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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旧情人(非目一)


老人家离开前,还喊了一大嗓子,声儿大得连傅呈都听见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那天,傅呈把车停在了江洵生面前,摇下车窗。
江洵生一愣:“......傅,傅哥。”
“嗯。”傅呈说,“吃午饭了吗?”

临《密咒丛林》内景拍摄的最后一天假期,江洵生在家从早窝到了晚。
早上原本是想睡个懒觉的。
结果八点半,江洵生就被准时送达的早餐电话叫醒,半梦半醒着让人放在家门口后,他不知道又在床上挣扎了多久才爬起来,把家门口的早餐拎进屋,低头看了眼早餐的品种——蒸饺小笼包豆浆。
睡会儿再起来送进微波炉吧。
江洵生想着,大步迈进了卧室,刚往床上一砸,手里捏着的手机一震。
打开一看,发消息来的人是傅呈。
-傅呈:今天的菜合口味吗?
江洵生熟练回复“还行”,消息发出去后突然反应过来,傅呈的饭后问候一般是在餐送到的半小时至一小时,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抬眼一看手机顶端状态栏里的时间,09:30。
江洵生:“......”
他居然在床上挣扎了整整一个小时。
想着再睡下去吃完早餐又会吃不下去午餐,好不容易三餐稳定让胃舒服了一阵,不白白再折腾它,江洵生胡乱搓了两把头发,一鼓作气从床上弹了起来,洗漱吃早餐。
吃完早饭收拾好垃圾,江洵生拿起之前随手扔在沙发上的一本书,坐到了地毯靠床边的一角,随机翻开了书的某个章节,细细磨着。
他看的是本很经典的表演类书籍,业内说是人手一本也绝不为过,正是因为经典,不同阶段的思考角度不同,常看常新,江洵生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开这本书,但每次都有不同于之前的新收获。
看完两个章节,距离中午那餐送到还有一小时,江洵生又打开跑步机,跑了近五十分钟,冲完凉从厕所出来时,手机铃声正好响起。
号码没备注,但江洵生见多了记得。
是傅呈给他订三餐送过来那位小哥的手机号,今早就是被这个小哥给叫醒的。江洵生没按接听,直接打开了家门,和小哥道谢拎饭进屋后才发现,保温袋上的店名标志和之前不一样。
他找到傅呈微信,那头回得很快。
-江洵生:换了一家?
-傅呈:嗯,换换口味,免得腻了。
放下手机,江洵生拿起平板立在面前,点开一部他去年拍的网剧,前几天刚好播到他的出演片段,精准停留在有自己的剧情,江洵生开始边吃午饭边进行批判。
这是部职场剧,江洵生演的男主公司员工。
饭吃完也把有自己的戏份都跳着看了一遍,江洵生很快就总结出了当时的一些问题,例如台词像主持人念稿,面部肌肉不够放松等,好在这两个问题今年上半年都基本得到了有效改善,打开平板的相机,调到前置,江洵生开录像,凭借着记忆把刚才看的片段又简单演了一遍,回放后发现,确实要比剧里看着自然得多。
想到这,江洵生从相册里翻出一段上个月试镜曲达剧组时练习录的视频。
熟悉一遍台词后,江洵生打开录像,把刚才看过的片段大差不差地又模拟一遍,演完对比发现,台词果然清晰有力有情绪得多。
老前辈不愧是老前辈,指出问题的角度永远那么犀利。
正想着,江洵生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原以为是傅呈例行来饭后问候,江洵生点开才发现,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台词老师。台词老师叫奚岚,前些日子刚满七十大寿,她是话剧演员出生还是老前辈,江洵生一直觉得在奚岚那儿五天学的东西,比他之前报过的表演班加上自己摸索得来的还要多得多。
奚岚给他发了几段语音过来,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的。
-奚岚;今早小蔓来看我,我就跟她聊了一下。
-奚岚:往后,我应该不会再收学生了,所以我这些年教过的学生里,就数你和小蔓还没上过正正规规的领奖台。不过你们还年轻,我不担心你们上不去,你们两个都有灵气,只看谁先谁后。就是那天到了,要记得来给我报喜。
-奚岚:表演的东西,说白了还是要日积月累靠自己,我能给的,永远是理论上的,希望你们可以早日吃透,以后碰到难题,也都可以来问问我。
江洵生给奚岚也回了条语音,道了谢又聊上两句,直到奚岚那头的阿姨说到了午睡时间,两人的聊天才中断。
等到傅呈那头的饭后问候发来,江洵生回复,也去睡了个午觉。
就是这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江洵生睁开眼时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站在阳台上任风往脑门上打了近十分钟才稍微好些。
傅呈晚上有工作要忙,没法来和江洵生吃晚饭。
距离傅呈给江洵生订的晚餐送到还有三小时,江洵生拉上窗帘窝在沙发里找了部电影混完了下午,天彻底黑掉后,丁南来接上他,前往《密咒丛林》在北市摄影棚附近订的小宾馆。
小剧组万事成本为首。
一旦到内景这种不需要考虑白天黑夜的取景地后,基本都是顶着最长时长拍,江洵生七天的通告除了最后一天只有四小时外,其余全是早七点到晚十点。一周下来倒是真成了傅呈得空他没空,两人一顿晚饭都没吃上。也就杀青当天,傅呈来接他吃了个午饭。
《密咒丛林》杀青,江洵生全身心投入到了《明潮暗涌》的准备中。
剧组预计十月中旬开机,也就是三周后,江洵生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地跑到之前观察了一段时间的巷子口,从漫无目的变成了目标明确,每天盯着那对粉面摊夫妻,笔记本上记录的东西要多琐碎有多琐碎,企图再研究出来点可用的细节。
傅呈最近一段时间来接江洵生吃饭的频率,和《密咒丛林》江洵生休息那周差不多,隔一天基本就能来一次。
下午五点,江洵生收到傅呈的消息时,正在专心致志盯着自己找的家暴类电影做笔记,一部电影他来回推敲了一个下午,目前进度刚过半,听到边上手机响,江洵生扶了下眼镜,把脑子里的最后一句话在笔记本上写完才拿起手机。
-傅呈:五点半,有空吃饭吗?
-江洵生:嗯。
-傅呈:好,楼下等你。
江洵生调了个二十分钟的闹钟,又放下手机继续磨电影。
他知道他和傅呈的关系停留在一个安全又模糊不清的界限里。
没有人知道往前或是往后多少步会离开这个界限,但似乎又都同时知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这段关系都很容易变得不可控,操之过急和逃避,都不是明智的抉择,契机还没到来,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停在原地。
五点二十,闹钟响起。
江洵生放下笔盖上平板,把自己身上的老头白背心一脱,随手拎起沙发上的短袖和外套套上,准备出门。握住门把前,他余光瞥了眼玄关全身镜里的自己。
角色需要,面馆老板怎么都不能是他原本的头发长度,前几天剧组定妆,江洵生就剃了寸头,丑倒是不丑,就是肯定不如原本那个长度养眼,思考半秒,江洵生把玄关柜子的鸭舌帽扣上脑袋。
再往镜子前一站,看着自己差点忘摘的半框眼镜,江洵生盯了两秒,食指一屈,把眼镜放在了玄关柜上。
虽然不知道和傅呈的关系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界限,但江洵生现在的确不想让这个款式的眼镜,出现在他们的见面里。-大二那年。
江洵生在拿到傅呈的联系方式后,就一直尝试邀请傅呈吃饭未果。直到那个中午,他早上参加了一个简单的志愿活动,跟着手机导航找公交车站时,看见了个三轮翻车的老人,刚帮老人把面粉搬上小三轮告别,傅呈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问他吃没吃午饭。
志愿活动其实管午饭,但那天江洵生说的是没吃。
上车后,傅呈问他,“之前说的请吃饭还作数吗?”
“当然。”江洵生受宠若惊。
傅呈:“打算请吃什么?”
江洵生立马把手机拿出来,点开自己收藏过的餐厅,调成导航递到两人中间。
傅呈瞥了一眼,“请吃这么贵的?”
“不贵,我刚发工资,请得起。”江洵生很认真。
说完,江洵生看向傅呈,傅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我不爱吃西餐。”
江洵生愣了两秒,想说那他马上找一家高档点的中餐厅,话还没说又听见傅呈的声音。
“我来决定吃什么,可以吗?”傅呈问。
江洵生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最后,傅呈把车开去了圳大附近的一家面馆,一家小料全部加满一碗面都超不了40块的小店。
自那天以后,江洵生和傅呈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
他还是会经常在微信上问傅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但傅呈不再会直接拒绝,即便三次询问里傅呈能有两次都是很忙,不过忙完那阵后,傅呈又会主动来补上一顿,就这么来来回回,江洵生很偶尔才会结上一次账。
不过凡是江洵生结账的日子,傅呈都会选在路边的小餐馆,怎么吃价钱都很难超过两百,尤其是每次点菜时傅呈总说别点多了浪费。
吃完饭还有空闲时,江洵生甚至会提出吃饭看电影的建议,绝大部分时间,傅呈不会拒绝。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
两个月里,他们的相处从来没有谁有过任何逾矩。聊天内容有江洵生的校园生活、傅呈的工作,但都不会太深入,更多时间里,他们会聊路边的小花猫、聊晚饭的餐馆、聊刚看的电影。话题永远被傅呈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不会偏离到暧昧的方向。
很多时候,若不是江洵生对自己的心思一清二楚,他都快以为傅呈仅仅只他的普通好友又或是兄长。可惜并不是。
状态开始朝暧昧的方向改变,是那年十二月中旬,近年底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和傅呈吃完饭散步,恰好路过一家眼镜店,江洵生只是随便地往里面瞥了一眼,就听见傅呈轻声随口问他,“你近视对吧?”
江洵生点了点头,“不是很高,就一百度多点儿,你怎么知道?”
“大一开学那天,我记得你是戴着眼镜的。”傅呈边答还边用食指在自己眼前画了两个圈。
江洵生:“其实出门我一般是不戴的,但有时候在室内戴久了,会忘记摘。这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啊?”
傅呈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审美偏好吧。”
“什么意思?”江洵生问。
傅呈:“我很喜欢那种半框样式的镜框,所以会记得牢一点。”
因为傅呈这一句话,两人的下一次见面,江洵生在宿舍犹豫再三,还是戴上了他的半框眼镜。
江洵生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上车后,傅呈看见他的半框眼镜就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得真的很轻,轻到那声笑就像在江洵生的耳朵上扫了一道,江洵生被傅呈这声笑弄得臊得慌,莫名觉得自己这举动像勾引,于是费力地伸手拼命揉了揉自己的左耳,试图制造出耳朵通红是自己捏出来的假象。
但于事无补,傅呈又带着笑说:“别揉了。”
然后,江洵生的确没揉了,也更红了。
他同傅呈的相处,大概就是从那天起开始变质的。

江洵生下到小区门口时,傅呈也正好到。
车停在他正面前,江洵生拉开车门上车,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傅呈问他,“头发剪了?”
江洵生动作僵住一瞬,皱着眉朝后视镜一看,盯半天也没看明白傅呈是怎么从鸭舌帽下看出的自己头发长度,于是自暴自弃把帽子一摘,不自在地撩了两下碎发,“角色需要。”
“家暴面馆老板的角色?”傅呈问。
江洵生嗯了一声。
傅呈:“什么时候进组?”
“十月中旬,还有两周。”江洵生答。
傅呈踩下油门,等车开出去后又问,“在哪儿拍?”
江洵生:“渝州。”
傅呈顿了一下,“拍多久?”
“十天。”江洵生道。
“方便把地址和通告都发我一份吗?”傅呈又道。
江洵生打开手机,把丁南发给他的剧组通告一并全部转给了傅呈,问,“你不会还想专门跑渝州一趟吧?”
傅呈没来得及说话,江洵生又道,“这剧组穷,精打细算的,戏都排得很紧,生怕白费一点租金,来了也白搭,我没大段空闲。”
“知道了。”傅呈说。
车里安静了一阵,江洵生突然想起《密咒丛林》时傅呈给剧组工作人员买的饭和水,说,“对了,你不要再请剧组吃饭喝水了。”
傅呈一顿,“嗯。”
“一般只有主演才会请客吃饭喝水,我个跑龙套没什么可请的,《密咒丛林》主演是钱蔓,加上我勉强也算个男三,请就请了。这部剧别请,以后的也别请。”虽然傅呈没问缘由,但江洵生还是做了解释。
说完,他又补充,“请客的时候,场务老师通常还得喊一声某老师请大家吃饭喝水,我没有资格被称为老师,他们喊得别扭我听得也别扭。”
傅呈:“是我的疏忽。”
晚上把江洵生送回住处后,傅呈点开和江洵生的聊天记录。
江洵生发来的通告排得的确很紧,戏份虽然并不多,但相邻拍摄中间的间隔都不长,多半只能待在片场等,傅呈又将目光挪向了通告的最上方,也就是剧组名字。
记住这四个字后,傅呈点开了赵助的微信,发了条语音,“明早你让项目部评估一下网剧《明潮暗涌》,导演叫毛麟。”
赵助那头回的很快,也是条语音,“好的傅总,但项目部那边已经在洽谈的剧组项目要暂停吗?”
傅呈:“不影响,继续跟进。”-
十月中旬,江洵生丁南时隔两月再次踏上了渝州的土地。
和上回不一样,这回落地没人来接,一路乘着地铁到距离剧组最近的站,两人才大发慈悲地打了个车。
提前一天进组,两人直达剧组安排的住所。
小剧组都是住的小宾馆,在小剧组浪迹多年,江洵生早把剧组的富有程度和住宿级别摸了个透,《明潮暗涌》光看演员选角就看得出来,剧组很穷,而且只想把钱大把花在制作上,住宿左右就是个小旅馆,单间能不能带窗都得看运气。
所以当出租车师傅把车停在酒店正门口时,江洵生和丁南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确认地点是否正确。
司机把他们载到的这个地方,不太像《明潮暗涌》的手笔。
他们面前的,是个小型酒店,豪华肯定称不上,但看上去对于《明潮暗涌》来说,属于超支。
第二天江洵生的戏份正式开拍,一和工作人员正式接触,江洵生那股直觉这个剧组又穷又富的割裂感就更强烈了。
譬如人物妆造上,细节要比当时在北市拍的定妆照丰富得多。
江洵生的肤色属于偏白,可角色很显然不是个娇生惯养的,要符合人物,江洵生所有露出的皮肤都必须全部涂黑,前期定妆工作规定的过关程度也仅仅只到涂黑,但拍摄当天江洵生上妆时,化妆师换了一批,不仅把他涂黑了,还给他加深了脸部和手部的纹路,整个人一放在镜头里融入感比之前自然得多,丝毫不突兀,就好像他这人一直长这个样。
还有剧组的取景地大小。
江洵生拍的第一场戏是外景。拍的是一场中午饭点过,角色妻子坐在面馆外擦桌子,长时间的家暴令她身体透支严重,在太阳底下站了没多久就扛不住坐下休息,角色这时立马从店里跑出来进去关心,隔壁老板还打趣两句夫妻恩爱的戏份。
这场戏虽说在面馆外,但取景也不过面馆左右五米,但偏偏剧组又在此基础上分别往后延长了几米,往外延长的部分设计得虽然糙,但远景也大了些,招募来的群众演员也比前期毛麟提过的预估多上一倍不止。
于是不仅是江洵生,就连丁南都觉得,毛麟和制片是临时得了笔资金,由于太临时,所以只得在已有基础上最大程度的改善拍摄条件。就跟挖到了什么大金主似的。-
傅呈的一日三餐换了个就近的渝州餐馆,按照江洵生的通告送得依然很准时。
不仅如此,每天三餐的饭后问候也没落下。微信上还让江洵生别点外卖,因为他每隔两三天就会给江洵生点杯喝的,偶尔还会给江洵生点点小零食,江洵生一行李箱的泡面,硬是一点用途都没发挥上。
在剧组时间过得很快,每日拍摄从早到晚几乎不带停歇,一眨眼,江洵生的十天拍摄进度早已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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