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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凶案现场说点八卦有错吗(鱼七彩)


屋子空荡荡的,一眼望去一切一目了然,很容易让人以为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没什么可查。
然而,最令人惊讶的不是他们藏凶器的方式,而是三十几副软甲手套的数量。
这说明这场凶案不是大家以为的俩人、三人或者四人作案,而是真正的群体作案。
这也是为何之前大家屡次分析案情,想不明白为何凶案发生那般迅速,场面那般庞大又血腥,凶手却了无踪迹。因为人多,有人指挥,分工明确,且就近作案,地道移尸后抛尸,故而才显得“了无痕迹”。
说白了,就是胆大妄为,在玩“灯下黑”。
大理寺等人起初之所以被误导,便是没想到人性可以恶到如此地步,七家武馆都跟碎尸案有关。
宋祁韫后来参透了,说“案子其实很简单”,也是这个缘故。
一旦考量到是团体作案,整个作案过程便没那么让人费解了,很容易理顺。
不过现如今,令人费解的地方换成另一处了,就是这些师生为何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共同犯下这等凶残血腥的分尸案件。
“如此你们还不肯认罪?”
张志山伏地叩首:“草民张志山认!”
“张兄!”周书茂埋怨张志山糊涂,问他为何要认下,“就算要认罪也当是我来认罪,一切都是我的主张。”
张志山对宋祁韫拱手:“宋少卿,杀人的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许愿树也是我的主张。是我江湖意气,想给急需帮助的人一些扶持,便想到了许愿树这个主意。”
宋祁韫直接无视掉二人争抢认罪的戏码。这二人真当他们不存在似得,以为他们会蠢得不知道凶案跟他们二人都有关一样。
“你的扶持就是□□?”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铲除不平之事。”张志山挺起胸膛,特别骄傲地说道。
宋祁韫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比说你是武林第一美人还离谱。”
张志山:“……”
周书茂激动质问:“宋少卿这话何意?张兄他就算杀了人,也是为了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干了一桩武林人皆拍手称快的大好事!他之美,光耀世间,无人可比!”
众人:“……”
这俩人是不是都脑袋有病?
宋祁韫已经不想审下去了,他很担心再审下去自己聪明的头脑会受影响。
宋祁韫勾勾手指,示意陆阳来。
面对这种脑袋不太正常的犯人,大概只有把嘴欠功夫修炼到登峰造极地步的陆阳能承受得来。
陆阳可太高兴了,他最喜欢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居高临下气派地审案子。
在上首位坐定后,陆阳清了清嗓子,猛拍一下惊堂木,把堂下的周书茂和张志山都吓了一跳。
周书茂身体一抖就疼得要命,忍不住哼叫了两声。
陆阳立即嘲笑他:“我怎么瞧着你像是青楼出来的?”
这话直接刺激得周书茂满脸怒红,想骂又不敢骂,把唇上破的口子咬得更深了。
“说说经过吧,你们是怎么犯蠢,脑子进水又点了炮仗后,犯下这等残酷无耻的凶案?”
张志山垂眸道:“我们就是为了锄强扶弱,助人解决不平之事——”
“你再放屁,小心我狼牙棒伺候你!”陆阳可没耐心听张志山那满口假仁假义。
周书茂闻得此话,急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难为他,我来说——”
话说一半,周书茂疼得讲不出话了。
衙役见状立即用木杖不客气地捅了捅周书茂的后背,让他再装疼试试,他的木杖会绝无二话地打下去。
周书茂纵然再疼,也只能忍下。
陆阳则发现了周书茂的弱点好像就是张志山,他好像特别崇拜,崇拜到可以为其牺牲性命的那种。
真奇葩,但可以利用。
惊堂木一敲,警告周书茂,再不如实招来,他就用“冰火两重天”来拷问张志山。
小吏特意解释冰火两重天的意思,就是一会儿用红铁烙,一会儿用加盐的冰块敷,如此反复折磨伤口,相当刺激。
周书茂忍下一切疼痛。牙齿打颤地继续道:“我家中富庶,就算一辈子躺平不干活,钱也足够我十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话至此,周书茂眼皮忽然垂下,捂住肚子。
衙役狠狠一杖下去,打在周书茂的后背。
“再敢停顿,打你十杖!”
周书茂疼得冷吸口气,继续供述。
“我这人自小就向往江湖,喜欢听那些行侠仗义的故事,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匡扶正义的武林大侠,所以我花高价请师父教我习武。
我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曾望,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授我武艺十年,奈何我根骨不好,很遗憾没能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
但师父从未因此而嫌弃我这个徒儿无能,一直尽心尽责,还教会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他说现在的江湖变了,不再是他以前混的江湖,人心不古,不再崇尚侠义,反以耻为荣。他不入江湖了,也让我这般纯净之人也不要入江湖,免得被江湖玷污。
可怜我师父那么好的人,年未过五十就病故了,徒留了一腔对当今武林的遗憾。
身为师父唯一徒儿,怎忍心让他一直遗憾。所以我买下了武学巷所有的武馆,我人微言轻,改不了现如今武林的风气,但我可以努力改变未来。
我只要把这些还尚未入江湖的少年们培养好,将来武林的风气就会焕然一新。”
陆阳大为震惊,顺茬问周书茂:“所以你就指鹿为马,故意纠正这些学生们的‘传统’想法,让他们改认张志山这样的络腮胡莽夫是武林第一美人?”
“何为美?何为丑?你们认为的美不过是可以腐烂的皮囊,空无一用。
真正的美是永恒不变的,是侠,是义,是他这样看似莽夫的汉子,竟能不辞辛苦得背着一名腿脚不便的老妇走二十里山路。”
周书茂说得大义凛然,真有那么点浩然正气的味道。
正如他所述,他与张志山的相识,就源于张志山好心背着一名摔断腿的老妇走二十里山路去看病。
周书茂自那之后越了解张志山,越发现他为人仗义,对友人真诚,符合所有他师父所描述的武林侠士该有的样子。
自那之后,他便把张志山当知己,奉张志山为榜样,每日都向张志山表达崇拜和赞美,并邀请他来他开的武馆当教头,请他用身上侠风正气去感染武馆内这些小辈们。
张志山就是在周书茂这样的恭维下失去本心,成了一名周书茂指哪儿就打哪儿的“榜样”。
周书茂认为只用言传身教的方式,去教诲武馆的学生们还远远不够他们还需要实践。
周书茂随后就想到了许愿树的主意:一方面尝试入世,纠正世人对“武林第一美人”的误解。一方面也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锻炼学生们,让他们体会到行侠仗义、铲除世间不平之事的快乐。
公堂内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惟慕才不管这些,端看手中乳白色的核桃露,以指腹量出温度刚好入口,立马一口饮尽了。
真好喝,丝滑香甜,核桃味儿浓郁,要再来一桶才行。
坐在沈惟慕身边的宋祁韫,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眼中已经一片了然。
周书茂与张志山作为本庄凶案的主谋,作案动机可谓是愚蠢、讽刺又可笑。
被害者被人用蛮力生生拉扯分尸,尤其是孙奎,四肢及躯干有明显的被丝线缠绕过的痕迹,而头部则是被人徒手抓着。
这种杀人方式有点像是斩首与五马分尸的结合。
五个方向同时用力拉扯的分尸方法,其实只能分尸五块,因为头、两条胳膊与一条腿拉被拉扯掉之后,躯干的部分会连同另一条腿一起被拖走。
所以他们又用天鲛丝将腿与躯干分开,再将身躯分成两半,这就造成了一条腿和腹部的伤口为整齐的切割方式。非要这样分七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每一个武馆门口都能有一个尸块。
为什么一定要每间武馆的门口有一块碎尸?这种暴尸于门外的做法,与两军对战在城门口暴尸敌人的尸体做法差不多,目的都是为了给某个群人以特定的震慑和警示作用。
在这桩凶案中,此举是给谁警示呢?自然是七间武馆里的学生。
学生为何要被警示?那必然是他们中有人犯了错。
犯错的这个人正是孙奎,他在与秦初比武之前,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提前给秦初下了毒,并在比武时毫无武德,将秦初当场打死。
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击败对手,对于励志要改变武林未来、贯彻锄强扶弱侠义精神的周书茂来说,简直是触犯大忌。
所以他不仅打算杀了孙奎,还想趁此机会给学生们一个警告和教诲。于是他挑选了每个武馆中最得意的门生,如潘英之流,参与了这场活人分尸的杀戮。
另一名被害者李源,则是作为秦田的“愿望”被一起处置了。
秦田想他的双生子兄长李源死掉,必然是因为嫉妒李源所拥有一切,想取而代之。李源的头之所以会面目全非,也缘于此。
至于为何独独李源的头被陈列在武馆门口,尸体其他部分用的孙奎,周书茂和张志山也交代了。
本月十一号那天,秦田子时一过就在许愿树前许愿。二人在了解秦田的愿望之后,引秦田加入蘑教,以保证秘密不会外泄。
秦田从始至终并不知二人的身份,也并没有参与凶案。他只是在前一天夜里得到消息,十二日清晨武学巷武馆门口查验愿望实现的结果。
所以那日,秦田说要吃崔记烤大肠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查验愿望成果。
而他之所以对大理寺撒谎承认杀人,不敢招供许愿树的存在,皆因他是以自己致命的弱点为代价向许愿树许愿。
秦田有一个儿子,是他两年前来京时风流过后留下的种,出生后就被他母亲遗弃在悲田院,成了孤儿。这次回京,恰是因为儿子的刺激,才令秦田下决心去许愿,他不想让他的儿子也走他的老路。
按规矩,秦田在确认过李源的头颅后,即算愿望达成,就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外泄露情况,还要去许愿树那里,用红布条向武林第一美人还愿,并发誓誓死都要效忠蘑教。
陆阳有一点不解:“你们将李源弄得那般血肉模糊,他也能认得?”
“就是血肉模糊他才喜欢,这样就没人知道死的是跟他一模一样的李源了。至于头,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认得,他只说如果只是面部烂了,不耽误他认人。”
“耳垂偏大,左耳有痣两颗。”宋祁韫答道。
白开霁越听肚子里越憋气,斥责张志山和周书茂是非不分,假仁假义,极其愚蠢恶毒。
“且不论孙奎的事儿了,我问你们,李源何错之有,要遭你们这般残酷虐杀?这也算不平之事?”
“自然是不平,于秦田而言,全都是不平。李源既已经享受二十多年的富贵生活了,理当主动让贤,他不舍富贵生活,冷眼看亲兄弟受尽贫苦生活的磋磨,这就是私心狭隘、贪念过盛之罪。”
总之不管有多少质问,被怎样痛骂,除非以官威施压,否则周书茂总是能回嘴,自成一套理论。
陆阳都被他气笑了,骂到嗓子干后,便懒得再骂了,甚至有点后悔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口舌。
“为何你的许愿者都要加入蘑教?”宋祁韫最后一问。
周书茂和张志山互看一眼,语气颇为骄傲地回答:“因为我们也是蘑教的人,我们有共同的愿望,我们会互帮互助。不怕告诉你们,秦田的死,便是我蘑教的同伴们出手帮忙。”
接下来细节方面的审问,宋祁韫打发陆阳来做。陆阳很不想接这活儿,审问俩脑子有病的人,真的会把他气撅了过去。
陆阳摆摆手推辞,请白开霁来。
白开霁又不傻,也想推托,扭头看向沈惟慕。
沈惟慕端着核桃露正喝着,眼睛呆呆的,很纯净。
白开霁哪忍心把这么毒的活儿推给病弱的二三,正要认命答应——
沈惟慕:“唔,天快亮了,徐寺丞快来了。”
“老大,听说徐绘最近诗兴大发,总往明月楼跑。”白开霁马上跟宋祁韫告小状。
宋祁韫当即打发人去通知徐绘来负责此案的后续收尾事宜。
陆阳瞬间松了口气,对沈惟慕竖大拇指。
“不用谢,请吃饭。”
白开霁乐得点头,二人刚做好协定,前头的宋祁韫突然回头。
“查内奸的事儿就交给你俩了。”
那个给牢房里的秦田下毒蘑菇的内奸?
沈惟慕无所谓地点点头,接下了这活儿。然后,他也扭头,对着公堂内等着继续受审的周书茂喊话。
“你碰到假师父喽,真正的大侠曾望并没有死,人如今就在龙虎山天师府颐养天年,活得好好的。
人家也没有孑然一身哦,有七个徒弟,三个儿子,八个孙子孙女。”

“什么?曾望还活着,人在龙虎山?”
刚才听周书茂招供他师父是曾望的时候,白开霁特别失望。他没有想到他从小就仰慕敬佩的曾大侠,背地里竟会是那般想法偏激之人,还教出周书茂这样的败类徒弟。
但如果周书茂所言的曾望是假的,那就说得通了。
沈惟慕:“是。”
八卦楼毕竟开起来了,总要糊弄一下外人,象征性地搜集点消息来装样子。沈惟慕就让康安云随便叫几个人,随便去搜集一些消息。
没想到这几人挺努力,在不足半个月的时间内,居然搜集到了很多武林名人的私密消息。
消息既然辛苦搜集来了,总要评出优劣等级,按成果来对他们进行奖励才算公平。
于是沈惟慕在坐镇八卦楼的时候,就会顺便给这些消息评判优劣等级,其中有一些很有意思,他边吃东西边当故事看正好。
关于曾望的消息便在其中,二十年前他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大家都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实际上他在天师府隐世了,与天师府的小师妹成就了一段中年姻缘,如今竟也儿孙满堂了。
“中年姻缘!?”
白开霁、宋祁韫和陆阳三人异口同声,直呼了不起。
曾望此人当年在武林有一个外号叫“独侠”,说得正是他这人习惯潇洒独活,不管干什么都爱单枪匹马。谁能想到孑然一身活到中年的他,居然成婚了,还能做到立即就隐世收心,与一女子安安稳稳过上了充满烟火气的寻常生活。
但不得不说,人到中年才成婚,却生儿育女一点不耽误,如今已然子孙绕膝,很有实力!
“他有一滋补秘方——”
“什么?什么?”白开霁和陆阳齐声问沈惟慕,让他快说来听听。
宋祁韫本有几分倦怠,半敛眸,此刻也撩起眼皮。
沈惟慕:“事关曾大侠的名声,不便说。”
白开霁立即竖起两根手指,表示用两顿佳肴换。
沈惟慕同意,但不搞赊账,他要求先吃完佳肴才能给秘方。
“好吧。”
“走,去吃第一顿。”
沈惟慕迫不及待,大迈步往外走,却突然被陆阳和白开霁架住,拉回了公堂。
“作甚?”沈惟慕不解。
陆阳也不解,沈惟慕居然不懂,“当然是回去杀人诛心啊!二三,你有对付周书茂的利器,怎么不早亮出来?”
害他一晚上都跟这个姓周的分辨,差点被这厮的疯言疯语给荼毒了。
“不是不跟他这种人见识吗?”
“确实,跟蠢人计较,是对自己的残忍。”陆阳解释道,“但现在不一样了呀,我们有对付蠢人的利器,为什么要放过他?他影响了我一晚上呢!”
公堂内,周书茂正情绪激动,有几分发癫。
看到沈惟慕等人去而复返,他马上质问:“骗我的,你们一定是在故意骗我,看我死性不改,就编这种谎话想让我后悔是不是?”
“你们跟他白费口舌作甚?永远偏听偏信,浮词曲说。”宋祁韫等候在门口,已经懒得进去了。
周书茂只认定他自己认定的事情,活在他自己以为的世界里。不仅如此,他还会自成一套理论,去影响别人。
张志山如果不遇到周书茂的话,大概会是一名很有侠义心肠的武人。假以时日,他必定会在京城地界混出侠名。然而他不幸遇到了周书茂,在周书茂的一声声赞美和崇拜中彻底迷失了自我,信以为自己真是那能拯救武林的第一“美”,肩负起所谓的铲除不平事、改变武林的重任,跟着周书茂一起走上了歪路。
“没有。”沈惟慕认真否定了周书茂的话。
白开霁也附和,表示他小时候曾有幸见过独侠曾望,曾望这人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言谈举止尽是侠义大家风范,跟周书茂所描述的师父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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