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郁双做了个梦。
开始时视线里是黑暗的,唯有耳边可以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他心里一紧,往前走了两步,阳光破开黑暗照进来,才知道身边有条汩汩流淌的小溪。
时节三月,万物复苏,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小溪的中央生长了两块大石头,让人能够踏水而行。
小溪的另一边,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植被,有一颗翠绿的老树矗立其中,它的树干很粗,约莫要有五人合抱。
郁双踩着石头,溪水将这两块石头的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以免脚下打滑摔到水里去。
过了小溪,他踩上松软的土地,地上生长的小草漫过他的脚背,他朝老树望去,这才发现有人藏在了树下的阴影里。
那人坐着,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双手托腮,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小溪像是在发呆。
似是感应到了有人来,他偏过头,看向郁双的方向,两人不经意地对上了目光。
郁双看见对方笑了,那人柔软的黑发随风而动,微风拂过,吹起了他的衣角,他朝郁双招手,仿若相识已久:“嘿,小双,这儿来。”
郁双惊醒了。
他在黑暗中茫然地眨着双眼,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在做梦。
毕竟他与兰攸的关系没有那么亲昵,他也不会换他“小双”。
郁双重新躺回床上,酝酿着睡意,然而此时的他却有些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晚上兰攸洗澡的时候,与郁持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的洗发水香气。
洗发水是山茶花系列,揉搓成泡沫后会有浅淡的香。
兰攸似乎偏爱这一种味道,他摆在台子上的沐浴露与洗手液,也都是这种味道。
郁双不明白,是不是因为兰攸总用这些,所以才会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兰攸在家里享受了近半个月的假期,主任给他放了假后,又多了个国庆假期。
光论时间都可以去旅游一圈了,可惜兰攸对此没有兴趣,一连打了十天游戏后,剩下的时间他把之前那部豪门狗血剧看完了。
周末被迫去打球赛,还因此负伤的怨念在假期的滋润中消逝得无影无踪,假期结束后,兰攸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微机不是主课,学校抠得很,一个年级有二十个班,但微机老师只招了三个。
再加上快要会考,课程安排得紧,兰攸深深地觉得作为一名副科老师也不轻松,白天的课差点就排满了。
每天四节课三节课在讲重复内容,兰攸讲得嗓子冒烟,感叹当老师真难。
到学校后,有同事和兰攸八卦。
篮球赛那天兰攸去校医室之后,馆内看比赛的学生该散的也都散了,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结果第二天有学生反映兰攸摔倒不是意外,是被其他老师推的。
这样说的不止一人,学校不得已去调了监控,监控显示确如学生所说,有人推了兰攸。
但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无意的,当时围在兰攸身边的人太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篮球上,发生点意外也情有可原。
这样讲也说得过去,确实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他是故意害人,但兰攸是实实在在的受害人,为了补偿,主任特批了他的假期。
顺带让这名老师给兰攸道个歉。
这也是兰攸能拥有一周假期的原因。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猜他就是故意的。”同事说,“他早就到处宣扬看你不爽了。”
兰攸费解,他才入职一个月吧,工资前两天才到账,几千块,公积金抠抠搜搜的几百,哪里惹着别人了。
同事的语气意味深长:“大概是因为你长得特别好看吧。”
兰攸:“?”
同事:“你刚入职的时候,我们都猜你是Omega来着,没想到你竟然是Beta。”
兰攸:“所以呢?”
同事:“‘长着一副勾人样竟然是个Beta,真是晦气死了!’这是他的原话。”
兰攸:“……”
懂了,找不到Omega老婆的大龄剩A的无能狂怒。
转头将此事抛之脑后,兰攸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郁双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在避着他。
教职工的食堂会比学生食堂多两样菜,而且份量多,郁双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兰攸经常带他去蹭饭。
而且有个稳定的饭搭子,吃饭会更快乐。
以往郁双都不会拒绝,但是最近兰攸却发现在食堂门口等不到人了,即使去教室找也只能得到一些“他去上厕所了”之类的回复。
鉴于在家郁双也在避免和他单独交谈,兰攸苦恼地皱眉,该不会是迟来的青春期吧。
将这件事告知郁持,郁持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满不在意:“随他去吧。”
便宜兄弟之间的感情链接脆弱地近乎于无。
和郁双谈心不成,兰攸又因教学任务忙得焦头烂额,暂时也腾不出心思来问这件事,索性按着郁持所说,随他去了。
转眼,已是深秋。
学校柏油路旁种着的梧桐树叶子飘落一地,光秃秃的枝丫往四面八方伸展,很难找到几分美感。
它们似乎除了增加值日生的任务量外别无作用。
萧瑟的秋日,唯一让兰攸高兴的是,信息技术会考在下周末举行。等高二考完,只剩下高一还需要上微机课,兰攸的教学任务大大减轻,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天八节课里他排六节。
连续上起来真的很累。
不知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在,兰攸觉得近日来疲惫感更甚。临近考试,微机课上都是学生自行操作,兰攸只需帮学生答疑,遇到空闲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在课堂上睡着。
为此,兰攸又约了次体检,可惜依然什么都没检查出来,拿着一切正常的报告单,他和系统唠嗑:“难道我得了什么新型疾病吗?”
系统佩服他脑洞大开,“记住,你身处在一篇简单粗暴的黄文里。”
没有那么多奇怪设定。
兰攸挠了挠后颈,长叹一声,没用的东西。
系统:“……”
别以为腹诽它它听不见。
第30章
十一月底,高二的信息技术会考结束,兰攸暂时清闲下来,又过一个月,锦城下了场小雪。
雪花刚落到地上就化了,看着不成威胁,奈何它不眠不休下了两天两夜,积少成多,也在地上铺了不薄不厚的一层。
学校担心雪化了之后地面会结冰,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全校放了半天假,召集教职工一起去扫雪。
突如其来的假期让学生们欣喜若狂,放学铃声一响就都跑没了人影,郁双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最终没急着走,重新翻出作业来。
高三的教学楼正对着兰攸的扫雪区域,趴在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可以很好地瞧见他的背影。
兰攸怕冷,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但他的动作很利落,充满活力,不一会就扫出了一条小路。但也许是脚下太滑,他准备回头的时候,很结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摔得疼了,兰攸的脸都皱了起来,与他一起的老师快步走来将他扶起,替他掸了掸衣服背后沾到的雪花与灰尘。
但衣服的背面仍不可避免地被弄脏了,兰攸无奈:“只好送去洗了,唉,我才买的新衣服。”
晚五点,扫雪工程告一段落。
冬季天黑得早,放在夏天,这会太阳还没落山,而现在别说是太阳了,路灯都快点起来了。
兰攸回办公室换了件羽绒服——他前不久带了件备用的,把脏的塞在袋子里,打算回家路上顺便送去干洗店。
出了办公室,却发现郁双在门口徘徊。
兰攸一笑:“不准备继续躲我了?”
郁双垂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说话也少了几分底气:“我没躲。”
他只是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
兰攸也不拆穿他,“一起回家吗?”
郁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
兰攸走在前面,他个子没有郁双高,郁双可以看见他头顶上小小的发旋。
他的鼻尖被寒风冻得通红,围巾只能遮到下巴,呼出的热气蹭着鼻尖袅袅上升,在那儿留下了一点湿意。
郁双渐渐地走到兰攸的斜后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兰攸的侧颜,让郁双忍不住去回想这些日子曾做过的梦。
梦里的兰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顺势划过光裸的脊背,流至腰窝消失不见。
郁双藏于门后,心扑通扑通地跳,兰攸听见了动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出来,见到郁双,笑:“是你啊,我还以为郁持回来了。”
空气中又开始氤氲着独属于兰攸的香气,郁双闻得头昏脑胀,假意被房间里的热气熏着了脸,手忙脚乱地逃跑。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却不敢回头,正如他在学校里故意减少与兰攸的接触——Alpha事事出色,却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欲望。
两人慢慢踱步中,到了校门口。
除了结伴回家的老师,这个点已经看不见学生,天色彻底黑了,路边的灯准时亮起,灯下停着的黑色轿车闪了两下车灯。
车窗降下,郁持招呼他们上车。
见到兰攸与郁双一起,他还有些惊讶,兰攸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问道:“今天怎么来了?”
学校离家不远,慢走也最多十分钟。
郁持看着他手中提着的袋子:“天冷,我下班早,顺路就来了。袋子里装的什么?”
“今天铲雪,不小心摔了,衣服脏了,打算拿去洗。”
郁持无奈:“你好像总要出些意外。”
兰攸愤愤皱眉:“我也不想啊!”
他们二人间的气氛太过和谐,似乎忘了后座上还有个人,郁双沉默着掏出手机,点进备忘录做了一道错题。
在干洗店门前停下的时候刚好做完,他对了答案,又错了。
郁持没让兰攸下车,在店内停留了五分钟左右,他快步地走到车门边,拉开把手,吹进了一股寒气。
郁双烦躁地丢开手机,许是车内空调的风正对着他,暖风让人注意发散,题目中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
临近元旦,按照学校惯例,要办一次联欢晚会。
学生的节目高一占了大头,高二有零星两个,高三忙着高考,连观看晚会的资格都差点被剥夺。老师办公室里,年级主任再次出场,拿了几张报名表来,让年轻教师们也出两个节目。
“主任,这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参与活动的机会应该人人均等吧,怎每次都让我们摊上了。”
主任笑眯眯:“自愿,纯属自愿啊!没人报名到时抽签,这次绝对没有黑幕。”
老师们:“……”
兰攸本人多才多艺,但他无意出这个风头,再说他一个理工男,谁会想不开找他表演节目——
他这么想着,主任就点了他的名:“兰老师,你要不要报个节目?”
兰攸拒绝:“主任,我啥也不会。”
主任:“没关系,你看着养眼啊,上去读一首诗朗诵也没人说什么的。”
兰攸:“……”
这个学校是人均颜控吗?
主任也只是随口一提,他把报名表留在了某位老师的办公桌上,万一就有人愿意了呢。
等他走后,老师们对联欢晚会大肆吐槽,他们并不在意有没有节目看,若是学校实在想不出新花招,完全可以让他们提前下班。
比晚会来得实在多了。
“不过在元旦之前,还有个圣诞,你们有人一起过节吗?”突然有人提起。
“女朋友约了一起吃饭。”
“嗯……圣诞?草,那天我要回家相亲。”
“兰老师肯定有约了吧,唉,果真帅哥都被人早早预定了,你知道你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还想追你来着。”有老师开玩笑道。
兰攸却是一愣。
翻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与郁持的对话停留在两天前,郁持确实提到了约会的内容,时间在圣诞夜。
他此时有几分心虚,若不是同事们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与郁持的恋爱谈得完全没有实在感,仿若两人只是搭伴过日子的室友,比起前两个世界的郁双来……兰攸挥挥手赶跑了脑内的黄色废料。
“对的,有约了。”他微微笑道。
有关圣诞的话题很快揭过,大家又聊起了别的,但兜兜转转,提到某老师相亲时遇到的Omega,话题又转到了兰攸的身上来。
“话说大家有没有觉得兰老师最近身上总是香香的?”
老师群体内Beta占了相当可观的数量,他们摇摇头,“没有感觉啊。”
办公室里唯一的女Alpha摩挲着下巴:“我偶尔也会闻到,不过可能是某种香水吧,虽然我第一次闻见的时候以为是Omega的信息素来着。”
话题中心人物悄悄地离这些人远了些。
同事的无心之言给兰攸提了个醒,他戳戳系统,又要来一份ABO的资料。他闻不见自己身上的香味,别人却说有,这已经成了一个疑点。
他清楚自己从未喷过香水,而且如果是香水的话,味道不会受性别的影响,即使是Beta也能闻到。
Alpha所说的Omega信息素味始终让他有点在意,“所以存在20岁以上的Beta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吗?”
系统打了个哈欠:“如果问大数据,不存在。但是考虑到你爱人的脑回路,说不准你就是那个特例,而且会因为大龄分化,对Alpha产生难以抑制的渴求,然后酱酱酿酿。”
系统一看就是浸淫ABO文学多年,兰攸垮着个脸,他觉得系统真相了。
回家后,兰攸故意在郁持面前转了一圈,凑近他问:“你觉得我香吗?”
郁持与他同床共枕这么久,如果他真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郁持应该是最先察觉到的才对。
向来一本正经的男人因为兰攸的突然靠近身体微微紧绷,耳垂竟染上一层薄红,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屋内开着暖气,兰攸只穿了一件单衣,洁白的后颈在郁持的眼前晃悠,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部分AO的腺体都在后颈处,Beta也是,但他们的腺体通常都处于未发育的状态,少有人会去关注它。
也有Alpha喜欢向TA的Beta伴侣的腺体注射信息素,虽然这对于Beta而言更像是一种折磨,但如果用作床榻间的情趣,适量的信息素可以起到助兴的作用。
郁持没有试过。
他天生对性一字兴趣平平,与兰攸订婚已是意外,当然他认为兰攸是位很好的伴侣,从不会给他惹麻烦,也不会因为无欲的感情生活心生不满。
然而这会他的内心好似有一种冲动。
他抱住兰攸,他生得高大,衬得兰攸在他怀里是小小的一只,他低头,唇瓣触碰到那光滑的后颈,找寻着腺体的位置。
郁持的突然动作让兰攸一时怔住了,脑子里还没理清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就感觉到了贴在他皮肤上的,柔软的触感。
郁持在亲吻那个位置。
郁持年近三十,却像是第一次亲吻。
耳垂上的薄红渐渐蔓延,贴在兰攸脖颈处的脸颊在发烫。兰攸一个激灵,推开了郁持。
郁持有些许迷茫,很快背过身去,坐回了椅子上,等他再转过来,面上已恢复了原状。他也摸不准自己现在的心态,不知所措地说了句:“抱歉。”
兰攸略带了点不自在,他挠了挠脖子,“……我有些意外。”
这会郁持笑了:“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生疏,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兰攸看见郁持的双眸亮了亮,又想保有几分矜持,“咳,我可以再亲亲你吗?”
他的掌心触碰着兰攸的脸颊。
郁持突然发现兰攸其实生得十分精致,脸蛋小巧,鼻头挺翘,双唇红润饱满,睫毛根根分明,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Omega。
郁持尚未等到兰攸的回答,家门先一步被人推开,放学回来的郁双站在门口,瞥了他们一眼,而后径直回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兰攸与郁持面面相觑,他莫名就有了一种,父母在家亲热突然被孩子撞破的感觉。
原本暧昧的气氛被打断,兰攸继续旁敲侧击问了些B变O的事,但他没有推出结果,郁持并没有闻见类似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也许是他多想了,兰攸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圣诞夜本是郁持约好兰攸要去约会的日子,但这天公司出了点意外,郁持腾不出时间来,歉意地给兰攸打了电话,只好失约了。
兰攸也不在意,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明天有阶段性测试,高三今晚不用上晚自习,郁双回家见到兰攸,问道:“你没有和郁持出去吗?”
经过四个月的时间,郁双仍然没有学会叫哥。
“他加班。”
郁双嘟囔着:“过节也加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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