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第66章 你不害怕么，舅妈？
姜缈坐在傅时昱身上，抱着傅时昱的脖颈，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眼角滴落。
他的眼睛和鼻尖还是红红的，脸上有没干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巴巴。傅时昱的手掌托着他后背，每次他摇摇晃晃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都会被傅时昱按回怀里。
姜缈觉得累，靠在傅时昱肩上轻轻喘息。
这种时候，傅时昱的声音总是格外低沉性感：“宝宝很棒。缈缈是最乖的宝宝。”
“呜，累……”
姜缈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算知道傅时昱在哄他，还是忍不住因为傅时昱的一句夸奖浑身发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蜜糖甜香，还有丝丝缕缕苦艾的气息混杂其中。姜缈喘息着，努力汲取傅时昱的信息素，小声说：“还想，要。”
傅时昱问：“宝宝想要什么？”
“信息素……”
“好。”
傅时昱抚摸姜缈的头发，缓缓释放出更多信息素。空气中苦艾的气息渐渐变得清晰，姜缈的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软软瘫倒在傅时昱身上，后知后觉感到委屈：“我明天还要上课，呜……”
傅时昱说：“没关系，明天的课在下午。”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个问题傅时昱没有回答，只是亲亲姜缈的额头，问：“我抱你去洗澡？”
姜缈点头：“嗯。”
第二天下午，姜缈回到学校。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校园里很热闹，食堂、小卖店、操场，到处都有很多的人。姜缈上完两节课，有点想吃食堂二楼的炸藕盒，于是发消息约池纾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池纾今天社团有点事，叫姜缈先去食堂等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过了一个寒假都开始想念食堂大叔的手艺，今天才刚到六点，食堂便已经人满为患。姜缈找到一张角落的空桌坐下，放好包和水杯，拿出手机准备给傅时昱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眼前视线忽然被人挡住，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问：“同学，请问你对面有人吗？”
姜缈抬起头，一男一女两个omega在他面前，四目相对，男o愣了一下：“是你啊……”
姜缈认识他们，隔壁音乐系的，男omega叫谈舟，是宁城某个企业家的小儿子，女omega叫夏盈，是谈舟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姜缈心里惦记着给傅时昱打电话，没把刚才那句奇怪的“是你啊”往心里去，随口回答说：“对面没人。”
谈舟和夏盈却没有落座，就这样站在姜缈面前，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讥笑。
姜缈有所察觉，对二人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谈舟勾起唇角：“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结婚，这下总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姜缈：“？”
夏盈接话，俯身凑近姜缈，笑着问：“宝宝，教教我，怎么攀上傅家的高枝的？”
姜缈虽然有点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能听懂他们的语气。——这两个人是来找茬的。
姜缈问：“你们什么意思？”
谈舟没有回答姜缈的问题，而是说：“不过也不怪我们不知道，谁让傅先生没给你办婚礼呢？”说完转头对夏盈笑笑，一脸明显的讥讽。夏盈也笑，边笑边说：“不仅没办婚礼，听说结婚半年多都没有标记。哎呀，这也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声音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有omega也有alpha。
姜缈隐约记得自己刚和傅时昱结婚时也常常吸引别人的目光，但那时的目光大多是好奇或羡慕，不过一个寒假过去，周围那些omega看他的眼神却都变成了嘲笑和看热闹。
就因为他没有被傅时昱标记吗……
姜缈问：“办不办婚礼、标不标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谈舟愣了一下，笑了：“当然有关系了，结了婚但没有标记的alpha和omega，和单身有什么区别？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谈舟这么说，姜缈想起来了。
——之前傅时昱没有结婚的时候，常常有八卦说某某omega有希望嫁进傅家。而谈舟就是最常出现的几个名字之一。
他一定是觉得，姜缈占了他的茅坑。
夏盈帮着自己的好朋友说话，故意奚落姜缈：“好啦，跟他多说什么，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攀上傅家。结婚这么久都没标记，不仅没标记，听说傅时昱对他很差劲呢。说不定在傅时昱心里，他就是一个免费的……”
最后那几个字姜缈没有听清，但从夏盈的语气和周围人的眼神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姜缈站起来，生气地问：“你说清楚！免费的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啧，傅时昱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蠢货？”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alpha的声音：“欸，舅妈？”
姜缈闻声转头，只见俞星卓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走向他，脸上挂着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好巧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他走到姜缈身旁，仿佛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样，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谈舟和夏盈，问：“你们站在这里聊什么？”——作为经管院的院草，俞星卓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于他傅时昱亲外甥的身份，其他人不知道，谈舟和夏盈那个圈子的里的人不会不知道。
谈舟不敢给俞星卓脸色看，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
俞星卓又看向姜缈：“舅妈今天怎么不回家吃饭，舅舅不在家吗？”
姜缈虽然讨厌俞星卓叫他舅妈，但现在不是纠正称谓的时候。他撇撇嘴，不大高兴地说：“他在。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
“那快打吧，这么晚不回去舅舅又要担心了。”
“哦。”
谈舟被晾在一旁，脸上挂不住，笑笑说：“那你们聊，我和夏盈先去吃饭了。”
俞星卓闻声转头，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好，拜拜~”
周围的人各自悄悄收回目光，继续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擦肩而过时，姜缈隐约听到谈舟和夏盈说：
“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嘁。”
“好了，小声点，再怎么说都是傅时昱的外甥。”
“看他巴结姜缈的样子，估计在傅家过得也不太好吧，嘻嘻。”
姜缈不知道俞星卓听没听见这几句话，他收回目光，只见俞星卓含笑看着他，又变成了平时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我说舅妈，你这么好欺负可不行啊。”俞星卓说，“怎么什么人都能给你脸色看？”
“关你什么事？”姜缈哼了声，坐回自己的座位，“要不是你打断，我现在正要他们好看呢。”
俞星卓笑了：“是是是，是我多管闲事，舅妈厉害得很。”
“你来干嘛？”
“这里是食堂，你说我来干嘛？”
“……”
两个人说话，池纾终于姗姗来迟，从门外进来远远冲姜缈打招呼：“缈缈！”
姜缈转过头，对池纾招招手：“小池，这里。”
池纾一边说着“借过借过”，一边挤过人群。俞星卓懂事地说：“你朋友来了，我先走了，拜拜舅妈。”
姜缈：“说了别叫我舅妈！”
俞星卓笑：“是——”
池纾过来的时候，俞星卓前脚刚走。看见俞星卓的背影，池纾面露警惕，问：“他怎么又在这，他又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碰巧遇到的……”姜缈岔开话题，“你快去买吃的，我占座，饿死了！”
姜缈没有把食堂这一段小小插曲放在心里，吃完饭和池纾在学校里散了会儿步。两人在宿舍楼下道别，池纾回宿舍，姜缈去校门外等司机。
冬去春来，最近的天气冷暖不定，入夜又起了风，姜缈裹紧大衣，走在春寒料峭的校园里。
晚课时间，学校比白天安静，只有操场的方向有一些隐约的喧闹。姜缈从跟池纾分别起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暗处有什么人盯着他，走着走着，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姜缈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边悄悄留意周围的动静。
照理说学校应该是安全的，但坏就坏在姜缈想象力丰富，此刻夜色昏暗、冷风阵阵，他情不自禁想起电影和小说里那些可怕的画面。
——早知道让池纾送他了。
姜缈这样想着，转过一个拐角，那种感觉仍在。他的心砰砰直跳，犹豫三秒钟后，抓紧拳头一咬牙，猛地停下脚步回身：“谁？”
约摸相隔两盏路灯的地方，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高瘦的人影停在那里。
人影轮廓有些眼熟，姜缈愣了一下，只见那人从昏暗夜色中走来，走到近处，勾起唇角：“看不出来，还怪警惕的。”
俞星卓。
姜缈松口气的同时，一股无名火起：“你不出声跟着我干嘛！吓死我了！”
“啧，”俞星卓微微皱一下眉，“我说你这个omega，怎么总是好心当驴肝肺？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帮你了。”
姜缈不说话，半信半疑地盯着俞星卓。
俞星卓叹口气，慢悠悠地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舅舅没有标记你，谈舟有句话说得没错，没被标记的omega和单身没什么区别。——你应该也听说过那种豪门八卦吧，有人为了破坏一对alpha和omega的婚姻，找另一个alpha强制标记那位omega。你不害怕么，舅妈？”

姜缈记得。
这种事几乎隔两年就有一次，尤其在那些家庭关系复杂的豪门，比这过分的事还有不少。
——谁让omega天生生理缺陷，一旦被标记就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选择配偶的可能，不管标记能不能洗，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意要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
只是姜缈没有想过这种事可能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俞星卓，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强硬：“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谈舟和夏盈，那几个omega不是吃素的，他们要是想整你，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姜缈第一次在俞星卓脸上看到这样认真的神情，那副与傅时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终于有了与傅时昱相似的神韵。
姜缈不由得走神想基因真是一种伟大的东西，俞星卓这么讨厌的人因为看起来与傅时昱相像，都变得不太讨厌了。
走神回来，姜缈问：“那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我干嘛？”
俞星卓愣了一下，无奈笑了：“一定要我明说我担心你么？谈舟和夏盈今天在食堂没占到便宜，两个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我建议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小心点。”
“你担心我？”姜缈觉得怪怪的，没忍住问，“你不是不喜欢我跟你舅舅在一起吗？”
俞星卓反问：“谁说的？”
姜缈被问住了。
俞星卓走上前，微微俯身看着姜缈，问：“你想听实话么？”
姜缈有点紧张，悄悄往后躲了一躲：“什、什么实话？”
“比起别人当傅夫人，我宁愿是你。因为我观察过，你是一个笨蛋，对我没有威胁。”
“？！你！”
在姜缈发火之前，俞星卓及时站回去，掩着唇清清喉咙，藏起笑意：“另外，你是一个还算可爱的omega，要是被某个不入流的低级alpha标记那就太可惜了。虽然我不知道我舅舅为什么不标记你，但如果是因为他不喜欢你的话，我不介意从他那里继承你。”
最后这句明显是句玩笑，但姜缈还是被气到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好了，不早了。”俞星卓不理会姜缈的愤怒，像没事人一样说，“走吧，我送你出去。明天开始，你最好随身带一个保镖。”
果然。姜缈就知道俞星卓这个人很讨厌！
从里到外的讨厌，不会因为某一时刻像傅时昱而改变。
俞星卓把姜缈送到学校门外，看着姜缈坐上那辆熟悉的车，车子走远，他不紧不慢地转身回到学校。
校园大部分时候是“安宁”、“美好”、“乌托邦”的代名词，但有些时候，比如现在，也会让人觉得寒冷萧索。
俞星卓裹紧大衣，走到图书馆，刷卡进去，大厅沙发上，一个omega坐在那里。
omega仿佛知道他会来，在他进门后，从沙发上站起身，静静看着他。
俞星卓调整了表情，走过去，微笑着问：“等我么？”
姜言没有理会俞星卓的示好，淡淡地说：“出去说吧。”
俞星卓耸耸肩：“OK。”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图书馆，夜风萧瑟，路灯照得影子变短变长又变短，姜言走在前，俞星卓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兜，大衣敞着，衣角不时被风吹起。
走到一盏路灯下，姜言停下脚步，俞星卓也跟着停下。
“我好像提醒过你。”姜言边说话边转过身，“不要招惹缈缈。”
俞星卓“嗤”一声轻笑，仿佛猜到姜言会这样说。
“什么时候你主动找我说话，可以不是因为你弟弟？”
姜言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二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俞星卓走上前，夜色中，目光深得像一湾暗色的湖泊。他语速很慢，说：“一定要等我舅舅标记了姜缈，你才会死心么？——哦，不，即便那样，你也不会死心。”说完顿了顿，轻轻一笑，“学长，你那个单纯可爱的弟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姜言说：“他不需要知道。”
“是他不需要知道，还是你不敢让他知道？”
姜言的目光冷下来。
对视片刻，俞星卓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很希望自己是一个alpha？可惜啊，你都二十二岁了，医学上来说，这个年纪没有二次分化的可……”
“能”字还没落下，姜言扬手，一巴掌甩过来。
啪。——指尖还差一厘米碰到脸颊，姜言的手被alpha拦下。俞星卓抓住他手腕，唇角含笑，说：“学长，别太小瞧alpha。”
姜言冷声：“放手。”
“你在姜缈面前不是很会扮演温柔哥哥么？为什么在我面前不？”
“你？”姜言嗤一声轻笑，故意讲给俞星卓听似的，一字一句说，“缈缈善良、天真、单纯、可爱，你有什么？”
俞星卓愣了下，也笑了：“早说你喜欢这样的，我又不是不能装。”
“装很容易么？你在傅时昱面前倒是很能装，你不会以为他看不出来吧？”
“……学长讲话真伤人啊。”
“再说一遍，放手。”
俞星卓毫不在意地笑笑，松开姜言说：“下次打人，用拳头，看起来更像alpha些。”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姜言一拳挥过来，这一次俞星卓没有躲开，拳头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脸。
皮肉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俞星卓的脸歪到一边，额前碎发散落，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就这样的姿势低着头，舌头顶起刚才被打中的地方，大拇指碰了碰，低声笑了。
姜言冷冷地问：“这样对么？”
俞星卓缓缓站直身子，说：“很好。”
姜言这一拳下手不轻，俞星卓脸上红了一片，边缘还有些隐隐的青紫，想必今晚过去就会变成一片明显的淤青。他叹口气，说：“对着我这张脸都下得去手，你真的很过分。”
姜言没有说话。
俞星卓又说：“明天别人问起，我该怎么解释，被男朋友打的？”
姜言眸色一冷，说：“你可以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开玩笑而已，干嘛这么严肃？”
“你难道不知道玩笑开多了，别人会分辨不出你哪句话是认真的么？”
“哈，狼来了的故事吗？我听过的。”
姜言皱了下眉，说：“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俞星卓收起笑意，问：“什么？”
“以后不用再告诉我缈缈跟傅时昱怎么样了。”
“什么意思，你放弃打探你弟弟和你弟夫的生活了吗？”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有，你想从傅时昱手里争什么自己去争，同样也没必要告诉我。就算你想要的是缈缈，能抢得过来也算你的本事。”
“别误会，我想要的可不是你弟弟，那种幼稚得像小孩一样的笨蛋，只有你会当个宝。”
“缈缈不笨。”
俞星卓耸耸肩，不说是或不是，只说：“我不理解你们omega之间的感情。不过无所谓。”
“就这样吧，以后没事不要找我。”
“……”
俞星卓还想说什么，姜言转身离开，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你们这些omega还真是……”俞星卓欲言又止，摸摸自己被打痛的脸，气极反笑，“没事，没事。没事别找，有事总能找吧？”
姜缈回到家，一进门看到傅时昱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等他。
天黑了，傅时昱穿一身深灰色居家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居家。姜缈原本路上还有点不开心，见到傅时昱，心情立马好起来，蹦跳着跑过去，被傅时昱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