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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小夫郎(五朵云)


捏了捏衣兜里的银子,陈初阳想着还是先去杂货铺子好了,他手里有钱,若是先买了东西再打听布庄,老板一定会告诉他的。
杂货铺子和银楼布庄之类的地方不同,几乎每条街道都有,陈初阳自己找了个杂货铺子买了婆婆要的芝麻油,还买了一包硬糖,才敢同老板打听布庄的事。
芝麻油贵,得要四十文一斤,那包硬糖便宜只要十文,老板收了一钱银子,便要找人五十个铜板,他一边找钱一边乐道:“小哥儿你是哪里人啊?瞧着是第一次来我们镇上啊,你爹娘咋没陪着?不怕你被人骗走啊。”
陈初阳还从没遇到人这么热情的老板,还同他说笑,他对人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自家的事,只说他是新嫁去柳家村的,镇上第一次来。
“已经嫁人了啊?”老板有些惊讶,赶忙看了陈初阳左手一眼,陈初阳被人看的缩了缩手,那老板许是反应过来他有些唐突了,便赶紧给指了布庄的位置,还顺嘴夸了陈初阳几句。
“我看你年纪不大,不像成亲了的人,小夫郎你别介意啊。”做生意都是以和为贵的,老板改了口还热情指了路,陈初阳也同人客气了几句,说是下回再来照顾他生意便走了。
待到陈初阳走远,老板才纳闷嘟囔道:“穿的挺讲究的,婆家条件应该不错,咋连个指环都舍不得买啊,耳钉也没戴上呢。”
晏国的小哥儿虽说可以嫁人生子,可外貌同一般矮小男子无异,从外形上很难分出来,所以穿着打扮和一般汉子有些区别,小哥儿一年四季都会在腰上系一条弊膝。且,哥儿出生之后,家里会在他左耳穿上耳洞,等到出嫁之后便会戴上耳饰,左手小指也会戴上一个指环,旁人一看就能知道他是个小哥儿,还是嫁了人的小哥儿。
耳饰指环都是夫家该准备的东西,陈初阳没有阿娘,对这些规矩都是一知半解,到了柳家之后也没人同他提起,他也没有在意,也是方才那老板的打量眼神,才让人反应过来。
心中一瞬的失落,立马的就被手里的银子和柳群峰回门日做的事治愈了。陈初阳不再想其他,他摸了摸衣兜里的银钱,婆婆给的银钱还剩下好些呢,这些都是他的了。
有了杂货铺子老板的指引,陈初阳顺利找到了布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街,发现这条街上应该还有绣庄银楼一类的地方。
陈初阳倒是猜的没错,他进了布庄扯了几尺棉布,又买了针线再和伙计打听的时候,伙计便同他说了,这条街是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妇人夫郎最爱来逛。
这条街是镇子上的中心长街,这里香粉铺子,绣纺布庄,金银铺子还有书肆酒家,客栈当铺之类店铺都有。
陈初阳从布庄出来之后,几步路之后便看见了一个绣纺,他大着胆子进去问了问伙计,收不收帕子香囊之类的小东西,伙计打量了他几眼,却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收,小哥儿你去别家看看吧。”伙计的回答虽让人有些失望,好在他态度倒是挺好的,陈初阳以为这家绣纺真的不收外面的绣品,只好离开了。
出了绣纺的门,陈初阳原想直接回家,可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手指,想了想还是往不远处的银楼去了。
......
镇上和村子实在是离得太近,村里大多人并不是赶集才会去镇上,家里有个什么急需的东西,立马就去买了。
陈初阳回去的时候,在城门口碰上了几个柳家村的人,那几人虽是没有见过陈初阳,但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身上穿着柳家小哥儿的衣服,怕就是柳家那新夫郎吧。”开口说话的是个年轻妇人,她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上面有个大铁锅,铁锅原就不便宜,她那口锅瞧着那大小怕是要值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于一般人家不是小钱,能一下拿出来花用的人家,家底自然可以。
听得妇人话语之后,陈初阳便放慢了些步子,回头同人笑了一下,主动同人说了自己的身份。
他往后是要在村子里生活的,同相邻处好关系不是坏事。
“大嫂子,我确实是柳家的新夫郎,我叫陈初阳。”
“哈哈,我就说嘛,你肯定是柳家的新夫郎,我们家和你家有亲呢,你确实是应该喊我一声嫂子。”倒是巧了,这妇人夫家也姓柳,同柳家不算多近的亲戚,只能说是同宗。
有人同路,还都是些妇人夫郎,大家说说笑笑的眨眼时间就进了村子。
一到家,陈初阳喊了柳母和阿奶之后,便赶紧的将芝麻油拿到灶房里去了,之后他还将糖纸包拆开,准备给柳母吃糖,柳母不要他硬是给人塞了一个进去。
“好吃呢,是硬糖,一个可以吃好久了。”陈初阳原本就还有事,方才又‘没规矩’的对婆母上手,因此他一边说话一边就跑了。
柳母望着他逃似的背影,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可笑着笑着眼角却湿润了。
原来,柳母生下小儿子之后,还生过一个小哥儿,可惜她的哥儿没能长大,两岁的那年夭折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是从那年开始不好的。
“若是我的哥儿还活着,也是这般年纪。”柳母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嘴里的甜味让她脸上重新有了笑。
她原本以为她是没有儿女命的,享不了一天儿女的福,哪知道这新娶进来的夫郎倒是个好的,竟是没有学着家里人那样不把她当回事。
想到儿女的事,柳母又想到了多年前,大儿子刚娶媳妇儿的时候。
她的大儿媳刚进门的时候,对她这个婆母也是很尊敬的,可婆婆把她当个下人使唤,还给媳妇抬势,老在媳妇儿面前骂她,丈夫和大儿子也不把她当回事。
小儿子虽然护着她,可他那时候又在镇上念书,老不在家里,因此新媳妇儿便有样学样的不把她当回事,做媳妇儿的竟然使唤自己的婆母,像使唤丫头一样。
她这些年上要孝顺伺候婆婆,下要照顾全家,甚至连媳妇的衣服都得洗,真是活的家里长工都不如。那长工还有个喘气的时候呢,人家回去自家,儿子媳妇儿可孝顺得很。
昨日婆母训她,新夫郎却只是埋头吃饭,她其实是有些伤心的,她原本以为这个新夫郎和大儿媳也没什么不同,却不想......
“哎,日子还长呢,慢慢看吧。”新夫郎进门才几日,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柳母赶紧的擦赶紧了脸上的眼泪就去灶房里了。
今日,要带新夫郎去看家里的田地,早些吃晚饭吧。
陈初阳回房之后,把那包糖放在一边,赶紧将身上的银钱还有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细细的银耳钉,是银楼里最简单的款式,可就算如此也花了他一五十文,他原本还想买个素指环的,可他身上的零钱不够了,他不想动他的嫁妆银子便只能算了。
他今日去镇上买东西,因着有了婆婆给的两钱银子,便没有把自己的银子带上,他买芝麻油和糖只花了五十文,剩下的钱他买了针线和布匹和那只耳钉,便只剩下十三文了。
那整十两银子和他的首饰放在一起,这些平时是不会动的,要好好放起来。剩下的十三个铜板,陈初阳将之放到了镜子旁边的小抽屉里。
他准备把那里当做零钱盒,往后的零碎银钱,就放到那里面,有需要的时候用取方便。
陈初阳以往靠着自己挣过不少的钱,可到手的钱从没有超过十文。
如今他不止有了自己的钱,且往后还会越来越多,他越想越美,连今日绣纺受挫的事儿都给忘了,满心都是自己绣的东西卖钱的画面,想着想着还将装着铜板的小盒子又打开了,然后将铜板拿了出来,再一个个往盒子里丢。
等到他赚了钱,就能买银指环戴着,往后出门就不会被人误会和笑话了。
铜板相撞的时候,会发出声响,陈初阳听着盒子里的叮当声响,眼前好似有白花花的银子飘过,他越数越乐,十三个铜板罢了,他数了四五次才停手,之后满脸笑意的出去给婆婆烧火做饭了。

第28章
同柳母一起在灶房里做饭的时候,陈初阳无意间问了一句,他明日想去找春风一起做针线,他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料柳母却让他别去。
“你既然嫁进柳家了,有的事也该让你知道的,其实我们两房并不像表面关系那么好,你二婶和阿奶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阿奶不喜欢春风到家里来,你也别老去你二叔家里,被阿奶知道了她会不高兴。”
“婆婆,我知道了。”无需再多问,有了阿奶前日的那些话,陈初阳已经知道二婶为什么不喜欢阿奶,也知道阿奶为什么不喜欢春风了。
阿奶觉得都是因为春风,二叔他们才不愿意把家产给林子和他相公,而阿奶一直惦记春风的东西,人家阿娘自然不愿意。
他就说春风怎么不来找他玩,原来是因为这个。
陈初阳初到柳家,柳春风就帮了他的大忙,他自然希望和人亲近,如今知道两房其实有着矛盾,他心里还挺难过的。
他在柳家村也不认识什么人,静静毕竟比他大了不少,他们其实没什么话说,且静静还有几个孩子要照管,也是没工夫和他多来往的,更重要的是,静静也说了,他相公阿爷和阿奶不和。
哎,阿奶果然是个坏脾气的人,谁都不喜欢她。
饭后,两人要去家里的地里转转,阿奶吩咐他们早些回来伺候她洗脚,柳母应了便带着陈初阳,阿奶也跟着出门了,许是去找村子里找老婆子聊天了。
那日,柳母同陈初阳说过,家里有二十亩祖田是没有佃出去的,而是找了长工在种着,今日两人一起出门,柳母便把家里产业同他说的再清楚了一些。
“近年家里收入的大头是县里的酒楼,因着多是你大哥他们在经营,且家里又还没有分家,因此老二是分不到银子的,至于家里的田地倒是老二在经营,但家里的水田除去祖田不过一百来亩罢了,旱地也差不多,租子和酒楼是比不了的。”
两人并未去河对岸的那片水田,而是朝着家里的祖田那里去了。
“家里的租田就在东山上,全是挨着的,那里还有几亩地也是家里自己种着,过几日可以去挖花生回家了。”
柳家村背后是大山,两边是像石阶一般错落有致的水田和旱地,这些基本都是村人自有的田地,河对岸成片的水田基本都是大地主家里的。
至于村子里,村人房前屋后都是自家的菜园,村里平坦宽敞点的地方,则是些零散的田地。
两人往家里水田去的时候,倒是不会再经过人户,但路上也遇见了不少人,这几天大家都忙着锄田,他们要去的都是水田集中的地方,早上晚上的时候,来往田地里的村人有不少。
陈初阳是新夫郎,对村子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柳母带着他一起,只要遇上了人就会同人介绍一番,也会告诉他该喊什么,往后见到了要招呼人。
“这孩子长得真好啊,以往我还想着谁能配得上我们家群峰,如今不就有人配得上了。”两人在水田旁边的一条大水沟那里,碰上了柳群峰的大堂姑。
大堂姑年纪要比柳群峰阿爹小些,如今还不到五十,她身形虽然瘦小,可很有精神,同柳父也有两分相似,也长着漂亮精神的眉眼,看的出来是一家人。
柳群峰的阿爷那辈只有两个兄弟,他阿爷是老大,生了他爹和二叔,他幺爷没有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他没有亲姑姑,喊两个堂姑便直接喊的大姑小姑,听着要亲近不少。
“大姑。”陈初阳赶紧喊人,大姑听了笑着上前抓着他手好一会儿都舍不得放。“真好啊,我们群峰也终于娶夫郎了。”
柳群峰的亲事被耽搁了一次之后,便一直不顺,眼下都二十一了,家里人都担心得很,大姑自然也不例外,她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娶回家的侄儿夫郎,便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柳母还要带陈初阳去自家水田那里,不能多耽搁,同大姑说了等柳群峰回来再带陈初阳去她家里。
说到带新夫郎去走亲戚,柳母又开始骂起了柳群峰。“这臭小子真是一点不懂事,等他回来我会打断他一条腿,好生把他关家里!”柳母是真的生气,说着话还开始捋袖子。
大姑见状笑得不行,“真回来了你哪里舍得哦?好了,家里什么时候都能去,你们赶紧去忙啊,我得回去看看东平回来没有,那臭小子这两天也跑了,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姑男人姓张,她丈夫是上门女婿,但儿子却是跟着丈夫姓的,且这是幺爷要求的,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同大姑分开之后,两人再走几步路就到了自家水田了。
如今,正是稻谷收成后不久,水田还未全部锄出来,但看得出来已经没剩下多少,过几日就要种麦子了。
陈初阳家里只有两亩水田,且他爹又懒,从未好生照看,到了他哥这里的时候,早年的良田都变成了薄田了。
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田地,陈初阳忍不住的蹲下摸了摸田里的土,这么多的田都是他家的,往后不管什么年成,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因为心里实在高兴,陈初阳也没在意他的动作,一边的柳母见了却没有笑话他,反而欣慰的点了点头。
农家人不爱田地爱什么啊,儿子夫郎不厌泥地,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母娘家是高山上的,离着柳家村远得很,山上的人家最羡慕山下的人家了,自己有田地就有白米吃,哪像他们啊,要吃顿白米还得让牲口驮了土豆大豆下山换白米,或者卖了去粮行买。
柳母其实没有觉得家里的酒楼有什么好,她觉得还是二叔家里好,那么多的田地,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两人脸上都满是笑意,心里都高兴,他们正打算去上面的花生地里看看,下面的水田里却突然冒了个头出来,等到那人开口,才知道她是柳群峰小姑姑。
“我说徐敏凤啊,你家这新夫郎家教不怎么好啊,这是跟他爹娘学的还是跟你学的啊,我看他们新婚隔日就去罗家了,我们这做姑姑的怎么不见他们来看一眼啊,合着你们还分亲疏远近啊。”
小姑个子和大姑差不多,但身材要圆润不少,就连脸蛋也是圆圆的,比较奇怪的是她年纪没有大姑大,今年应该是四十二三的样子,可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半了。
陈初阳原以为小姑和大姑一样和蔼,等到小姑话落,他见婆婆脸色不好看了,便没有开口喊人,只是站到了婆婆身边去。
陈初阳只以为小姑是说话不好听,他不知道其实两家是关系不好,所以小姑说话才会这么难听,这么些年,他们两家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
柳母性子果然是软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她也没有吭声,只是解释了儿子有事要忙,等他回家才会带着夫郎走亲戚。
可小姑没准备罢休,她方才在秧母田里埋粪,如今手上脚上不止有泥土还有粪味,她叫住柳母的时候,陈初阳心里就有不好预感,他觉得小姑和村子里的泼妇气势好像,保不准会找他们的麻烦!
陈初阳预感还真准,小姑还在往上面的田坎爬的时候,陈初阳就拉着柳母准备走了,可小姑一边往上爬,一边喊着柳母让人别走,柳母也不知为何,小姑喊不要走还真的站在了原地。
小姑离着他们也就两条田坎罢了,一会子的功夫就到跟前了。陈初阳看了看周围,好在周围没有水田,这附近要么还是带着谷桩的谷田,要么已经锄好的麦田,便是摔了也也不会湿了衣服。
“正好了,我原本还想去你家找你呢,你看看你家那边的田坎又垮了!你家长工干啥吃的?这垮了都多少天了啊,还不赶紧立好,合着耽误的不是你家的活儿啊。”小姑说的气愤,陈初阳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有棵漆蒿树,那里确实是有一节垮掉的田坎。
戒备的姿态瞬时没了底气,陈初阳自己也知道耽误别人农活儿不对,可家里的水田是给长工种着的,按说这是长工的事儿啊。
“小姑,今天有些晚了,明日我们会和长贵叔家里说清楚,喊他们赶紧把田坎立起来,不会太耽误你家活儿的。”陈初阳见婆婆不说话,只能说了自己的看法,哪成想他这一开口,算是惹了小姑的忌讳了!
“你个小辈,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谁让你开口的啊!”小姑拉下了脸,一边训人一边推了陈初阳一下,陈初阳到底年轻又有戒备,脚下稳得很,倒是没有摔了。
可他没摔,小姑却像是更生气了,脸一黑直接推了一边的柳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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