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这会儿说两句话就头晕眼花的。
“哥哥……”廖嘉棉朝芜承眨眨眼,芜承松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 “去吧。”
廖嘉棉站起来,走到红头发女孩面前, “姐姐。”
红头发女孩低头看他, 笑了,“你咋这么胖?”
其实廖嘉棉算不上胖, 只是他的脸肉嘟嘟的,身体并不干瘦,皮肤又白又嫩,让人一瞧见便知这小孩被养的很好。
廖嘉棉鼓了鼓脸。
他没吭声,只是拿下保温杯的盖子,把空盖子递到女孩面前,气呼呼的说:“拿好。”
红衣女孩拿着空盖子,茫然的看着廖嘉棉。
廖嘉棉拧开保温杯,将保温杯的水倒进盖子里,“喝水。”
红发女孩看着杯子上飘着的枸杞,眼睛一热,“给我倒这么多做什么,想让我上厕所啊。”
廖嘉棉很认真的问她,“你不敢上厕所吗?”
红发女孩:“……敢。”
廖嘉棉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好什么?”
“你是女孩,你害怕我也不能让我哥哥陪你去上厕所呀。”
红发女孩抿了一口水,眼眸闪了闪。
“为什么不是你陪着我?”
廖嘉棉不好意思的说:“我也害怕。”
红发女孩:“……”
喝完后,廖嘉棉问红发女孩,“还要不?还有水。”
红发女孩把盖子盖回保温杯,“水不要钱啊?”
“不要呀。”
红发女孩又笑了,“我叫许思婕,你叫什么?”
廖嘉棉把保温杯重新挂回脖子上,“我叫棉棉,我哥叫芜承。”
“哦,棉棉,承承。”
芜承:“……是芜承。”
许思婕故意逗小孩,“承承好记。”
芜承不想认。
廖嘉棉走到芜承身边坐下,忽而嘿嘿笑了两声。
芜承低头看他,他贴近芜承,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承承。”
芜承:“……”
他捂住廖嘉棉的嘴,绷着脸,“叫哥哥。”
廖嘉棉无辜的眨眨眼。
芜承放下手,廖嘉棉低声道:“哥哥,我想林姨和林答哥了。”
他问:“我们不回去找他们吗?”
“会,但不是现在。”
廖家的目标是棉棉,只要他们没找到棉棉,林姨和林答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现在回去,只会把麻烦和危险带回去给林姨和林答哥。
车停了,门一开,刺眼的光照射进来,是基地门口的灯光,“都下车,一个个排队登记,别挤。”
说话的人剃着个寸头,正是刚才洛秀才喊的刘孟炀。
“小孩?小孩也下来,哥哥抱你下车。”刘孟炀朝车厢里头喊。
廖嘉棉举起手,带着点未褪尽的奶音一本正经应,“小孩在这。”
“在就好。”刘孟炀看下车的人多,又喊道:“你们别急慢慢走,我还在。”
“好哦。”廖嘉棉牵着芜承的手,走在人群后。
芜承感觉手中的麻袋被扯了一下,借着光,他看到麻袋破了个口子,一只手正从口子往里伸。
他把麻袋往上一提,单手抱着麻袋的同时掌心捂住麻袋被割开的口子,冷冷看了一眼手的主人。
男人本来不怕芜承这个小孩,但被芜承的眼神一瞅,竟觉得毛骨悚然,低着头快步冲了出去。
许孟炀把廖嘉棉抱下车,抬头就见芜承已经跳下车。
他看了一眼芜承由提改抱的麻袋,说了句,“等等。”
他快步走开,没一会就提着个小号的登山包走过来,“拿去用。”
“谢谢。”芜承把麻袋直接塞进登山包里,借着登山包的掩护,拿出一颗橘子,递给了许孟炀,“酸的。”
许孟炀不想拿小孩的东西,但他不拿,芜承的手也不放,他啧了一声,接过橘子。
“多酸?”
芜承拉上登山包的拉链,“山里摘的,很酸。”
许孟炀笑,“再酸也是新鲜水果。”
现在新鲜水果,难得哦。
“排队去吧,登山包最好背在身前。”
越是这种时候,小偷小摸的人越多。
芜承应着,把登山包背在身前,牵着廖嘉棉去排队。
排到他们的时候,登记的男人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大人呢?”
“没有大人。”芜承说:“就我们俩。”
男人笔尖一顿,抬头扫了他们一眼,“姓名,年纪,有没有被丧尸咬过?还有什么家人。”
芜承答:“芜承,十一岁。棉棉,五岁,没有家人,没被丧尸咬过。”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登记完后手往里挥了挥,“通过后去福利院住,不要钱币。”
芜承点点头,拉着廖嘉棉再往里走,接连通过两道检查。
芜承身上没什么伤,检查的快。
廖嘉棉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检查费了点时间,确认身上没有丧尸病毒后,两个小孩才被放进基地。
基地像是一个热闹的小镇,街道上人来人往,远远看去,还能看到几栋高高竖起的大楼。
芜承手里捏着两张饭票,看了眼路标确认方向,拉着廖嘉棉往左边走。
廖嘉棉看到和他们一起走进来的人都拿着饭票往右边走,他疑惑的问:“哥哥,不吃饭吗?”
给他检查的姐姐跟他说,出门右转直走就是食堂呀。
芜承问他,“你想吃?”
食堂的饭不好吃,梦里的棉棉很嫌弃,但因为梦里的他们很穷,所以棉棉又不得不吃。
廖嘉棉抿唇笑出两颗梨涡,“我想去看看。”
他很好奇。
他还没吃过食堂呢。
“行。”芜承拉着廖嘉棉跟上人流。
他们拿的饭票,发的饭都是一样的。
一个土豆一碗稀饭。
心心念念一整路的人本以为进基地能吃顿好的,看到这顿饭后,不可谓不失望。
有人默默的吃,有人不满的叫嚷出声。
“怎么就这些东西?喂猪吗?”
“我们之前交的那么多税都交哪里去了。”
“好歹来碗米饭啊。”
盛稀饭的阿姨习以为常,只淡淡说了句,“想吃好的,加钱,2钱币一个肉包子。”
“钱币是什么?”
“钱币是这里头用的钱。”阿姨指了指墙上贴着的介绍,“自己看。”
“能赊账吗?”
“不能。”阿姨态度冷漠,“不想吃可以别吃,省一份给想吃的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有人忍不住埋怨,却没人舍得真的不吃。
廖嘉棉端着餐盘走到阿姨面前,仰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阿姨。”
阿姨瞧他一眼,大手往锅底一捞,捞出一勺满是白米粒的浓稠稀饭,哐的一下舀进廖嘉棉碗里。
廖嘉棉笑得眉眼弯弯,“谢谢阿姨!”
芜承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但碗里的粥也比其他大人多些。
盛完粥就去拿土豆,廖嘉棉觉得自己吃不完,他挑了一颗小的。
结果小的刚抓到手里就被人拿走,负责分土豆的叔叔往他餐盘里放了颗大大的土豆。
他仰头看向胖叔叔,胖叔叔没看他,对着排队的人嚷嚷,“一人一个!敢多拿老子削死你!”
“谢谢叔叔。”廖嘉棉小声道了谢,端着餐盘走了。
胖叔叔的眼睛往下压,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怪可爱的一小孩,瞅着就让人稀罕。
芜承跟在廖嘉棉的身后,随便拿了一颗土豆。
食堂里人很多,芜承带着廖嘉棉,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他带着廖嘉棉坐下,廖嘉棉把餐盘放到桌上,把自己和芜承的餐盘对调了。
“哥哥,你吃多多。”他放软声音撒娇,“我吃不下。”
“吃不下我帮你吃啊。”一只黑瘦的手伸过来,目标直指那颗最大的土豆。
廖嘉棉没反应过来,芜承眼神一冷,毫不客气的将那只不请自来的手拍开。
食堂的饭桌是一排排长桌,桌子的两侧都能坐人,手的主人坐在他们对面,此时正捂着手背,面色不善的盯着芜承。
“你家大人呢?”他顾忌着什么,话里带着试探。
芜承面无表情的直视他,“找房子去了,你想干什么?”
男人眯起本就细长的眼睛,他并不信芜承的话。
芜承没有再搭理他,神色淡淡的喝粥吃土豆。
一颗大土豆和一碗粥,他三两口吃完还不顶饱。
一颗小土豆,廖嘉棉吃完后却只能再喝下半碗粥。
芜承摸了摸廖嘉棉的肚子,感受到手心的肚子微微鼓起,他才拿过廖嘉棉的碗,把廖嘉棉喝不完的粥喝掉。
男人吃完饭也不离开,一直盯着他们。
廖嘉棉和芜承离开时,他也起身跟上。
他跟的毫不掩饰,贪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芜承背上背的大包。
廖嘉棉仰头看着芜承,芜承捏了捏廖嘉棉的小手,无声安抚。
廖嘉棉抿抿唇,跟着芜承左绕右绕,等他反应过来时,身后的男人也不见了。
“哥哥,我们把他甩开了吗?”廖嘉棉知道他们被坏人盯上了。
因为他们是两个小孩,身边没有大人。
“嗯。”
街道上人很多,芜承牵着廖嘉棉的手紧了紧,“跟紧我。”
“好哦。”廖嘉棉紧紧贴着芜承,“哥哥,我们去哪?”
“交易所。”
“去那里干什么呀?”
芜承将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挣钱。”
进交易所前,芜承用衣服将自己的脸包住,找了个地方把行军包换成大麻袋,又给廖嘉棉换了套装扮。
麻袋里装着一整袋酸橘子。
他要把这袋酸橘子换成钱。
他牵着廖嘉棉走进交易所,“我想要一个摊位。”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眼皮都没抬,“十钱币。”
十钱币相当于基地里普通工人一天的工钱。
“没钱,能用水果抵吗?”芜承拿出五颗橘子放在柜台上。
基地里,食物最贵。
他们刚才吃的那顿饭是基地里最便宜的员工餐,一份三钱币。
食物里,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最贵。
有些水果,堪称是可遇不可求。
员工终于舍得把脑袋抬起来,看到柜台上放的五颗新鲜橘子时,他的眼神变了变。
“可以。”他把橘子收起来,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个钱币。
他打开柜子,柜子里的钱币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把十钱币扔进柜子里,又打开另一个柜子,从里头挑挑拣拣的找出一个小卡片,小卡片上写着数字三。
“出这个门右转第三个。”他补充了一句,“今儿个剩的最好的摊位了。”
“谢谢。”芜承接过卡片,牵着廖嘉棉往外走。
廖嘉棉回头看了一眼柜台,看到工作人员站起身,兜着五个酸橘子走了。
芜承找到地上标有数字三的摊位,坐下后把麻袋往地上一放。
附近摊位的摊主盯着他们看,眼里带着探究。
三号摊是这一排最好的摊位了,没点关系可拿不到手。
摆摊的又是两个小孩,还包的那么严实,估计是交易所里谁的亲戚。
“小孩,你卖的什么啊?”隔壁的大姐好奇的盯着麻袋。
总所周知,交易所里的人更容易得到好东西。
“橘子。”芜承从麻袋里拿出一条破衣服垫在地上,让廖嘉棉坐着休息。
“橘子?”大姐讶异的看着芜承,“新鲜吗?”
芜承从麻袋里拿出一颗橘子,双手一用力,把橘子掰开。
橘子的汁水从指缝里溢出来,一股果香味蔓延开。
大姐走过来,眼睛盯着麻袋,“怎么卖啊?甜吗?”
“野生的橘子,酸的,一颗三钱币。”芜承扒开麻袋,让大姐能看的更清楚。
“你这个头这么小,还是酸的,也要三钱币啊。”大姐心里头知道这价不贵,但是她还是想讲讲价。
毕竟摊主是两个小孩,好忽悠。
“不讲价。”芜承一句话绝了大姐心里头的念想。
大姐的脸僵了僵,还是蹲下捡橘子。
基地刚建立起来,什么都缺,新鲜水果更缺。
基地里种不出水果,想要水果,只能去基地外找。
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找到后带回来还新不新鲜又是一回事。
错过这回,她怕自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回。
她挑了三个橘子,数出九个钱币。
芜承没接,“棉棉,收钱。”
“来啦!”廖嘉棉伸出手,小脸上围着布巾,露出的一双眉眼弯弯,“谢谢阿姨。”
大姐面色一柔,把钱币递给廖嘉棉。
廖嘉棉两只小手捧着钱币,边数边把钱币塞进口袋里。
芜承看了眼大姐摆的摊位,“有卖钱袋子吗?”
“有!”大姐一喜,抱着橘子往自己摊位走,“但是不好单独卖。”
基地现在数额最少的钱是一钱币。
一个钱袋子值不了一钱币,只能和其他东西组合一起卖。
芜承扫了眼她的摊位,一眼看到一个狗狗屁垫,屁垫很厚实,一面是毛绒绒的狗狗图案,一面是竹编的席子。
“那个垫子怎么卖?”
“两钱币,送你个钱袋子。”大姐把垫子拿到芜承面前推销,“这个垫子一年四季都能用,像现在这种天气,你要用席子这面,另外一面盖上,防脏!”
她一边说一边演示,芜承才知道狗狗的长耳朵其实是防脏布,把长耳朵一盖扣上,就能完全遮住毛绒绒的那面。
长耳朵的背面是黑色的,布料有点像油布,倒扣在地面也不怕脏。
芜承回头问廖嘉棉,“喜欢吗?”
廖嘉棉喜欢,眼睛亮亮的,但是他又有些纠结,“有点贵……”
一个肉包子也是两个钱币呀。
“不贵。”芜承接过垫子,直接放在地上,“拿两钱币给阿姨,自己去挑钱袋子。”
地板很硬,只铺一层破衣服,廖嘉棉坐久也会屁股疼。
廖嘉棉撑着手站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钱币,放在手心一二一二的点了好几遍才递给大姐。
大姐也不觉得不耐烦,笑着接过钱,伸手要牵廖嘉棉。
廖嘉棉没让她牵,他仰着头看芜承,“哥哥,我去选钱袋子哦?”
芜承点头。
“橘子怎么卖?”来新客人了。
廖嘉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动。
“一个三钱币,酸的,不讲价。”芜承应着客人,眼睛却在看廖嘉棉,“怎么不去?”
廖嘉棉瞅他一眼,“哥哥跟我一起去。”
他没自己买过东西,更没自己选过东西。
芜承看向等在一旁的大姐,“我等会带他过去挑。”
大姐应声,笑说:“你这弟弟真粘人。”
第二位客人买了五颗橘子,芜承没准备袋子,客人只能抱着橘子往回走。
路上有人瞧见他怀中的橘子,忍不住询问他,得到答案后匆匆往三号摊位走。
芜承趁着没来新客人,一手提着麻袋,一手牵着廖嘉棉去挑钱袋子。
大姐推销说:“你们得拿个大点的,不然不够装。”
钱袋子是大姐手工缝制的,很结实。
廖嘉棉一眼看中一个绣着乌乌侠的钱袋子,这个钱袋子可以背在身上,也可以挂在身上,束口拉链,不怕里面的钱币丢了。
“卖橘子的呢?走了吗?”三号摊位前有人在喊,芜承拉着廖嘉棉往回走,应了句,“这儿。”
想买橘子的人分成两类,一类诚心想买,问价付钱,一类买不起,存心挑刺。
“这橘子这么小,还卖一个三钱币?三个你算我五钱币。”说这话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将手往麻袋里伸。
芜承挡住她的手,“不卖。”
女人脸色难看,却又不肯走,不知存的什么心思一直在附近转悠。
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三号摊有卖新鲜橘子,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买。
没一会,一整袋的橘子就见了底。
挑剩下的橘子都是个头小的,再有人来的时候,芜承主动降价,“这些橘子个头小,四个十钱币。”
来人听完这话,就挑了四颗走。
“还剩这些啊?卖不出去了吧?”一直徘徊在附近的女人走了过来,眼神挑剔,“全给我吧。”
她自己带着袋子,蹲下将里面的橘子一个接一个的放进袋子里。
廖嘉棉在一旁数,数完后刚好八个橘子。
他掰着手指头算。
八个橘子是多少钱。
女人从钱袋子里拿出十个钱币递给廖嘉棉,“收好了。”
廖嘉棉摇头,“不是十,四个橘子才是十,阿姨你好傻哦,比我还不会算。”
虽然他不知道八个橘子多少钱,但至少他知道八个橘子的钱比四个橘子的钱多。
女人眉头一拧,“就八个破橘子给你们十钱币就够了,你们还要多少?”
廖嘉棉被吼的一愣,小嘴抿的紧紧的。
芜承神色一冷,“橘子还我,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