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喝点酒。”郁风峣温声说,手掌轻轻扶了一下徐楚宁的背,“实在是喝多了就跟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徐楚宁脊背僵了一瞬,在男人温柔的动作里心尖发颤,奇怪的被压迫感席卷全身。
就好像郁风峣的手是一把刀子,从他的脊柱上面划过,正在悠悠然寻找着最好的下手的地方,找到了就一刀捅下去,干净利落地把他的脊柱整个儿抽出来。
想到这儿,徐楚宁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渐渐冷下去,有点想打寒颤,但又忍住了。
不过,幸好,郁先生没有生气,
至少没有当着外人的面生气。
徐楚宁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郁风峣跟白夏川和他哥哥进了包间,徐楚宁挺直的脊背才松下来,又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有些食不下咽。
“脾气挺怪。”邵羽非突然说。
郁风峣扔给他一张名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敌意,邵羽非是一点儿都不怕,捏着那张名片翻了翻,评价道,“做工真好。”
徐楚宁才有些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故意的,你别见怪。”
邵羽非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徐楚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没事,我又不介意。”邵羽非耸耸肩,而后想起什么,突然笑了,“难怪我听你们乐团的人说你有个好体贴的女朋友,每天你下班都来接你,原来是男朋友啊。”
徐楚宁倒没想到,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话居然传到了邵羽非耳朵里。
“哈哈,你真不知道啊?圈子就那么大,我会听说也不奇怪吧。”邵羽非把名片收起来,“我在你们乐团也有朋友,干包打听我是内行。”
徐楚宁被他逗笑。
邵羽非不经意提起,“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奇怪了,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徐楚宁无奈叹气,“之前是在附近应聘了一家乐团,但是请假太久了,所以……也没办法。”
“请假?是家里有什么事吗?”邵羽非好奇一问。
徐楚宁又说不出话了。
请假不是家里有事,是郁风峣希望他陪自己在澳洲玩。
徐楚宁抿唇,支支吾吾地说,“是我男朋友,让我陪他度假,就……”
“他让你放弃你的工作?”邵羽非睁大眼睛,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徐楚宁没想到他会这么误会,连忙解释,“不是,他没这么说。”
郁先生没有让他放弃工作,相反,在知道他失业之后,郁先生还提出要帮他联系朋友的乐团,是徐楚宁自己拒绝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胁迫。
邵羽非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为什么不在附近租房子啊?来来回回的多折腾。”
徐楚宁想了想,低头轻声说,“我想多在家待着。”
没说出来的话,邵羽非自己听明白了,看向徐楚宁都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半开玩笑半认真,“你男朋友未免控制欲太强了。”
徐楚宁垂眼,低笑,像是自言自语,“是啊,有时候他自己也说,是不是把我逼得太紧了,也会跟我道歉。”
或许是太没有安全感吧,徐楚宁懂得那种感觉,因为心怀不安,所以会迫切地想要向外求证自己是被爱着的,他对郁先生不也是这样吗?希望对方做些什么,来证明对自己的爱意。
所以,不仅他在不安,郁先生也一直在跟自己内心的不安定感作斗争吧……
他已经失去了小铭,一心的付出却得到了那样冷漠的对待,徐楚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他明白那种真心交付出去,却不被当回事的感觉,他不想用同样的方式伤害郁风峣。
等到他们的感情足够稳定了,有安全感了,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再出现了吧。
不知不觉间,徐楚宁笑容慢慢淡了,唇角压平,温和柔软的眉眼间,渐渐染上愁绪。
真的,会吗……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如同蒙着一层雾,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昏暗的,徐楚宁在玄关处挂了外套,探头看了一下。
“回来了?”客厅里响起沙哑的一声。
烟蒂被捻灭,电脑合上,放到一边,暖黄的落地灯光略显暧昧。
“……嗯。”徐楚宁走过去,自然而然坐在他腿上,而后腰上一紧,被抱住。
“喝酒了吗?”郁风峣亲了亲他唇角,“让阿姨准备了醒酒茶,要喝一点吗?”
徐楚宁心里软软的,乖乖摇头,“没有,一点儿都没喝。”
“乖。”男人淡淡笑了,轻抚他的脊背。
徐楚宁觉得,他的抚摸也没那么让人害怕,虽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但私下相处时,还是能感受到郁先生的温柔。
他又胡思乱想了吗……
“先生。”徐楚宁走神着,脱口喊出。
“嗯?”
“啊,没什么……”徐楚宁蹙着眉,摇头。
“有什么话就说。”郁风峣失笑,“我又不会吃人。”
“我怕你生气。”
“你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郁风峣微微挑眉,“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吗?”
徐楚宁低着头,十分犹豫。
他想问问今天郁风峣跟白夏川到底干嘛了,可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提及白夏川,多半不会有好结果。
最近他们的关系不错,徐楚宁不想无事生非。
郁风峣却先开了口,“是想问今天晚上的事情吗?”
徐楚宁一怔,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
被鹰一样锐利的目光锁住,徐楚宁有种弱点全部袒露出来的惴惴感,片刻,还是紧紧低着头,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是。”
郁风峣抽了根烟,没点燃,只捏着,无意识把玩,“我跟小川的继兄常年有生意往来,他前些日子回国,我们约了饭局,谈新的投资项目,就是今天。”
“那跟白夏川有什么关系……”徐楚宁嗫嚅了一句,带着一些不满。
郁风峣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宁宁,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我没有。”徐楚宁下意识否认,绯红从脸颊弥漫到脖子上了,才攥紧了手掌,“……我有。”
“好了,别多想。”郁风峣捏捏他的后颈,哄小猫一样安抚他,“我喜欢你的。”
“……好。”徐楚宁点点头。
沉默一会儿,徐楚宁鼓起勇气,问道,“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跟白夏川那么……亲近了。”
“亲近吗?”
“有点。”
“我觉得还好啊。”郁风峣不以为意。
徐楚宁皱了眉,“可是……”
“跟你和邵羽非没两样吧?”郁风峣慢悠悠一句。
徐楚宁愣了一下,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觉得没什么底气。
跟他和羽非学长一样……?
可是他和学长只是普通朋友啊,这一样吗?
郁风峣看他好笑,“难道你觉得,跟你在一起了,我就不能跟别人说话了?”
“不是!”徐楚宁拼命解释,“我只是觉得很委屈,以前我们是那种关系,而你跟白夏川认识了很久,我、我……”
“那你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了,就必须放弃我的其他社交关系?”
“不是啊,我没那个意思,真的……”
郁风峣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为难:“宁宁,你是不是有些自我了?”
“我、我自我吗?这……”
话越多越说不清楚,徐楚宁害怕自己被误会,更怕自己的这种行为在郁风峣看来是怀疑和挑衅。
他没那个意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不善表达,总是让人误会。
郁风峣看着他,没说话。
徐楚宁更着急了,以为他会生气,可男人只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许久,才突然朗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宁……”
徐楚宁拿不准他的态度,心里怦怦直跳,“笑什么?”
“我开玩笑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玩笑?”徐楚宁有些生气了,心里难受得很,小声道,“你明知道我很喜欢你,我害怕被误会,为什么还要开这种玩笑?”
“好了,我错了。”郁风峣跟他道歉,“因为很喜欢看宁宁手足无措的样子,所以一时没有压住玩心。”
“好过分……”徐楚宁低着头。
明明他心里在难受,为什么郁风峣却能云淡风轻地当做玩笑话说出来呢?
看着他低落神色,郁风峣愣了一下,“玩笑而已,你当真了?”
徐楚宁抿了一下嘴唇,还是退了一步,“没有。”
郁风峣抱住他,轻轻吻他的发顶,“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
徐楚宁抬眼,眼神又亮了些,“真的吗?”
“嗯。”郁风峣手掌揉着他的后脑勺,无可奈何,“总是忘了,宁宁心思敏感,要好好照顾,不能口不择言。”
“那你会不会觉得,需要照顾我的情绪,很麻烦?”徐楚宁试探着问。
“有时候会啊。”郁风峣也坦诚。
闻言,徐楚宁果不其然僵了,眼神躲闪,有些后悔问出来了。
“但是,”郁风峣扳回他的脸,认真地与他对视,“这也是一个磨合的过程,不是吗?”
“磨合的过程?”徐楚宁呆呆地重复。
“嗯。”郁风峣见他呆傻反应很可爱,又忍不住低头,与他接吻,而后才慢慢道,“哪有情侣不吵架的?哪有关系是永远没有矛盾的?”
徐楚宁思考着他的话,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不是吗?”
“……嗯。”徐楚宁点头。
“所以,即便有时候觉得宁宁的心情太柔软了,需要认真呵护,对我这种习惯了做事简单利落的人来说,是有些麻烦,但一想到宁宁也在容忍我的毛病,也觉得其实很值得。”
徐楚宁眼睛红了,“先生……”
“别哭。”郁风峣耐心地吻他。
甜软的吻像蜜一样填满了徐楚宁的心脏,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只能抱着郁风峣,免得掉下去。
他一直感到不安的,就是跟郁风峣之间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关系,好像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这个人。
原来,这是在磨合啊。
可是,为什么磨合期会这么让人难过呢?让人患得患失,让人越来越不安,让人觉得不真实……
徐楚宁脑子很乱,他觉得这种直觉让他有些不快乐,很难受,可郁先生的话,又不无道理。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没等他看清雾气之后的真相,郁风峣便亲吻他,抚摸他,压住他,拉着他一起沉沦在躯体的欲望中。
徐楚宁最近加班加得老板都看不下去,怕他把身体搞垮了。
“徐老师,你要不要休息几天?”琴行老板一边看考勤一边问。
徐楚宁一愣,忙问,“是我最近没教好吗?还是有学生反应什么了?”
老板摆摆手,“不是,只是你最近一直在帮人代课,排课也很多,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徐楚宁听了,才松一口气,揉揉眼睛,“没事。”
他很想快点赚钱,然后买车,然后……
虽然这些只是杯水车薪,也足以证明,他不依靠郁先生,也能活得很好,他不是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老板说。
“是吗?”徐楚宁匆匆照了个镜子,不以为意,“过几天放假,我多休息休息。”
“你也该有点自己的生活吧。”老板忍不住说,“你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拼命。”
徐楚宁笑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啊。”
他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一点都不苦。
他也正在努力学着不再脆弱。
他今天还有两节课。
休息的时候,郁风峣打来电话,“宁宁,你在哪?”
徐楚宁思索一阵,还是说,“加班。”
郁风峣沉默了一下,“你这个月加班未免太多了点。”
“……是啊。”徐楚宁干巴巴地说。
“你们老板有点过分了。”郁风峣声音偏冷,却是护着他的,“需要帮你打劳动仲裁官司吗?公司法务部可以借你几个律师。”
徐楚宁趴在桌子上,边打呵欠边笑,“哪有那么严重?”
“你这个月加班时间绝对超额了,有加班工资吗?”
“有。”
“有也不行,身体累坏了怎么办?”
见他如此严肃,徐楚宁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爬起来,小声说,“真的没事……”
他再多努力一点,就可以买车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雀跃起来,接连加班的辛苦也不在话下了。
郁风峣沉默片晌,才说,“我只是想你多休息休息。”
“我知道。”徐楚宁垂眼,轻轻攥紧手里的铅笔,“谢谢先生,我会注意身体的,你也是。”
郁风峣微叹,“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正要说什么,已经有学生提着琴走进来,徐楚宁只能匆匆说,“对不起,我可能没空。”
“行吧。”郁风峣也没说什么,习惯性让他注意休息,先挂断了电话。
徐楚宁怔怔地收起手机,心口有点闷,但他觉得,等把车买到了,再跟先生解释,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深吸一口气,徐楚宁又带上温和笑容,投入工作中。
这几天回家,郁先生都不知去向,徐楚宁打过几次电话,也都被潦草挂断了。
徐楚宁今天早早回家,没去琴行,又打电话让阿姨休息,自己买了菜回家做饭。
就当缓和一下关系吧。
邵羽非知道他想买车,还主动给他介绍工作。
“我老师最近在隔壁市有演出,你要不要去拉一提啊?首席。”
“啊,我可以吗……”徐楚宁不禁迟疑。
邵羽非笑了,“小宁,你当年在新生乐团选拔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当时徐楚宁虽然青涩内敛,但自信而热情,喜欢音乐,喜欢演奏,邵羽非记得他站在台上演奏的那一个片段,普一小协的片段。
看上去柔软,胆怯,却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人,在执弓的那一刻,眼神突然就变了。
变得非常坚定,自信,虽锋芒内收,又好似在酝酿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只待着独属于他的时刻,便能引起浪潮。
片段奏毕,徐楚宁又变得拘束了,拿着琴,期期艾艾地看着几位评委,“麻烦你们了……”
说完,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下台。
极大的反差,让沉浸在乐曲余韵中的评委不由得笑出声。
他们都说,这个学弟能干大事的。
但,徐楚宁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干大事,甚至之后都不继续出席演奏活动了。
邵羽非起初还关注他,问过几次,从室友那里听说,小宁总是回家,有时候集体活动都不参与了。
原来是个恋家的,邵羽非这么想着。
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把徐楚宁忘掉了。
直到那个聚会上,他们再次见面。
这才几年,徐楚宁就变得这么自卑了吗?连他最擅长的事情,都要自我怀疑。
邵羽非微微皱眉。
徐楚宁还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说,“好吧,我晚点跟……他商量一下。”
本想说跟男朋友商量一下,但又觉得好像有些怪异,只能用模糊代词匆匆带过。
邵羽非“啊?”了一声,“这不是你的事儿吗?为什么要跟他商量?”
徐楚宁说不出来,他觉得最好还是征求一下郁风峣的意见,免得到时候又惹出事端。
邵羽非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在琴行打工,该不会也是瞒着你男朋友吧?”
“是……”徐楚宁犹豫着,“他不希望我太辛苦。”
“你这——”邵羽非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只得作罢,“我先挂了,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
挂了电话,徐楚宁一边备菜一边想着邵羽非的话。
玄关响起声音,徐楚宁连忙清醒过来,边擦手边走出来,“先生。”
郁风峣抬头,看见他,有些惊讶,“今天没加班?”
徐楚宁点点头,又问,“你最近很忙吗?都不接我电话。”
“你不也一样?许你忙不许我忙?”
“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步步紧逼的质问,徐楚宁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的不满和怒意,又不想事情进一步恶化,只好打圆场,“我买了很多菜,马上就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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