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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相到老实人(喜水木)


他话音才刚落,江清韵的声音就从他俩身后传了过来,“厉劭你干嘛呢?又拉着眠眠跟你一块下棋了?人家刚进门,茶水都没喝得上一口,你好意思吗你?”
厉劭,“……”
刚刚在宋时眠面前挥金如土的霸总立刻秒怂。

宋时眠说要搬回去,没过几天,果真就带着厉潮搬了回去。
略显陈旧的三室一厅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哪怕他们许久未住,但厉潮定期会请人过来打扫,所以屋子里看着还算干净。
说是搬回来,其实就是小住一段时间。因此两人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并没有很多行李。
自从上次在别墅吃过饭后,A市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阴雨天气越发的多,整个城市雾蒙蒙的,由内到外的透着冷。
宋时眠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加厚卫衣,拎着袋子的手被冷空气冻得有些发白。
他站在门口打开客厅的灯,看着里面既熟悉又陌生的陈设,许久都没动作。
厉潮拎着更重的行李站在他旁边,见他许久都未动,不由得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宋时眠摇了摇头,“只是之前看到这些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忽然变得这么清晰,还有点不习惯。”
他放下手里的袋子,活动一下有些发冷的手指,然后走到卧室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的景象还是他所熟悉的样子,床头柜上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依旧放在原位。
不是宋时眠忘记把他们带去新家,只是他觉得,比起那个全然陌生的新家,他们可能更愿意留在这里。
他们在下楼买菜的时候恰好遇到隔壁邻居刚买菜回来,空了许久的房子忽然走出两个人来,隔壁的女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原来是你们,你们回来了啊?隔壁空了许久,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搬走了。”
宋时眠笑着解释,“我们搬新家了,不过这两天打算来这边住一阵子。”
女主人热情地将买回来的橘子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几个,“刚搬过来的那段时间承蒙你们照拂,你们许久不回来,家里要是缺了什么尽管跟我说。”
两人揣着橘子下了楼。
接近傍晚,外面雾蒙蒙的一片,路灯还没亮起来,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沉睡。
小区楼下是一片不怎么大的绿化带,平日,一到晚上就会有大人带着小孩在这边散步。
由于天冷的缘故,今日他们下来没什么人,冷清得只见他俩的身影。
宋时眠搓了搓指尖,把自己的手伸进男人的大衣口袋里,格外不讲理地将自己冰冷的手挤进他手心里取暖。
而后者只是顺从地张开手,慢慢地裹住他的手,将它一点点捂热。
他俩就这么拖拖拉拉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宋时眠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伸出另一只手,像是在半空中摸索着什么,“虽然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哪怕现在让我闭上眼睛,我对这里的布局依旧了如指掌。”
“这里……”
他伸手一指,“这里有一个花池,那边有一个可以休息的长椅。”
他闭着眼睛牵着厉潮的手,两人就这么转了一个方向,“而这里,是我们出去的路对不对?”
厉潮抬眼朝前面看去,在稀薄的雾气尽头,他看到了小区的出口。
他一点点握紧口袋里的那只手,“眠眠没记错,这里的确是出去的路。”
宋时眠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底,缓缓笑了,“哪怕我记不清别的地方,也不会把这里记错了。毕竟,这个地方是你拉着我一遍又一遍走的”
这是他瞎了以来,除了家里的房间,第一次用双脚丈量的土地。
他也记不清当时到底走了多少次,直到将小区楼下的花园以另一种方式刻在了他脑海时,他也终于被迫接受了他看不见的这个事实。
“三十五次。”
厉潮忽然开口,“这个花园你一共走了三十五次。”
宋时眠扭头朝他看去,只见后者目光沉沉,“其实我那时候恨不得瞎的人是我自己。”
“那还是算了吧。”宋时眠耸了耸肩,“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陪着你在小区楼下走三十五次。”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厉潮的手掌一下,“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再这么闲逛下去,超市都要关门了。”
虽然说是出来买菜做饭,但一走到外面,接触到冷冰冰的空气时,两人在超市门口果断地转了个弯,去了对面的火锅店。
等他们吃完火锅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宋时眠翻出以前的睡衣,打算先去洗澡。
当他拿着睡衣站在床边时,才发现床上的被褥还是夏季的薄款。家里的厚被子被放在了衣柜的顶层,他试着踮脚去够,发现还差一点距离,于是只能把在外面的厉潮叫过来
“你把柜子顶上的厚被子拿下来盖呗,我记得衣柜里有洗干净的床单被罩,当时走的时候没带去新家,你翻一翻,找出来给它们换上。”
他们才小半年不回来住,浴室的水龙头就有些坏了,不至于洗不了澡,就是出水莫名其妙地有些小。
宋时眠在里面洗了好久才把澡洗完。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伸手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翻了翻,没看到吹风机。于是只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厉潮。
卧室的灯光被调成了最低档的暖光,床上放着一床刚拿下来的厚被子,衣柜的门全都大刺刺的敞开,里面的东西显出几分被翻过的凌乱。
而厉潮则背对着他坐在房间唯一的一张书桌前,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灯光打在他的背上,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沉默。
宋时眠抓着毛巾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他站在门口有点不太敢进去,只能试探性地喊了声厉潮的名字。
听见他的声音,厉潮回过头,露出半张侧脸。几秒后,他合上手上的本子,站起来走到宋时眠身边。
他拿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擦拭头发,“怎么湿着头就过来了?”
宋时眠歪了歪头,只看见桌子上好像放着一个笔记本。他收回目光老实道,“没找到吹风机,所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在卧室里。”
厉潮把毛巾再次搭在他头上,转身朝床头柜边走去,“刚刚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好像在床头柜里。”
他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吹风机,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床铺,“坐着吧,我给你吹。”
宋时眠乖乖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眼神往桌子那边飞快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你刚刚在看什么?”
厉潮拿着吹风机的手一顿,也朝桌子上望了过去。
黑色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桌子上,边页被挤压出好几道褶皱,黑色的页面上落了好几处擦不掉的灰渍。
他收回目光,打开吹风机,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一个笔记本。”
他的手搭在宋时眠的头上,宋时眠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了仰头。他盯着那个笔记本看了一会,对它的外观实在没有什么印象,“是我的吗?”
厉潮垂眸看着他被热气熏得有些粉的眉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刚刚找被罩的时候从衣柜的夹层里掉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你的东西,就翻开看了一点。”
他越说宋时眠就越是好奇,可他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的确想不起自己买过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男人修长的指尖从他的发缝里穿插而过,按压在头皮的力道刚刚好,再加上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宋时眠半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紧接着,他听见头顶的男人开口了。
“是日记。”
“日记?”
宋时眠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又笑了起来,“不会是我小学的日记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小的缘故,在他说完后厉潮没有再回应他,只是安静的给他吹着头发。
等吹好后宋时眠已经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厉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确保全部吹干后才关掉手里的吹风机。
吹风机的声音一停,宋时眠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从男人怀里直起身子,缓缓打了个哈欠,“浴室的水龙头好像有些坏了,出来的水很小,你要洗澡的话赶紧去。”
“我先把床给铺了……”
“铺床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宋时眠把睡衣塞他怀里,将人推了出去。
看见厉潮进了浴室后,他把卧室的门关上,转过身盯着桌子上那个笔记本。
他走到桌子边坐下,伸手碰了碰笔记本黑色的封面。
明明他对这个笔记本没有丝毫的印象,可当看着它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几秒后,宋时眠缓缓吐了口气,翻开了手上的笔记本。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字,这些字歪歪扭扭、忽大忽小的,甚至有的笔画都不能连接在一起,刚写字的小学生写得都比这个好。
可当看清上面的字后,宋时眠彻底愣在了原地。
原来这真的是他的日记。
难怪他对这个日记本没有印象。
这个本子是他瞎了之后买的,里面的日记也是他瞎了之后写的。
一个瞎子写的字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如果不仔细辨认,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可宋时眠不需要辨认,他比谁都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压抑,愤怒,埋怨……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在了这本日记里,落下的每一笔都恨不得将纸张划破,几乎快辨认不出来的字迹成了他最无力的那段时间里的发泄手段。
宋时眠伸手摩挲着上面坑坑洼洼的字迹,心底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他度过那段最难的时间后这个日记就再也没打开过。他也不知道这个日记本被他塞到哪里去了,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却被厉潮意外发现。
和当时的无力愤怒相比,现在被发现这个日记,宋时眠心底更多的是难堪。
被人不小心看到当初的黑历史什么的……
日记越往后翻字迹就越发凌乱,如果不是宋时眠记性好,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看下来通篇充满了一股自怨自艾的味道,十句里就有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对待。
宋时眠记得清上面的内容,可再次看着这些字时,却没了当时的心情。
他的心底很平静,平静到甚至还抽空冷静地思考。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治不好要瞎一辈子的话,他能坦然的接受吗?
答案好像不言而喻。
因为他得到了比光明还要重要的东西。
厉潮去洗澡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会看桌子上的笔记本。
他倒是想把那个本子收起来,可宋时眠已经发现了它,他这么做反而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说不担心是假的,哪怕花洒的水很小,厉潮还是花了不到十分钟洗完了一个战斗澡。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宋时眠正在弯着腰铺床单,而桌子上的笔记本已经消失了。
灯光柔和,青年塌下的腰在厉潮眼底延伸出一个曼妙的弧度,他短暂地被迷失心智,忘记了笔记本的事。
铺床这种事其实宋时眠没什么经验,他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铺半天,一看发现另一端的被角根本没和被罩的被角对上,全在中间堆起。
一回头,男人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的……
宋时眠,“……”
好气啊!
他把手里头的被子一丢,还没来记得发火,厉潮就格外有眼力见地上来接过他手里头的被子。
厉家赫赫有名的继承人,家务活干得比宋时眠还得心应手,两只手臂揪着两边被角,扯着被子甩了甩,顿时就被他甩贴合了。
然后又弯下腰把有些凌乱的床单铺得更整洁,力求一丝褶皱也看不出来。
这回轮到宋时眠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看他铺床。
他的目光沿着男人的宽阔的肩膀慢慢往下,来到的腰,然后到屁股,再到那一双大长腿。
别说,还挺好看。
铺完床自然是该睡觉了。
厉潮躺在宋时眠旁边,好几次都扭头往他那边看,欲言又止,然后又沉默。
最后宋时眠实在受不住他的眼神,翻了个身对着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厉潮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难过?没有。
伤感?没有。
难堪?也没有。
那份日记光是看着前面几页内容,他的心就难受得像是被什么利器在里面硬生生搅了一圈,完全不敢想象当时宋时眠什么都看不见,写下它们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犹豫着要怎么在不让他勾起伤心事的情况下问去这件事。
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宋时眠就开口了,“你是想问我日记的事对吧?”
他越是积极主动,厉潮心底的疼痛就越甚。
“眠眠,其实你不想说就不用……”
“没有不想说。”宋时眠打断他,“其实不用感到难过,事情过去这么久,我早就没感觉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觉?
宋时眠安抚的微笑落在厉潮眼底就是在强颜欢笑,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自责,“都怪我,如果我早点出现就好了。”
宋时眠没想到这也能怪在他身上来,“是不是哪天世界毁灭了你都觉得你身上有一半责任?”
厉潮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世界毁灭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即,他明白了宋时眠说这句话的意思。
“旁的人和事都跟我没关系,只有眠眠才跟我有关系,你渴了、饿了,甚至是没睡好,我都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
宋时眠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不疼不痒的,但是难以忽略。
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翻身下了床。
他一起来,厉潮也躺不住了。他跟着他坐起来,甚至还想跟在他后面下去,但看他的目的是房间的书桌时硬生生止住了这种念头。
“你干什么?”
宋时眠拉开抽屉低着头翻了翻,“找个东西,我记得搬家的时候没带走。”
“找到了!”他面色一喜,举起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个优盘。
房间的灯被关上,只留一盏温馨的小夜灯,宋时眠挪了挪屁股,挨在厉潮身边,把半截身子都窝进他的怀里。
他调整了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拿起手机,把手里的优盘插进去。
“其实你刚刚看的那个严格意义上不算我的日记,这个才是。”
厉潮垂下眼,看着他打开优盘,里面的文件都是宋时眠眼盲那段时间写的翻译。文件没有几个,上面都写着名字,所以显得其中一个叫“文件夹一”的文件名很突兀。
宋时眠打开了“文件夹一”。
空气里很安静,他有点羞耻。
他实在没有勇气点开,把手机塞到厉潮怀里,“要不你自己看吧。”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拉过被子蒙住头,假装自己倒头就睡。
厉潮顿了顿,看了眼连头发丝也没露出来的某人,抬起的指尖犹豫了瞬,最终还是选择打开。
里面的日记连日期也没有,每一天写下来只有寥寥几句。
天气应该是阴,没有看见阳光。
第十五次扣错扣子,第十次撞到墙角。
出太阳了,外卖的汤全洒在衣服上,损失外卖加一件衣服,以及请阿姨拖地的额外花销。
还是大太阳,在小区楼下的阶梯上摔了一跤,然后知道了无障碍通道这种东西。
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这年头盲人也成了打劫对象了吗?简直是丧心病狂。
天气雨,我感觉快坚持不下去了,写日记也没用了。
不知道是什么天气,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他给了我一盘洗好的水果,还邀请我吃了一顿饭。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如果是图我的财,死之前吃到了一顿好吃的饭,好像不亏。
从这里开始,邻居的身影在他的日记里出现得格外频繁。
天气晴,阳光很好,为了奖励我在楼下走了一圈,邻居先生竟然给我点了个蛋糕。
很可惜,我看不见蛋糕长什么样,但不小心摸到了邻居的手。
嗯,有点大。
邻居先生好像格外不善言辞,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含糊不清地跟我说了“li”。
厉?李?
我喊他李先生,他没反对。
我摸到了他的身高,好像比我高一点。
下雨了,今天的认路环节被迫取消,我和李先生坐在楼下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他好像喜欢冰美式。
咚的一下,厉潮仿佛听见了心跳骤然强烈起来的声音。
他盯着上面的字,心里有个声音在跟他说不要想歪,可脑袋根本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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