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羡笑了笑,“当然会有啦,你这么小,不懂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黑乎乎的人影又怯生生道:“那哥哥有谈过恋爱吗?”
他的小手似乎也是黑乎乎的,还有些骨瘦如柴,此刻正有些局促的抠吧着。
阮羡捏着纸张的手抖了一下,可自尊心作祟,再开口时,语气却十分意气风发,侧眸看着身边黑乎乎的一团。
那一小团似乎慢慢凝结了实影,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破旧短袖,小小的短裤腰身松松垮垮,用一根鞋带绑着,瘦弱的小手捧着烤红薯正吃的很香。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黑影吃红薯的动作顿住,也乖乖的转过头来看他。
可那张脸却模糊不堪,阮羡只能看到小黑影黑溜溜的眼睛,显得很机灵的模样。
阮羡歪头,眨了眨眼道:“那你觉得哥哥有谈过恋爱吗?哥哥在学校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想也知道。”小黑影的语气有些失落,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似乎也能知道他此刻正耷拉着眉眼,噘着嘴道:“哥哥长得漂亮,皮肤那么白,懂得还那么多,声音也好听,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哥哥的。”
明明是受欢迎的话,可小黑影说出来却总有一股别扭到酸溜溜的意味。
又噘着嘴道:“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得白白的,就跟哥哥一样白,还要和哥哥一样高,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阮羡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小黑影毛绒绒的头发,“肯定会的。”
小黑影低着头,很是害羞的笑了笑,那酸溜溜的气息似乎也散了点。
小黑影又啃了一口烤红薯,小脸鼓鼓囊囊的,又轻颤着浓密羽睫低声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啊?”
阮羡愣了愣,他抬手挡住了细碎的光影,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小黑影听,笑着呢喃道:“我本来也没有很喜欢别人啊。”
小黑影笑得眼得弯了,咧着嘴吃红薯,“嗯嗯!哥哥,等我长大了……”
小黑影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话,阮羡明明都听清了,可很多却似乎都不记得了。
海滩的场景如潮水般散去,白色的墙壁又充斥在眼眸里,鼻间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阮羡照着镜子,精致的五官紧紧皱成一团,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
可他照着镜子,却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他从水桶盖里找到偷藏的小刀,往手腕上划去。
他快要忘掉的人才重新冒了出来,掌控了他的身体,小刀被抛到地上。
阮羡的脸一瞬间变得慌张,带着惯有的怯弱,“小阮!你在干什么?!”
阮羡定定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冷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这次已经三个月了。”
可他等了许久,镜子里的脸都没有出现别的神色。
直到他再次拿起小刀靠近手腕,他的身体再次被掌控,小刀被丢进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阮羡几乎要发狂。
两种神色在他脸上不停变化。
直到稳定到一种怯弱的神色,阮羡温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仿佛看着另一个人,柔声道:“小阮,其实……我们都知道,我是你幻想出的另一个人格,你太孤独太想得到爸妈的爱……”
“闭嘴!你瞎说!你不是!”镜子里的阮羡突然暴跳如雷,浑身戾气道:“你不是我哥吗?你不是说过会一直保护我!一直陪着我的吗?那些医生说的话你真的信吗?”
怯弱的那一个人格道:“小阮,可我不能总是跟你占用一个身体,那样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阮羡道:“你是我的哥哥,你每次新年都会陪我去海边放烟花,你也离不开我不是吗?!”
怯弱的人格又道:“可是小阮也交到了新的朋友不是吗?”
阮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怯弱的人格在镜子里笑了笑,笑得很幸福,“小阮,那个小孩可以陪着你,我能感觉到小阮喜欢和那个小孩呆在一起,他有点像小阮小时候,小小的一只很可怜。”
那怯弱的声音突然离他很远很远,变得越来越薄弱。
“小阮能交新的朋友,哥哥真的很开心,这样小阮也就不需要哥哥了。”
“不……不要……”
阮羡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脸,视线突然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他甩了甩脑袋,却发现很多记忆都无端消失了。
他知道那是宋医生给他的白色药丸在作怪。
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他哭的很伤心,宛如让他想起了当初宋代曼在他眼前坠楼的场景。
他的心不停的破碎,痛苦的载体剧烈膨胀,从四肢百骸蔓延到指尖,他抖动着,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这让他松了口气,就好像溺水的人嗅到了空气。
他拼了命的想要醒来,可脑海里的思绪却不停打转,他看见远处的黑暗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颤颤巍巍向他走来,瘦弱的手指无措的捏着破旧的衣摆。
他墨色的瞳孔黑黝黝的,看起来又无辜又无措。
小黑影在黑暗中眷恋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而他随着这一声呼喊,突然被拽入了更深沉的梦境。
海滩似乎比上一次离他更近,身边的小黑影长高了不少,正缠着他读新的书籍,黝黑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甚至还若有似无的偷偷贴着他的肩膀,被他发现后,又红着一张小脸,慌里慌张的躲开。
阮羡笑了笑,自然而然的贴着小黑影的肩膀,给他读书,给他讲许多小黑影不曾见过的趣味。
小黑影似乎也很喜欢跟他贴在一起,几乎一动不动的在他身边乖乖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直到夕阳西下,远处的海边渐渐染上一片金灿灿的橙黄色。
小黑影的手指抓了抓裤子,突然有些害羞道:“哥哥,我考上初中了,还拿到了全优的奖学金。”
“这么棒啊。”阮羡似乎并不意外,他摸了摸小黑影的头,“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你是我认识的孩子里最聪明的。”
“真的吗?哥哥!”小黑影很兴奋,屁股又幸福的往他身边挪了点。
小黑影红着脸道:“哥哥,我要离开孤儿院了,到时候可以住在学校里。”
阮羡弯眼笑了笑,“好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给哥哥说。”
小黑影扭捏的扭了扭身子,怯生生道:“我...我想要每天都跟哥哥见面。”
阮羡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你还要上学呀。”
小黑影低着头,失落道:“上学就不能跟哥哥见面了吗?那我还不如不上学。”
“你这个笨蛋,说什么胡话。”阮羡点了点小黑影的鼻子,见小黑影似乎要哭了,他软着声音轻哄道:“好吧,看你这么可怜,以后哥哥每天都去学校看你好不好?”
“好诶!”小黑影的失落一扫而光,顿时又兴奋的手舞足蹈,“哥哥最好了!”
阮羡看他如此小孩子心性,又忍不住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呢?”
小黑影像是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问题,黑黝黝的眼睛看着阮羡,很认真道:“当然是因为有哥哥,我才这么开心呀。”
阮羡歪头看他,“可是你没有家人了啊,你就不会伤心吗?”
小黑影转过头去,神色有一瞬间感伤。
阮羡愣了愣,顿时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正要给小黑影给道歉。
小黑影却突然转头看他,墨色的眼神很纯粹,他道:“很久以前,我也有想过,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妈妈会不会像电视里一样温柔的给我洗干净手,爸爸会不会把我背在背上带我放风筝。”
小黑影双手撑在长椅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自我记忆起,我就没有爸爸妈妈,因为没有过那些回忆,所当幻想落空时好像也不会很失望。”
他说的那么随意,阮羡突然有些心疼,抬手轻轻拍了拍小黑影的脊背。
可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黑影突然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瘦弱的胳膊牢牢环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胸膛上。
阮羡想推开。
小黑影突然抬起眸,用湿漉漉的墨瞳盯着他,看起来很可怜。
阮羡最终还是心软了,任他这么死死的搂住自己。
见阮羡没有反抗,小黑影搂的更紧了点,甚至还大胆的在阮羡身上闻了闻,痴迷道:“哥哥,你身上真香,我好喜欢。”
阮羡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浑身都紧绷绷的,一动不敢动。
可小黑影的笑脸却在他的胸膛上眷恋的蹭了蹭,甜甜的道:“哥哥,以前我没有家人,但现在哥哥就是我的家人,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哥哥,给哥哥在海边盖大房子,还给哥哥买一屋子的烤红薯,一辈子吃都吃不完的。”
明明知道这只是孩童天真的话语,可听在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
阮羡不自觉摸了摸小黑影毛茸茸的发顶,逗他道:“好啊,那哥哥等着呢,等着你给我盖大房子,等着你给我买烤红薯。”
“嗯嗯!”小黑影却很激动而又珍重的点了点头。
阮羡又给小黑影读了一些故事书,两人一大一小坐在夕阳下的长椅上,明明早就过了以前他们会分别的时间,可两人都没有提离去的事。
可任何事都有尽头,纵使再怎么偷得一时的清净和欢愉,也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临近分别的时候,小黑影抬起头眼巴巴的看他,有点害羞道:“哥哥,明天我有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礼物?”阮羡道。
“是一副画。”小黑影红着脸道:“哥哥以前说我的画太孤独了,只有一只小船,所以我给哥哥画了一副新的画,是有两只小船的画。”
小黑影一边说,小小的脚丫一边在椅子上晃来晃去,让人能幻视到一只兴奋到不停摇尾巴的小狗。
阮羡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两只小船,那一定是一副很棒的画。”
小黑影低头,小小声道:“所以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哦。”
“好啊。”阮羡弯着眼笑,点了点头。
小黑影墨色的瞳孔亮了亮,看着阮羡也弯着眼笑了笑。
可小黑影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阮羡怔了怔,不知为何,他很抗拒提起自己的名字。
小黑影似乎看出了他的躲闪,失落道:“跟哥哥认识这么久,我却连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
阮羡想了想,自己这样做确实有些不真诚。
他道:“明天你来这,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黑影却没有很兴奋,依然失落道:“哥哥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他看着阮羡,墨色的瞳孔很是认真,“哥哥,我不是小孩了,你骗不到我的。”
阮羡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个小大人。”
他抬起手,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好不好,明天你给我画,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黑影有些不信,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小拇指,勾住了阮羡的小拇指。
一黑一白的肤色在夕阳下很具有反差感。
小黑影认真的看着阮羡道:“哥哥,这次不许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阮羡笑道,小拇指勾着小黑影的小拇指轻轻的摇来晃去,认真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黑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拉钩有点过于幼稚了。
可他看着阮羡,终究还是配合着拉了拉小拇指,小小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这样我们的约定就不会失效了!”
拉完钩,阮羡似乎也很兴奋,夕阳下的他笑得十分明媚。
而落日余晖将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海滩上勾勒出长长的一条,直到一阵晚风卷起细小的沙粒,覆盖住一大一小的阴影,而长椅上已然空无一人,海滩上更是寂静无声。
春去秋来,这片海滩上再也没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并排坐在长椅上,只有微风卷起的沙粒,似乎在提醒,这里曾经有人来过,还有人曾许下过稚嫩的约定。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约定都仿佛跟着沙粒一样褪了色,变得枯黄而又斑驳,被阮羡深深的忘在了脑后。
阮羡大口呼吸着,这是这一次,他这么希望能做完一个完整的梦。
可清醒的意识已经充斥他整个大脑,他听见了闹铃声,奋力与自己的脑神经斗争中,试图再次将自己卷入梦境里。
可人的本能反应太难抗拒,无论如何他不想醒来,梦境都在一点点散去。
直到最后,他拼尽全力抓住了梦境的一角,梦境却短暂的延续了几秒,可出现的梦境画面却十分杂乱不堪,如同破碎的碎片。
可最后一个碎片里。
他似乎看见了小黑影坐在椅子上对他笑,那张模糊的脸有瞬间的清晰。
小黑脸虽然黑,五官却长得极为出众,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是不折不扣的俊俏小正太一枚,也不难看出小黑影长大后长相一定极为英俊。
小黑影晃着脚丫,乖乖的看着他,“哥哥,我叫季雨眠。”
“是季节的季,雨水的雨,睡眠的眠哦。”
“轰”的一声,阮羡脑海里所有神经系统罢工,他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小黑影最后一句话如同钟声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季雨眠。
他默念着这三个字。
可在他年少的记忆里,明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而且那梦也奇怪的很,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他曾经确实去过疗养院,可当时的记忆他似乎每天都呆在病房里,哪都没去过。
阮羡的头愈发疼痛难忍,而梦的记忆也慢慢在他脑海里消逝,他只记住了小黑影最后一句话。
难不成他和季雨眠以前认识?否则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叮叮叮”的手机闹铃再次响起,阮羡的思绪陡然被打断,他摸过床头柜的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半了。
他连忙起床,今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忙。
他本想直奔卫生间,可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客厅走去,沙发上已然空无一人。
只是沙发上盖着一张薄毯,证明昨晚有人在这停留过。
阮羡坐过去,摸了摸薄毯的温度,发现还带着一点余温,他猛的惊了一下,仿佛被烫伤般收回手。
季雨眠竟然刚走不久,难不成他在这沙发上呆了一整夜?
......
阮羡十点半准时到达珀尔传媒,可上午的工作却进展的很不顺利,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昨晚混乱的梦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给陆思远打去电话,问陆思远有没有他当年去疗养院看病的记忆。
可陆思远那段时候在国外,阮羡的手机又被没收,他对阮羡的那段回忆也无从而知。
阮羡挂了电话,堆了小山高的工作文件摆在眼前,可他却没心思看上一眼。
他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搜道——“人会无缘无故的忘掉一段回忆吗?”
网上各种回答五花八门,甚至什么灵异事件,UFO都扯出来了。
阮羡终于在万千回答中,找到了一条还算靠谱的。
花花小牛的网友说:“亲,咱们要相信科学,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忘掉某种回忆哦,假如楼主能肯定自己的头部没有发生过撞击,说不定是因为服用了某种神经系的药物导致的记忆紊乱,从而忘掉一些记忆。”
阮羡摩挲着下颌,正要搜什么样的药物会让记忆紊乱,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阮羡揉了揉额,道:“进。”
小苗忧心忡忡的脸探了进来,低声道:“阮总...”
“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
“那个...有你的电话。”小苗抱着文件夹,一脸为难,细看似乎还有一些无奈。
阮羡奇怪道:“一个电话而已,你这幅表情做什么?”
小苗生无可恋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电话。”
阮羡心里“咯噔”一身,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挥挥手道:“直接挂断。”
小苗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有预感这电话是季雨眠打过来的。
虽然他现在正为季雨眠头疼,可现在的季雨眠性情阴晴不定,他实在有些吃不消,还是能躲则躲比较好。
可小苗却咬着唇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阮羡抬眸道:“季氏集团与我们公司没什么业务往来。”
小苗小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季秘书...不...是季总,季总说他广电有些人脉...阮总能理解吧?”
阮羡脸色沉了下来,右手摩挲着下颌,皱眉道:“他这是在威胁我?”
小苗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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