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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眼师尊感化逆徒失败后(九千钱)


手上传来异样的触感,裴夙低头一看,他的右手正紧紧地圈着师尊受伤的那只手腕。
不知已经握了多久,白皙的手腕上深深地印着一圈青紫的手印。
手腕微微动了动,师尊要醒过来了。
裴夙像是大梦初醒般,利落地收回手,转过脸。
这一点点声响还是惊醒了楚霜衣,他迷茫地睁开空洞的眸子,里面还氤氲着少许水汽,透过纱帐的日光投进去,水盈盈的。
“醒了?”
他边问边坐上寒玉榻,倾身过去,去摸徒弟的额头。
铺天盖地的柳叶清香涌了过来,昨夜的星点记忆一闪而过,裴夙的耳根渐渐红了。
淡雅的香气忽然远去,他听见师尊略带困惑的声音:“炼体丹的效用还没过去么?怎么还是有点烫?”
裴夙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当即跳下寒玉榻,生硬解释道:“多谢师尊照看,弟子没事了。”
说完捞起满地的衣裳穿也不穿,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他的房间里,小苏正拖着一条薄被在地上兴奋地爬来爬去,见到他回来,浑然没有收敛的意思。
裴夙一晃神,目光落在被小苏撞掉的纷纷纸张上,剑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猛地想起来他方才从师尊房里出来时,看到信纸的落款处依稀写着沉水渊,后面的名字他只看清了个瑶字。
他单手将地上的小苏拎起,换了件了新的外袍,怔怔地坐在书案前。
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个硕大的瑶字,这分明是女子名字里常用的字。
沉水渊?魔域沉水渊?
师尊在魔域沉水渊还有相识的故人?
十年来,那些信从未断过,有时一年一封,有时一年两三封。
师尊闭关,那些信都是自己亲手接下的,每一封信寄过来时,上面都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魔域沉水渊与浮光山说是天南海北也不为过,信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仍然香气不散,信主人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若是寻常的男修,心思疏漏,又怎么会在信上封花这样的心思?
一定是个玲珑心的女魔!
催岳殿前为他解围、林溪村为他盖过的被子、昨夜的悉心陪伴,裴夙一一忆起这些师尊待他的好,越是回忆,手里的笔杆越是捏的死紧。
他不在乎师尊是否与魔族的人有勾连。
可若真是个女魔……
“嘎吱。”
一杆上好的狼毫,仿佛代替了什么似的,顷刻间就在裴夙手里香消玉殒了。
楚霜衣原本还打算为徒弟梳理梳理经脉,炼体丹服用过后,修士的经脉也会随之拓宽。
可徒弟这突然跑了算怎么回事?
他回手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腰眼,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沿着脊柱直冲大脑。
忙了一整晚,腰、腿、手没一处好受的,稍稍一动就酸胀的要命。
他小声的“哎呦”一声,扶着腰缓缓站起身,小幅度地走动起来。
他心里存着心事,宽敞的卧房竟然也憋闷起来,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六清斋。
清晨湿润的微风穿过繁茂的柳枝,拂过楚霜衣的面颊,令他的心情轻快了些许。
从他刚穿过来的那天起,他就发现面对眼前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每一个人,他无法再把他们当成一个简单的角色来看待。
尤其裴夙,虽然他很快就闭关了,但他也是看着那样一个小孩子长大的。
昨夜趁着徒弟昏睡的时候,他拆了那些信,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是系统寄来的。
毕竟当初他和系统签订的合同就是这样来的,现在他床头还放着一本系统寄来的原主的财产清单,厚厚的一本,翻起来很有安全感。
不过这十年来系统寄来的,都是攻略目标年度事迹总结,另外还有两封是绑定角色账号活跃度警告。
信,他是看不见了,经过一通繁琐的操作,总算在系统邮箱里找到了个旁白模式。
听完这十二封信,楚霜衣的情绪彻底低落到谷底。
迷踪离魂谷、洗心台鞭刑、遭人恶意重伤、丹阳草受损……
怪不得刚出关时,徒弟神色冷淡、沉默寡言,原来他这十年是在凄风苦雨中走过来的。
还能够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浓浓的愧疚、疼惜宛如千万把淬毒匕首,生生地割在楚霜衣的每一寸皮肉上,锥心刺骨地疼。
他的记忆里,徒弟不久前还是一个他抱在怀里看花灯的可爱小崽,不过眨眼间,就被人夺了花灯,如同破旧布偶般扔进了刀光剑影中。
他呆滞地坐在溪边,随手扯下了出门时绑上的鲛纱,无神的眸子望向潺潺溪水。
那双清澈的眸子好像也被溪水冲过了似的,蒙着一层朦胧的水光。
楚霜衣不知在溪边坐了多久,又重新绑好鲛纱,向柳林更深处走去。
裴夙是在送伤药的时候发现师尊不见了的,他恭敬地叩了门,始终却不见有人回应。
他在门口静立了半晌,才失落地转身回房。
庭前纷纷剑影不曾停歇,从清晨到暮色四合,用来练剑的木桩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
长剑狠狠插入地面,裴夙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长剑旁,急促的喘息着。
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脚步声。
裴夙黑眸一亮,顾不上平复气息,连忙冲出去,却发现声响似乎是从自己房间里传出来的。
他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小苏,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个兔子形状的花灯,拖在胳膊上,一抖一抖的磕在地上,这才发出类似脚步声的响动。
裴夙一把抢过那只兔子花灯,外面糊的白纸都已经泛黄了,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但外形保持完好,薄薄的灯纸一丝破损也没有,一看便知主人的爱惜保存。
他望着那盏灯,回看了一眼漫天霞光,猛地跑了出去。
身后的房门随着他的转身,紧紧地关了起来,将还在发愣的小苏关在了房间里。
柳林深处,楚霜衣捏着一片小小的柳叶符,小声地嘀咕着:“没错了,应该就是这了。”
暗淡的天色中,他手中的那片柳叶符猛地爆发出一瞬亮光,就彻底暗了下来。
楚霜衣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愁眉苦脸地在地上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心头一喜,两只手聚到一起,正要挖开泥土,却忽然发现手头这毛茸茸的一大团竟然是只兔子。
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刚在兔嘴前摸到一点,就被这只蠢兔子一整个吃了进去。
吃了!吃了!
竟然吃掉了!
楚霜衣怒不可遏地抓住兔子耳朵高高的提在手上,不死心地用一只手又在地上摸索了半晌。
在挖出一个可怜的、只剩一半的草根之后,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真的被吃掉了!
这只死兔子,回去就做成红烧兔头给徒弟补身子。
楚霜衣手上的兔子似乎听见了他的心里话,双腿剧烈地蹬踹起来,差点脱手逃跑。
他捏紧了兔耳朵,正准备将它弄晕时,忽然察觉到这兔子身上竟然深藏着浓烈的魔息。
若不是它刚刚吃掉了一株百年丹阳草,恐怕很难被人发现。
楚霜衣面若寒霜地站起身,紧紧地抓着那只沉甸甸的魔兔子。
“还请这位道友放开我的兔子。”
就在楚霜衣抓着兔子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云栖峰的女弟子们几乎全部赶赴南林城,不会平白出现在故柳峰。
若是浮光派弟子,既不会称他为道友,更不会出现这里。
难不成是这只魔兔的同伙
楚霜衣有意隐藏住剑修的威压,缓缓转过身,反问道:“阁下是何人?”
像是发现了主人熟悉的气息,兔子在楚霜衣手里挣扎的越发强烈,两只耳朵微微泛红。
女子见状立即心疼起来,暗含威胁道:“我是浮光派掌门的贵客,这位道友还是快将兔子还来。”
“若是怠慢了贵客,道友恐怕就要上洗心台受鞭刑了。”
“你说,要送谁上洗心台?”
楚霜衣还未开口,一道熟悉的嗓音便从身侧传来。

女子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蓝衣男子从柳林中缓步而出。
气息肃杀,步履间还响动着莫名的铃音,不知是什么暗器。
她戒备地握紧了袖中的兵器。
“师——”
滚烫的气息从身后蔓延开来,楚霜衣适应了一瞬,连忙开口打断道:“姑娘不要害怕,只是此地并非随意来去的地方,还请姑娘留下名讳,方便我与峰主回禀。”
姑娘?兔子?
裴夙看了看师尊和善的神色,又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兔子,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当即面露不悦,脸色又沉了两分,阴沉沉地看向对面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看楚霜衣面容清雅,气度不凡,但双眼却不能视物,认定他也是个避难的修士,暂任守山之职。
心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不由地放松了戒备,双手抱拳,报上了名讳。
“北海徐清婉。”
楚霜衣闻言,瞬间愣住了。
徐清婉,原书中的女主,男主纪清羽和反派裴夙共同的白月光!
可书中徐清婉出现的时机分明是在濯剑礼上。
濯剑礼上反派裴夙取得魔剑,魔骨觉醒,杀戮祭剑;而男主纪清羽则取出了与魔剑共生的仙剑霁月,两两抗衡之际,正是女主徐清婉祭出冰锋珠暂时封住了魔剑,短暂恢复了裴夙的本性。
而她手持冰锋珠施法的神女之姿也深深惊艳了众人,从此便成为修真界众多男修的高洁白月光!
楚霜衣没记错的话,徐清婉此来浮光山是来报信的。
北海徐家世代镇守仓陶冰涧,因仓陶冰涧异动频频,徐家夫妇隐隐预知情况不妙,特将独女徐清婉送往浮光派。
既是送信,也是避难。
事实证明,徐家夫妇确实有先见之明,就在徐清婉走后的第三个月,魔尊苑无妄破封而出,屠戮北海。
从北海到浮光山的路程,最快也需要一月的时日,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魔尊就要重回沉水渊了!
原书的情节已经大变,楚霜衣不确定魔尊出世会对徒弟造成什么影响,但他总觉得这会是一个的极大的隐患。
那徐清婉身边的那只魔兔?
楚霜衣心念一闪,当即明白了原书中魔尊苑无妄是如何打破仓陶冰涧封印的了。
他劈手一甩,一道锋利的寒芒瞬间甩向徐清婉,与此同时,周身不加掩饰的剑修威压也随之缓缓铺展开来。
徐清婉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地接下了这道剑影。
然而剑影落在身上,却没有任何痛楚,她试探着睁开眼。
只见楚霜衣右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抓,一道的强悍的力道就不由分说地侵入了她的丹田。
糟了!冰锋珠!
眼看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缓缓从丹田中飞向那贼人手中,徐清婉的脸色瞬间惊恐万分。
“冰锋珠!”
她大喝一声,再也顾不上那只兔子的死活,从袖中甩一条银色长鞭,猛地甩向楚霜衣面门。
那银色长鞭犹如一条灵蛇,鞭尾灵活地甩动,竟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卷向了冰锋珠。
眼看那条长鞭马上就要卷住冰锋珠,划过楚霜衣侧脸。
电光火石间,裴夙一个纵身,竟然空手握住了半空中的银色长鞭。
徐清婉在这条长鞭灌注了十成的力道,饶是裴夙刚服用过炼体丹,身体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暴击,很快就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裴夙!”
楚霜衣余光瞥见徒弟受伤,当即分了神,担忧地叫了一声。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半空中忽然出现了第三道人影,那人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中,一出手就冲向了空中的冰锋珠。
就在那人触手可得之际,楚霜衣骤然送出一掌灵力,将那颗流光溢彩的冰锋珠震回了徐清婉的丹田。
眨眼间,楚霜衣快如闪电地出现在那人身前,准确地扼住了那人的脖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那人肺腑受到震颤,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无力地跌在地上,斗篷也垂落下来。
徐清婉受灵力冲击,猛地退后了两三步,甫一看清地上的人后,脸色几乎震惊到无以复加。
“细柳?怎么会是你?”
那名被唤作细柳的魔族,闻言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小姐,好久不见。”
说完,又将凶狠的目光转向楚霜衣,幽幽道:“清霄仙尊果然好魄力,一眼就能看出冰锋珠的所在。”
楚霜衣却没时间理她,一把将兔子扔给徐清婉,连忙去扶同样被震退了的徒弟。
他心里疼惜的不行,但碍于徐清婉和那个魔族细作在场,只能佯装严厉道:“鲁莽冒失,成什么样子!”
裴夙薄唇紧紧地抿着,一抹唇边的血迹,就要挣脱师尊的搀扶。
手才刚抬起来,就察觉到脉门上传来一点温暖,一缕柔和的神识缓缓探入了自己的丹田。
他乌黑的眼珠一亮,当即垂下眼帘,抬起的手照旧去抹唇边的血迹,只是动作间停顿两分,显出些难以为继的虚弱来。
果不其然,丹田内的神识立即急躁了些许。
楚霜衣在徒弟体内粗粗地查看了一遍,不见有什么内伤,但眼见着徒弟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又怕是他遗漏了哪些伤处,心焦难忍。
偏生徐清婉与魔族细作又起了什么争执,尖锐地对峙着,吵得他心烦。
他一挥手,魔族细作立时哑声了,任凭她如何挣扎也发不出一声来。
楚霜衣扶着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的的徒弟,轻声细语地对徐清婉道:“清婉——”
“咳咳……”
他才刚叫了个名字,扶着的徒弟就惊天动地地咳起来,惹得他又是一阵心疼,又悄悄地灌了些灵力给徒弟。
楚霜衣这才接着道:“本尊发觉兔子上有魔息残存,猜测姑娘身边有魔族,这才设下此计,见谅。”
徐清婉得知眼前这人竟然是爹娘时常提及的清霄仙尊,眼底的错愕还来不及收起,随即又被一丝濡慕取代。
慌乱间又很快稳定下来:“多谢仙尊出手相助,若是冰锋珠落入魔族手中,小女万死不能辞其咎。只是这魔族……”
不愧是女主,思路清晰,落落大方,就是许多男子也未必能比得上这份镇定。
不行!不能让徒弟在白月光面前这么丢人。
两两对冲,人家女生都没事,徒弟怎么就虚弱的要人扶呢?
楚霜衣隐隐察觉道一丝奇怪,只是还来不及深究,这念头就飘到脑后了。
他又灌了一股丰厚的灵力,就猛地撤开了扶着徒弟的手,简白道:“姑娘放心,浮光派对此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名魔族暂且关入禁地,稍后再行处理。”
说着一甩衣袖,对裴夙冷冷吩咐道:“裴夙,带清婉姑娘回居处休息。”
师尊的转变太快,裴夙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师尊携着那名魔族化作一道剑影消失于柳林中了。
“裴师兄。”
徐清婉试探着叫了一声发愣的裴夙,只见方才还满眼柔和的人,目光触及自己的时候,却陡然换成了冰冷锐利的漠然神色,仿佛眼前并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
北海宽广,徐清婉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却还是被裴夙近乎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仙尊一走,裴师兄好像就生龙活虎了不少,没有那么虚弱了。
就在徐清婉有些瑟缩想要自己回去的时候,终于听这位冷漠的裴师兄开了口。
“住哪?”简单的两个字,十成的冷漠。
“乾清峰玉露楼。”徐清婉飞快地说出了居所,斟酌半晌,轻轻道:“裴师兄,方才对不住了。”
裴夙知道她说的是甩鞭子的事,思及那时师尊的惊险,他淡淡地说了句:“无事。”
至此,两人一路无话。
裴夙是个性子冷淡的人,不爱说话。
徐清婉则是刚刚发现自己身边信任的婢女其实是魔族的事实,遭受背叛后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若是楚霜衣知晓徒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他创造出来的好机会,又得感慨好一会儿徒弟不成器。
裴夙漠然地送徐清婉到玉露楼下,徐清婉一句“多谢”,裴夙一句“不必”,两人像两块木头似的正要就此别过,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裴夙!”
徐清婉微微望向门外,只见纷纷花树下气势汹汹地走来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
而裴师兄冷冰冰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抹情绪——嫌恶,十足的嫌恶。
俊朗少年拿着一把贵气的长剑走过来,看也没看裴夙,一转脸毫不客气地对徐清婉道:“东海徐家的是吧?”
徐清婉不愧出身名门,纵使情绪不佳,仍然不卑不亢道:“东海徐清婉,不知道友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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