰而去。
昨夜去别庄,他原是想在别庄外蹲守,好能及时了解情况。刺客被放走前,他虽命人不动声色地在刺客身上留了能露出踪迹的药,以供翠鸟跟踪查找。
可草药毕竟不能久留,时间长了,气味难免会有所消散。待气味弱了,饶是有翠鸟,想要再去探查踪迹就是难上加难。
他计划得很圆满,可谢祁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个计划,让他不得不重做打算。
既然昨夜惊动了别庄内众人,纵是送走了谢祁,这里的防守也定然会谨慎许多。他不能靠近,便也顺水推舟地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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