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男妈妈(林追鱼)

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他的妈妈。
“妈妈，你终于愿意回家了。”
姜盐从床上坐起来，“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女人说：“好像是你同学把你送回来的。”
“哦。”姜盐揉了揉眼睛，“爸呢？”
女人说：“他去上班了，是你同学介绍的工作。”
“我同学？”姜盐能猜到是孟塘，他熟悉的人就只有孟塘了。
所以孟塘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爸愿意去工作了，看样子是走出来了，也是一件好事情。
姜盐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有点累了，“妈，我再睡儿。”
“好。”
女人走出门，关上了房门。
大概到了晚上，妈妈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小盐，你同学来了，我出去一趟，你俩好好相处。”
大门一关一开，姜盐的房门被人敲响，姜盐问：“谁啊？”
“是我。”
是孟塘的声音。
姜盐问：“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过来？”
“你听我说。”
姜盐打断，“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我又生不出来。”
“我……”
姜盐已经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意外之喜还是伤感。
孟塘这个人，总是给他希望，又让他难过。
可是他喜欢孟塘这件事，也是无法改变的，孟塘这个人，已经在他心里烙下印记了。少年欢喜与少年希望，早已是救赎一样的存在。
“进来吧。”
姜盐还是心软了，让孟塘进来了。

“怎么了？”姜盐把视线撇向窗外,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塘。
AI孟塘很纠结，其实他想告诉姜盐真相，可是他害怕, 害怕姜盐喜欢的是那个人类的自己。
他害怕自己这副冰冷的躯体会吓到姜盐。
他是个机器人，运转很多程序, 可就在这庞大的数据库中，他却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能够回答姜盐。
都说人工智能是智慧的存在，可是他在感情面前就像个傻子，所有代码全都被打乱, 甚至他一度都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刹那间，孟塘感觉自己的机械心脏要超出运载了。他猛地跑了出去。
姜盐看着他夺门而出，也没有去追，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咕咕——
肚子饿了。
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姜盐想了一会儿, 最后拿上钥匙出了门。
姜盐找了个小摊贩买烧饼, 等待的过程中, 几个熟悉的人影冒了出来, 是他的小学同学, 虽然几年没见了, 但他们给姜盐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呦，这不是以前咱们班的那谁吗？”一个成年男人吹了声口哨，跟身边的朋友说。
“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 就是那个孤儿是吧？”朋友附和地嬉笑一声。
姜盐没有搭理他们,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人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团泥, 不值得在意。
汽车鸣笛从身后划过，姜盐走进通往回家道路的巷子里。谁料那几个人并不肯善罢甘休, 专门跑来堵他。
姜盐顿住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想做什么？”
“听说你家里债务还清了啊？我记得那不是一笔小款啊。”男人吊儿郎当地说，“我还听说你后来和一个有钱人走得很久，这是傍大款了啊。”
男儿的同伴附和，“还是个男的，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笑声充斥整个巷子，姜盐皱了皱眉，却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干嘛，一起聊聊呗。”
几人想上前去夺姜盐的手机，这时巷子外突然传来警鸣声，“来这么快。啧，算你走运。”
哒哒哒——
几人走后，巷子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姜盐继续啃着烧饼，边啃边准备回家。然而他走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脚步。
孟塘来了。
朦胧的月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姜盐恍了下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总觉得陪在自己身边的孟塘，好像有两个人的存在。一个温柔容易害羞，一个明媚有些桀骜。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姜盐问。
对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姜盐：“别再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我……”
姜盐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时间，直接走了。
回到家，姜盐看着手机发呆，高中班群消息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上面都是在讨论孟塘订婚的事情，孟塘在学校里是校草级别的人物，颜值、学识、家境样样都有。
姜盐看着热闹的班群，突然间情绪上头，忍不住埋头痛哭了起来。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姜盐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突然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姜盐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下，给他打电话的是以前见过的福利院的姐姐，就是当时孟塘寄宿过的那个福利院。
姜盐接通，对方开口：“姜盐吗？可以出来谈一谈吗？是关于孟塘的事情。”
“好。”
另一边，迦南研究所。
“你跟你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房间里，灯光下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秃头机器人。
这个女人是之前暴雨天姜盐见到的，姜盐以为女人是孟塘的母亲，实际上她是研究人员，是孟塘的制造者之一。
孟塘在用扫描仪给自己做全身检查，他顿了顿，“他喜欢的不是我，是那个人类。”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女人问。
孟塘说：“他说他想要一个孩子，但我给不了他。”
“只有人类才能拥有孩子。”
“……”女人有点无奈，“都说恋爱中的男人会变成傻子，没想到你也实用啊，我看是时候给你升级一下程序了。”
“有没有想过换一张脸？以新的身份去接近姜盐？”女人问，“我觉得这具皮囊有些把你束缚了。”
AI沉默了。
奶茶店。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许琳和姜盐面对面坐着，许琳开口：“我来找你是关于孟塘的事情的。”
“他怎么了吗？”
许琳：“孟塘又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吗？”
姜盐想了下，“他说了他是孟家的继承人。”
许琳：“如果他不是，你还会喜欢他吗？”
姜盐一怔，“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许琳：“那我们再换个问题，如果你认识的孟塘，也许是另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这是……什么意思？”
许琳：“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们联系一下吧。”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
家中，姜盐站在窗前，低头看着这串手机号码，抿了抿唇，这会是谁的呢？
哐当——
身后传来的声音扰乱了姜盐的思绪。他微微一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动静是什么？他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爸、妈，是你们吗？”
姜盐试探性地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然而，他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黑影迅速朝他扑了过来。
另一边，迦南实验室。孟塘正在清洗自己的数据，许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好。”
AI孟塘将脑端插口拔下，到外边取手机，来电人是一串电话号码，是第一次打进他的手机里的，但孟塘还是认出了电话的主人是谁。
因为这串号码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这串号码是一直打给那个人类孟塘的，有的时候他会在原主孟塘身边，所以会看见。
AI孟塘感到一点意外，姜盐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的？
孟塘刚清洗好的数据又开始躁动起来，他摁住狂乱的机械心脏，拨打了过去。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孟塘打了第二个，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许姐，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你的检查还没开始做。”
“我去找姜盐，他不接电话我不放心。”
姜盐家。
“真是倒霉，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蒙着面的小偷在房间里晃晃悠悠。
姜盐被捆了放到角落里，他的嘴巴也被东西堵住，只能艰难“唔唔”。
没想到家里进小偷了。
看样子是外来人，因为熟悉这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姜盐家里是最贫寒的，毕竟欠了巨额债务的消息几乎全镇人都知道。
“该死。”因为一直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小偷骂骂咧咧，转身走到姜盐面前，把青年嘴里的东西抽出来，“小子，快点把现金交出来。”
姜盐冷冷地笑了下，“我们家没钱。”
“没钱？”小偷气急败坏，“手机、银行卡、首饰，这些总有吧，统统交出来。”
“——姜盐，你在家里吗？”
大门外传来叫喊，小偷身形一顿，立即把姜盐的嘴堵上，自己则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孟塘有些焦急地在大门口喊，他用自身的热感系统扫描了面前的房子，发现里面有两个人。
如果是姜盐的家人，姜盐不可能不回应，而且属于姜盐的人影一直没用动过。
孟塘深吸一口气，绕着房子转悠了一圈，然后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
房间里的小偷一直在门边听动静，直到外边没声了，看样子是得不到回应就走了。小偷轻嗤一声，转身继续寻找值钱的物品。
“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孟塘正在给姜盐解绑，刚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小偷竟然回来了，“你这个臭小子是从哪儿来的。”
小偷不容分说拿出刀朝孟塘走来，孟塘把姜盐护在身后，“你先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姜盐艰难地用脚蹬地站起来，而孟塘已经和小偷打作了一团，他见状惊呼，“小心！”
孟塘赤手空拳哪能敌过带刀的小偷，他的衣服很快被刀划破。不过小偷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AI，刀子撞在胳膊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小偷皱眉，纳闷怎么砍不倒这人。
姜盐已经拿出手机报警了，警车来得很快，小偷最后落网。
“你怎么样？”
姜盐担忧地查看孟塘的状况，谁料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
“嗯，我并不是人，我是个机器人。”
只见孟塘的胳膊露出铁皮，上面隐隐约约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姜盐尽收眼底，瞳孔骤然放大。
孟塘把手抽回来，狠下心说：“放心，之前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那个人类孟塘，他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AI孟塘把自己替代另一个人类孟塘的事情告诉了姜盐。
姜盐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有两个人存在。
他很想问面前这个孟塘，那么初遇的到底是哪个孟塘。
然而，AI孟塘似乎在真相大白后就做出了决定，深吸一口气，说：“你喜欢的人是另一个人，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你喜欢的是一个怪物。”
孟塘说完，转身走了。
姜盐还在震惊之中，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这些事是他和你说的？”
酒吧里，人声鼎沸。孟塘懒洋洋地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情绪有些不稳的人。
“你一直在骗我？”
孟塘笑了下, “是他拜托我照顾你，怎么能说骗呢？”
“你们什么时候换的？是回孟家那天开始？”
“你还挺聪明嘛。”孟塘淡淡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你究竟喜欢的是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对吧？”
“你知道那个机器人为什么迟迟不敢告诉你真相吗？”孟塘勾了勾嘴角，“我也问过他，你猜他回答我什么？”
姜盐问：“什么？”
孟塘：“他说你讨厌怪物, 他觉得他自己是个怪物，所以就不敢和你相认。”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俩挺搭配的，一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一个浑身是铁皮的怪家伙, 其实仔细想想, 你俩不都是怪物吗？”
话落, 姜盐一言不发地走了。
落满阳光的桥边, 姜盐心不在焉地走着, 身边车水马龙，鸣笛连绵不断地划过耳际。
“宝宝，今天去了新学校, 感觉怎么样啊？”
“呜呜, 妈妈，他们好像都不喜欢我？说我脸上有伤疤, 说我是小怪物。妈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会呢, 宝宝是妈妈心里最可爱的宝宝，他们一定是在夸你很特别啦，来妈妈宝宝。”
“……”
一对母子从姜盐身边走过，姜盐耳朵动了动，视线不由得跟随过去。
柔和的阳光下，一个脸上大半都是疤痕的小孩被妈妈牵着手，周围川流不息，人声喧哗。他们走在热热闹闹的街道上，似乎并不为外界的环境所影响，脸上洋溢着笑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姜盐沉默了很久，在桥边从白天站到了晚上。
嘟嘟——
姜盐被车鸣唤醒，回神一看原来是堵车了。
他动了动，离开了桥边，回到家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做菜，“咳咳。”
母亲的咳嗽声不断传来，姜盐急忙跑了过去，“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捂着嘴，姜盐过去一看，发现是血，他心头一颤，“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女人猛地抽出手，故作镇定，笑了笑说：“没事的。”
“妈，跟我去医院。”
女人摆手拒绝，苦笑着说：“已经好久了，儿子，妈没剩多少时间了，妈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后来这些天，姜盐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陪母亲聊天，聊学业聊工作聊感情。
“妈妈，我喜欢的人他有点特别。”
房间里，姜盐思绪万千地问，“你会祝福我吗？”
“当然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母亲温柔地说，“可以让妈妈看看吗？”
“我有他的照片。”姜盐摸出手机，正准备打开相册翻照片时，忽然意识到，和他拍照的孟塘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虽然他们有一样的皮囊，可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怎么了？”母亲见姜盐脸上的喜悦忽然淡了下来。
“不对，我没有他的照片。”姜盐低落地说。
母亲摸了摸姜盐的脑袋，“那他喜欢你吗？”
姜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嗯？既然喜欢人家，可以大胆地问一下，不要错过了呀。”
姜盐沉思了一下，抬眼看着妈妈，问：“妈妈，你会后悔和爸爸在一起吗？”会后悔当年发生那件事，没有选择离开吗？
母亲轻轻地笑了笑，“关于你爸爸的事情，妈妈不后悔。”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母子俩回头看，发现是父亲。
此刻的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颓圮，衣衫整齐，仿佛又变回了家里的顶梁柱，“今天老板说我表现不错，准备给我加工资。”
“嗯……那很棒哦。”妈妈赞叹道。
“妈妈的事情，爸爸也知道吗？”姜盐低声问了句。
“嗯……他知道。”
“哦，对了，妈妈，我记得你以前很想去旅游的，可是那时候我还小，你说要带我，就没去成，要不趁现在去吧？”姜盐看着妈妈说。
姜盐爸爸听到了，“可以啊，我可以请个假，正好刚忙完一个项目，现在手里也比较轻松。”
“可——”姜盐母亲犹豫了一下。她大概率还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陪陪孩子。
毕竟，她觉得自己对姜盐有太多亏欠的地方了。
最后，在姜盐的劝说下，母亲跟着父亲走了。
空落落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姜盐一个人，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朦胧的景色，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很缥缈，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周后。
姜盐找那个机器人找了很久，但始终得不到他的消息，就像是一串代码，无声无息地被人抹去了。
“许姐，请问孟塘在吗？”
姜盐看着许琳，问。
许琳：“孟塘不是回孟家了吗？怎么跑我这儿了。”
“许姐，我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了。”
许琳：“哦，那我也不好再瞒你了，他已经销毁了。你知道的，一个机器人的保质期，已经快二十年了，早就到了该回厂重设的时间了。”
“可、可是……几天前他还找过我。”
许琳：“我知道，不过很不巧，就是从你家回来那天，他身上破损的很厉害，已经很难支持他运转了。”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这就不好办了……”许琳叹了口气，说，“就算他修好了，所有程序都会被更新，也不一定还记得你。”
“我能……能再见他最后一眼吗？”
许琳看着面前的青年，“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不要被吓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