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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南歌玉转)


多方限制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冒出来,什么谢岁卧薪尝胆,被人强占,天天遭受虐待,忍无可忍怒杀亲夫,跟人私奔的谣言都冒出来了。
这厢朝中几个重臣还在试图堵住谣言,那厢千奇百怪的故事已经跑的满城都是。摄政王死了的消息压都压不住。
与此同时,端王上奏,欲上金陵述职。
“述个屁的职,老子看他是想过来登基!”老头子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不可遏。
月明星稀,朝中几位老臣坐在一处论事。
“裴珩当真死了?”傅相眉头紧蹙,“老夫上次观他面相,不像是短命之人啊?”
“面相有个屁用!那么多人咒着他,咒也给他咒死了。”兵部尚书呸了一口,“陛下年幼,那南蛮子过来定然是要夺位的。端王此人刚愎自用,又好骄奢淫逸,难成大器,若为帝王,必定民不聊生。”
桌边几个重臣面面相觑,同时叹息。
若是端王当真带兵过来,以金陵兵力,又能阻拦多久?唯有派人前去西北请援,只是北疆可是裴珩老窝,他死在了金陵,那群兵痞子南下,只怕更难对付。
万一压不住,只怕又要隔江而治,南北称王了。
密室内哀声连连,密室外,萧凤岐看着面前清清冷冷的少年,忍不住啧声,“你这都看多久了?还没点头绪吗?”
傅郁离一身白袍,站在墙根底下,蹙着眉以手绢捡起一片碎瓦,冷漠道:“把嘴闭上。”
言聿白已经失踪七日。
他们二人前些日子,因着科举舞弊一案都被关在国子学等候查证,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又被长公主一道密令叫进了宫内。连小皇帝面都没见上一次,就被迫成了伴读。只是这伴读也没伴上些什么,大概只是个选自己人的借口,他们家族中人与长公主是一边的,故而被放了出来,说是回家待传,另外一些没被选中的,依旧关在大殿内软禁。
只是待他们被放出来,还不等与心上人互诉衷情,却发现活生生一个人没了。
言家语焉不详,只说言聿白落第后发疯,跟人跑了。也不愿让他们入府查看,他们二人都是朝中重臣之子,多少直到如今朝廷中局势不定,这时候出城,运气好些流落在外,运气不好遇上兵匪,只有埋尸荒野的份。
傅郁离看着地面的痕迹,抬眼看了一眼方位,抬步就往另一侧走去。两个人顺着墙根上的痕迹,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处巷子口。
两人四处搜查,从缝隙中捡出几条碎布片,看布料像是言聿白常穿的那套。
“坏了。”萧凤岐看着断裂的木板,还有周围乱七八糟的痕迹,想起兄长那夜巡防所言,心中咯噔一下,“怕不是跑出来的时候遭了谢岁了!那厮心狠手辣,我要去救他!”
谢岁杀了裴珩,亡命天涯的消息他们早就有所耳闻。那夜谢岁从镇北王府逃出来,有找禁军抓捕,最后就是在这段路跟丢的。若是让言聿白撞上谢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绝对没好果子吃!
“你怎么出去?挖坑从地上钻出去吗?”傅郁离看着地面肮脏的积水,提起衣摆,十分冷静的走出巷子口,“你是萧家人,金陵还要靠你家守着,你出不去,他们也不会让你出去。”
“管他娘的!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言曝尸荒野吧!”萧凤岐最讨厌傅郁离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瞧着就让人想将他打一顿,他拔腿就要往家跑,却听得傅郁离冷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去。”
萧凤岐气笑了,“你是傅家嫡子,他们同样不会让你离开金陵,你都打不过我,还能冲的破金陵城防?”
“我父亲会送我出去。”傅郁离慢条斯理的开口,“祖母病重,明日我会返乡代父侍疾,自然比你方便。”
萧凤岐本想骂他扯淡,随后反应过来,傅家必然是同长公主达成了什么交易。文臣本就不比武官,加之如今城防全靠他们萧家。自己若是贸然出城,说不定会给他家治一个通敌叛国。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忍了。
“谢岁心机深沉,他毒杀裴珩后,必定会去投奔端王。”萧凤岐蹙眉叮嘱,“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傅郁离将言聿白的衣角塞进怀里,走出巷子,嘲讽道:“当我是你?”
萧凤岐:“………”
“谢兄,苦海无涯,当回头是岸,你和这群绑匪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言聿白正襟危坐,坐在桌子边满怀憧憬的看着谢岁手里的烧鸡。
“没想到言小郎君你还懂佛法。”谢岁转身,言聿白的目光也就跟着他手里的食物转动。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昨夜被软禁在厢房后,一直到睡醒,都没有人过来提供食物。
谢岁将烧鸡往前放了一点,言聿白十分顽强的将视线挪开,坚强道:“你这个坏蛋!不要以为这个就能够贿赂到我,一只烧鸡而已!”
谢岁:“饿不饿啊?”他伸手,慢条斯理的将肉撕开,外酥里嫩,汁水横溢,还带着香料的气息,洋洋洒洒冲进人鼻腔里。
房间里响起一连串的咕噜声,谢岁将肉码在一处,自己咬了一口,“看样子你是不饿了。”
言聿白嘴角抽动,半晌,有气无力道:“………饿。”
“你只要听话,我就给你吃东西。”谢岁冲着少年微笑,本以为这小少年会被自己唬住,却不想言聿白像是缺了根筋一样,脸色一变,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顽强道:“大丈夫昂藏天地之间,我绝对不会因为一口粮向你屈服,大不了你就把我饿死!”
“我这还没把你怎么着呢。”谢岁单手撑在桌面上,看着言聿白圆润的后脑勺,幽幽叹息,“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与那些杀手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可是,我没得选。”
言聿白脑袋侧过来了一点点,谢岁旁若无人的开口,“当年谢家的事你大概也有听说过。谢家谋逆,全族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这世上,苟且偷生,而我又被献给了摄政王当侧妃。此生只能当个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清闲小官。”
“冤无可申之处,恨无可言之地,我要想重翻谢家谋逆一案,就只能走上这条路。”谢岁缓缓起身,“上次在街市上,你为我解围,我很感激,我向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所以我并不想杀你。”
盘子被轻轻推至桌侧,言聿白转过头,看见谢岁起身,狭长的眉眼微弯,带着灿阳般的稚气和坦诚,“放心,你对我有恩,我会偷偷放你走的。”
“吃吧,饿着肚子跑不快。”
言聿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谢岁,对方却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他看着桌面上的食物,沉默片刻,拿起来开啃。
大门外。
杀手双手环胸,一脸冷酷,看着风轻云淡,正拿着帕子擦手的谢岁,轻微蹙眉,“你说的是真的,就这小子能把傅家嫡子勾过来?”
“自然。”谢岁头也不抬,“他们二人有私情,傅大公子可宝贝的很。沿途他有留上记号,大概不出三日,必定有人前来拜访,那时你们只要注意别露馅就行。”
“届时只要能将傅家嫡子捏在手中,傅相必定投鼠忌器,金陵城攻破,便再少一层阻力。”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杀手看着谢岁,眼里满是深究。
“我要见端王。”谢岁走出院落,“小爷给他干了这么多事,总要给些甜头,不是吗?”

第47章
谢岁在这小小庭院里呆了两日,此处只是一个小据点,里面住了百十号杀手,又呆又闷,连个搭话的都没有,他每日要做的就是吃饱喝足,然后找个时间和杀手头子聊天画饼。
据宅院里的管家探查,镇上确实已经来了一队陌生人马,拿着言聿白的画像在街角偷偷打听,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在他们放出关于言聿白的消息后,没多久,小宅院附近就有人偷偷靠近,像是在踩点。
就此,谢岁的预测全中,杀手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太一样,神经兮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傅那位嫡公子传闻中冷若冰霜,十分不近人情,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软肋,也是有些离谱。
谢岁双手环胸,一脸高深莫测,“我与他同窗数载,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其实同窗几年,如果不是梦中看了那本书,谢岁还真不知道傅郁离会是个断袖。毕竟这人平时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正经,瞧着就像是那种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上学,上朝,年纪到了找个大家闺秀过一辈子的。
言聿白既不大家,也不闺秀,还是个男人,傅郁离与他在一起,确实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了。
目前他们两人感情应该还处在懵懵懂懂的情况下,傅郁离居然真的千里迢迢,从金陵赶过来救人,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用情颇深。
杀手:“他们已经上钩,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傅家公子引出来?”
“那就今晚喽。”谢岁躺在长椅上,慢悠悠的开口,“毕竟我还急着面见端王,早些将人抓了,也好让你们安心才是。”
谢岁勾了勾手指头,杀手蹙眉看着他,“做什么?”
“凑过来啊!”谢岁不耐道:“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过来说悄悄话,不然还怎么打配合抓人?”
杀手:“………”有病。
夜深人静。
言聿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他看着被封死的门窗,有些紧张的抓住了掌心。
谢岁那日说的话他在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循环,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谢兄他误入歧途,想要加入那群绑匪,但他还想救自己,所以他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只是一时间想岔了,是个因为家仇即将一脚踏入深渊的可怜人。
不行,他还有救,还能拉上一把!
谢岁一身黑衣,悄无声息打开了门。言聿白听见动静,猛地蹿起来,压低声音道:“谁?”
“我。”谢岁将一个小包袱丢在床上,冷酷道:“逃跑的时机到了,跟我走。”
言聿白抖开包袱,发现是套衣服,布料柔软,针脚紧密,做工看起来就很不错。
“我们不是逃命吗?”言聿白不解道:“怎么还有时间换衣服?”
当然是不想让傅郁离看见以后,以为我虐待你啊!
小书生在来的时候为了留记号,一件袍子被撕的狗啃似的,下摆短了半截,露出两根局促的脚,这一身破破烂烂,跟谁把他怎么样了似的,当然要规避一下风险,免得姓傅的误会。
谢岁心里嘀嘀咕咕,表面却一派冷静祥和,“夜行衣,穿黑点不容易被人发现。”
“原来是这样,谢兄考虑的好生周到。”言聿白捧着衣裳,三两下套进去,然后瞬间把自己变成个大黑耗子,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猫头鹰似的,坚毅道:“谢兄,请问现在往哪里走?”
谢岁:“………跟我来。”
两人一路偷偷摸摸,沿着墙根,角落鬼鬼祟祟跑出去,就像武侠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绕着墙根,避过巡防,看起来十分专业。
谢岁一脚踏出墙根边缘,言聿白见状,神色紧张,一把将他拉住,“小心!”
一个侍从端着东西从长廊路过,谢岁本来就没站稳,当即一个踉跄,撞倒手边花盆。极为响亮的破碎声传来,言聿白脸上瞬间失色,“完了!”
在那路过侍从警惕的看过来时,谢岁压低声音,喵喵喵喵。
黑暗里,满庭院里的杀手不住撇嘴,杀手偷偷藏在角落里,对着那侍从不住摆手,示意快走,对方很配合的嘀咕一句,“原来是猫啊。”
然后飞速离开现场,给谢岁言聿白两人腾出一条宽阔大道。
言聿白松了口气,心跳如擂鼓,靠着墙壁满头大汗,庆幸道:“还好谢兄反应快!”
谢岁:“承让承让。”
两个人老鼠似的爬到墙根,看着那高深的院墙,谢岁果断俯身,“上,踩我肩过去。”
言聿白摇头,“我上去了你就上不去了,要走一起走!”
说完往旁边一趴。
谢岁:“………”
围墙旁边的杀手:“………”
不得已,谢岁只能试探性的踩踩,好在言聿白看起来柔弱,力气倒是挺大,顶着谢岁站起来,还不带喘气的,悄声道:“能过去吗?”
谢岁仰头看着高墙,两个人叠加起来,手指尖都够不着墙头,他努力够了够,尽力了,还得再长个半米才行。
言聿白沉默片刻,酸涩道:“是我太矮了,要是我再长高一点就好了。”
谢岁:“………”你这样都自责,我真的会良心不安。
他从言聿白肩头下来,给小书生拍了拍灰,“还有别的路,有后门,应该到换防的时候了。”
隔壁阴影里的杀手默默交换一个眼神,让大门口的看守离开,几个换防的壮汉碰面,站在不远处磕磕绊绊的寒暄,陷入死寂。
谢岁领着言聿白摸到侧门口,悄无声息开了门,两个人总算是千辛万苦从宅院里逃了出去。出大门的一瞬间,言聿白松了口气,大门后的一众看守,杀手也纷纷松了口气。
气氛很是辛酸。
杀手小弟问老大,“让他们俩废物逃出去,会砸招牌的吧?”
“什么招牌不招牌的。”杀手头头双手环胸,站在围墙顶看着拔腿狂奔的两人,啧声:“不就混口饭吃。”
“去!”他抬指一挥,“等他们再跑八百米就去追,放一下烟花,记得把阵仗搞大一些。”
“是!”
言聿白跑的飞快,他大概是怕谢岁跑丢了,抓着他的胳膊,快把谢岁抡起来。
谢岁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勉强拿竹竿撑了,言聿白停住步伐,半蹲下来,一脸正经,“谢兄,我背你!”
谢岁喘着气摇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赶紧跑,真的,没关系,我年老体弱,就不拖后腿了!”
“谢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言聿白按住谢岁的肩膀,“你放我出来,他们若是发现,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必须带你走!”
谢岁:“…………”
他被热血上头的言聿白背了起来,到底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没个承力的点,跑了两步人都快趴下。
而不远处的庭院里,一束烟火炸开,随后就是嘈杂的追击声。言聿白拔腿狂奔,谢岁忍不住道:“放我下来,你这样是带不走我的,还会将自己白搭进去。他们不会杀我,你先保全你自己!”
“就算不会杀你,你放走了我,多半也会遭受惩处的吧?”言聿白的声音坚定,“不要在那种地方呆下去了,人会变坏的!你想查案子,我认识几个朋友,可以帮你找卷宗。”
“还谢家清誉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要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啊!斯人已逝,想必令尊也不会想看见你这样……这样自甘堕落。”
谢岁:“……可是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不也被人说堕落了吗?我没有权势,想要查清真相难如登天,那要太多年了,我等不及。”
言聿白一愣,随后便感觉肩上一沉,谢岁手腕使劲,忽然将人一推,小书生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声闷哼,谢岁将人扶起,将他背心往前一推,身后长街上顿时涌出无数灯火,是杀手追了出来。
“你快走。”谢岁冲着他挥挥手,“我是不行了,言小郎君,你以后记得当个好官。”
言聿白:“……”
一条岔路,谢岁从长街里冲出来,吸引了追兵的注意,言聿白看着乌压压一群人追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离去,不由得红了眼眶。
“谢兄……”言聿白抬袖擦了擦泪,而后咬牙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小书生在街上拔足狂奔,没多久,又一批人发现了他。他喘着粗气,从前觉得明亮的灯火,如今像是催命符,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憎恨光亮。
眼见要被人追上,他手腕一劲,随后被人扯进一处阴影内,他以为是被人抓到,反手就是一拳锤过去,来人闷哼一声,随后将他抱住,“阿言,别怕,是我。”
少年单薄的胸口不住起伏,心跳如擂鼓,言聿白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愣神,“傅兄?你怎么在这?”
傅郁离一手揽住人,飞快打量几眼,确定没有问题后稍微松了口气,随意道:“从此处路过,看见有人在追查,没想到是你。”
言聿白闻言,先是瘪了瘪嘴,随后哑着嗓子道:“傅兄,你能不能帮我救个人?我是被谢岁送出来的,他被抓回去了,现在生死未卜,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谢岁送你出来的?”傅郁离眉头一蹙,明摆着不太相信,言聿白急切道,“对,就是谢兄,他与那些人周旋,今夜找到机会,本来打算同我一起离开,但是被追上了,他为了救我引开了追兵。那群贼匪穷凶极恶,千万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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