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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甘汁若饴)


傅君佩把耳环扔进首饰盒里,忿然道:“那以后呢,难道你要一辈子单着吗?你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你这个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有好事之人打听到我们以前在北京的事,别人会怎么传你?”
沈沧不以为意:“又不犯法,谁爱说谁说去。你若是愿意待在沈家我们就一辈子这样下去,你若是不愿意,我就把银行转让了,我们隐姓埋名,做一对最平凡的小夫妻。”
傅君佩不悦道:“别说不正经的话。我们走了小满怎么办?你四妹怎么办?亏你还让小满叫你爸爸,一点也不为他的将来考虑。”
“那等小满长大了,我就把生意都交给他,我们再隐居山林去,好不好?”沈沧细心地整理着傅君佩额前的碎发,轻哄道,“让我们家佩儿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后谁再给我介绍女子我就说我不举,绝对不让他们再凑到你跟前惹你心烦了。”
傅君佩猝不及防地被逗笑了,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抱歉,我刚刚冲你发脾气了。”明明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人是她,可沈沧却任由她扣罪名,还耐心地哄她,逗她开心。她都发泄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多荒唐。
“那你补偿我吧,”沈沧见她不生气了,立马顺竿子往上爬,将她抱到床上,“可以吗?”
沈沧的大掌一颗颗耐心地解着旗袍盘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君佩的脸。终于,傅君佩闭上眼睛,轻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轻微但有节奏的敲门声,沈沧一听便知,那个活祖宗又来捣乱了。
门被反锁着,沈满棠没法直接进来。沈沧本想不做理会继续办事,可傅君佩却推了推他,让他去开门。
“这怎么开门?”沈沧低头一瞧,满脸崩溃。
“你不开门他就会一直敲,等会把下人引来了。况且贴着门是能听见里面动静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傅君佩急切地踹了踹沈沧,把他踢出了被窝。
沈沧仰天长啸,烦躁地披上浴袍,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
“干什么?”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爸爸,你怎么没送我生日礼物啊?”沈满棠抱着泰迪熊,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沧。
沈沧的怒火陡然消了,俯下身道:“上次带你去看跑马,你不是说马儿跑起来很威风吗?爸爸就给你订了匹小马驹,下礼拜能到,到了我再带你去骑。”
“小马!”沈满棠激动地蹦起来,“我喜欢小马!”
沈沧猜到沈满棠会满意这个礼物,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这熊新买的?”
沈满棠递给他看:“元宝送我的,泰迪熊!我好喜欢!比其他礼物加起来都要喜欢。”
沈沧抓来一看,熊的胸前还挂了个Steiff Teddy的标牌。
他阴阳怪气道:“哟,洋货啊,你元宝哥还挺舍得给你花钱。”说完又较真道,“我送的马不比这好?”
沈满棠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谄媚地说道:“爸爸送的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了,谢谢爸爸。”他吧唧一口亲在沈沧的侧脸上,又问,“我今天还想和你们一起睡,好不好?”
“今天不行。”沈沧箭在弦上,憋得够久了,看沈满棠又一副要缠人的样子,只能利诱道,“你回去我就给元宝加月钱。”
“爸爸晚安。”沈满棠目的达成后一刻都没犹豫,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在沈满棠的不懈努力下,金朝一个小小书童的工钱涨的比管家都高了。
沈沧无言,关上门就直奔主题,却又被傅君佩推开了。
“不对,我刚刚想了想,就算你回绝了,常太太还是会给常小姐找别家公子哥的。她既已起了这心思,恐怕用不了一年这婚事就要定了。小汪好歹是你秘书,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我亲爱的老婆,你觉得现在谈这个合适吗?”沈沧都气笑了,“你和小满串通好的吧?”
傅君佩眉头紧簇,担忧地说道:“你忙你的就是了。我明日就得和常太太她们去逛街了,今晚必须琢磨出个对策。”
沈沧也不管傅君佩是不是在神游了,到嘴了的肉就没让她跑了的道理。他实在是憋得太久了,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在专心干活,也做得挺有滋味的。
作者有话说
原来泰迪熊1902年就诞生啦~又涨了个新知识(^ν^)
更正了下金笔盒里夹带的照片(刚看到这里的朋友们不用管)

第32章 过年(上)
时间迈入民国八年,今年的除夕沈满棠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盒蜡笔,是金朝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沈满棠爱不释手,不停夸赞道:“谢谢元宝,我好喜欢。你送的礼物比二叔的好多了,二叔送的小马骑得我屁股疼。”
金朝常常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他能有学上,还有鞋穿,顿顿吃饱还不用挨打,或许上辈子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为了不拖累芦荟而选择留在金家。
他揉揉沈满棠的头,交代道:“我去和我姆妈说会儿话,你乖乖画画,不要画到桌上,也不要蹭到袖子上。”
沈满棠点点头,对蜡笔的喜爱程度短暂超越了对金朝的依赖程度,不再跟屁虫似的金朝走哪他就跟哪了。
金朝敲敲隔间的门,喊道:“姆妈,我进来了。”
房间里,芦荟正在给他们装红包,看到他进来,便直接把红包递给了他。
“来元宝,这是你的压岁钱。里头钱不多,你可别嫌弃姆妈啊。”
金朝没有推拒,自然地接了过来:“谢谢姆妈,我也有礼物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首饰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副金耳环,“克数不重,姆妈你先戴着,以后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芦荟捂着嘴,眼圈霎时红了。“元宝,你不用给姆妈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姆妈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你的工钱自己留着,姆妈不要你给我花钱。”
金朝玩笑般地双手抱臂道:“姆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我可要哭了啊。”
芦荟轻打了他一下:“我就没看你哭过,你又不是小少爷,眼泪能说掉就掉吗?”
金朝笑着将耳环取了出来,仔细地给芦荟戴上:“我可是得了小少爷真传,撒泼打滚那套可都学会了。你要是不收,我就要像他一样倒地不起了。”
芦荟想到沈满棠耍无赖的样子就觉得又头疼又搞笑。小少爷磨人的本事本就是一等一的,如今更是骄纵的无法无天。以前还只磨芦荟一人,现在仗着沈沧对他好,竟把这套功夫用在了这个从前他最害怕的家人身上。去看跑马时,就因为沈沧不投注他喜欢的白马,他就躺在过道上不肯起来。
芦荟对镜欣赏着耳环,笑道:“你这话可别让小少爷听到了。他现在跟你最要好了,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可得生气了。”
晚上,曹锦和照例被丁香推来东厢楼吃年夜饭。她裹着厚厚的棉服,带着一顶毛线帽,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低垂着头在轮椅上打瞌睡。
“老太太,醒醒,吃晚饭了。”丁香端着碗粥,一勺勺地喂着曹锦和。
沈沧坐在长桌的主位,与曹锦和遥遥相望。他就着曹锦和的惨状品着美酒佳肴,心中好不痛快。沈满棠和傅君佩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俨然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沈满棠有些无措,又不敢在沈沧面前和曹锦和过于亲近,只能闷头吃饭。席间芦荟上了一条三斤重的东星斑鱼,是沈满棠最爱吃的。鱼一上来沈沧就把一半的鱼肚子挖到傅君佩碗里,另一半再舀给沈满棠,还给他挖了两颗鱼眼。
沈满棠戳了戳鱼肉,抿抿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二叔,我可以把鱼给祖母吃吗?鱼肉嫩,祖母应该能吃的。”
沈沧闻言瞥了一眼沈满棠,还没开口说话他就吓得抖了起来,就像以前他害怕沈沧时一样。
“你端去吧。”沈沧最终还是没有呵斥沈满棠。上一辈的恩怨确实不该牵扯到小辈身上,何况曹锦和如今这副模样,别人对她再好她也无从感知了。
沈满棠端着他的碗跑到了长桌的另一头,把鱼肉夹到曹锦和的粥上,还不忘叮嘱道:“祖母你小心鱼刺哦。”
丁香自然是不会直接把鱼肉喂给曹锦和,她细心地将鱼刺挑完,一小块一小块地夹到曹锦和嘴里。
在沈沧的监视下,曹锦和缓慢地用完了一碗粥,便又沉沉睡去。
丁香在推曹锦和回去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红包:“小少爷,这是老太太给您的红包。老太太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了,所以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您在成年之前每一年的红包。”
沈满棠接过沉甸甸的红包,却说不出讨巧的吉祥话。也不知是谁规定的习俗,大年夜还不准哭了,害得他只能拼命仰头把眼泪往回收。祖母对他这么好,可他却在祖母病情恶化的最后一年里因为害怕而不肯常常去看望她。他自责极了,强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扑到金朝怀里无声地哭了。
金朝看着沈沧阴沉下来的脸色,赶忙说道:“二爷、太太,我带小少爷去洗脸。”说完便拉着低声抽泣的沈满棠先一步离开暗流涌动的餐厅。
沈沧砰地放下筷子,静默两秒,厉声说道:“丁香,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刚刚那些话。往后你若是再在小少爷面前提些不该提的,你也不用干了。”
丁香倏地屏住了呼吸。她与沈沧在日本相依相伴整整六年,总以为自己在沈沧心里是特别的。而沈沧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格外优待她,下人们都知道丁香是二爷的旧相识,从来不敢欺负了她去。
可她此刻却跪在沈沧面前,不停地磕头求沈沧恕罪。每磕一次她便觉得自己心死一次,原来在沈沧眼里,她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扫地出门的丫鬟。
“别磕了,快起来吧。”最后还是傅君佩给她说情,让她推着曹锦和先回去。
一路上,丁香迎着寒风默默流泪。她对沈沧情根深种,却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从来没敢奢望过和沈沧在一起,只想默默守着他,伺候好他。
可当年他们刚一回国,沈沧就在旧友的宴会上遇见了傅君佩,并迅速陷入了热恋。丁香看着明艳动人的傅君佩,自惭形秽,经历了一阵心如刀割的失恋期后也逐渐放下了这场见不得光的爱慕。可她万万没想到,哪怕后来傅君佩有了别人的孩子,沈沧还是苦苦纠缠她不放。
她想不通自己哪点比不上傅君佩这双破鞋,沈沧竟然连自己亲哥的女人都不放过。她嫉妒扭曲的发狂,也因此被曹锦和利用,帮助她一起对付沈沧。
可即便如此,她对沈沧到底还是心存旧情。沈沧除了不喜欢她,这些年来对她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她一面帮着曹锦和做事,一面又奢望着沈沧能早日醒悟。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等来的会是沈沧的威胁。
丁香心想,他现在是别人的“沈二爷”,不是那个教她读书写字的“公子”了,她早该清醒了。
刚一回到屋里曹锦和就下了轮椅,转身给丁香拭泪:“好了囡囡,不哭啊。沈沧是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除了傅君佩,对谁都是无情无义的,对我这个亲妈就更是如此。也不知道傅君佩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迷的他六亲不认。”
“我没事的老太太,我缓缓就好。您放心,我不会再对二爷抱有幻想了。”丁香擦干眼泪,下定决心道。
“这就对了。你只要好好辅佐我,以后好日子多的是。”曹锦和又对丁香承诺道,“明天初一,沈沧肯定一大早就要去东厢楼招待客人。你把赵丰年叫来,我要跟他商量你们的婚事。”
丁香震惊,不敢置信地问了声:“婚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如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再和他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你伺候我这么久,也算是我半个闺女,这婚事当然要我替你张罗。以后结婚了赵丰年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只管跟我说,老太太给你撑腰。”
“多谢老太太。”丁香福了福身,激动万分。只要赵丰年娶了她,她就是银行襄理的太太,而不是一个任人呼来喝去的丫鬟。以后沈沧还会被他们踩在脚下,她会将沈沧今日对她的羞辱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本来其乐融融的一顿年夜饭最终还是和往年一样落得个不欢而散的收场。沈沧抽完一根雪茄后,还是决定去和沈满棠好好聊聊,免得伤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父子情。
“小满,你生爸爸气了?”沈沧单手撑在沈满棠书桌上,尽量平和地问道。
沈满棠埋头画画,没有抬头,只是闷闷不乐道:“没有。”
沈沧无奈道:“那你刚刚为什么哭?”
“我就是觉得祖母好可怜,我都没有像她对我那样对她好。”沈满棠豆大的眼泪啪嗒一下掉落在蜡笔画上,形状圆润地浮在涂料表层。
“你是因为怕我生气所以不敢对她好吗?”沈沧没什么和小孩谈心的经验,只能尽可能耐心地和他说话。
沈满棠摇摇头,抹着眼泪道:“我跟你好祖母也会生气,你们两个不管谁生气我都会害怕。”
沈沧心想,如今曹锦和的状态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还是维持他的好爸爸形象更要紧,便道:“祖母对你好,你回报她是应该的。你想孝敬她就多多看望她,不用怕我生气。”
“真的吗,爸爸?”沈满棠试探道。
沈沧点点头,这也算是他为沈满棠做出的最大妥协了。曹锦和只是糊涂了,沈满棠都如此自责,若她就这么死了,恐怕会成为沈满棠的心结。反正曹锦和早已没了威胁,现在停药,还能当个活死人。
沈沧心想,就当给沈满棠做个祖母标本好了。让她吊着一口气活着,还能给他们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做个见证,这种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出所料,沈满棠果然转阴为晴,连蜡笔都丢开了,抱着沈沧一口一个“爸爸”,叫的好不亲热。
等沈沧走后,金朝才进门伺候沈满棠洗漱睡觉。等他给沈满棠擦雪花膏时,才发现他脚上又生起了冻疮。这次不仅是脚趾上的冻疮复发了,就连脚后跟上都生了好几个新的。
“怎么回事?你长冻疮了怎么都不说的?”金朝面色阴郁地看着沈满棠,逼问道。
“我也刚刚才知道啊。”沈满棠弱弱地说道。
金朝合理怀疑:“是不是我没盯着你的时候你又把袜子脱了?”
沈满棠顶嘴道:“哪有!天气冷了就会长啊,你不也长了?还说我。”
“我以前是没鞋穿,大冬天都要光脚的,当然容易复发。你怎么和我比?”金朝抓住起沈满棠的脚后跟质问道,“我姆妈给你织的袜子够厚了,你怎么还会长冻疮?还有你冻到了怎么都不说的?”
沈满棠不敢坦诚自己有时候嫌袜子太厚了穿鞋顶脚,会趁金朝不注意偷偷换薄袜子,只能从金朝的态度上找问题:“你干嘛凶我啊!我今晚本来就很难过了。”
金朝无语了。老话说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就是太惯着沈满棠了,才会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他本还想多训斥几句,却见沈满棠瘪着嘴,一脸委屈地瞧着他。他就像被扎破了的轮胎,瞬间没了气:“没凶你,我就是问问。我给你拿药膏去。”
金朝拿来软膏,细致地涂抹在沈满棠的冻疮处。涂到右脚时,他看着已经褪红但仍然清晰的烫伤疤,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疤怎么还不消呢?”他顺手给疤上也涂上了药膏,涂完后又怜惜地朝上面吹了吹气。
沈满棠觉得痒,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脚,抱着膝盖抱怨道:“二叔说了,这个疤消不了的,要过好几年才能淡掉一些。”
沈满棠长大一岁,脑子也灵光了许多,哪怕心底里并不怪金朝,也知道用这事拿捏人了。“你把我烫了我都不生你气,你还天天凶我,真没良心。”
金朝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沈满棠批评的在理。他上一世也就当了几年老板,却染上了一身爱训人的毛病,尤其是碰上沈满棠时,他总觉得自己有义务管好他,于是天天和当爹似的对他说教。
可沈满棠的嘴却比抹了蜜还甜,每日夸他都不带重样的。他瞬间有些可怜起沈满棠了,一个小孩子,成日里只能跟他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大抵是真的会被无趣死的。
金朝揉揉沈满棠的腿肚子,好声好气地哄道:“祖宗,我们休战好不好?”
沈满棠的脾气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和金朝达成了休战协议,并争取到了一点战利品。
“我想吃纽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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