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奕:“……”他挺无语的。
他的半魂就是很缠着莫肃琛。
浓雾中,血腥味越来越重,隐隐还有铃铛响声,半魂敏锐地朝某一处看去。
“去吧。”闻奕拍了拍半魂的肩膀。
半魂笑着点点头,朝某处看去,身影诡异而迅速地掠了过去。
“啊——”
浓雾深处传来一声惨叫,而后隐匿于浓雾下,没了踪影。
闻奕迅速掠过去,只见半魂拿着一只手,偏头无辜地看着二人。
“别说,还挺厉害。”莫肃琛点头夸赞。
半魂眉开眼笑地咧了咧嘴,似乎对莫肃琛的夸赞很认同。
然后嫌弃地看了眼手里拿着的被道袍包裹的手臂,眨了眨眼直接丢了出去。
闻奕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是上次跑掉的那个赶尸人。”
莫肃琛笑着调侃,“那还挺巧,这新仇旧恨还能一起算了。”
说着,一只僵从浓雾中袭来,闻奕侧身闪避,莫肃琛眯着眼睛一脚把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僵踹飞出去。
半魂兴奋地看着僵,咧嘴一笑,如脱缰的野马般径直冲进浓雾里。
一瞬便传来破空声和肉体相撞的闷声。
“他按捺不住了。”闻奕看着地上的惨臂,“我有这么凶残吗?”
“没有。”莫肃琛摇头,神情认真,“奕奕是世间最善良的人。”
闻奕偏头笑出声,“听说爱情使人盲目,我以前不信,现在是信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觉得你好,而是你本身就很好,就没有我,你依旧会很好。我说过的,你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很好的人。”
闻奕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他爱着眼前的人。
僵不是半魂的对手,被强行淬炼出来的僵,暴躁,战斗力强,但只是短暂的犹如昙花一现的力量,自然比不上自然形成的僵,更比不上他半魂的力量。
浓雾下,可以掩饰很多,也会暴露很多。
闻奕神色一凝,迅速朝浓雾深处掠去,和骂骂咧咧地捂着胳膊满脸杀意的人对峙上。
闻奕微微一笑,友好地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啊,”说着,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那人缺失的胳膊,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格外狼狈,“看来你过得不是很好啊。”
“怪物。”男人惊恐地看着他,就要向后逃去。
而后面,半魂提着被揍得面目全非的僵,墨黑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男人,唇角扬起一个僵硬又诡异的笑。
男人被吓了一跳,惊魂不定地顿了半步。
“看来,你是跑不了了。”闻奕莞尔,笑得随意。
“我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男人颤声道。
“那我很期待。”闻奕歪了歪头。
男人见无法逃脱,腰间的铃铛震响,浓雾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动静很大。
闻奕一抬手,灵力扫荡出去,诡异的声音归于平静。
闻奕看着惊恐的人,笑得温柔,漫不经心道:“这是祭神族,你能带一只僵进来我不意外,但若是你真能把所有的行尸带进来,那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到底是谁?”男人慌了神了,平日里屡试不爽的招式在闻奕这里频频碰壁,不仅如此,他看着正舔唇直勾勾注视着他的半魂,整个魂魄都在颤抖,他豪不怀疑半魂真的会把他的魂魄撕碎,然后吃进去。
“现在,说说你的主人吧。”闻奕眯了眯眼,悠然自得。
半魂不开心地嘟起嘴,看着男人的目光更加热切。
“我不会说的,”男人咬着牙,凶狠地瞪着闻奕。
闻奕微微一笑,“怎么办呢?有人就爱吃罚酒!”
半魂兴奋地舔了舔唇。
“你觉得此刻,你口中所谓的主人会来救你?”闻奕轻笑出声,似在嘲讽男人的天真。
男人目光一暗,左右看了看,也知道自己逃脱不了。
“还是说,”闻奕拉长尾音,悠悠道:“你觉得自爆可以让你的魂魄逃脱?不妨,你试一下?”
男人心里的想法被猜到,整个人都阴沉下来,阴鸷的面孔下是深藏的恐惧,对闻奕的恐惧。
男人眼神一凝,孤注一掷般自爆开了,血色在浓雾中蔓延,闻奕抬手挥开眼前的浓雾,噙着笑。
半魂迅速捉住想要逃离的魂魄,魂魄惊恐地一分为二,被半魂一手抓住,然后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莫肃琛有些嫌弃,轻蹙眉头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半魂,“他这样随意吃东西真的没事吗?”
“不知道。”闻奕摊了摊手,“不过应该没事吧,我看他很喜欢哎。”
半魂抽空抬头看二人,露出一个笑。
“你看,我就说他很喜欢吧。”闻奕挑眉。
莫肃琛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忧,“你就放任他这样随意吃垃圾?”
“虽然这个魂魄罪孽深重,但是他是鸡腿味的。”闻奕莞尔,指着吃得开心的半魂,一本正经道:“他就喜欢这个味道。”
莫肃琛抿了抿唇,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血雾中,杀意更浓,鬼气跌宕。
“这个鬼气,倒真是奇怪。”闻奕蹙眉,抓住一缕鬼气。
深厄的鬼气中,掺杂着温和的灵力,矛盾又和谐。
莫肃琛敛了笑,神情复杂。
在闻奕看向他时,面色如常地点头,“确实奇怪。”
浓雾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涌动起来,躁动的鬼气割伤了正在埋头吃东西的半魂。
半魂茫然地抬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被割开的指尖,歪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莫肃琛。
莫肃琛牵住他的手,鬼力被剥开,纯白的灵力修复了割开的伤口,柔声哄道:“你回影子里待着好不好?”
半魂有些不开心的撅了噘嘴,最后不情不愿地隐入了影子里。
第47章 不要让我失望
月阴下,血雾覆盖了整个族落,杀气难掩,莫肃琛抬手打出一个结界,定睛看,血雾中的不是血,而是红色的虫子和蛇。
“这是南疆的血蛊虫。”闻奕有些意外。
“嗯,”莫肃琛抬手抓住一只,轻轻一捏,血蛊虫便乌黑不已,最后落到地上爆体而亡。
“连南疆蛊术都动用了,看来这里面的东西,他是势在必得啊!”闻奕莞尔,轻声说着。
血蛊开始攻击结界,嘴里吐出红色的毒液。
黑蛇吐着信子,也游了过来。
闻奕抬手,梧桐树应声而动,树叶飘飞,像是一把把利刃响起尖利的破空声,打在蛇身上,蛇被钉在地上,还在扭动身体挣扎着。
但很快,就被血蛊虫吞噬,甚至还会传来咀嚼血肉的声音。
闻奕咂舌,“啧啧啧,这血蛊刚才看起来还挺喜庆,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面目可憎。”
“奕奕,除了你,没人会夸赞血蛊喜庆。”莫肃琛轻笑,对于闻奕时不时的奇思妙想表示也挺意外。
“是吗?”闻奕挑眉,一错不错地盯着还在蠕动的长条虫,“别说,有几分像蚯蚓。”
莫肃琛:“……”
地面震动了一下,禁地的方向更是鬼气弥漫。
闻奕轻挑眉头,眸光微闪。
吸收了鬼气的血蛊虫兴奋地撞着结界。
闻奕甩出几张符箓,几处蛊虫聚集的地方炸开,其余的血蛊虫闻到血腥味,兴奋地爬过去,吸食起同类的血肉。
“同类相残,这蛊虫果然不太聪明。”闻奕饶有兴趣地点评。
“所以我们奕奕看开心了吗?”莫肃琛柔声问。
“还行吧,开胃小菜不错,”闻奕意味深长地扬起唇,“后面的大餐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走吧,”莫肃琛牵起闻奕,结界散开,争先恐后袭过来的蛊虫和蛇漫天盖地,闻奕漫不经心地丢出几张符,莫肃琛抬手一挥,蛊虫和蛇都倒飞出去,砸在地上不动了。
放眼看去,只有几只蛊虫还在慢悠悠地挣扎。
树下,棺椁上染上了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闻奕突然开口,“他们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棺材变成这样吧?”
莫肃琛:“……或许会有点膈应吧。”
“那没办法了,只怪他们运气不好。”闻奕摊了摊手,表示不关他的事。
禁地又是一声巨响。
二人正要对视一眼。
突然,一道破空声响起,莫肃琛反应极快地揽住闻奕的腰身,如一阵烟般消散在原地,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男人身后,闻奕抬手打去,男人狼狈地被打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飞僵啊,还挺有实力。”闻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目光平淡,语气淡淡地夸赞。
砸出大坑的飞僵此刻正灰头土脸地把自己从坑里拔出来,本就面目可憎的脸上扭曲狰狞,磨着牙恨不得把闻奕大卸八块。
血雾下,魁梧的飞僵从坑里站起身,怨毒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闻奕,看清面容后,闻奕挑眉,没想到还是一个熟人。
记忆被拉回百年前。
在那个冰冷刺骨的柴房里,手腕间被划了一道伤口,正往外冒着血,他感受到疼痛,然后感受到血液在自己体内流走,看着自己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在他画下献祭阵法前,透过破旧的窗户,他看到了笑得开心的一家三口。
而其中被簇拥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闻诚。
与他的名字相反的是,他满嘴谎言。
他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看不惯他,而后让府医诊断他得了重病,府里的人欺软怕硬惯了,没人敢说不是。
但是,他不相信闻父闻母会毫无察觉,他们只是不在乎他,甚至,愿意利用外人杀死他。
现在看来,这张脸和曾经那种猖狂偏执扭曲的脸并无不同。
“好久不见啊,哥哥~”闻诚咧开嘴笑,满身恶意。
闻奕像打量垃圾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嫌弃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哥哥也不遑多让啊。”闻诚眼底满是杀意。
“叫我哥,倒真是让我反胃,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垃圾。”
闻奕好整以暇,含笑看着眼前暴怒的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莫肃琛笑了一下,“别这么说,虽然他百年前就是垃圾,但是现在是害虫了呢。”
闻诚仰天嘶吼一声,冲了过来。
僵比一般人高大,也会显得特别强壮魁梧,飞僵更甚,也更加灵活,有自己的思维,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闻奕按住欲出手的莫肃琛,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我能够处理。”
莫肃琛往后退了一步。
闻奕目光一肃,身体迅速掠了出去,脸上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闻诚杀气腾腾,和闻奕走了一个来回,而后被闻奕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出去。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飞速袭来的闻奕欺身而上,一拳捶入更深的土中。
“这一拳是替沐岑给你的,”闻奕厉声说着,又砸下一拳,“今天,我会亲手杀了你,让所有因你而死的灵魂从此得到安息。”
闻奕第一次认识沐岑的时候,是在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宿城。
那时候的莫肃琛尚未痊愈,大多时候都呆在他的影子里疗伤。
“为什么想来这里?”莫肃琛睁开眼睛,有些不解。
“因为想交朋友。”闻奕挑了挑眉,语气兴奋,“你伤好了吗?”
“好了点。”莫肃琛笑着回。
上次天谴毁去了他的四成修为,原本回封冥山修炼会事半功倍,但是他不想离开。
特别是,那时候的闻奕太脆弱了,没有自保之力不说,满身伤痕累累,灵魂也在天谴中受到了一定的创伤,所以他和闻奕签订了契约,保闻奕魂魄完整。
“你这次闭关了好久。”闻奕有些委屈,伸出一根手指,“半个月都过去了。”
莫肃琛:“……”
闻奕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回答?”
莫肃琛抬手揉了揉少年写满委屈的脑袋,心软得一塌糊涂,柔声轻哄道:“我下次不闭关这么久了。”
天谴下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流失的修为需要慢慢温养回来。
在那座破碎的城里,闻奕结识了沐岑。
起初的沐岑,是一个话少但格外坚韧的人。
那天的宿城,下起了小雨,连绵不绝,似乎要下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一般。
“找间客栈住吧。”莫肃琛凝出实体,撑着一把伞拢住了闻奕。
闻奕在街上看了一下,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来客栈,“就那家吧。”
“嗯。”莫肃琛点头,而后伸手把欲冲进雨幕里的人拉了回来,“身体还没有好,不能淋雨。”
“我现在身体特别好。”闻奕挺着脊背据理力争。
“不行。”莫肃琛轻飘飘的两个字,闻奕抿了抿唇,偃旗息鼓了。
“我现在伤都好完了,淋点雨没事的。”闻奕解释道。
“那也不行,生病了我照顾就算了,你自己没点数吗?”莫肃琛笑着看他。
闻奕脸一热,羞的。
天谴过后他的身体不好,旧伤未愈,新伤接踵而至,更是雪上加霜。
那段时间,他发起高烧,迷迷糊糊地缠着莫肃琛各种撒娇,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
那时候的莫肃琛,也是重伤,拖着病体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他的魂魄离体,才导致高烧不退,而这个症状,已经比较轻了,后来和莫肃琛签订了契约后,就自己好了。
反倒是莫肃琛,病恹恹地隐入他的影子,修养了好久。
“那是意外,再说了,我现在身体可好了,绝对不会生病。”闻奕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莫肃琛,信誓旦旦地举手。
“奕奕,不行。”莫肃琛摇头。
闻奕默默放下手,独自伤心。
进了客栈,开了房后,闻奕又像脱缰的野马般要跑出去。
莫肃琛无奈,也知不能桎梏一个人过久。
雨后的街上,行人匆匆。
宿城资源不好,离边疆又比较近,最近两军交战的流言四起,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先后搬走了不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少爷叫板?!”一道猖狂的声音响起,接着响起破空声。
那是鞭子挥动的声音,闻奕抬眼看去。
一个瘦弱漂亮的少年被踢倒在地,一个体格肥大的男子满脸凶煞,挥舞着鞭子就要朝少年打来。
闻奕目光一沉,上前拽住鞭子,扬起笑容,眼底是挥不散的嫌恶,“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想干嘛?”
“本少爷教训家里不听话的下人,轮得到你一个刁民来说三道四……”男人满嘴恶言。
却在看清闻奕的瞬间噤声,笑得猥琐,目光更是让人恶心。
闻奕蹙了蹙眉,他想把这人的眼睛剜掉。
“你是他家的下人吗?”闻奕一把甩开鞭子,男人也被甩倒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哀嚎着。
少年摇摇头,垂下眸子,轻声道:“你快走吧,他贪财好色,不会放过你的。”
闻奕闻言笑出声,意味深长道:“恐怕是你我不会放过他吧。”
少年诧异地看着闻奕,眼底情绪复杂。
“来人啊,给我抓住他。”胖子摔倒在地,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恶声恶气地吼道。
家丁见状,面面相觑一番,纷纷举着手里的棍子冲了上来。
闻奕莞尔,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脖子,十分张扬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找死的人。”
话落,几下便把冲上来的三个家丁打飞出去,棍棒滚落在地上,有的飞在空中,砸到还在叫嚣的男人身上,痛得他又是一阵惊呼。
“不自量力。”闻奕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见几人不敌,胖子慌张地屁滚尿流地起身跑了,还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散在空中。
“他就是有病,貌似还病得不轻。”闻奕煞有介事,同情地摇摇头。
莫肃琛笑了一下,宠溺道:“嗯,确实有病。”
“我叫闻奕,你叫什么呀?”闻奕朝地上的少年伸出手,笑得柔和。
少年复杂地抓住闻奕的手站起身,谦逊道:“我叫沐岑。”
“沐岑,好听,跟你的人一样,”闻奕笑呵呵,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补充道:“好看!”
少年悄然红了脸。
莫肃琛一阵无语。
“你真有趣。”沐岑赧然。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闻奕给莫肃琛斟了杯酒,又偷偷想要给自己倒了杯酒,被莫肃琛抢过酒壶。
闻奕抿唇愤愤,无奈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而后看着沐岑,“你也喝茶吧,小小年纪喝酒不好。”
他没得喝,沐岑也不许喝。
沐岑无辜地眨了眨眼,只能点头。
沐岑抿了口茶,缓缓开口,“他是我堂哥,原本在宿城里,第一商户该是我的父亲,但是在三年前父亲去世,家族内乱,伯父趁机侵占了沐家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