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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皇(黑色禁药)


男人半蹲在秋千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座椅,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那个时候,白千严只是个少年,而凌一权还是个肉敦敦的孩子。
那孩子,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并没有一般孩子天真烂漫的童年,只会像机械一样重复着规律的生活。
“我没有母亲,父亲大概一年能见到两次。”
“玩?我不需要。”
粉嫩、小小的凌一权,曾用很平静的声音告诉白千严这些。
可白千严却明白,对方说的“不需要”,只是因为没有人真正地陪他而已。
白千严当时没有什么钱,大部分的时候,只能带他来这里玩。
一开始那孩子并不愿意,嫌脏。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孩童的天性令他终究抵挡不住玩耍的诱惑。
虽然表面上依旧矜持,但却在白千严一再的邀请下谨慎地坐上了秋千,带着奶气的声音淡淡地道:“真拿你没办法,摇吧。”
于是白千严总会在这种时候忍不住逗弄他,因为那孩子实在面瘫得可爱,只是无论他说什么好玩的事情,那孩子都依旧面瘫,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但白千严总是能从凌一权面无表情的脸上,分辨出他真正的情绪。
他的开心,他的生气,他的孤独……
恍惚间,白千严仿佛能透过交错的时空看到一个白净而漂亮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上,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带着天生的冷漠。可是当他转头看向白千严时,那种眼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的神态,却让人直暖到心里去。
这样的表情,凌一权只对白千严流露过。
心脏一紧,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崩现出一丝裂缝。
他站起身缓缓地在旁边破旧的木质长椅上坐下,平静地看着那个已经坏掉的秋千。
要离开他了——
突然的觉悟,让男人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的光,唇瓣似乎在笑,手指却控制不住地按住胸口……
好疼……
跟那个时候,一样的疼……
明明才重逢没多久……
男人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却有种绝望的苦涩悄悄蔓延开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陷得那么的深。仅仅是被要求离开对方的身边,心脏就已经疼得仿佛正被慢慢地撕裂……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制止自己的奢望,现实就已经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清楚而透彻地告诉他,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因为对方的一点亲近而暗自窃喜的自己,真的是又傻又贪婪。
闭着眼,男人深深呼吸着,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疼痛般。
一滴冰冷的液体突然打在他的鼻尖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望向漆黑的夜空。
从他这个角度往上看去,透过昏黄的路灯光,无数金色的雨滴仿佛慢镜头一般,缓慢地从中心朝四周散落下来,充满了整个天空。
一时间,世界上仿佛只剩他一个人的感觉……
很静很静……
只剩体温被一点点夺去的凉。
男人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感觉着那轻微地带着刺疼的冷。
雨声在耳边,忽远忽近,犹如他摇摆不定的心。
他需要一些清醒,来更透彻地认识到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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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渐渐透出朦胧的光亮。
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城市显得湿漉漉的,带着丝丝秋天的凉意。
在长椅上坐着,被雨水淋了一夜的男人从透骨的寒意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自己,竟然在这里待了一夜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潮湿的衣服,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男人感到头晕目眩的同时,第一个反应是想到有人要生气了,第二个反应是要立刻赶回去给这个生气的人做早餐。但男人急着要离开的脚步很快又慢了下来,最后,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了。
根本没有人会生气吧!
更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外面过了一夜。
因为那个人昨天跟女友出去了,晚上根本不会回家,他的担忧显然很多余。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最后决定直接去公司,因为他在那里有准备替换的衣服。
一个小时后,白千严乘坐地铁到达了公司。大厅的年轻保安却被他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关切道:“先生,你还好么?”
“我没事。”白千严虚弱的笑,视线却已经无法集中,眼前的景象一黑一晃的。
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应该和方才乘坐地铁有很大关系。他淋了一夜的雨,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还湿着,在车厢里被强劲的冷气吹了个透,换谁都会顶不住。
谢绝了年轻保安提出送他去医院的建议后,白千严独自一人去员工储物间换衣服,却觉得头越来越沉,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看来年纪真的大了,淋这点雨居然弄成这样……
男人叹息一声,虚弱地靠在柜子上低头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公司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也没有什么力气去买药了……
按了按太阳穴,男人决定在上班时间前暂时休息一下恢复一些体力,于是,他来到二十五楼的员工的休息室。这里鲜有人来,但很干净——米白色的沙发搭配着淡蓝色的格子抱枕,给人相当舒适的感觉。但男人却无心欣赏,刚倒在沙发上,铺天盖地的晕眩就席卷了他的全身,就连闭上眼也觉得天花板在打转,晕且恶心。
男人很快就陷入了昏睡,连毯子都没拿出来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被压抑的噩梦困扰,浑身阵阵发冷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打,紧接着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有些担忧地唤着自己。
“……”男人抿着唇将眼睛勉强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所及之处模糊一片,隐约见到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年轻的男子蹲在自己身旁——暗金色的头发很短,似乎还戴了个耳钉……
很眼熟……而且,身上似乎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白千严皱着眉再度闭上了眼,头疼、晕眩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理会对方。
而后,男人感觉到自己汗湿的头发似乎正被缓缓拨开,随着一道浅浅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额头被一个温热的什么贴上。
“你烧得很厉害,千严叔。”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对方竖挺的鼻梁因彼此的距离相近而贴到了白千严的鼻梁上,冰冰凉凉的,“昨晚不会跑去淋雨了吧?”
白千严苍白的唇瓣吃力地动了动,又合上了。
他现在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痛苦得只想睡觉。
迷糊中,身边的年轻人似乎离开了,片刻后,一张柔软而干净的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严严实实的压好,低沉的嗓音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有带自己家族里特制的秘药,退烧效果很好,很厉害的,等我一会。”说完,白千严感觉到对方关门离开了,房间里再度恢复一片寂静。若不是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传来真实的重量感,他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
迷迷糊糊地,白千严几乎再度昏睡过去时,对方又回来了。他的上身被对方有力的臂弯扶起,对方快速地在他的背后垫了个靠枕。
“千严叔,你没吃早餐吧?空腹吃药是不行的,先喝点浓牛奶。”那个人说着,白千严感到一个温热的杯子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牛奶的香味传来,可因为半坐起来而加剧的晕眩使得他更加难受,根本喝不下去。
“我帮你吧。”俊美的年轻人看到男人似乎吞咽很困难的样子,扶着白千严的后脑。
白千严在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牛奶的味道被缓缓地喂进了嘴里,但异样的感觉使他恢复了些清醒,并抗拒地扭开了头。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亲近他,而且这种举动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但年轻人眯起了蔚蓝的眼,干脆扣住白千严的后脑,继续不容抗拒地将牛奶灌了进去。
“呜……”白千严难受地拧紧了眉头,一时间,口腔里充满牛奶。
排斥,极其的排斥!
“滚……”极其不悦地想要推开对方,可因高烧而发虚的双手却只能勉强地抵在对方的胸口上。
“我自己喝……”好不容易被放开,额头已冒出细汗的白千严虚弱地扭开头,那嘶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有种糯软的质感,“赛斯特……”
直到现在,他迷糊的脑子才勉强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赛斯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笑,用实际行动拒绝了白千严不切实际的请求。以白千严目前的体力,根本就不可能握紧一杯牛奶!
最后,被喂了整整一杯牛奶的白千严气得头更晕了,但他苍白的双唇终于有了血色,显得有些嫣红。
模糊中感觉到赛斯特的气息又凑了上来,这次是药水。
是苦的要死的特制药水。
“呜……”低低地呻吟一声,白千严被这个极苦的味道逼得条件反射地抓住赛斯特的头发,修长的腿更是无意识地想要踢开对方。为了顺利把药喂给白千严,赛斯特顺势一扯,让他的脚乖乖搭在自己结实的腰上,防止他乱踢害自己不慎把药撒他一身。
这时黑色的木门突然被推开,找了白千严一个晚上的凌一权走了进来,随即整个人因为眼前的画面僵在了原地。
凌一权向来没有情绪的面部剧烈地抽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血色仿佛在一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殆尽。
指尖都在发颤。
而后,一种阴厉至极的杀气从他的双眼中迸射出来。凌一权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赛斯特粗暴地往后一拽,后者顿时整个人就摔倒在矮桌上,一脸莫名其妙。
“两分钟后,办公室里看不到你,你就给我滚!”朝同样错愕的白千严丢下一句话,凌一权板着脸摔门而出。
“……”赛斯特眨了眨眼,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腰,一边仍旧有些莫名其妙,特别是凌一权几乎是寒着脸放狠话的模样,更是让他内心震惊不已。
他可一次都没看过凌音皇面瘫之外的表情,这太罕见了。
“他怎么了?头顶都冒烟了……”半是玩笑半是好奇的赛斯特不由问白千严,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比之前都要来得惨白。
而后男人竟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疯了?现在怎么能乱动!”赛斯特见白千严居然真的要去办公室,顿时急了,这个人根本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喘着粗气坐起身,白千严感觉到眼前的画面又在疯狂的旋转,当场就要再度倒下。幸好他及时的抓住了赛斯特的衣领,靠着他喘了好一会,才暗哑道:“扶我站起来……”
“别闹,那边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去处理,你现在必须休息,药没有那么快见效的。”
白千严皱起了眉,深深吸了口气,居然仅凭意志力让自己勉强地站了起来。他朝门口看了一眼,摇摇晃晃地刚要迈开腿,整个身体就仿佛失去控制一般倒了下来,而一边的赛斯特则面色不悦地将他顺势搂进了怀中扶稳:“你一定要去么?”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扶我过去。”
“那我抱你过去吧。”说着,赛斯特就弯腰准备把人打横抱起。
但白千严冰冷至极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你耳朵聋了吗?听不懂我的意思?”
“……”赛斯特委屈地撇了撇嘴,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他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居然不吭一声地服从了白千严的话,小心地将人扶着走了出去。
明明不算远的距离,白千严却走得浑身都冒出了汗水。但渐渐地,他有了些许力气。到了顶楼,将一脸不悦的赛斯特打发走,他独自一人走向了最里面的办公室。
他也不清楚到底过了两分钟没有,或许已经过了十分钟也不一定。
但是他真的尽力了。
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端庄男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似乎刚被谁狠狠的折腾了一番,风度都没有了,几乎是扭着走出来的。但在经过白千严身边的时候,他站定,似乎见到罪魁祸首般怒瞪了白千严一眼,手指对着他的鼻尖指了好一会,咬着牙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就走了。
门又失灵了……
“凌董。”推门进入,白千严在凌一权的办公桌前站定。
端坐在办公桌前凌一权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精致的脸上没有透露一丝情绪,对于白千严的到来没有理会的意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静静地批阅文件。
白千严安静地站了五分钟,冰冷而压抑的气氛让他难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抿了抿唇,他刚要开口解释什么,凌一权却头也不抬地制止了他,声音如寒霜般没有丝毫温度:“我不想听你说话。”
“……”
白千严沉默了,真的没有再开口。
办公室再度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翻阅文件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男人仍旧笔直地站着,额上的汗珠串成了线,缓缓地顺着他的下颚滴落。
他的身体状况依旧糟糕透顶,刚才全凭过人的意志力走到这边,现在安静地站着,晕眩又再度袭来,眼前的一切都生出了重影,摇摆不定。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努力地站立着。
不想在这个人的面前狼狈倒下,也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白千严来说,是最难熬的,仿佛每一秒钟都是一个世纪的窒息。
等到凌一权抬头看向白千严的时候,后者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身体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异常了。
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后,那可怕的高烧已经被赛斯特的药逼退了。
凌一权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才淡淡地道:“员工宿舍现在有空出来的房间,你搬过去。”
“是。”白千严点点头,双眼里是没有波澜的平静。
他本来就要申请搬出别墅的,现在只是换成凌一权主动要求而已。
都一样,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这样想着的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战栗……
当天晚上,白千严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在门边偷偷窥探的球狐狸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呆呆地盯着他忙前忙后。终于,球狐狸肥短的四肢一蹬,冲上前就抱住白千严的小腿,还坐在他的拖鞋上不动了。
白千严愣了愣,挪了挪脚,球狐狸那白毛球一样滚圆的屁股颤了颤,却丝毫不动。
随后他了然地笑笑,温和道:“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炖肝,放在一楼。”
球狐狸尾巴顿时一抖,“嗷”地一声连忙冲下楼去找食物。可等它美滋滋地啃了半碗后,突然察觉了什么再跑回楼上时,白千严已经拿着行李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凌一权则根本没有回家。
肥肥的小身影呆呆地蹲在门口,歪着头低低“嗷嗷”叫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些无措的它茫然地朝那还留有余温的炖肝走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吃不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千严并没有接到任何工作变动的通知,所以他依旧照常上班,只是再也没有看到凌一权。
听说他已经飞往美国,是公事,但白千严却知道那边的事情还不需要凌一权亲自过去处理。
凌一权表面上对鸿宇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殿堂级巨星。但更多的时候,他扮演的角色是领导整个公司发展走向的决策人。而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似乎比他歌唱的能力更为出色,不然鸿宇也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全球娱乐公司的三大巨头之一。
凌一权决策能力的体现之一,就是他在公司现时的地位。
比起其他国际巨星,作为音皇的他曝光率实在很低,也从不轻易接受采访,甚至连出席的活动也极少,可他依旧在全球红得发紫。唱片销量每每刷新记录不说,一些限量版的签名唱片更是让粉丝们抢破了头,在网络上的竞拍价简直高得接近天价。究其原因就在于他虽然很少曝光,但一旦曝光,无论是出席宣传活动或者接受媒体采访,都必定瞬间就能吸引所有人的关注……即使小部分的人开始时关注的可能是他以外的事物或事件,但到了最后,人们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引导,潜移默化地关注起他和他的音乐来。
这个世界上,有着过人音乐天赋的人并不少,但是要发展起来,需要的其他条件跟因素实在太多了。
不过白千严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另一种看法——凌一权虽然喜欢音乐,但并不喜欢做巨星,也绝不享受被粉丝追捧膜拜的感觉,他所做的一切举动,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并维持这个地位罢了,除此之外,他不愿再多付出一丝精力,而要促成这些,凌一权所计算的,简直精确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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