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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良月十三)


“没有啊,滑板很适合你。”邵羽非鼓励他。
说着说着,徐楚宁情绪又低落了。
原来他有好多梦想啊,17岁的夏天,他也畅想过美好未来,在他的畅想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时候,离他第一次认识郁风峣,只有几个月,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在几个月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你现在就去啊!去养猫,去见你的琴师!”邵羽非却很高兴,“你看,你有那么多想做的事,现在就去呗。”
徐楚宁怔住,“可是,可是我现在……”
“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郁风峣,想做什么,现在就去。”邵羽非抓住他的手,眼睛亮亮的。
“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
怎么可能啊。
徐楚宁勉强地说:“那只是我17岁时候的异想天开而已……”
“你就当你现在就是17岁啊!”邵羽非一把拉起他,“走,我们现在就去看格斗比赛!”
“啊……?”徐楚宁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外冲,“哪,哪有比赛?”
“慢慢找咯。”邵羽非冲出来,转身帮他理了理滑到手臂的背包带子,“今天你是东道主,我是客人,你要听我的。”
说完,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推着徐楚宁坐进去,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搏击场。”

坐在车上,徐楚宁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这附近也不一定有搏击馆,有的话也不一定有比赛,有比赛也不一定好看。
只是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被学长放在心上,还兴冲冲地拉他去尝试,徐楚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扫兴的话。
“好,谢谢师傅!”邵羽非下车,在路边站着就开始看地图,“走走走,这个方向……”
被拽着往前走,虽然是配合的,徐楚宁却没有意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最坏的结局。
似乎这样提前预设好会得到的失望,等到失望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就不会太过受伤。
结果,还真让邵羽非找到了。
是在一家工厂博物馆的后门口,以一个巨大的废弃体育馆为地址,举办了很多次的格斗比赛。
越走近,越听得见里面的欢呼声和口哨声,看样子赛事正酣。
邵羽非带着他穿来穿去,终于找到了比赛的大门,要门票,20一张也不贵。
今晚的是车轮赛,攻擂守擂,他们进场的时候刚好决出胜负,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邵羽非也兴奋地大叫起来。
“你知道赢家吗?”徐楚宁忍不住好奇地问。
邵羽非一脸傻笑:“我不知道啊。谁赢了来着?”
搏击馆的比赛拳拳到肉,非常刺激,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竟然诡异地让人兴奋。
观众席时不时就要大声喝彩,邵羽非也叫,还蹦起来尖声呼喊,谁赢他都叫。
到了后来,一旁的粉丝都忍不住提醒他:“你有点吵了,小点声可以吗?”
“抱歉啦。”邵羽非非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好台上的人被打得摔在围栏上,翻下了台,他又一蹦三尺高:“耶!赢了!赢了!”
徐楚宁不由自主地偏头,悄打量他。
在邵羽非来找他之前,他都有些担心,自己把他害得要出国养病,邵羽非估计心中会有芥蒂。
而且他的身体不好,陈年旧病也被翻出来复发,还是肺那么重要的器官,徐楚宁以为他会是虚弱的,憔悴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脑子里勾勒出来的是弱柳扶风的病态形象。
可邵羽非没有,不仅没有,还比以往更精力旺盛,充满活力,乐观直率又带着一点特有的疯癫。
就好像快要爆炸的炮弹,爽这一瞬间,马上就化为灰烬。
但他只要存在,就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光亮。
他记得邵羽非跟他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要多笑”。
此时说这话的人就在笑着,为一场不知结果的比赛而欢呼雀跃。
似乎是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徐楚宁眼睛里也渐渐泛起光彩,笑了起来。
比赛终于结束的时候,徐楚宁身上甚至都出了汗,紧张又刺激,完全是感官盛宴,刚刚的一个小时跟做梦一样,全身心的投入和沉浸,好像可以短暂地与现实脱离开来。
邵羽非更是胸口的衣料都被汗湿了,还差点哮喘发作,徐楚宁赶紧跑到一旁的便利店帮他买水喝。
“慢点慢点……”徐楚宁扶着水瓶给他喂下去,看着他脸色好多了,才松了一口气。
“我也第一次看这比赛,好爽啊。”邵羽非抹了一把脸。
徐楚宁哭笑不得:“你刚刚可不像第一次看的样子。”
他直接嚷嚷到在场所有粉丝都以为这人是对手的支持者派来捣乱的,险些就吵到被扔出去。
天色已经很晚,徐楚宁这才想起来问他是现在回去还是说在这边订了酒店。
“啊,我忘了!”邵羽非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这一茬。
徐楚宁:“……”
虽然看上去这事儿没头没脑莽撞得很,但想到是学长,又蛮合理的。
临时给他找了个酒店住下,把他安顿好了,徐楚宁才回了自己公司宿舍。
今天是周五,明天双休,宿舍里很多同事就回了家。
楼道里有些冷清,但保安在,他其实也没太担心了,心里还想着今天晚上的愉快,脚步也轻快起来,哼着歌进了电梯。
到门口,才发现有个快递,他又慢下脚步。
他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收了几次郁风峣的“礼物”,他更是对这种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最近可没买东西,皱着眉走近,低头辨认了一下。
上面写着西华市寄来的,寄件人是程赴。
他突然想起之前,程赴跟他说的那句不知真假的话。
“你怀表长什么样,我帮你偷出来吧。”
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徐楚宁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想要拿回怀表的那点想法又开始死灰复燃,他咬了咬牙,抓起盒子,进了屋。
都没来得及换鞋,他拉开抽屉,拿出美工刀,唰啦一下划开快递盒,里面是防震泡泡纸,隔着模糊的透明纸,里面似乎是一个小盒子。
看这大小真的很像他的怀表,徐楚宁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动作更快地拆泡泡纸,好几次都险些划伤自己的手指也没在乎。
抖着手,轻轻打开盒子,徐楚宁快要哭出来。
里面真的是他的怀表!
小心翼翼捧出来,完好无损,走针的声音清晰可闻,经过修缮,表面的金属漆更加锃亮,没有了锈迹和灰尘,更漂亮了。
打开表盖,里面那张他收藏的小纸条却不见了。
是从父亲的信上撕下来的,他最喜欢的一句话,父亲的笔迹很好看,烙印在陈旧的信纸上,格外有岁月的感觉。
徐楚宁呆呆地站在桌子边,走了好久的神,才长叹一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事,表回来了就行,他自己安慰自己。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徐楚宁把表握在掌心,贴在心口上,慢慢在秒针的滴答声中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他深呼吸着,把怀表放进抽屉收好,习惯性打扫了一下房间,洗漱睡觉。
邵羽非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徐楚宁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睡。
敲了半天门,等到徐楚宁都快吓死了要去找前台开门,邵羽非才稍微醒了一点,听见了声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门。
“你吓死我了,”徐楚宁难得露出愠怒神色,看了眼时间,温柔催促,“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什么东西?”邵羽非直接O.o?
“你不是要去机场吗?”徐楚宁提醒。
“忘了!”邵羽非弹射起步,冲回去收拾行李,其实也就几件衣服,被他塞得这边进去那边漏,忙手忙脚。
徐楚宁为难地站在一边,几次想伸手帮一下,又被他直接冲开,根本找不到时机。
好容易收拾好了,他刷牙洗脸,徐楚宁赶紧帮他打车,车子在外面等着,邵羽非又急得团团转。
“弹珠,我弹珠呢?”
“是不是已经放包里了?”
“有吗?没吧,我不记得了!”邵羽非哭丧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没时间了,先去机场。”
“可那是你买给我的弹珠……”
徐楚宁也慌了,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拉他都不敢拉,生怕他鼻子一抽下一秒就哭出来。
他还不知道学长居然是这么个性格,让他手足无措。
“学长,你别……我再给你买新的,先去、学长,车要超时了……邵羽非!”徐楚宁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吼了一句。
邵羽非呆住,起床气也被吓没了,只能认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但愿在包里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徐楚宁连连道歉。
下了楼,司机正等着,拉门坐进去,大口喘气。
车子一路飞驰,邵羽非扒拉开包,翻了一通,很泄气:“真的不见了。”
“可能是落在房间了,没事,我回来之后再帮你找。”
“行吧……”邵羽非有点不高兴,又“哎”了一声,使劲翻了翻包,“我药呢?”
“什么药?”
“就,哮喘用的药……靠!”邵羽非懊悔地自己跟自己发脾气。
“那怎么办?”徐楚宁有点着急,“我回去帮你拿吧?”
“不、不……你陪我去机场。”邵羽非按住他,“就俩小时飞机应该没事。”
“……也好。”徐楚宁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不敢完全放心。
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司机油门踩死,一路轰到机场,恰巧撞上检票。
“我走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啊。”邵羽非朝他摆摆手,都已经走了几步,又扭头暴冲回来,一把抱住他。
徐楚宁一愣,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走啦。”
“嗯。”
从机场回来,徐楚宁先是去了一下酒店,可惜房间已经被保洁收拾了,他又跑到前台问,有没有失物招领。
前台说没有。
那可能是被当做垃圾扔掉了,徐楚宁只得认命。
回家路上,他还惦记着要买给邵羽非的弹珠,就低头刷着购物软件,回到公寓,门口又有一个快递盒。
狐疑了一下,徐楚宁收起手机,拿起快递盒摇了摇,里面晃着发出玻璃弹珠碰撞在一起的哗哗声。
脊梁骨突然泛起一阵恶寒,徐楚宁慌张地撕开盒子,里面满满都是弹珠,色彩眼花缭乱,倒映着头顶的灯光,十分刺目。
珠子里,还藏着个什么东西。
徐楚宁伸手扒拉了一下,在看清的一瞬间,手臂一都,整个人都软了,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缩手。
盒子落到地上,弹珠叮叮当当地弹来弹去。
一个圆柱体的瓶子慢悠悠地从盒子里滚出来,骨碌骨碌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走廊中。
那个瓶子……
是邵羽非的哮喘药。

第74章 既然喜欢他,就跟他一起窒息吧。
空荡荡的公寓走廊里,只回荡着玻璃弹珠弹跳在地上的声音。
地上的药瓶滚了几圈,慢慢地在他脚边停下。
徐楚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靠在墙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徐楚宁刚准备下楼报警说自己被寄了不明包裹遭到恐吓,物业的就派人上来了,还提着工具包。
“哎,小徐啊,你在家啊。”
“怎么了?”徐楚宁疑惑,他没叫物业。
维修工人说:“你不是早上在前台登记,说你屋的热水器坏了,让我们派人来修吗?这不,我刚搞完公司的水管子,马上就来了。”维修工人拍了拍肩上背着的大包工具。
“登记?”
徐楚宁心口都漏跳了一下,他根本没登记过什么维修,他房间里的热水器也好得很。
维修工人拿着从前台管家那里拿来的房卡,走过去开了门,徐楚宁刚要拦,他门已经打开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哎哟,小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弹珠啊?”
“我,我买给侄子的。”徐楚宁随便撒了个谎,马上蹲下来,把地上的弹珠都收拾干净。
屋里灯打开,徐楚宁却屏住了呼吸,他怕屋子里藏了人。
维修工直接走到浴室,打开他的热水器。
徐楚宁本想说他弄错了,热水器没事,却看见打开的一瞬间,喷头爆发出一股水流,同时发出非常尖锐的故障声。
维修工关了水,咬着螺丝刀,开始拆花洒和水龙头。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用还好好的……”徐楚宁睁大眼睛,喃喃自语,脊背发凉。
他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明明用得很好,今天早上也根本没有什么登记维修,怎么会……
过了一会儿,维修工把水龙头修好了,又给他检查了一下热水器,才从浴室出来。
“您辛苦了,喝口水。”徐楚宁心不在焉地给他泡茶。
“哦,对了,”维修工想起什么,从掌心摸出一个戒指,放到桌上,“你东西落在浴室了,不是我说你,这么贵重的戒指,怎么能随便乱扔,我刚刚要不是提前帮你检查了一下,就要被冲进下水道了,你就去太平洋捡吧。”
正背对着人倒茶,闻言,徐楚宁回头,“什么戒指?”
桌上是一枚锃亮的银色男款戒指,被水冲洗过,熠熠生辉,看上去质感很好,价格不菲。
“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的戒指。”徐楚宁讷讷的。
维修工大叔笑了,“还装呢,这里边儿都刻着你的名字,咋了,跟对象闹矛盾啊?哎你听我的,闹矛盾归闹,可别跟钱过不去,这戒指我看着也是银的,你赶紧给擦擦,别碰水……”
徐楚宁一把冲过去,拿起戒指,看里面的内环,上面隐约可以看见雕刻在内的三个字母,是自己的名字首字母。
这枚戒指,在他家的浴室里。
徐楚宁进了浴室,眼睛发红,牙齿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好像很冷似的颤抖。
放在架子上的洗手液,是不是被人用过……毛巾,毛巾的位置也不对劲……镜子上的指纹,明明他每次摸到都会擦去的……
他觉得房子里好像有个影子,跟在他身后,看不见身影,却处处留下踪迹。
藏在平时被忽视的盲区中。
徐楚宁脸色苍白,有些呆滞,维修工喝完茶,又接到电话,赶着去别的住户那里修东西。
把他送到门口,徐楚宁目送他离开,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打了个寒颤。
就好像有人在暗处观察他似的。
回到屋子里,徐楚宁坐在桌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而后盯着桌上那枚戒指发呆。
很漂亮的戒指,试戴了一下,跟他中指的指围很契合,颜色低调不张扬,外圈有一句拉丁文,徐楚宁看不懂,也不想懂。
他看了许久,而后冷笑了一下,一把拽下戒指,扔进茶杯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拉开抽屉,把怀表拿出来,攥在手里,感受它运行时候的动静。
关上灯,躺在床上,空洞的视线落在天花板,掌心怀表的滴答滴答声,却没有知觉现在几点了,又过去了多久。
他一直在等。
等到眼睛都干了,喉咙干哑,好像被个什么东西掐着似的。
突然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响起了声音。
“嘀”的一声,房卡刷开了门,推门的时候,合页吱呀吱呀的,而后是愈来愈近的脚步。
徐楚宁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紧绷着,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而后又被拼命压下。
大门关上,那人并没有来卧室,而是轻车熟路地进了盥洗室,照例挤了点洗手液,洗了个手。
卧室房门慢慢推开,徐楚宁在光亮照过来的一瞬间,闭上眼睛。
但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脸上拼命忍着,竭力做出自然的表情,藏在被子里的手却越来越紧,手臂青筋暴起,发抖不止。
男人的呼吸声很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不仔细听甚至都会融入到月夜的风声。
“实在睡不着的话,不必勉强自己。”
呼吸凝固了刹那,而后流露出认命的神情,睫毛抖了两下,才缓缓睁开。
眼神像是抗拒什么似的,迟迟没有聚焦,许久许久才在泪光里凝住了焦点。
“那枚戒指,还喜欢吗?”男人幽幽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动作自然,神态平和,就好像他不是半夜闯入,而是一个深夜加班回到家后,坐在爱人床边温言爱抚的人。
徐楚宁不说话。
男人眼眸半敛,伸出手,虎口卡住他的下颌,拇指按在他唇上,干燥的嘴唇很快裂开,渗出鲜血。
指腹揉过柔软的唇,将血抹开,夜色下,徐楚宁苍白的脸竟然多了几分媚色,像是涂过口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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