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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楚召淮唯恐他摔坏了,赶忙夺下来:“别乱碰,弄坏了咱得赔钱。”
姬翊一见他贪财的小模样就觉得可乐,支着下颌笑嘻嘻道:“我都担心你什么时候被旁人一个钱串子就给哄回家去了,要不你还是别和我爹和离了,一直待在王府吧。”
楚召淮一愣。
“王府多好啊。”姬翊拿了个茶饼塞到他嘴里,和他一一细数王府的好处,“吃穿不愁,不用为银钱之事烦忧,还能仗势欺人,别提多舒坦了。”
楚召淮咬了口饼,陷入了沉思。
姬翊喝了口茶,见老板还没来,直接嚷嚷道:“本世子要的纯金寿星公呢,你们不想做生意了?”
小厮忙不迭跑过来:“世子殿下息怒,老板这就……”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世子晚到一步啊,黄鹄阁的寿星公已被提前定下了。”
姬翊眉头一挑,顺势看去,直接勾唇笑了:“哟,本世子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王妃的手下败将啊。”
楚召淮回过神来,啃了口饼好奇地看过去。
三皇子满脸苍白的被人拥着进来。
之前被姬恂吓得大病一场,好多日才终于下床,脸上病色未散,瞧着步伐艰难,已没了之前从容淡然的端庄模样。
姬翊知晓这人被他爹吓得屁滚尿流之事,也无意去维持平和的假面,反正撕破脸了,谁也别纵着谁。
“晚到一步?银子还分先来后到吗?”姬翊跟着姬恂浸淫多年,一旦认真吵从来不落下风, “去年画舫上,三殿下输给我们王妃好几千两银子,今日这寿星公摆件就是用殿下的银子买的。”
三殿下猛烈咳了几声,冷冷道:“这是我要给父皇的生辰贺礼世子这也敢抢?想必是皇叔给你的胆子吧。”
“说就说,怎么总是扯我爹呢,还是想想自己的爹吧。”姬翊交叠着双腿,吊儿郎当给楚召淮倒了杯热茶,随意道,“圣上生辰何时来着?连我这个世子都记得在九月,三殿下竟然没记清吗?”
三皇子:“你……咳咳!”
楚召淮也咳了声,差点被点心渣子呛到。
这种大不敬的话是可以说的吗?
姬翊还在那和三皇子大战三百回合,似乎隐隐胜利了,劈手将左右为难的老板手中的寿星公夺过来。
“这个寿星公和绿如意本世子都要了,再来个翡翠平安扣——是护国寺开光的是吧?本世子要两个!”
三皇子满脸厌恶:“再多的平安扣也护不住你,等春猎一过……”
世间便再无璟王府。
姬翊还在挑衅:“什么?说话大点声,三殿下病了一场,好像虚了不少啊。”
“你!”
楚召淮无意掺和,吃完茶饼喝茶,又让小厮在战火重重中送来一碟糕点,边吃边看。
刚吃了一块,到嘴的味道似乎不太对。
楚召淮常年尝药,味觉很灵敏——除了吃自己做的菜的时候,轻轻用舌尖抿了抿糕点,甜腻软糯。
并不是糕点的味道。
姬翊已经要和三皇子那边的人打起来了,楚召淮疑惑地嗅了半天,终于在碗碟边缘找到那股奇特的味道。
似乎是焰火绽放后残留的味道,有些刺鼻。
楚召淮不明所以,抬头看向方才给他端糕点的小厮。
小厮身强力壮,正站在姬翊不远处,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似乎鼓鼓囊囊藏着什么东西。
大白日的,怎么会有焰火味?
楚召淮正疑惑着,眼尖地发觉那人袖中火光倏地一闪。
方才那股味道更加浓厚。
比焰火还要重的是……
楚召淮浑身一激灵,他一向对未知的危险极其敏感,眼皮狂跳,心口也前所未有地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
电光石火间他来不及多想,霍然起身,拼命朝着姬翊的方向奔过去。
“姬翊!”
姬翊正骂得起劲,疑惑地回头看:“怎么了?慢点跑,别摔……唔!”
楚召淮已至近前,猛地扑到他身上。
下一瞬,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声响。
残肢伴随着血焰火似的从天而降,轰然一声将黄鹄阁炸塌数扇门。
街道安静一瞬,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尸身废墟,金碧辉煌的黄鹄阁冒着烟雾,四周百姓四处逃窜。
刚到手的翡翠平安扣“咔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齑粉。
****
姬恂收到消息后,快马加鞭从城外回府。
京城长街之上,富贵人家经常去的黄鹄阁有人带着火药轰然炸了,当时人群正是聚集时,骤然被波及躲闪不及,死伤数人。
据说连三皇子好像也被炸伤了。
天子脚下,死士带火药行刺,这事儿闹得太大,还牵扯到三皇子,刑部和大理寺已派人全城严查,不知会是何种结果。
纵马直接冲入王府中,姬恂翻身下马,一向稳如磐石的大掌在微微发着抖。
赵伯老泪纵横地迎上来:“王爷终于回来了!”
姬恂神情冷静至极,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冷声道:“他们怎么样?”
“并未受重伤。”赵伯赶忙说,“周患来得及时,他们只是受了些轻伤,就是周患如今伤得厉害,王妃正在为他包扎。”
姬恂的心仍然高高悬着。
一问一答的功夫,姬恂已快步冲入寝房中,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姬翊被炸得满脸黢黑,额角破了个口子,血痕滑落脸颊已干涸,眼泪流得比血多,哆哆嗦嗦道:“周患哥……不、不会有事吧?”
长随看他吓坏了,忙安抚他:“不会的,神医妙手回春,定能救回他。”
姬翊还是呆呆的,恰好瞧见姬恂过来,眼睛一眨,又是两行泪下来。
今日是他带楚召淮出去黄鹄阁这才导致出了事,姬恂一向对他严苛,许是会狠狠将他打一顿。
周患伤成那样,姬翊身上还残留着那狰狞的血,他前所未有地懊悔,巴不得爹扇他一巴掌,好让他心里舒坦些。
姬恂快步而来。
姬翊踉跄着站起来,准备迎接父爱的耳光。
忽然,一双手缓缓抚摸在他的额头上。
姬翊一愣,茫然看去。
姬恂仍是寻常处变不惊的模样,可却能感觉到抚摸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姬翊愣了愣:“爹?”
姬恂深深吐出一口气,失控只是刹那便收敛了:“没事就好。”
姬翊呆愣半晌,泪水在眼眶中打着圈的转,突然再也忍不住彻底将心中的慌乱爆发出来,呜咽着道:“爹!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召淮去黄鹄阁,更不该和三皇子置气在那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对不起,爹……周患哥伤得好重,都是因为我。”
姬恂又抚摸了下姬翊的额头,语调轻缓沉稳,好似定海神针一般,让姬翊有了主心骨。
“哭吧,世子的眼泪比神仙灵药还要厉害,哭一哭就能时光倒流,重回半天前救回周患。”
姬翊:“……”
姬翊被这熟悉的刻薄怼得一噎,不敢再哭了。
安慰好姬翊,姬恂又快步走进寝房里。
周患正躺在软塌上,半张脸上全是血,手臂和后背也布满伤痕,好在他动作极快,抱着两人压低身体,否则离这么近肯定会被炸得血肉模糊。
楚召淮坐在一边,明明浑身是血,却沉着脸手臂极稳地为周患处理伤口,面上瞧不出丝毫的受惊和后怕。
“周患,和我说句话,别睡觉,”
周患“哦”了声,意识还清醒着,只是呼吸有些弱,倒是爱凑热闹:“我一直很想知道,王爷那晚到底有没有强迫王妃?”
楚召淮:“……”
让你说话,没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恂进来时,楚召淮刚好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正要端着满是血的水往外送,一转身就瞧见站在门口的姬恂。
楚召淮微微一愣。
自从在黄鹄阁遇刺,周患重伤,姬翊懊恼自责,楚召淮却前所未有的沉稳,吩咐人将周患抬回马车上一边往回赶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中的脏污。
之后回府,扎针吊住周患的命,再接着飞快上药包扎,楚召淮好像不知道慌乱是什么,扎针时手纹丝不动。
耳朵似乎被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给炸懵了,所有人说话声像是隔了好几道墙,闷闷得并不真切。
一切好像都没有真实感,宛如做梦一般。
直到姬恂出现。
那根被他凭空树在胸口的定海神针轰然倒塌,声音和触感铺天盖地的瞬间回笼。
爆炸声,血腥味,以及眼前活生生的人瞬间炸得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砰”的一声。
水盆轰然落地,楚召淮眼瞳睁大,忽然浑身一软,双膝踉跄着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姬恂一惊,快步上前扶住他:“召淮!”
楚召淮嗓子似乎有血堵着,他艰难拂开姬恂的手,边咳边道:“别碰我,脏……去看看周患。”
姬恂并不嫌弃,将人半抱在怀中扶起。
周患冲姬恂露出个清澈的笑,示意没事。
他体格本就比寻常人健壮,否则但凡换了旁人,恐怕熬不过来。
殷重山晚了姬恂一步,匆匆破门而入,先将姬翊从头摸到脚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又冲到里间看到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周患,惊恐道:“周患……去了?”
周患趴在榻上比了个手势,脸色已没有之前泛着死气的白:“勉强还活着呢,再炸一次也无妨。”
殷重山:“……”
隔壁暖阁中,姬恂沉着脸为他把衣服换下,又拿湿帕子擦了脏兮兮的脸和手。
明明炭盆放置三个,温暖得额角出汗,楚召淮却仍然浑身发抖,瞳孔剧烈晃着,像是受到惊吓的猫。
姬恂坐在床沿为他擦汗,温声道:“没事了。”
楚召淮牙齿打颤,胸腔一阵阵的后怕完全无法控制,脸色比周患的还要煞白,只要一闭眼就是活生生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残肢乱飞的场景。
那血和残肢似乎落在他头发上,忍不住又扶着床沿干呕起来,却吐不出什么,胃针扎似的刺痛。
姬恂心几乎缩成一团,只能一遍遍地安抚他。
楚召淮恹恹躺在榻上艰难喘息,好一会喃喃道:“剪刀……”
姬恂并未多问,将一把小剪刀拿过来:“想剪什么?”
“头发……”楚召淮眼睛泛着血丝,轻声道,“把头发剪了。”
他已顾不得擅自剪发会短寿夭折这种话,只觉得似乎有人的手在顺着他的头发缓缓往上攀爬。
姬恂并未拒绝,垂着眼将楚召淮过长的发撩起,拿起剪刀轻轻一碰。
咔哒一声。
楚召淮抖了抖。
姬恂道:“青丝斩断百病消。”
剪刀再次剪下一绺。
“剃发开财中状元。”
楚召淮呆呆看着姬恂,反应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寻常人家剪发时,长辈会念叨的消灾吉祥话。
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姬恂动作很快,将楚召淮的发修剪到及腰。
见他呆怔着注视着自己,姬恂轻笑了声,缓缓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温暖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楚召淮几乎本能地拽着他的衣襟往他怀中钻,好像寻到了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姬恂身形高大,上了榻将外袍脱下裹在楚召淮单薄的后背,双臂一紧将人整个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极具安全感,好像所有妖魔鬼怪都被挡在外面,头发上诡异的触感消失殆尽,温暖侵入四肢百骸。
楚召淮眼瞳睁大,一直紧绷着发抖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几乎瘫成一汪水。
姬恂抱着他轻轻拍着后背,声音轻柔:“不怕了。”
楚召淮叼着姬恂的衣带,拼命压抑喉中的哽咽,听到这声简单至极的话,不知怎么忽然忍不住,终于浑身发抖地小声哭了出来。
姬恂手一颤。
楚召淮年纪小,一心只想着治病救人,秉性纯澈又无害,去年新婚夜见到尸身直接吓晕,更不要说此次断臂残肢这种血腥的场面。
姬翊虽比他小个一两岁,在京城也因他之故遭遇无数次刺杀。
即便如此,他也几乎吓呆了。
何况楚召淮。
姬恂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揉成一团,钝痛和刺痛一齐袭来,呼吸都在颤抖。
白鹤知说楚召淮需要静养,今日他只是不在一日,便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楚召淮从不会放任自己情绪失控太久,只露出几声哭音便强行忍回去,声音还在抖着,含糊着道:“我、我不该任性,非要今日出门的,对不起……”
姬恂将他抱得更紧,声音放得极其轻柔:“不怪你,最近这段时日府中也有过死士刺杀,并非是你的缘故。”
况且用死士带着火药在闹市接点燃,根本无人会想到这样癫狂之事,就算暗卫反应再快也无法提前防御。
据回来的暗卫所说,姬翊本来也打算今日去黄鹄阁,这次暗杀便是冲着他来的,而且若不是楚召淮敏锐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姬翊,恐怕世子早已尸骨无存。
楚召淮受了巨大的惊吓,几近心力交瘁,只说了几句便闭上了眼,口中一直叼着的衣带缓缓落了下去。
姬恂:“召淮?召淮!”
似乎失去意识了。
姬恂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喊赵伯,就听到外面白鹤知的声音。
白鹤知满脸惊慌几乎是狂奔而来,肩上的小药箱盖子都没盖紧,随着一路颠簸里头的瓶瓶罐罐一个不剩。
慌忙进来时被门槛绊了一跤,白院使一条腿猝不及防砰的跪在地上,被殷重山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否则两条腿的膝盖都得撞碎。
白鹤知像不知疼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艰难道:“召淮……召淮怎么样?”
殷重山赶忙道:“没受伤,就是受了惊,王爷担忧王妃心疾会犯,这才请您来一趟,放心放心,一点伤没受。”
白鹤知重重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息,拖着一条瘸腿,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良久,姬恂从暖阁出来,垂在袖中的指尖还在微弱的发颤。
姬翊刚和殷重山一起将周患扶回房里,眼圈哭得通红,见状赶紧擦干眼泪追问道:“召淮心疾怎么样了?”
若不是楚召淮反应快,如今他怕是已在阎罗殿了。
姬恂并未回答,抚摸着垂曳而下的衣带,漠然道:“让长随去国子监寻祭酒,让他为你准假一月。”
姬翊一愣。
为何无缘无故就放假?
他虽然期盼假期,却对无缘无故就得到的馅饼感觉到畏惧,唯恐里面有钩子。
“过几日召淮恢复好,你同他去护国寺住一段时日。”姬恂眼底带着冰冷的戾气,抬眸注视院中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朔风遍布,即将开春,却要下雪了。
“……等春猎过后局势安定,我再派人接你们回府。”

与其说睡过去, 倒不如说受惊过重导致晕厥。
白鹤知飞快为他施了针,不过这次过于严重,已不像昨日那样能轻易稳住。
楚召淮呼吸越来越急促, 垂在一侧的左手几近痉挛着剧烈颤抖, 心脏的剧痛硬生生将他疼得清醒过来,睁开涣散的眼看着床幔。
白鹤知赶忙将药喂到他口中。
楚召淮尝到熟悉的药味,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吞咽, 喉结刚一动痒意再次泛上来, 整个身躯猛地颤抖, 直接踉跄着翻身将药和血全都吐了出来。
白鹤知几乎惊得魂飞魄散:“召淮!”
楚召淮哪怕意识不清也知晓要如何应对, 气息虚弱侧身躺在床沿让呼吸顺畅, 一只手捂着额头,眸瞳空洞无光,还在喃喃自语:“没事了, 马上没事了。”
白鹤知抖着手重新取了药小心翼翼喂给他。
楚召淮终于顺利吞下去,闷咳几声后呼吸好了些, 也不再呕血。
白鹤知原本不懂楚召淮为何要一只手按着额头, 呆愣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楚召淮在哄自己。
刹那间白鹤知呆愣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好似感同身受楚召淮心疾的剧烈痛苦,心口疾跳而带着酸涩剧痛。
白鹤知年纪轻轻孤身在京城任职太医,几乎拎着脑袋给贵人看病,一步步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连累白家满门。
做太医容易知晓京中贵人不可告人的秘辛, 若没有家世一时不慎恐怕要命丧黄泉, 好在他运气极佳, 得到大公主赏识,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最年轻的太医院院使。
白鹤知终于稳住脚跟, 年前已盘算好白老爷子寿诞过后,便寻机会将楚召淮带来京城安顿。
可再次知道楚召淮的消息时,却是宫宴后传得沸沸扬扬的“替嫁”之事。
白鹤知手指发抖,俯下身抚摸楚召淮惨白如纸的脸。
楚召淮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虚弱地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喃喃道:“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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