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诵扭头,看到他叔叔殷洪已经拿了一个这样的面具。殷洪察觉他的视线,十分干脆地将半个时辰前做好的面具抛给了侄子。
殷诵接过鬼面面具往脸上一戴,回头冲黄天祥“呜哇”一声发出鬼叫。
黄天祥没有被吓唬到,反而觉得十分滑稽。黄天祥抱住毛驴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殷诵摘下面具,白了黄天祥一眼。
他低头端详面具,听着他爹殷郊在耳边说着他们三个预备戴着这些恐怖的面具上战场。
“我们拜见了姜师叔。果然如雷震子所说,师叔拿出了文书给我们。你叔叔和哪吒如今是西岐的先锋官,为父则是做了督粮官。”
殷郊口气中略有一些不满。比起在后方做押粮的支援官,他更期望到前线去。
殷诵和殷郊想法不一样,他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他老子越少机会出现在战场上,越好。
他就是奇怪,以他对姜子牙的了解,这老道肯定巴不得殷郊冲到战场最前线,拿殷郊的身份做文章,大灭商军的气势。
殷诵摇摇头,暗道多年不见,这位老师行事越来越诡谲难懂了。日后与他为敌,可得万分小心。
殷诵哪里晓得,姜子牙确实如他所想,得知殷郊要来投靠西岐,就一门心思要把他安排到前线打头阵去。奈何武王他不肯啊。
君臣两人为了这件事,来来回回拉锯了七八回。僵持到最后,姜子牙不得已只好选择退让。不然连殷洪都得押在后方做火头军。
但是姜子牙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暗地里盘算殷郊年轻气盛,稍作运作就能把他送到前线去。
到时候米已成炊,武王想找他这个干爹麻烦都无济于事。
殷诵安抚殷郊道:“两军对垒,粮草最重。身为主帅最先要做的就是护好己方粮草,再筹谋捣毁敌方粮仓。师叔这样安排,是重视父亲,觉得父亲本领高强,不论敌军如何诡计多端,父亲都能为西岐守好粮草呢。”
殷郊一听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师叔官拜丞相,眼光还是不错的。”
哪吒斜着眼,瞥了殷郊一眼。他忽然问殷诵:“这么说,先锋官反而不重要了?”
殷诵急忙补充:“怎会不重要!没有先锋官,如何冲锋陷阵、攻城夺地?不管是前线还是后勤都是十分重要,哪一个都疏忽不得的。”
哪吒挑挑眉,还是觉得不太满意。他挑了挑眉,看着殷诵微微发红的脸庞,决定饶这小子一回。
殷诵转移话题。他摸着凹凸不平的面具表面,支持哪吒三人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上策。我去弄一点颜料,涂抹在上面,把它弄得更恐怖一点。”
手艺师傅闻言,眼睛紧紧盯着刻刀,嘴里说道:“颜料不好找,能涂抹木料的颜料更不好找。”
殷诵没有回答。实在不行,他就从商城兑换一点油漆。虽然贵得一批,能让两位长辈和表哥高兴,还是很值得的。
三张面具都拿到后,一行人回到刚刚买到的新居。
殷诵说到做到,在市集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颜料原材料,干脆从商城买了一套油画颜料。
哪吒拿了一支画笔做主笔,殷诵和黄天祥一边一个坐在他身边。三个少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给哪吒的面具上颜料。
殷郊和殷洪则是坐在桌子对面,各自拿了笔,蘸上颜料在自己的面具上涂抹。
殷诵自觉在绘画上十分有天赋,连昆仑山的仙人都夸赞有灵性。所以哪吒的面具做好拿去晾晒后,他就挪到了殷郊和殷洪中间,时不时出声指点两句。
殷洪被他挑了两回刺,嫌他太烦,发了一顿小火,让他烦他自己老子去。
殷诵当即扭头向殷郊告状:“父亲,叔叔好粗鲁!”
殷郊头也不抬,秉公处理:“你是挺烦的。”
殷诵伤心了,爬起来就跑去院子找表哥抱屈:“哥哥,叔叔把面具画得丑死了,像个小丑。他不让我说,还骂我。”
哪吒一听这话,不爽了起来:“别理他,就让他到战场上让敌方将领笑话去。”
殷诵刚要说“这多不好,这可是我爹的手足兄弟”,姬鲜留下的两个伙计中的一个跑了进来。
这名伙计个头高一些,名叫柳谓,另一位矮瘦的伙计名叫钱子。
柳谓跑进来,脸上潮红地对殷诵结结巴巴地喊话:“主人家,快,武王带着三公子、四公子来见,正等在前边店里呢。”
虽说柳谓以前是三公子姬鲜手下的伙计,但是姬鲜根本不敢把这处宅子暴露在武王眼前,就是四公子都不敢让知道,柳谓哪里正面见过武王啊?
要不是旧主姬鲜毕恭毕敬地站在武王身后,又给他们使了眼色,柳谓都不敢确定今个儿进了小店铺的人是他们西岐的主人。
柳谓可真要激动死了。他一定要说服新主人家在店铺里悬上牌子,就写四个大字——“武王亲临”!
哪吒和殷诵对视一眼。殷诵当即跑去屋里,通知殷郊三人。
殷郊刚把画好的面具戴上,就着黄天祥手里的小镜子,欣赏自己亲手绘制的“艺术品”。
殷郊还没开始赞叹自己太有“艺术天赋”了,色彩搭配得真好看,就听到了儿子跑来传的话。
殷郊微微一愣,连忙解下面具,殷洪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两人起身,各自施展清洁术法,将自己身上打理清楚。
为了给亡母报仇,殷郊和殷洪是十分豁得出去的。他们在仙山上日夜勤修,为的就是报仇雪恨。过去高贵的身份与地位,一概都能舍弃。
殷郊和殷洪大大方方地走出屋子,带上殷诵往前边店面走去。殷诵叫了一声黄天祥,黄天祥立即跟了上去,走在哪吒身后、殷郊身侧。
殷郊当先掀开帘子,一出来立刻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
姬旦正站在兄长身边,打量四周的陈设。听到声响,姬旦同别人一起向太子一家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姬旦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当先走出来的青年,他看着好眼熟!
姬旦的大哥伯邑考长于音律,这件事世人皆知。但是少有人知道他的二哥姬发擅长丹青,足称一绝,尤以人像为最。
出自二哥之手的丹青人像,无不是栩栩如生,叫人误以为真。
武王还是西岐世子的时候,姬旦曾在这位兄长的卧房内见过一张画像。那张画像上的人赫然与眼前的殷商太子一模一样。
也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姬旦原本觉得画像过于艳丽的面容,在真人的衬托下,反倒变得清淡苍白起来。
西申姜侯将幼女姜源早早送来西岐,养在王府中,亲上加亲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但是作为最佳联姻对象的武王一直没有表示,以至于这件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姬旦自从见过悬挂在兄长卧房墙壁上的画像后,就一直怀疑二哥喜欢的是男人。
现在,他的怀疑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
姬旦好奇的是,二哥什么时候见过殷商的太子。
姬旦从雷震子的话语间推断,殷郊、殷洪两位殿下自朝歌被刮风刮走后,就直接上了昆仑山当了修士。
在此之前,他二哥从没去过朝歌……哦,其实去过一次,但是那时候商太子只有四岁。
那幅画像明显是成年后的太子。
电光火石间,姬旦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负责看着金子的三哥正斜眼扫他。
姬旦下意识扭头,朝兄长望去。姬鲜见他神情“忐忑”地去看二哥,立刻面带危险地眯了眯眼。
不说姬旦这个不明就里的弟弟,就是武王本人猛然看到太子都是吃惊非常。
武王却比姬旦沉稳很多。这份情绪只在姬发眼中一闪而过,当即就收敛住了,没叫任何人察觉。
姬发微微偏头,向四弟看去,安抚姬旦稍安勿躁。
姬发嘴角含笑,回头向殷郊、哪吒为首的五人走去,目光微微落在殷郊身后,殷诵若隐若现的身影上。
看着殷诵,武王心脏微微发胀。
向来英明果断的他,这一刻着实不愿意去细算这位极受父王、长兄推崇的王孙,是在哪一年出生的。
他怕自己会羞愤欲死。
但是理智告诉武王,十六年前莫名与之缠绵的正是面前的殷商太子。他的确做了一件极为不道德的事情,他极可能在一个女子为心爱之人辛苦孕育后代时,睡了对方的丈夫或情人。
殷诵微微偏头,在父亲和表哥之间的缝隙里观察西岐之主。
这位昆仑山钦定的未来天子,四十出头,身形高大犹如高山。殷诵打眼一看,只觉得龙姿凤章,宛如天人;仔细打量后,殷诵又觉得对方保养得不太行,看上去比八年前他见到的伯邑考还老,也就比旁边守着箱子的姬鲜年轻一点儿。
不大像能活过六十岁的样子。
殷诵在脑子里翻出当年勤奋苦学的《麻衣相法》,对照着比了比周武王的面相,做出如此结论。
不过他可不敢把这个“结论”告诉哪吒。他怕哪吒生气不理他。
殷诵瞬间就有信心了。别说他,就是他的父亲都比武王姬发年轻太多。
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西岐失去了姬发,还能这么拽吗?仙人一派还能一直保着姬发的子孙万代不成?
先助武王伐纣,再反周复商,这似乎是一件极为可行的计划。
不过殷诵依旧没有选择这条路。理由还是这个计划太折腾,太消耗人口了。
武王惊愕的神色遮掩得好。殷郊不疑有他,带着弟弟、儿子上前,就要以臣子礼仪拜见武王,向对方投诚。
殷郊正要开口,不想武王先行伸手抬起他的胳膊,阻止他下拜的同时,出声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不论外间如何谣传,西岐始终是大商的臣属。殿下是君,姬发是臣,理当是下臣磕拜储君。”
说着,姬发就要往地上跪去。
殷郊此时却是低垂着头,一脸煞白,整个人都懵了。武王姬发的声音让他一阵耳熟,曾在哪里听见过。
殷郊不禁仔细辨别。他在仙山修行了十几年,记忆力非比常人。殷郊很快分辨出来:武王与十六年前于山洞中,他想强之没能成功,反而把他给强了的男人,两人声音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心肝一阵发颤,一个恐怖的猜想在他脑中迅速成型,让他连呼吸都差点停了。
此时此刻,太子殿下恨不得转身拔腿就跑。
殷郊被突如其来的发现震得脑子发蒙,在“逃”与“不逃”之间跑不出来。
他没有及时察觉到面前的武王已经俯身,要给他行叩首大礼。
站在殷郊右侧的殷洪,一脸震惊地看着武王缓缓拜下身去,一时间云里雾里,不明了西岐这是什么骚操作。
说好的“武王伐纣”呢?你搁这说你西岐不反了?那我们兄弟俩来干嘛的?
还是哪吒看到情况不妙,及时伸手推了一把殷郊,将殷郊从茫然无措中推醒。
殷诵站在殷郊身后,困惑地看了父亲后背一眼,然后向低下头的武王看去,心里想到的是当年在羑里,老师姬昌说过的话:
“老臣不会叛商,西岐不会叛商。”
“老臣的儿子同老臣的心意一样,对大商忠心不二。”
殷诵现在已经不大怀疑老师这两句话。但是他自认不了解武王姬发,完全不敢去信任这个男人此刻的言行。
殷郊被惊醒,慌忙反手抓住武王的双臂,用力将人从下跪的架势拉扯起来。结果用力过大,差点将武王两条结实的胳膊拉扯下来。
一旁的哪吒和殷洪大惊失色,急忙出手,一边一个压住殷郊的力气,这才保全了武王的双臂,没有闹出“谋害未来天子”的乌龙。
一直暗暗观察殷郊的姬旦,看到哪吒和殷洪突然齐齐出手,误以为两人要对自己兄长出手,大惊失色。另一边的姬鲜更是干脆,吊起两边眉毛整张脸直接黑了,一把高举旁边的一方桌子,就往正中的殷郊砸过去。
武王双臂被殷郊双手如双钳一般抓住。拉扯了一下,武王顿觉两边手臂肌肉被撕扯开,痛得铁骨铮铮的他都忍不住轻声倒吸一口冷气。
殷郊被哪吒、殷洪按住阻住了力道,耳边又听到武王呼痛的吸气声,总算彻底地醒过神来。
殷郊连忙松开手,惊慌无措地退到一边。却害怕武王如他一般从声音里听出他就是当年那个人,继而发现殷诵的身世。殷郊现在根本不敢开口出声。
殷洪一把推开桌子,木桌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几乎散了架。
殷洪往姬鲜的方向怒瞪了一眼。
到底是殷郊先伤了武王,是他们理亏。殷洪不好发作,只能摁住被偷袭的火气,转而迅速回头去找退到一边去的兄长。
在场的人都看出殷郊的异常。在殷洪眼里尤其如此。
他的兄长即使在昆仑山上,都要时不时挑剔他这个做弟弟的礼仪。怎会到了山下,面对西岐武王,殷郊反而如此失礼?
殷诵一脸问号地站在场面有点混乱的店铺内,右手下意识落在储物袋上。但凡姬发老儿敢治罪,他立马掏出加特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枪林弹雨。
他就不信了,宰掉周武王,昆仑山的仙人还能腆着脸,立刻在文王的儿子里挑出下一届“天命之子”!
好在,武王姬发因为误会了殷诵的身世,心里的愧疚一点不比殷郊的惊慌少,根本没脸去追究殷郊的所作所为。
但是殷郊使的力气确实大。饶是身经百战、早晚锻炼的武王都忍不住脱“困”后,连忙用手揉了揉宛如撕裂的两臂肌肉。
武王及时出声,制止了场面继续失控:“姬发文弱,还望殿下下次下手……嘶——轻点。”
殷诵闻言,歪了歪脑袋:还能有“下次”?这武王姬发高低有点M吧?
殷诵按在储物袋上的手落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武王这句话的用意,没人纠正他这个“文弱”的“修辞”手法。
——在修行十几年的殷郊面前,半生戎马的武王的确“文弱”了不止一点两点。
殷郊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张脸从煞白迅速地变成鲜红欲滴。
姬旦的视线在兄长与对面恨不得背过身去隐个形的殷商太子脸上转了转,然后转身跑去阻止到处找东西,想要继续打砸的姬鲜。
姬鲜向来和这个四弟不对付。他被姬旦阻住,当即调转枪头和姬旦推搡起来。
直到听到武王一声暗含警告的咳嗽,姬鲜才下意识地收手。两兄弟的闹剧暂作一个段落。
殷洪看出兄长是不乐意开口和武王说话了。虽然不明白西岐之主哪里得罪了殷郊,殷洪只能接替王兄,与武王三兄弟交谈。
武王不意揭穿当年的糊涂账,虽然他看出殷郊已经猜出他就是当年山洞中另一人。
姬发示意姬鲜将装着金子的箱子摆到众人面前。
殷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箱子上,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箱盖上的字——“父亲,诵儿在朝歌呀。父亲快来接诵儿呀!”
该说不说,这字是挺像他侄子写的。
殷洪两眼圆瞪,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
二王子瞬间明白了,兄长刚刚一系列异状的缘由。
特么的,当年那个混账男人竟然就是……殷洪铜铃一样圆瞪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瞪向武王,心中一阵狂吼:我能不能剁了他?我能不能剁了他?
师父,徒儿绝不是想要违背誓言,就是想试试阴阳镜的威力,先用阴阳镜白的那面照死这厮,过个两天再拿红的那面复活他!
接收到殷商二王子凶恶目光的武王,对这位殿下突然而起的杀意颇觉意外。
武王暗道:难道这位二王子也知情当年之事,而且猜到了真相?
武王疑惑:太子殿下不至于连这种事,都告诉弟弟吧?
这时殷诵看到了搬上来的箱子。他立刻认出了这口曾经承载着他满满孝心和寄托的箱子:“哎,这箱子好像是我的。”
殷诵纳闷。他问过父亲,父亲的确收到了他送的金子。殷郊却告诉他,送错了。殷郊收到的是属于母亲的那只箱子。殷郊还将那只雉鸡金簪还给了他,让他日后有机会见到母亲亲手交给她。
殷诵心头一跳。他盯着箱子一挑眉:难道母亲就在西岐城中,甚至就在王府?
殷诵念头刚起,就听到武王娓娓道来:“这次姬发前来,一是为拜见三位殿下;二是为将这箱金子还给王孙。”
力有千斤的武王伸手将不大的箱子往对面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反而引得受伤的双臂一阵酸疼。
武王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面色如常,心里却在感叹太子真是下了狠手。若不是殷郊被身边人制止了,他的两条胳膊肯定当场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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