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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楚召淮不知要如何面对姬恂,只好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装死。
即使和姬恂圆过房,楚召淮仍想着有朝一日回家去,不过这是建立在姬恂不需要他的基础上。
如今姬恂倾慕于他,等他病好,依照他的性子真的会心甘情愿放自己回去吗?
楚召淮越想越觉得忐忑,羽睫都在胡乱颤着。
……好像有视线在看他,直勾勾的,将他脸都看得不着急泛起热意。
楚召淮轻轻呼了一口气,做足准备,倏地睁开眼睛,打算吓他一跳。
楚召淮睁眼极快,姬恂连多少的空当都没有,直接被逮到。
果然在看他。
楚召淮等着看他心虚。
……就见姬恂交叠着双腿,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着笑的视线始终直直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欲望。
楚召淮:“……”
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召淮顿时哑火了,连质问都问得极其没有底气,干巴巴道:“王爷……怎么偷看我?”
“嗯?”姬恂挑眉,“本王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一说?”
楚召淮:“?”
楚召淮彻底服气了,正要继续闭眼装睡。
姬恂道:“既然睡不着,不妨说些话?”
楚召淮假睡被拆穿,只好不情不愿睁开眼,但他不想看姬恂,只好垂着眼盯着他手中金光闪闪的鸠首杖猛瞧。
忽然,鸠首杖动了动,随着那只宽大温热的手缓缓凑到他面前。
楚召淮眨了眨眼,疑惑看去。
姬恂将鸠首杖递给他,挑了挑眉:“拿着。”
楚召淮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这金光闪闪的鸠首杖是不是真金子,见姬恂递来故作镇定地接过来,手腕微微一沉,险些坠下去。
沉甸甸的手感,竟是真金子?
圣上御赐璟王的鸠首杖比寻常要短上半截,握着恰好能到腰迹,上方雕刻着“长岁熙春”,鸠首因常年抚摸已变得光滑锃亮。
楚召淮好奇地捧着左看右看。
做工精细,又舍得用金,就是矮了半截,寓意也不对。
楚召淮边看边问:“鸠首杖往往是给老人或长辈,为何圣上会赐予你这个?”
姬恂懒懒笑着:“警告本王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切勿不自量力,和小辈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贻笑大方。”
楚召淮“哦”了声,手指缓缓抚摸着鸠首。
姬恂倚靠在车壁上看他:“王妃也觉得本王不该抢小辈的东西吗?”
指腹摩挲“长岁”二字,楚召淮想也不想道:“圣上的皇位不也是杀兄弑弟夺来的吗,王爷血统纯正,名正言顺,何谈该不该?”
姬恂眼瞳遽尔一缩。
楚召淮嘴比脑子快,说完立刻后悔了。
皇室秘辛那是他能随意谈论的,赶紧找补道:“咳,我失言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姬恂忽然笑了起来。
楚召淮被他笑得脸都热了,不敢再看,赶紧将鸠首杖递回去。
姬恂却不接,眼中全是笑意:“王妃拿着吧。”
楚召淮“啊?”了声:“我……拿鸠首杖吗?”
“嗯。”姬恂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笑眯眯道,“若王妃想要趁机会逃回临安,正好将这鸠首杖融成金子当盘缠。”
若在之前楚召淮八成以为此人在阴阳怪气,但此时细品这句话,总觉得有种试探的意味。
试探什么?
想试探自己在楚召淮心中的地位?
楚召淮琢磨不透,只好说:“我是去休养的,又不是翻山越岭躲难,逃什么?”
姬恂笑意更深:“王妃这话是指心甘情愿留在……京城的吗?”
留在我身边。
楚召淮嘴唇一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将鸠首杖往他手里塞,转移话题:“这是御赐之物,你若不拿着圣上怪罪要如何是好?”
“没事,他不会再有机会怪罪本王。”姬恂意有所指,漫不经心道,“你就当帮本王收着,下次来接你时再还回来。”
楚召淮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推拒两三回也没让姬恂收回,只好将鸠首杖抱在怀里,唯恐磕了碰了。
纯金打造的鸠首杖,若是融了能有多少呢,够他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楚召淮抱着沉甸甸的手杖,开始在脑海中编排。
姬恂一走他就将鸠首杖抱着下山,找匠人将鸠首杖融了,揣满满一兜子金子扬长而去,姬恂回来接人发现被骗了鸠首杖,怒不可遏,下海捕公文抓他。
编到这儿,脑海浮现姬恂暴怒的表情,他没忍住乐了。
楚召淮还病着,马车走得极慢,晃晃悠悠即将黄昏才终于到了护国寺山脚下。
一路上姬恂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楚召淮,好像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楚召淮没忍住又睡了一觉,马车摇晃停下的动静将他唤醒,揉着眼含糊道:“到了?”
“嗯。”姬恂抬手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好,“时辰太晚,本王……我要先离开,就不送你上去了。”
楚召淮打了个哈欠,温顺点头:“好的嗷。”
姬恂没忍住笑了,又叮嘱道:“白院使会每隔几日过来为你请脉,记得照顾好自己,姬翊若太吵你便记下次数,等我回来罚他。”
楚召淮“噗嗤”一声乐出来:“不至于。”
姬恂又随意说了几句。
“我知道的。”楚召淮见他难得这么多人话,抿着唇笑,“本神医妙手回春,哪会将自己医死?王爷放心便是。”
姬恂笑了:“好。”
两人说完,估摸着时辰,姬恂就算再不愿也只好起身要离开。
楚召淮见他要走,心间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又酸又疼,他眼瞳睁大,忽然往前一探。
……握住姬恂的手。
姬恂手一颤,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头看他。
楚召淮伸手到一半就后悔了,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不争气的爪子握上去,还死死抓着不撒开。
姬恂笑了起来:“王妃舍不得我?”
楚召淮恨不得死了得了,憋了半天,终于道:“我我有东西要给王爷。”
姬恂身形如闪电,一眨眼就坐了回来,偏偏脸上还优哉游哉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留片刻吧。”
楚召淮:“……”
楚召淮将即将出口的阴阳怪气憋回去,从袖中拿出个小册子。
姬恂眉梢轻动:“这是要骂本王的话?”
楚召淮又想笑,强行绷着脸,道:“不像王爷的《王妃记住》那般无趣——这是我……我的……”
后面几个字似乎羞于启齿,“我的我的”半天,楚召淮终于硬着头皮在姬恂注视下蹦出几个字。
“……全部家当。”
姬恂一怔,脸上玩味的神情缓缓消失了。
楚召淮新得了东西——哪怕是路边捡到一文钱也会高高兴兴记录在小册子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夫人的嫁妆、姬翊给的银子银票、西洋钟、小麒麟木雕……
就连每月领的月钱也一笔一笔记录着。
姬恂问:“给我这个?”
“嗯嗯。”楚召淮有些难为情,“和王爷一掷千金相比,这些家当微不足道,但……但也能买到不少东西。”
姬恂接过册子,注视上面零零碎碎的记录,心中一时说不出何种滋味。
许久,他问:“为何要给我这个?”
楚召淮笑了下:“上次在鬼门关转了几圈险些回不来,我就想若我有朝一日真的死了,这些东西得找个人托付。”
姬恂手狠狠一颤。
楚召淮挨过来将册子的最后一页掀开给他看:“我这儿都分好了,我娘的嫁妆到时就劳烦王爷给我舅舅,其余的东西您随便处置,银票留着,其余的杂物扔了便好。”
姬恂注视着楚召淮的侧颜,伸手抚向他的脸。
楚召淮脸一热,赶紧缩回去,讷讷道:“王爷就收着吧——啊?什么,哦哦哦王爷马上出去!”
向根本没说话的殷重山答完话,楚召淮赶紧催促姬恂:“王爷快些走吧,殷统领在催呢。”
殷重山:“?”
冤枉啊。
姬恂眸光微动,忽然没来由地道:“叫我的名字。”
楚召淮一愣:“啊?”
“叫我的名或字,莫要叫王爷。”姬恂说。
楚召淮只有在盛怒之下喊过“姬恂”“姬明忱”,乍一让他毫无征兆地叫,总感觉像是让他赤身裸体似的,莫名觉得害臊。
“这……不恭敬。”楚召淮干巴巴道,“王爷千金之躯,我……”
姬恂也不为难,笑着道:“既然王妃不愿,那便算了,毕竟那日病发王妃为我解毒时,也听了不少句,知足了。”
楚召淮:“……”
楚召淮怒道:“姬明忱!”
姬恂哈哈大笑:“叫得真好听。”
说罢,不顾楚召淮愤怒的登时,姬恂大掌按着楚召淮的后颈一用力,覆唇上前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楚召淮眼睛猛地睁大。
一吻即分。
楚召淮反应过来时,姬恂已干脆利落下了马车。
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楚召淮赶忙撩开帘子往外看。
姬恂一袭黑衣坐在高头大马上,勒着马绳好似即刻出征的将军,常年披散的发被他随意用一根紫色发带绑起。
常年萦绕姬恂周身那慵懒的煞气在黑暗中被那抹紫驱散,眉眼带着笑和即将出鞘的锋芒,桀骜又恣意。
马尾垂在腰后,姬恂带着笑侧眸看来。
楚召淮倏地记起茫茫大雪中那破开寒风的一箭。
那箭似乎破开虚空、追上匆匆时光轰然袭来,一箭射中楚召淮的心口。
心脏在……剧烈跳动。
并非心疾带着刺痛的疾跳,而是被暖流一波波冲刷,酥麻轰然炸遍四肢百骸。
将遮掩面容的斗篷扣在头上,姬恂笑着道:“走了。”
说罢毫不停留地带着暗卫朝着扑鹿台的方向策马而去,紫色和乌发交织着翻飞,不多时便和黑暗融为一体。

扑鹿台已多年未用。
春蒐之事交由璟王和兵部负责, 禁军林统领和太子护卫府军前卫陆无疾一同协助——虽说是相助,实际上却是监视姬恂。
三月上旬,草长莺飞。
燕平帝仪仗从京城出发, 半日路程到达扑鹿台。
圣上神色似乎没之前有精气神, 暖风吹来还咳了几声,百官拜见后便被扶进了大帐中,单独召见姬恂。
入夜后, 篝火燃起。
陆无疾借着来传话的空当来见姬恂, 见左右无人, 问道:“陛下单独留你说了什么?”
姬恂下意识抚摸鸠首杖, 手落了个空才记起已给了楚召淮, 他歪着身子在灯下懒洋洋擦着箭尖:“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夸赞差事办得好,还赏了本王一碗药。”
陆无疾吓了一跳。
上次赏药之事他也听说了, 忙道:“你家小神医不是让你别乱喝吗,你不会……”
姬恂似乎被这个“你家小神医”取悦了, 淡淡道:“出来便吐了, 没下肚。”
陆无疾松了口气, 可很快又开始替他忧愁:“账目的事,你可有应对之策了?虽说是布政使还有几日归京,但账目八成早已送到圣上跟前。”
“真操心。”姬恂懒懒道,“有这闲心你倒不如好好保护太子殿下。”
“就多余关心你。” 陆无疾翻了个白眼,“此次春猎八成就是宫中三人为你准备的坟冢, 你还没带多少暗卫就过来, 这不是来送死吗?况且大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当心被反咬一口。”
姬恂漫不经心道:“此处风景正好,做坟冢死也瞑目。”
陆无疾:“……”
姬恂此人野心勃勃, 手腕强横,就算又疯又病多年,依然在燕平帝手中牢牢把控晋凌兵权,没有撒手半分。
这种一步步往上爬想要权利之人,绝不会做出束手就擒之事。
大帐外传来侍卫的惊呼声,紧接着六出摇着尾巴冲了进来。
姬恂将它唤到跟前,手指翻飞两下,六出嘴上戴着的止咬笼应声而掉,终于得到自由,雪狼猛地甩了甩脑袋,高兴地嗷嗷叫。
陆无疾沉思半晌,犹豫着道:“王爷有何打算?”
姬恂笑眯眯抚摸着六出的脑袋,心不在焉道:“自然是给机会让他们动手,否则戏要如何唱下去。”
陆无疾一怔。
猎场安顿一日,在择选好的良辰吉日祀官祭天,众臣跪拜。
燕平帝年纪大了,一箭射出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狐狸射中,开了彩后,马蹄终于在猎场奔跑起来。
姬恂一袭猎袍端坐轮椅上,日头一晒,额间和脖颈已沁出汗水来。
太子握着一把长弓,含笑着道:“皇叔不去狩猎吗?”
姬恂笑起来,谦虚道:“还是不了,本王怕随便一出手,整个扑鹿台的猎物都被本王猎到,到时都察院又得参本王嚣张跋扈。”
太子:“……”
太子强忍着端庄,笑着说:“皇叔说笑了,春蒐围猎兵部安排妥当,不少世家子弟已开了彩头,与臣民同乐罢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何来参不参的。”
姬恂眉梢动了动:“太子殿下想同本王比一场?”
太子道:“孤箭术不精,哪敢不自量力——无疾。”
陆无疾单膝跪地:“属下在。”
“这是府军前卫统领陆无疾,武艺高超,皇叔应该认得。”太子假笑着道,“何不以这把长弓作为彩头,父皇亲赐,千金难求。”
姬恂唇角一勾:“如此甚好。”
太子笑了起来,不着痕迹朝着左右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众人悄无声息握紧手中的刀,只待璟王离开大帐,到了无人之处……
陆无疾背着弓箭翻身上马,等着和璟王殿下比试。
姬恂动都懒得动,吹了声口哨。
六出摇着尾巴狂奔而来,一头栽在姬恂腿上,唔唔叫着。
雪狼身形高大,对周围除了姬恂以外所有人都有敌意,太子脸色一白,不着痕迹往旁边撤了几步。
陆无疾蹙眉道:“璟王殿下不上马吗?”
两人在外面向来不和,春猎让一个瘸子上马打猎,简直是明晃晃的羞辱。
姬恂抚摸着六出的脑袋,笑着道:“六出,去和陆统领比一场。”
六出冲着陆无疾“嗷呜”一声,身形宛如闪电,倏地窜出去,打猎去了。
陆无疾:“……”
太子脸色难看极了:“皇叔这是何意?”
“嗯?什么?”姬恂不明所以,“不是太子殿下说的,要比试一场吗?怎么,陆统领还不动身,难不成真要输给一只狗?”
陆无疾被如此羞辱,怒道:“你!”
姬恂凉飕飕看他。
陆无疾脸色阴沉至极,又敢怒不敢言,只好看向太子。
太子几乎将牙都咬碎了,只能给陆无疾一个眼神。
陆无疾满脸耻辱地策马,追狼去了。
姬恂交叠着双腿坐在那,懒懒喝着冷酒。
太子败下阵来,却还不服输,假笑着道:“听说皇叔之所以此次没带多少护卫,是将所有人都派去护国寺护卫王妃了。王妃身子固然弱,但这猎场刀剑无眼,若是无人相护,有不长眼的惊扰了皇叔可如何是好?”
姬恂从来不会顺着旁人的话说,笑起来:“奇怪,殿下怎么对本王王妃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太子还未回答,就听姬恂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觊觎皇叔之妻,妄图占为己有呢。”
太子脸色倏地变了:“皇叔慎言!”
在场其他没去狩猎的臣子都在暗搓搓围观,听到这句话全都悄无声息吸了口凉气,面露愕然。
璟王妃的容貌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但凡他嫁的不是璟王这疯狗,想必不少权贵都会想要不择手段抢夺,哪怕身为人妻也不介意。
原来太子……也好男风吗?
姬恂说完后哈哈一笑:“本王只是随口一说,太子殿下莫要动怒,否则旁人都要以为殿下被拆穿心思恼羞成怒了。”
太子:“……”
众人在一旁屏息听着,神色古怪。
人人都说京中局势复杂,两人水火不容,本来觉得相遇后唇枪舌战会会多高端,没想到……
竟然如此朴实无华。
这就是皇室吗。
姬恂好像和扑鹿台大帐有了极其浓烈的感情,任由谁挑拨都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
太子屡战屡败,只能强颜欢笑策马而去。
姬恂注视着太子的背影,懒洋洋抬手将长发理了理,唇角勾起个笑来。
嶙峋腕骨上,一根红绳将六枚小金币串在一起,随着动作发出叮铃的清脆声。
护国寺禅房。
楚召淮坐在禅床上漫不经心掀着书看,隔着一个小案,姬翊趴在书上呼呼大睡。
见犬子都困得打呼噜了,楚召淮没忍住伸腿踹了他一脚。
姬翊一个激灵蹦起来,迷迷瞪瞪道:“什么?祭酒……我没睡着,真没睡……唔?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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