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大脑袋递过来。
“摸摸,汪汪汪。”
李悠然只好伸手摸摸。
毛质太松软,他忍不住又揉了几下。
“肚子也要,汪汪汪。”
李悠然顺手贴上那肚子,没想到看起来蓬蓬松松的家伙,皮毛之下居然还长了腹肌。
“谢谢你好主人,我也给你摸摸,汪汪汪。”
大黄狗一跃而起,散成网状的黄沙,作势要将他扑到在地面。
李悠然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只是梦里的双腿腿就像灌了千金,地面也愈发起起伏伏,也不知此刻是踩在土块上还是流沙间。
他奋力奔跑却使不上力,直到背上结结实实驼上一具温暖的庞然大物。
“好重啊,好重啊……”
李悠然在半梦半醒间抱怨着,皱着眉在褥间翻了个身,只是翻到一半,就觉从脊梁到腿脚都沉得慌。
他费力睁开眼,窗外天光未亮,室内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暗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微微侧过脸,耳畔是近在咫尺的均匀呼吸。
嗯?等等……呼吸?
原本还迷糊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清醒,意识穿越回几个小时前。
是了,自己把许妄带回了家。
然后不知怎的两人说起了许瞻。
许妄情绪很低落,可怜兮兮求自己再待会儿。
于是自己顺理成章多陪了一会儿。陪着陪着……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床铺虽然宽敞,但被褥是单人的,许妄和自己都不算矮,共用一张显然勉强了些。
李悠然打算起身回沙发继续睡,只是几次作势,俱是动弹不得。
“啧,怎么动不了,好沉……”他试着挪动,神情却从渐渐从烦躁变得古怪。
靠得太近了,以至于一切都被钳制。
不,用靠近形容都显得疏远。
身侧的人哪里是靠,分明是缠。
手、脚自不必多说,就连下巴也刚刚好卡在他肩颈。
李悠然不敢去想两人就着这种羞耻的状态躺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将四肢从禁锢中抽出,又贴着被褥慢慢朝床沿挪动。
“唔?”
身边人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睡得那样安稳,这头动静刚起,那边就迷迷蒙蒙抬起了身,“好冷。”
李悠然也不知道许妄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听对方说冷,还是条件反射靠了回去。
热源失而复得,许妄毫不客气,手脚并用将人重新严严实实卷进怀里。
只自由了几秒钟的李悠然躺在“八爪鱼”怀,一动不敢动,双手合在胸前,紧绷又庄重,唯独神色相当复杂。
耳边是再次恢复均匀节奏的呼吸,与自己纷乱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定定瞪视空荡的天花板,渐渐的,脸上从犹疑不定,变成了一阵红一阵白。
如果自己对人体构造的认知没有出错。
那么此刻大喇喇怼在自己身侧的玩意儿百分之九十九是……
李悠然本以为自己会在欲哭无泪中睁大眼睛挺尸到天明。
没想到再次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他坐起身四下环视,房里没人。
“人呢?”
满腹疑惑下了床,推开门的瞬间,他不禁怔愣。
方形小餐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
从甜到咸,从中式到西式,从汤的到干的。
“哥。”许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推着他往餐桌边走。
“怎么买了这么多。”李悠然无奈,“太浪费了。”
“可是哥昨晚收留我。”许妄说着,突然低下头,耳根红红的,“还哄我睡觉。”
一口豆浆差点从李悠然嘴里喷出来。
“咳…快吃早饭吧,还要上班。”
许妄屁颠颠入了座,一开始是坐在对面,后面又借着给李悠然舀莲子羹的由头挪到了对方身侧。
两个大男人挤挤挨挨靠坐一线,李悠然除了把食物送进口这个动作是亲力亲为的,其他时候根本没机会动筷。
“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李悠然放下筷子,“我已经很饱了。”
许妄还在试图往他盘子里堆小山,闻言突然严肃地指了指李悠然的身板。
“哥,你吃太少了,平时又不肯吃肉,我仔细确认过,体脂率太低,比以前还瘦。”
李悠然直觉自己不能问诸如“什么叫仔细确认”这种问题,本想轻轻揭过,却听许妄人已经长吁短叹起来。
“哎,太瘦了,抱着硌手。”
“嫌硌你可以不抱!”
李悠然没好气怼他,但刚说完,就在许妄得逞的笑容里咂摸出,自己这话简直是在自投罗网。
算了,肯定是没睡醒才会跟着许妄的脑回路乱跑。
他看着盘子里小山高的早点,从里面挑了块清淡的小团子又吃了几口。
虽然许妄一直在飞速动筷子,也说着李悠然吃太少,但一顿早饭下来,他吃的还没有李悠然多。
“你自己怎么不吃?”
李悠然用筷抵住对方又要暗搓搓往自己碗里舀粥的勺子。
“没事的,哥。”
被格挡了也不恼,许妄笑眯眯盯着他笑,满眼都是李悠然近在咫尺的倒影,“我很饱。”
吃完了这辈子最丰盛而漫长的早餐,李悠然捂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肚子往浴室挪去。
经过窗边时,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东西,已经快走到浴室门口的双脚又原路缓缓退了回去。
窗户还是那扇窗户,窗帘亦是那面窗帘,只是帘子原本的素色收束带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卡通小黄狗。
“买早餐时,路过隔壁的文具店刚好看见。”
许妄声线带着笑意,从后方分外自然地倾身过来,附在李悠然耳后,“汪汪汪。”
许妄的声音并不大,更谈不上刺耳。
但李悠然还是捂住耳朵飞快跳远了,“幼稚。”
砰——咔咔——李悠然将门关上,顺手锁起。
他惊魂未定靠在门板,有些不敢置信地碰了碰自己耳垂。好烫。
刚刚,就在许妄在他耳边搞怪时,气息喷洒在耳后的那几秒,他竟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感觉。
他跑到洗手台将水柱开到最大,用手掬着一遍遍泼洒。
直到脸颊被冻的麻木,他才停住了这充满惩罚性质的降温手段。
大量的水珠不断从额头鼻尖往下坠,滴滴答答,将棉质的睡衣氤氲出一大片深色水渍。
他定定望向镜中的自己。
苍白,瘦削,早已过了最负朝气的年纪。
做着一份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
没有母亲,只有一个不如没有的父亲。
积攒了些存款,但离财务自由还很遥远。
有一辆代步车,不贵,刚好够用。
住在没有任何情调可言的单身公寓。而许妄……
许妄就像那只别在窗帘上的毛绒小狗。
他当然也觉得很可爱。
但毛绒小狗应该出现在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的手机挂绳上。
当然……如果许妄喜欢,也可以出现在年轻男孩的背包上。
总之不该被囿于这个几乎没有人气的空间里。
这个公寓是个空壳,往后只会愈加陈旧。
自己也是个空壳,未来人生一眼便能望到头。
而许妄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洗漱完毕,李悠然出了浴室。
许妄已经整理好了餐桌,“哥,我们差不多要出发了吧?”
“不急。”李悠然朝他挥挥手,示意对方坐去沙发。
许妄乖乖坐下,“怎么了哥,有什么事不能路上说。”
“许妄。”
该做的心理准备,李悠然已经在浴室的门板后反复预演了无数次。
“或许,我是说或许,你该不会……喜欢我?”
“或许,我是说或许,你该不会……喜欢我?”
虽然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也想好了许妄会有的种种反应,但话既出口,最先慌乱无措的却是李悠然自己。
他猛地站起,背过身去,“当然,兴许是我自作多情,但你……但你……”
“那哥呢?”
许妄的不知何时靠了上来,定定站在他背后,语气听不出起伏。
“哥对我又是什么感觉呢?”
“我?”
李悠然没想到问题会被抛还给自己,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把你当成弟弟看待。”
许妄拖长声音含糊应了,听在李悠然耳朵里,却是意味不明。
难道是不信……?
他下意识去摸又开始发烫的耳垂,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先提问的许妄,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他在自证清白?!
李悠然决定不再做这些推拉游戏,“我已经回答了,该你了。”
“我嘛……”
许妄撑着上半身,仰着头,坦坦荡荡迎上李悠然的目光,看起来神态相当轻松
“如果我说喜欢呢?”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许妄承认,还是给了李悠然不小的冲击,先前种种为劝导而做的演练在此刻显得无力又苍白。
“虽然自诩是做哥哥的人,但我好像没能给你树立一个好榜样。”
他颓然坐回沙发,深吸一口气,报以前所未有的决心沉声道:“我不是给自己找理由,但那天确实喝多了,整件事……甚至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只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当然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责任,却一直当着缩头乌龟,我感到很抱歉,也很自责。”
许妄没说话,只是之前那不以为意的轻松神色退去了不少,头也不再高仰着,转而垂了下去。
“……你觉得我古板也好,可笑也罢,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对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将亲情和那晚的事情混在一起,又阴差阳错误认成好感。”
说到这里,李悠然只觉窘迫又词穷,可许妄依旧执拗地不接话,低着头,甚至连表情都看不真切。
李悠然感到一阵挫败感催生的烦躁,真真切切诠释了什么叫坐立不安。
以他的立场来说,这件事真的不好处理,讲多了便如说教,讲少了又似欲拒还迎。
“找个对的人?亲情?”许妄缓缓抬头,面上竟是不忿多于失落,“我单身,你也单身,更没有血缘关系,我看不出哪里不合适。”
“总之……呃……”
李悠然被驳得哑口无言,一句“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差点脱口而出。
“反正,我和你是不行的!”
憋了半天,他涨红着脸吼出这句,全身都是紧绷的,慌乱地望着许妄,等待对方游刃有余的回击。
“噗哈哈哈——”
几秒钟前还充斥的低气压的人,突然仰面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李悠然预设了诸多情况,唯独没想到这种发展,左看右看,突然从许妄张扬的大笑中咂摸出了恶作剧的意味。
他见许妄终于笑够了,“喂……你刚才都在开玩笑?”
许妄勾起食指抹了抹眼角湿痕,“抱歉悠哥,你实在太认真了,所以你之前在浴室呆了那么久,就是在纠结这个?”
被戳破了内情,李悠然顿觉面上无光,此刻只想找块板砖给自己就地来个痛快。
见李悠然脸色越来越差,许妄恢复了正经,郑重其事道:“我一直都把悠哥当成敬重的哥哥和信任的人,见了你总是不自觉亲近,只是没想到居然让你产生这么多困扰……对不起,哥,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相比李悠然开始这个议题时的保留与斟酌,许妄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坦然又坦荡,丝毫看不出任何意气用事的痕迹。
那双无辜杏眼清澈而明亮,望之见底,哪里能蓄意掩藏起什么情愫呢?
平日里那个爱耍小聪明的青年在此刻荡然无存,真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喜的好弟弟,轻易就能博取每一个年上者的同情心。
“分寸……”
李悠然为许妄的坦然姿态动容,他在此刻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
在放下心来的同时,他也为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羞赧。
说白了,许妄只是在面对自己时还保留了少年时频频撒娇的习惯。
至于那些过于亲昵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因为信任和惯性依赖的习惯动作罢了。
“是我反应过度了,我也和你道歉。”他诚挚道歉。
许妄飞快摇头,看起来完全不介意。
李悠然轻呼一口气,伸手拂过额头,触手竟是层微凉薄汗。
眼见他还想擦汗,许妄非常自然地先一步伸手,擦拭过对方沁着汗水的侧颊。
温暖的指交捋过额头,眉间,再到耳际。
一阵异样的电流感再次涌动上李悠然心头,他本能想躲闪,只是咬牙忍住了。
许妄他只是在表达普通的关心罢了!
李悠然暗暗寻思自己这种过度反应的毛病真的要好好改改。
“谢谢。”他强迫自己忍受着脸上光明磊落游走的指腹,无声呐喊:「这是脱敏训练、这是脱敏训练……」
“不谢哦。”
指尖继续走动,滑进李悠然的牛仔裤口袋,施施然勾出车钥匙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来开车。”
对于自告奋勇开车的许妄,李悠然一开始是有些担心的。
但车行过了几个路口后,李悠然又渐渐放下了心,“不错,挺稳。”
许妄得意地笑了笑。
“我还考虑过当赛车手呢。”
听见“赛车”两个字,李悠然眉头不自觉皱起。
“……但我爸坚决不同意,那就算了。”许妄没注意到对方异样,继续道,语气里满是遗憾。
“这样啊。”
李悠然说着不置可否的话,眉间纹路却一点点平复了。
虽然他对许妄那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亲爹印象算不上太好,但就许妄未来规划这一点上,两人立场倒是出奇一致。毕竟……
毕竟许瞻当年就是这样,醉心于各类极限运动,从攀岩到跳伞,从跳伞到深潜,什么东西主打命悬一线,他就去玩什么。
在那次山难之前,许瞻已经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他坚信自己受到幸运女神垂青,一定可以痛痛快快冒险到七老八十。
可最终的结果有多惨烈,也不用李悠然特意说明了。
从李悠然的角度,极端点说,许妄将来就算做个仓库门卫,都比拿F1冠军来得强。
“哥。”
许妄突然喊他。
“怎么了?”
“就是……那个……”许妄挠挠鼻子,“赵哥的事儿你别去和人家说了,人家和女友一年多多才见上一次。”
“那怎么能行?!”李悠然板下脸,“公司宿舍本来就不允许带外人入住,就算领导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是建立在不影响到其他职员的基础上,我要是不管,你怎么办?”
“我?”许妄笑得像个得了蜜糖的花狐狸,“我不是有哥么。”
“什……”
“我会开车,会做家务,如果悠哥不想吃外面的早饭,我也可以做,想喝粥还是吃面都不是问题。”
许妄开始罗列自己的优点。
“呃……”
李悠然没懂怎么这事儿兜兜转转又砸回到了自己头上。
“我实习期只剩下两个月,未来也不可能来智优工作,何必因为我这么个过路客而去为难赵哥呢?”
“但公司有规定……”
“等我实习期结束就要回学校继续读研,下次再见到哥就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我也很想和哥再多待一些时间,毕竟……”许妄声音突然变得委屈,“上班时候我都要装作不认识哥,只能一口一个李老师……”
李悠然听出来了,这崽子又开始撒娇了。
想来收留许妄与自己同住两个月也不是难事,公司事多,平日里回家不过是凑活睡一晚罢了。
退一万步说,两人现在作为同部门同事,步调完全一致,简直是最适合当室友的关系。
更何况他现在确定了,许妄对自己没有越界的想法,自己这个口口声声将许妄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好哥哥,没有任何不收留的理由。
当然,撇除以上种种理由,李悠然真正在意的是许妄一次次回到那个人去楼空的家,一次次直面被遗弃时的绝望。
他突然惊恐地意识到,他没能还清许瞻的债的不说,还亏欠许妄太多。
他很难将自己试图恕罪的愿望诉诸明面,只希望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点点予以补偿。
那天许妄说他善良。
他是怎么答的来着?
“……那不该叫善良,对于自顾不暇的人来说,这是不自量力。”
这话并非谦虚,也非想让许妄不快,而是这几年在他心底盘桓许久的苦闷。
但善良也好,不自量力也罢,既然自己决定补偿,就不会再逃避。
“行吧,家务不用你做,有空烧两顿饭就好。”他按下心口酸楚,故作轻松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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