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达又颓废了下去,一想到那个看上去就很好看的雄虫阁下会讨厌自己,他就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坐了会后赛达拍拍脸再度打起精神来,雄虫阁下对他的喜恶虽然重要,但眼下老大的事更要紧。
黑塔可不是个好地方,那是雄虫协保会调教犯错的雌君雌侍的地方,那一堆堆的变态折磨手段,光是听到点冰山一角就让虫不寒而栗。
距离老大被赫斯安泽以伤害雄虫的名义送进黑塔已经一周了,这一周里没有办法得知老大具体情况的赛达,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找过了以往给老大递过橄榄枝的第一,第三,第七军团,可是没用,他连军团的门都进不去,军校以往看好他家老大的教官动用了所能动用的一切,仍旧没办法探得一丝一毫消息,毕竟伤害雄虫这个罪名可不轻。
走投无路的赛达这一周里急得都快把头发揪光了。
刚才也就是借着雄虫阁下醒了这事,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放松一下绷得太紧的神经,不然赛达觉得他可能真的要熬不下去。
自从半年前从荒星N91回来,赫斯安泽就越发过分,好几次老大都差点被退学,以往围绕在老大身上钦佩、崇拜和跃跃欲试试图挑战的视线,现下都只剩避之不及。
想着这些,赛达走进路边的小商店,买了盒最便宜的营养液准备给中心医院的诺亚送去。
诺亚是诺恩的弟弟,五岁那年因为宇宙射线的辐射,导致身体破败的厉害,内脏衰竭,一双腿站不起来,骨翅也长成了畸形,如今十二岁,这些年来一直躺在中心医院,靠着昂贵的医疗舱吊着一口命。
想到那昂贵的医疗费,赛达就有点难以想象,当初雌父雌爹双亡,自身也才十四岁的诺恩,是怎么拖着诺亚,扛着这么昂贵的医药费熬过来的。
从医院看过诺亚出来的赛达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他满脸胡茬,眼下青黑,眼里泛着血丝,头发油腻,一看就是许久没休息过。
赛达很是难受,老大曾救过他不止一次,可老大出事了,他却连帮他看顾弟弟都困难。
他身上的钱支撑不了多久,要是诺恩再不出来的话,没有医药费,最多半个月诺亚的医疗舱就要被停用,以诺亚那坏透的身子骨,停了医疗舱怕是一周都熬不过去。
他知道赫斯安泽这是以老大的弟弟作为要挟,想要老大向他低头,成为他的雌侍,甚至是…雌奴。
老大表面上不显,骨子里却是个极傲的,不然也不会在得罪赫斯安泽后不肯服软,一直咬牙坚持到现在。
这段时间赛达偶尔也会想,若是老大…没那么傲就好了,明明只要…只要略低一下头就好了。
要知道给雄虫当雌侍,可是多少雌虫求不来的。
赛达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后的楼上,有个他绝对不陌生的亚雌正双手撑着窗台,眯着漂亮却凌厉的眼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你说他还能坚持多久?”
米勒望着楼下坐在台阶上略显狼狈的赛达轻声问着,诡异的是周围除他外却并无一活物,他却像是得到答案般轻声笑起来。
“我赌他坚持不了三天。”
“因为我啊,会在第三天出现在他面前。”
“以一个救赎者的姿态。”
“虽然说是夸大了,但是在走投无路的赛达眼里,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米勒是一个穿越者,可惜的是他这次犹如中奖般的穿越并不是很完美。
他穿越到了一个社会状态极其扭曲离谱的虫族世界,数量极少的雄虫因为性别优势而拥有极高的地位,不仅在婚姻上,甚至在生命,自由上都可以随意掌控践踏更为强大的雌虫和亚雌,而他不仅没有像想那些穿书小说一样穿成高高在上的雄虫,甚至雌虫都不是,而是穿成了一个亚雌。
这让米勒很是不满,不过好在系统的存在稍稍弥补了点这缺陷,并且因为系统自身的错误导致他穿到亚雌身上,它在很多地方给了他极大的方便。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米勒都是一个极富有野心的存在,穿越到了这样一个扭曲的世界,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令他看不惯这个扭曲的社会状态,强者才应该处在上位,而弱者才是该被践踏的存在。
所以他看上了诺恩,一个拥有足够天赋,足够潜力的雌虫。
只是他基因里还带着对雄虫的奴性,骨子里就对雄虫下不了手,起不了杀念。
这可不行,毕竟他们可是要推翻现有制度,将雄虫踩在脚下的强者。
所以他根据诺恩的性格,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局,让他得罪了赫斯安泽这个如疯子般的雄虫。
只有让他对雄虫起了厌恶和恨意,彻底拔除了基因里的奴性,未来才能成为他挥向雄虫的刀。
想着这些的米勒笑着出了医院,正要上悬浮车时收到了舍友发来的消息,说他逃课的事情暴露了,教官发现了他逃课并且还让其他虫帮忙打掩护的事,现在让他立马回去。
米勒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一脚踏空摔个狗吃屎。
这个世界的军校和他那个世界的学校可不一样,犯了错可是真的会被扒一层皮的。
‘弱小、骄横、狂妄、暴戾、骄奢淫逸。’
医院里,写下这几点的厉扶青发现雄虫是一个很糟糕的存在。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所需要的就是扮演好雄虫这一身份。
弱小还好,这具身体出生就带了病症,不用伪装就足够弱了。
就是这后面的骄横,狂妄让一向低调的厉扶青有点难办。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坐在窗前的厉扶青眼帘微掀,看向门的方向:“进来。”
门推开的那一刻,厉扶青周身气势已然一变,身穿浅蓝色病服的他斜倚着,目光散漫地打量着走进来的亚雌,一举一动都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雄虫阁下日安。”
赫伯特是希瑟尔家族的管家,此次是来接希瑟尔家族才找回不久的雄虫阁下。
他微微低着头对雄虫阁下表示尊敬,脑海里回想着刚刚匆匆一瞥时,瞥见的那双犹如日轮般的金眸,和那过于瘦削的手腕。
瘦的像是只剩一层皮堪堪包裹住骨头,这让赫伯特有点心惊。
雄虫,那是生来就该躺在富贵窝里精心供养着的存在,这般瘦实在让虫不敢想象。
赫伯特回过神来后仔细一想,才发现这其实也不难理解,雄虫本来就需费心费力地精细养着才能健康长大,更别说雄虫从诞生那刻就拥有庞大的精神海,且那精神海每时每分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扩充着。
还是幼崽的雄虫根本无法掌控那与日俱增的庞大精神海,需要来自雄虫长辈的引导和压制,否则增长速度极快,庞大且无法掌控的精神力便会反过来反噬雄崽,拖垮雄崽的身体。
而眼前这位雄虫阁下被当做雌虫养大,自诞生时就带着基因病不说,无知的低等雌虫根本不知道雄崽需要雄虫长辈的看护才能好好长大,这种情况下,无论花费再大的心血和精力去养,雄崽也只能一日日衰弱下去,能长大已是极好的运气。
“雄虫阁下,厄涅斯阁下本打算亲自来接您回去,但临出门时有紧急公务,便吩咐我来接您回去,他在家里等候您的到来。”
这话一出口,赫伯特就做好了接下来要遭的准备。
这些年在希瑟尔家族做管家,他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雄虫,这些雄虫,尤其是一些小家族的雄虫,普遍蛮横、易怒、暴戾,他们做事从来不管对与错,只管高不高兴,喜不喜欢,高兴了还好,一旦生气了就以折磨雌虫来取乐。
来之前赫伯特就没抱有全身而退的想法,想也知道流落在外的雄虫昏迷半年醒来,发现来接自己的不是家虫而是管家后会有多么暴怒,自觉被轻视的暴怒还好说,就怕掩藏在这暴怒下的自卑、敏感。
不过好在他虽是亚雌,但皮也够厚,这个雄虫阁下又如此瘦弱,估摸着伤不到筋骨。
不过让管家赫伯特诧异的是,他并没有遭受到想象中的折辱,甚至连辱骂的话也没有,只是两句不痛不痒的嘲讽。
他悄悄的抬起头,发现雄虫阁下正看着他手上那巴掌大小的本子。
厉扶青的目光落在本子上。
希瑟尔厄涅斯,希瑟尔家族的掌权者,这具身体的雄虫兄长,他事先在天网上查过,像这般很出名又没有特意遮掩的雄虫,总是能轻易查到关于他的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信息。
他倒是不在意这位兄长没来接自己,但想必傲慢的雄虫会在意。
没有真正的见过雄虫,并不知道真正的雄虫是何等离谱的他,就对照着手上的本子,在脑海里找出宗门那些出自世家脾气相对应的弟子,模仿着说了不少肆意难听的话。
自觉圆满的他就跟着管家出了医院,坐上派来接他的悬浮车前往希瑟尔庄园,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与从贫穷恶劣的荒星出来,因身份一夜之间变化巨大,而本该带点自卑、敏感、易怒的雄虫有着极大的差别。
悬浮车里,厉扶青视线落在外面陌生繁华的街道上,外面高楼大厦林立,高空中播放着虚拟广告,一眼看去要不是没有生命气息,就像是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真虫。
各种型号颜色的悬浮车不断从眼前掠过,让厉扶青恍惚想起在沧澜大陆时,天空上那些常御剑而过的修士。
不一样的是修士的速度很快,凡人大多时候只能模糊看见光影掠过,便将其当做许愿的奇景。
从外面收回视线后,厉扶青就微阖着眼,琢磨着待会要如何与这具身体的血亲相处。
希瑟尔家族的车?
从逃课被逮到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米勒就看到了不远处高空驶过的悬浮车。
看这个方向,是刚从圣瑟医院出来。
这样看来,那位从荒星回来,昏迷了半年今天刚醒的雄虫应该就在这车上。
作为一个突然出现在N91荒星且没有登记的雄虫,引起的轰动不可谓不大,在雄虫昏迷的这段时间,他的过往和为什么会流落荒星的事也在短时间内给查清了。
当初在萨云星系时,希瑟尔·克罗西斯的雌君戴恩乘坐的星舰遭遇星兽袭击,为了保证虫蛋的安全,他不得不提前将虫蛋从腹部取出。
只是当时太过混乱,不得已之下曾经的将军戴恩带领着星舰上的雌虫冲出星舰击杀星兽,后来又遭遇强烈风暴,当一切平静下来时虫蛋已经遗失。
导致虫蛋遗失的罪魁祸首便是法夸尔,一个荒星黑市的倒卖商,就是他当时趁乱偷走了虫蛋。
他看上了戴恩的强大,从基因上来说雌父强大,那么他诞下的虫崽天赋也必不会差,便趁乱偷走了虫蛋,打算等虫崽孵出来后去测试了天赋拿去黑市卖。
只是等虫崽孵出来,发现是雄虫崽后法夸尔当场差点没吓死。
在虫族,任何事一旦扯上雄虫,那后果就是成百倍的严重。
法夸尔不敢卖,也不敢声张,甚至不敢让其他虫知道他手里有个雄虫崽,不然七大军团怕是当晚就会出现在N91荒星将他骨灰给扬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这个雄虫崽给杀了,再毁尸灭迹。
但是法夸尔看着白白嫩嫩的雄虫崽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在虫族,无论是多么穷凶恶极的罪犯都没法毫无心理负担的对雄虫下手,那是深埋在基因里的准则,更何况眼前的还不是那些讨厌变态的成年雄虫,而是一个白嫩软乎的小雄崽。
于是法夸尔只能胆战心惊地将雄虫崽伪装成雌虫崽,捧在掌心上小心翼翼地精心细养着,若不是反叛军突然攻打N91荒星,法夸尔为了保护雄虫死了,这件事怕是到现在也还没暴露。
米勒从那辆标识着希瑟尔家族族徽的悬浮车上收回视线。
其实这些年来,希瑟尔家族一直都在寻找那枚遗失的虫蛋,直到现在黑市还挂着希瑟尔家族的悬赏令。
只是在虫崽没孵出来之前,是无法得知虫崽是雄虫还是雌虫,再加上相比起雌虫来说,雄虫的诞生率太小,那万分之一的诞生率,让多数虫都下意识认为这是一枚雌虫蛋,所以寻找的力度虽不弱,但也不是很强。
不然以希瑟尔家族的势力,真全力寻找的话,别说N91荒星,整个虫族的行星都能给翻个底朝天。
至于米勒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这个希瑟尔家族早年走失流落荒星的雄虫,是系统一开始给他瞧好的身体,只是在传过来时出现了点意外,本该死去的雄虫没死,当时那种情况太紧急,根本来不及将那个雄虫再次弄死,无奈之下他成为了一个亚雌。
悬浮车一路驶过中心大道,繁星广场,维拉主道后来到希瑟尔庄园。
天蓝得像是倒置的海面,扑面而来的风带着熏熏染的独属于夏日的气息,希瑟尔庄园内满目苍翠,悬浮车上厉扶青的视线便落在了排列在道路两旁,显得格外高大的巨树上。
高大的树木直插天际,微风一吹,那较于寻常树叶要小上许多的树叶便摇曳着,散发着一种特有的生机勃勃的气息,相比起初到这个世界睁眼就看到的炮灰与废墟,这样的绿色更顺眼。
厉扶青知道自己是个很古怪的存在,就比如他嗜血,但又不喜死亡。
就比如他不喜死亡,一双手所染的杀孽比沧澜大陆上所有魔修加起来的还要多。
每次沉浸在杀孽中时,他全身心都在散发着愉悦。
他这般古怪,宗门不喜也是正常。
斑驳的阳光穿透树冠跌落在他眼眸中,虹膜的颜色像是流淌着的鎏金,又像是雨后日光落在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光,耀眼又宁静。
副驾驶上的管家赫伯特瞥见这一幕,不由微微一怔。
这位雄虫阁下实在是有一副极盛的容貌,一点也不像是在荒星长大的,尤其是那双少见的金眸,像是燃烧到极致的日轮。
回过神来的管家移开视线,目光跟着落在外面那树干直指天空的树木,突然开口道:“这叫星辰树,它们一生都不会开花结果,但夏日和冬季的夜晚,它们的树叶会散发出蓝白色的光,远远一看像是属于大地上的繁星,所以它们叫做星辰之树。”
闻言,厉扶青下意识点头,但就在这时突然想起了雄虫性格的他动作一僵,生硬地由点头转成了一个幅度较大且含着轻蔑意味的颔首,目光也随之冷下来。
见此赫伯特心里一紧,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他说这些话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但如果从一个刚从荒星出来,从来没见过这些的雄虫角度来看的话,很容易被理解成在炫耀自己的见识,鄙夷他这个刚从荒星出来没见识的雄虫。
雄虫的性格古怪的同时又极度高傲,在荒星那样贫穷、落后、罪恶的地方长大,会被他们视为一生的耻辱。
赫伯特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在有着五百年岁数的虫族中,他还很年轻,但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小心谨慎已经在希瑟尔家族当了三十年管家。
按照平时,那样的话是绝不会出自他口的,眼下犯了这样的错误,只能说他到底还是对这个来自荒星的雄虫阁下太过松懈和轻视,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收回心神的赫伯特有些许烦躁,但他还是重新扯出笑容,正准备想办法将这事给圆回去,就见眼前的雄虫阁下早已不耐烦地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赫伯特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有点迟疑,虽然雄虫阁下的表情很不耐,但他好像……并不打算与他计较?
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这一番动作引起了管家这么多想法的厉扶青,此时正安静的看着外面,庄园内的景物向后飞驰,窗外的日光从他俊朗的侧脸划过,那没什么情绪的神情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颓废。
没多久,悬浮车就停了下来,厉扶青从悬浮车上下来,目光穿过豪气奢华的装潢,远远地落在了等候在客厅里的几道身影上。
与逝去的雄父很像!
希瑟尔厄涅斯的视线落在从门外走进来的雄虫身上,打量了一番他的面容后,目光便落在了那双金色的眼眸上。
雄父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只是没有这般耀眼,更趋向铂金。
厉扶青缓步走进来,目光落在客厅里或站或坐的几个虫族身上,他们的面容都和原主有点像,然而最像的是唯一一个坐着的雄虫。
他长相很是靡丽稠艳,微卷黑发刚过耳,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很是优越,眼型狭长,眼尾微勾,蓝色的眼睛像是冰原上最深不见底的湖泊。
厉扶青站定脚步,压住喉间的闷咳,目光停留在端坐在沙发上,肩宽腿长,气势矜贵威严的雄虫身上,拧着眉不知道要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