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旧情人(非目一)

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潜藏含义，江洵生没再说话，很久才哦一声。
到达片场和傅呈告别，江洵生到化妆棚下让化妆师进行了简单补妆。
补妆结束，江洵生拿着剧本到棚下等开拍，看了两页剧本后，他才想起来这场戏主分尸，少得可怜的几句台词他也早已烂熟于心，于是江洵生又一次打开了微博。
一眼望过去，吕珩的相关词条仍然挂在热搜前排。
#吕珩因涉嫌强奸罪已被警方刑事拘留#吕珩曾妄图性侵某千万级网红未遂#多名网红素人联合曝光吕珩在性侵上属惯犯#与警方联系的受害人已超十人......短短几小时时间，吕珩宛如过街老鼠般吸引了全网的唾骂。
江洵生手指在热搜上轻轻一划，吕珩一人霸占了近一半，正想退出时，江洵生在热搜后排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吕珩秦姜江洵生一点进去，就看见了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装潢很有特色，即便江洵生只去过一次，也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那个他和吕珩打过一架的会所厕所门口。
视频开始没两秒，画面里就出现了人影。
只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跌跌撞撞的女人直奔进厕所，整个过程，女人的挣扎被拍得清清楚楚。厕所门被锁上后，录像开始二倍速，在第二个人影出现时，录像恢复原倍速，画面里的男生从楼梯间下来，踹向厕所门，他冲进去没多久后，厕所外就围满了人。录像又被调至二倍速，没过太久，二倍速恢复原速时，踹门的男生拉着女人，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离开监控范围。
目光聚集在文案，江洵生一滞。
【当时没敢放出来的，其实江洵生真的很无辜。当时他之所以和那个叫秦姜的网红走出会所，是因为吕珩想强奸秦姜，他把秦姜救了带着秦姜离开会所，才会有几年前的那段录像，他和秦姜真就这么点接触而已，没曾想还能喜当爹好几年。】热评第一：
【朋友是圈内人，博主说的是真话。而且更戏剧的是，当时秦姜怀的孩子，是吕珩的。江洵生也算是沉冤昭雪了。】

吕珩一事在网络上又发酵了整整一周，热度才稍有平息的迹象。
但江洵生自从“吕珩被抓”当天点开过微博浅浅围观后，就再没关注过事件走向。不过耐不住事件太恶劣讨论度太高影响力太大，他还是会时不时从丁南或身边工作人员的嘴里了解到事件后续。
譬如吕珩其实有同伙，他的好几个工作人员都有包庇犯罪的嫌疑，其中经纪人在性侵一案上参与度极高，于是逮捕吕珩后的第三天，吕珩工作室近三分之一的工作人员也都紧随其后被逮捕。以及，警方通过恢复吕珩及其工作人员的通讯、传输记录等，收集到了新的直接犯罪证据，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调查持续进行中。
与此同时，剧组的拍摄工作依旧按部就班。
马桥青涩时期的拍摄已经结束，近期在拍摄的都是他接手黑恶势力后在县城背地里的呼风唤雨。
晚上十一点，片场灯火通明。
这场戏讲述的，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县城夜晚，马桥第一次面对外人卸下了伪装。废弃厂区里，批发市场新上任的老板被踹在地上，几个小弟围着人揍个不停，把人揍晕后又浇醒继续，打了半个多小时，人早就神志不清脸肿得对不上名字。
马桥就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听着。打这人的原因倒也简单，高丹儿去进货，这老板看高丹儿长得俏，丈夫又是个眼瞎的，试图把高丹儿带到自己家里猥亵。
镜头正对着江洵生的脸，郭志武在拍近景。
江洵生这会儿是闭着眼的，轻晃着头，所表演的状态是享受批发市场老板的惨叫和求饶。
片刻，郭志武在监控器后举起对讲，“台词。”
江洵生睁开眼，空洞的眼神里能读出狠戾和不满，“怎么没声了？”
“老大，又晕过去了。”旁边的工作人员毫无感情地对着词。
江洵生嘴角轻轻一勾，语气轻描淡写，“烧盆沸水，浇醒了告诉他，再晕就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卡——”
郭志武仍然举着对讲，“很完美啊，特别完美。来，休息十分钟，再拍个全景今天就收工了。”
话音落下，片场各组工作人员开始按照拍前设计挪动工具。
十分钟休息时间到，江洵生把水杯递给丁南，又坐回了太师椅，灯光打在他的侧方。这个镜头拍的是侧面全景，左边是坐着悠闲自在的马桥，右边是一盆冒着热气的沸水浇下，四肢挣扎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叫声。这一幕在镜头里只有人物的黑影轮廓，但无论是构图光影还是黑与白的隐喻，都值得细细品味。拍摄结束。
江洵生起身，照例谢过各组老师，一路谢到丁南旁边，两人收拾着东西离开片场，往酒店奔。
片场离酒店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车程。一上车，江洵生就把手机掏了出来，给傅呈发了微信。
-江洵生：准时收工！
-傅呈：嗯，我也刚好处理完最后一点工作。
-江洵生：你洗漱了吗？
-傅呈：正准备。
-江洵生：那我回去迅速卸妆洗澡，争取在你入睡前达成视频指标[冲]。
傅呈那头没有秒回，大概过了十来秒，江洵生才收到傅呈的回复。是条语音，水流声充当着背景音，“不着急，我等你。”
这是两人前些日子达成的共识。
只要江洵生没有大夜戏，傅呈也没能抽出一起吃饭的时间，两人就在睡前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打视频，闲聊也好埋头各自忙碌也好，只要能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就好。
到酒店后，江洵生火速卸妆洗澡，一通操作结束，江洵生又去洗了中午送餐小哥顺便送来的一提葡萄，装盘放在床头柜，抱着剧本上床后，江洵生拨通了视频通话。
傅呈接得很快，几乎是江洵生刚打出去就按了接听。
手机屏幕里的傅呈也已经坐在了床上，他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浅灰色的睡衣顶上有两粒扣子没扣，全然不见平日的正襟危坐，懒散地靠在床头，头发有那么几缕还湿着。
并不是第一次在视频里见到这样的傅呈，但江洵生还是看得呆滞了那么几秒，哪怕他从前甚至就在伸手可触的距离里见过这样的傅呈。
江洵生不自觉想，傅呈总说自己定力不足，其实他才应该是那个真正定力不足的人。
“又剪头发了？”傅呈问。
江洵生条件反射地搓了搓自己的头顶，“时间线里马桥这段的头发要短一点，所以就又剃了一次。”
说完，江洵生从床头柜拿了颗葡萄晃了晃，“中午送来的葡萄，特别甜。”
傅呈嗯了一声，摄像头随着江洵生的动作发生改变，瞥见角落里的剧本，傅呈问，“还要再看会儿剧本吗？”
江洵生点头，把剧本翻开，“只是过一遍明天上午拍摄的部分。”
“影视城的拍摄，后天结束对吧？”傅呈问。
江洵生：“对，后天下午，拍完那条，北市的拍摄就全部结束了，休息两天转战福建。”
傅呈打开自己的会议安排文档，“后天下午有个会，会议比较重要，之后还有相应的工作安排，可能没办法去接你，我争取早点忙完，去和你吃顿夜宵怎么样？”
思索一阵，江洵生说，“这样吧，之前不是说好休息这三天请我吃博恒的工作餐吗？你晚上好好休息，早上起得早一点，来接我陪你一起在博恒吃一天的工作餐怎么样？”
傅呈：“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安排。”
“会影响你工作吗？我可以找个没人的工位或者会议室做自己的事，吃饭了再去找你。”江洵生又问。
傅呈笑了一声：“当然不会，办公室内有休息室，你可以直接用。”
又聊了很多有的没的，直到安静下来江洵生认真看完明天上午的剧本，视频才总算挂断。
下床刷完牙，就在江洵生准备拉上床头的夜灯睡觉时，手机又“嗡嗡”地震了好几下。
他拿起一看——是陈哲飞，大晚上不带停地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陈哲飞：诶哟，最近太忙了都没来得及上网。
-陈哲飞：还得是今天我助理他们聊天，被我听了一耳朵我才知道，吕珩那傻逼被抓了。
-陈哲飞：真解气啊，我靠，他总算是被抓了！
-陈哲飞：肯定是我小舅舅在背后撑着呢是不？吕家直接没法，束手无策了！
-陈哲飞：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可想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探班？
想着正好半小时前才和傅呈说好，没什么安排的后天晚上，江洵生回复。
-江洵生：后天晚上，正好休息，你直接来家里。
-陈哲飞：......我小舅舅，应该不会又突然出现吧？
-江洵生：不会，他那天工作很晚。
-陈哲飞：太好了！可以吃烤串吗？就一点点没事吧？
江洵生犹豫了半秒，觉得傅呈订的三餐固然是上乘的美味，但也抵不住佐料香精硬衬托出的烧烤，于是回复，“没事，正好冰箱里还有上次剩的啤酒，少喝点就行。”-
两天的拍摄眨眼就结束。
丁南提前去了酒店收拾行李，江洵生收工走到片场外时，他已经把两个行李箱都打包进了后备箱，就等江洵生上车回家。
“江哥！”
刚准备拉开车门，江洵生被身后钱蔓的喊声留住。
他回头，钱蔓正好跑来，“江哥，飞金奖颁奖典礼时间定了。”
这一周他的戏份是真的多，还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个事，“什么时候？”
“明天。”钱蔓道，“我就猜你肯定不知道，不然不会一点不提这个事儿。”
江洵生一笑，“我确实不知道。”
“不过，江哥，你真确定我解释得这么直白吗？其实也不是很有必要吧？”钱蔓特意跑来和江洵生再三确定。
江洵生没犹豫，只道：“有必要的，麻烦你了。”-
因为三天后还得启程福建，到家后江洵生也就没收拾，行李箱原封不动地扔在客厅后，江洵生吃了傅呈订的晚餐，饭前饭后都给傅呈发了微信。当然，他也没告诉傅呈陈哲飞要来的事儿，随意编了个需要细看一部电影学习的借口，随后就理所当然地放下了手机消失在网络。
八点左右，陈哲飞拎着烤串推门而入。
这几天恰巧升温，即便太阳下山后室外也仍然热浪滚滚，陈哲飞进门时满头大汗，烧烤往茶几上一扔，人就站在了空调出风口正前方，任冷风吹打。
江洵生从厨房里拎了两瓶啤酒出来，“别吹感冒了。”
“不至于，我身体好着呢。”陈哲飞摆手道。
劝说无果，江洵生懒得再劝，自顾自开了瓶啤酒，先吃起了桌上的烧烤。
陈哲飞吹了近两分钟，直到身上的粘腻感没那么重了，他才在茶几边上坐下，开始吃他钟爱的烤串，“虽然小舅舅告诉了我很多次，要少带你吃垃圾食品，但我还是忍不住。”
没聊太久，两人的话题就又回归到了吕珩身上。
陈哲飞痛骂完又说解气，直到一瓶啤酒喝完，陈哲飞起身准备去厨房，“一次性拿了得了，空调房里吹着温度也回升不到哪儿去，你还喝几瓶？”
江洵生：“不喝了。”
陈哲飞点点头，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于是回头，“什么？”
“不喝了，明天早上和你小舅舅吃饭。”江洵生淡定道。
陈哲飞了然地扬着调子哦了一声，又说，“你每次这样像个好学生似的都和我小舅舅有关，上回抽烟也是。还约早饭......休假不睡觉约早饭，也真就你俩了。”
说到这，陈哲飞又突然坐在江洵生边上，凑上前，一脸八卦，“你老实说，你跟我小舅舅，复合了吧？”
江洵生承认得很坦然，“嗯。”
陈哲飞啧一声，一脸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迟早的事儿，你还拍鬼片那会儿，你俩碰上，我就知道迟早的！我小舅舅朝你礼貌笑一下，你能直接蹦他面前开始念自我介绍，还是择优念那种，憋不住一点！不争气！”

两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凌晨一点。
困意来袭，陈哲飞起身回家。由于第二天一早傅呈要来，想来傅呈也不会认为他的到来，能不伴随着垃圾食品，陈哲飞也就干脆避掉和自己小舅舅的迎面相撞，大晚上叫了个代驾，拎着两人的烧烤残骸出了门。
人一走，江洵生刷完牙洗完脸直挺挺就往床上一倒，临闭眼又打开手机，看了眼傅呈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晚安，和自己两小时前发出去的晚安，不自觉沾上了点心虚。
他今晚上没和傅呈视频。
理由是第二天一早就会见面，傅呈执意来接他会压缩掉傅呈自己的一段休息时间，而江洵生坚持让傅呈工作结束早点休息。这的确是主要原因，虽然还是有小部分陈哲飞到来因素在——但江洵生始终认为这部分因素可以忽略不计。-
次日江洵生起了个大早。
两人的约定时间是早上八点在江洵生小区楼下见，江洵生六点半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空腹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步，又去浴室洗了澡，随后在房间穿衣镜前来回往自己身上比了七八件衣服，最终选择了一件偏休闲款的蓝色衬衫，搭配完全身往沙发上端端正正坐下时，他拿出手机一看——七点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不太坐得住，江洵生又把剧本拿了出来翻开熟悉台词，看了两排，发现都认得的字连成句后，他怎么看都不进脑子。把剧本往旁边一扔，江洵生横躺在沙发上，忽然惊觉，这一幕有些格外眼熟，端午那个假期他在家等傅呈一起吃饭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就跟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似的，江洵生放在茶几的手机应景一震。江洵生坐起来，还在想谁能起这么个大清早给他发微信，定睛一看是傅呈的消息。
-傅呈：我到楼下了，你收拾好直接下来。
-傅呈：时间还早，别着急。
-江洵生：我进电梯了。
江洵生一路快步到距离小区大门的最后一个拐角后，刹住车，平复了两秒钟呼吸，再抬腿，果不其然在转弯后就看见大门侧方三五米外的傅呈。他站在车边。
即便是七月下旬了也仍然是一身得体的西装，挑不出什么毛病，看见江洵生后就淡然一笑，侧身打开了后座车门。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江洵生问。
傅呈轻道，“看见你的信息后才下车的，没等太久。”
江洵生上车，傅呈走到车的另一边，司机将车门打开，傅呈上车。
“不是说好八点见吗？现在才七点半。”江洵生又道。
傅呈解释，“闹铃还没响就先醒了，本来打算尝试睡个回笼觉，但发现睡不着，就提前过来等着了。你不是也比约定时间更早结束准备吗？”
一路算不上太堵，两人到公司时刚好八点过一刻。
工作时间九点才正式开始，这时间的公司仍然是空空荡荡，江洵生跟着傅呈一路从正门走进公司，又坐上总裁办专用电梯上到傅呈办公室所在楼层，进入傅呈办公室，一路上见着的人一只手都能数了过来。
也正是这一路，江洵生才真真对博恒集团的富，有了实感。
从进入大门那一刻起，他对博恒唯一的感受就是大气，公司的整体设计风格低调奢华，任何一个容易被遗漏的小角落都看不见一丁点脏乱差的藏身。整个总裁办所处楼层通面落地窗，走到窗边只觉得整个北市的繁华触手可及。
“早餐想吃点什么？”
傅呈进到办公室后就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又熟练地把办公桌前的设备全部打开，翻看着部分文件。
“傅总平时吃什么？”江洵生道。
闻言，傅呈抬眸，淡淡一笑，“来博恒陪我吃一天工作餐，好像确实应该由我来决定吃什么。”
傅呈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食堂的负责人。
没过太久，江洵生就和傅呈一起坐在了傅呈办公室的休息区，面前摆着的是两碗牛肉汤面，外加一个煎蛋几片青菜。是很简单常见的早餐。
傅呈：“给你订的三餐里不常出现面。”
“因为泡来太久会没那么好吃。”江洵生答。
傅呈嗯了一声，“博恒食堂的厨师都各有来头，试试喜不喜欢。”
“这是你的御用厨师？”江洵生搅着面。
傅呈失笑：“整个博恒的菜单都是共通的，谁都能吃。”
吃下面的一瞬间，江洵生顿时瞪大双眼，咽下后道，“我现在来博恒上班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