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严保持着接收机的姿势不动。
一分钟后,石化的白千严才从僵硬的状态中苏醒,并且迅速打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白千严看着手机,脑中不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居然,什么……都没穿……
过了大约五分钟,接到电话的工作人员拿来了两套衣裤还有浴巾等必需品,全是白色的,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凌一权的衣服。
而这个时候凌一权也走过来了,腰上围了了一条刚才递进去的浴巾。浴巾斜斜地搭在还滴水的胯骨上,露出一双雪白而笔直的长腿。
嗯,没有腿毛,乳臭未干。
白千严往下看的双眼眯了眯,心里暗暗为刚才的失态找回场子,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体毛稀疏的男人。
“擦药。”指了指药膏,凌一权悠然地靠在洗手台上,示意对方继续“负责”。
“是。”回过神来的白千严接过药膏,视线挪到了烫伤的地方,虽然只是有些发红,涂点药就会无碍,但白千严依旧感到心脏有种被揪疼的感觉。
“还疼么?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拿稳一点……”
没回应。看来诚意不够,白千严咬牙补了一句:“你可以扣我下个月的工资。”至于这个月的薪水,早已因另一个男人被扣掉了。
“嗯。”
白千严一边表面淡定地擦药,一边在心里悲愤地想:这混蛋居然真的扣……
“房租钱够吗?”破天荒的,凌一权突然问道。
“呃……”白千严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只能先暂住我那了。”
语调依旧淡淡的,但没有商量的意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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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严浑浑噩噩地过完一整个下午,下班后去路边吃了好大一碗面才缓过神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情顿时更加沉重起来。
他还要登门给赛斯特这个国际超模道歉。
而且还是两次得罪对方的情况下。
想起今天在摄影棚里对方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刺穿他般的尖锐,就不由郁闷起来。
叹了口气,白千严买了个哈密瓜到了赛斯特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幸好他此刻还穿着西装,所以顺利地进入了酒店大堂。只是周围奢华而大气的装潢让他这个拿着哈密瓜的形象显得有些寒碜。
走向前台那仪态优雅的服务员,白千严有点不确定对方是否会让他上楼找人,但在报上自己的名字后,服务员居然放行了,看来那个炸毛的模特有提前打过招呼。
乘电梯抵达十七楼,来到1769号房前,他先是按了按门铃,没动静。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沉默了片刻,白千严正想转身离开,黑色的雕花木门却开了。
赛斯特面若冰霜地斜靠在门口,身穿一件黑色的柔软浴袍,斜斜地盯着他。
若是平常,白千严绝对会对眼前的画面流下口水,毕竟作为一个国际超模,赛斯特的外形是绝对够水准的,尤其是一双长腿,又修长又漂亮。
但白千严现在没有心情欣赏,只是淡定地抬了抬手里的哈密瓜:“你好,赛斯特先生,我是来登门道歉的。”
对方不吭声。
听不懂中文?回想起来,这个人今天一直用英文跟人交谈。
“Sorry……虽然今天挑衅你是我不对,但我也被扣了一个月工资,也算扯平了。但不得不说,你这种死小孩真的很烦,走路吃冰淇淋撞到人竟然还好意思告状,你是小学生么?”
开头用英文说了个他会的单词,白千严诚恳地看着这个外国帅哥,估摸着对方反正也听不懂接下来的话,干脆把心里话用中文真挚地念了出来。
赛斯特沉默地看了白千严半天,这才缓缓地张开了优美的双唇:“你这也算道歉?诚意呢?”中文,字正腔圆,标准得如同CV(声优)。
——靠,懂中文?你丫太能装了吧!
“总之是我不对,那你想怎么样?”虽然尴尬,但白千严脸上依旧淡定而沉稳。
“进来吧。”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白千严还是随着对方进到了房间内。踩着柔软的地毯,白千严看着悠然趴到黑色床上的舒服横躺的男模,有些无语地沉声道:“如果你只是想让我来看你睡觉,那么我更愿意回去看喜羊羊。”
“按摩,直到我满意为止。”已经脱掉浴袍,只以浴巾围在腰间的赛斯特闭上了眼,显得有些慵懒,他不知道喜羊羊是什么,所以也听不出槽点。
“不会。”某人面瘫。
“今晚有点无聊,我突然想打电话给你的老板聊会天……”
“请问需要按哪里?”男人换上了得体的微笑。
“肩背。先洗手。”
叹了口气,白千严将西装的外套脱下,然后卷起衬衣袖子去了洗手间。一分钟后,干净而有力的手按在了那肌肉线条完美的男性背脊上。
“呃!好疼,你是猪么?”赛斯特低吼,被白千严恐怖的按摩手法激怒了。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按摩技术渣成这样的。
“我说过我不会的。”白千严淡淡地回答。其实,他有认真地按摩:“那么需要停止么?”
“给我轻点。”赛斯特咬牙切齿地斜视某人。但一分钟后,再度被白千严恐怖的按摩手法蹂躏得再次爆发:“够了!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白千严无辜地直起身来。
“重新来!”
“……”还来?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白千严是按摩累的,赛斯特是被折磨疼的。
赛斯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小孩子脾气爱钻牛角尖。他一旦打定主意要干什么事情,就一定要执行下去。本来这次的按摩是想羞辱对方的,却不料自己被折磨得那么惨。
“可以了!”最后,再也忍受不了的赛斯特推开了白千严,“赶紧滚!”
看到赛斯特疼得一身是汗,白千严的心情越发愉悦起来,甚至好心情地祝福对方今晚做个好梦,然后才缓缓朝门外走去。
赛斯特摸了摸腰,低声咒骂着什么,转头却看见白千严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居然连门都忘记关了。
光线暧昧的走廊上,僵直站立的白千严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脑中,一片恍惚的空白。
在他的对面,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绝美少女亲密地望着身边的男子,似乎小声地说着什么,果冻般的双唇撒娇地撅起。
不时轻轻捏一捏旁边男子的衣袖。
而她身边的男子微微低头看着她,雪发白衣,如壁画里走出来的贵族般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毫无瑕疵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明显地透出一股暖意。
至少,这般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神态,是白千严不曾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过的。
两人虽然保持了些许的距离,但也足够近到很亲密的程度。
至少,白千严还没有看到谁能这样靠近凌一权而不被排斥。
对面的凌一权显然也发现了他,视线也转了过来,眼神中有些意外。
白千严想笑着打招呼,干涩的喉咙却仿佛堵了般,闷疼得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以至于只能对着凌一权努力地扯出看起来轻松的笑容。
这时,白千严的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半裸着上身,躯体线条完美到可媲美雕塑的外国男人——因为好奇而走出房间的赛斯特。
“你的外套忘了拿。”他先是将外套递给白千严,而后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凌一权跟那个少女。
“嗯?”赛斯特意外地笑了笑,“好巧,你们也在。”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那个少女暧昧地看了看白千严,又看了看赛斯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凌一权收回了看他们的视线,仿佛陌生人一般,目不斜视地带着少女走向透明的升降电梯,伸手按了下降的按键。
伴随着一声轻灵的叮当声,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了,仿佛一堵冰墙隔绝了两人本就不近的距离。
白千严依旧孤独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人一步步地离开自己,望着那人在电梯里牵着少女的手,以及,最后转身投给他的那一抹厌恶的视线。
玻璃将电梯里的人与物都描绘成了蓝色,也模糊了那个人锐利的轮廓。
这一刻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回头看看自己,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白千严握紧双拳等待着。可那个人始终只留给他沉默的背影。
随着电梯缓缓下降,像是连最后的倒影也跟着沉入了冰冷的深海,夺走了最后一丝赖以生存的氧气。
始终沉默。
也只能沉默。
身体明明疲惫到胸腔都有些闷疼的地步,却怎么都无法顺利入睡。
男人失神地看着头顶上方锈迹斑斑的吊扇,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换着姿势,依旧驱散不去遗留在脑海里的那个冰冷眼神——白天时,被凌一权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地点还是酒店房间外的走廊……这种场面,怎么看都很容易引起误会吧?
而且,误会的方向,如果往坏的地方想,大概会是……他在那个孩子心中,会变成一个毫无“节操”,生活态度混乱的老男人?
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联想!
可他如果刻意地跟那个孩子解释,却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毕竟,他是真的……
而凌一权当时的眼神也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厌恶这样的人。
可就连白千严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造成他失眠的更大原因,是来自于凌一权身旁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有一种很天然的漂亮,看惯了演艺圈各种美人的他,也很少见漂亮得那么干净的人。
而且两个人之间暧昧的神情互动,任谁看到了都会明白他们绝非普通的男女关系。
他不是没想过凌一权身边会有人,但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大得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恍惚得……不知所措。
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疲惫的男人坐起身来,摸了根烟含在嘴里,却忘了点上。
他恍惚,沮丧。
再怎么逃避,他对那个孩子,始终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分开以后,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只是单纯地关注着那孩子的动向。就像个狂热的粉丝,收集那孩子在成长道路上的点点滴滴。可到如今,日积月累,这份沉淀得越来越深厚的情感,却不知在何时已经变质了。
绝不能……被那个孩子发现。
捏碎了手里的烟,白千严抬眼看了看窗外渗出珍珠白的天际,心里默然念道。
由于一夜都无法入睡,白千严干脆早早地起床,煮了泡面、鸡蛋当早餐。突然想起了凌一权的洁癖,于是又转身进入浴室洗了个晨澡。
待穿好西装下楼时,时间也还很早。
白千严住的地方是一栋很旧的居民楼,沿着楼梯的墙面上到处都是黄黑的斑块跟广告,有些地方还长着青灰色的霉,加上楼梯间经常有堆积的垃圾,以至于空气中的气味相当的不好。
但这恶劣的环境并没有让白千严产生过离开的想法,因为租金实在很便宜。
走到四楼时,白千严突然听到右边一间出租屋传出女人绝望的哭泣声跟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
“求求你,不要把钱拿走,这个是孩子的医药费啊,我好不容易才凑齐的……”
“滚开!”重重的巴掌声传出,接着是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女人被扇倒后撞到了家具,“滚!才拿你一点钱你就哭哭啼啼,没钱你不会再去凑啊?”
“你还是不是人啊?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女人凄厉的声音尖锐起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尾音都失控了。
“滚!谁知道这小畜生是不是老子的!再说了,一个小畜生有我还赌债重要?老子要是被人切了手指,打断你的腿都不够!去!滚开!”
骂声中,男人似乎想要出门,但又被女人哭着扯住,顿时回头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听着,而后沉默地下了楼。
他一边下楼,一边不动声色地扯下了领带、解开了几颗衬衣的扣子。敞开的领子下,隐隐可见光滑而结实的男性胸膛。
终于,四楼的男人踹开了女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数钱下楼。借着通风口透入的光芒,能看出男人约四十出头,面容枯黄猥琐,一道狰狞的疤痕至左边脸颊斜过,显然并非善类。
他走着走着,却被一个从楼下走上来的男人撞到,才刚骂一个切字,就被掐住脖子狠狠按在了墙面上。
这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被撞后背生疼,有些惊恐地看着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去而复返的白千严。
白千严先是慢悠悠地叼出一根烟,点上,一双阴霾的眼,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随后眯着眼,轻蔑地喷了他一脸烟。
猥琐男一抖,鼓起勇气刚想质问出声,一个巴掌就朝他脸上扇了过来,声音大得仿佛楼梯间都颤了颤。
“爷让你说话了吗?”扇完了人,白千严不急不缓的语调透着一份让人发寒的狠毒,“哪个帮派的?撞到爷不知道道歉么!”
猥琐男瞪大双眼,神色已然带上了恐惧。
“大、大哥,小的不是故意撞、撞到您的,实在对不起……小的是黄哥的手下——”猥琐男试图搬出附近有名号的人物镇住对方。
“噢?原来是小黄的手下。”白千严眯着眼透着一副了然,眼神里全然不见任何忌惮,反而越发轻蔑,嘴角勾着笑,又朝男人喷了一口烟:“那我是不是要请靖沉让小黄好好关注、关注你呢?”
“别,千万别!!我给您跪下了!!千万不要惊动靖哥!!”猥琐男这下真的怕了,靖沉……那可是在本市流氓集团中占据王者地位的炎组少当家!
白千严只是笑,但笑容里隐藏的杀机跟残忍,让猥琐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只见白千严漫不经心地取下嘴里的烟,将烟头缓缓按在了猥琐男的脸……旁边的墙上。
“……”后者吓得冷汗直冒,却愣是动都不敢动。
“别让我在再看到你,滚。”自然而然地取走猥琐男手里的钱,白千严直起腰,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是!是!”猥琐男如获大赦,哪里还敢停留,几乎是打着滚冲出了旧楼,以后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来了。
白千严见人走了,也放松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无害的面瘫模样,又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才拿着钱朝四楼走去。
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靖沉跟黄哥,只是这栋楼的隔音实在很差,有时候能听到一些闲话跟八卦。其中,“靖沉”这个名字是最让这些人害怕的。
应该说,是最让他们恐惧的。
这名字还挺好用的——白千严淡淡地想到,然后进了四楼那间屋子,将钱递给了几乎哭晕过去的女人。
大概三万多的现金。这些钱饱含身为人母的太多血泪,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玷污。其中还有白千严刚刚夹进去的五百元。
虽不多,但却是他目前仅有的现金了。
他当时没有直接在男人殴打女人时马上制止,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如果直接出面帮她,女人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甚至还会被男人找更多的理由多次报复。
所以他选择扮演狠角色,以黑吃黑、大鱼吃小鱼的手段更稳妥地帮助她。
谢绝了女人递给他的一些钱,白千严看了看时间,转身就去上班了。
到达公司时,比上班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但早到的人已不少,却没人理白千严,即便他主动地打招呼。
大家对他显然比昨天多了点敌意。
白千严虽略有无奈,但也没太在意,在凌一权专属的电梯前刷了卡,很快便抵达了顶楼的办公室。
迎面一阵淡淡的冷香飘来,办公室看起来很大气,附有独立的休息室跟音乐室,黑白相间的简约装潢风格,绝妙的位置镶嵌着金色的云纹图腾,透露着一股傲慢的贵气。从通透的巨大落地窗朝外看去,沐浴在晨光中的整座城市就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凌一权就是在这里办公的。
不过让白千严松口气的是,他的办公桌跟凌一权的办公室隔着玻璃门,并不会直接面对面。
他不愿远离他,却也不愿面对凌一权的冰冷。
白千严今天的任务是熟悉鸿宇公司的各种资料,尤其是凌一权这块的。
于是,他打开了电脑。
这时,清灵的一声“叮”想起,雕花的玻璃门自动往两边移开,一身米白色英式休闲装的凌一权走了进来。
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冷漠的脸蛋,再配上雪白的头发,每每看到这样的凌一权,都让白千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坠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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