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迷路了(持也)

陈灼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都快要把脸埋进碗里的人身上，连余光都懒得给他：“再低下去就能用炒饭洗脸了。”
应寻闻声抬头，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蹭到吧……”
“没。”陈灼被这人迷迷糊糊的样子逗的嘴角勾了勾。
陈放脑海里刚建立起来的故事概要就在这个不太明显的笑容里崩塌了个彻底。
该不会是自己弟弟爱而不得吧……
不会吧？？？？
陈放觉得自己跟谍战片里的特务头子没什么区别，就连人家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要拿出来品鉴半天，生怕漏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确实，这两人放一块儿怎么看都像是人家应寻羊入虎口的感觉。
联想到最近在微博上看到的几个渣男事例，陈放眉头顿时一紧。
等等，陈灼这小兔崽子该不会在搞pua吧？
短短几分钟，陈放的想法就从「应寻单恋自己弟弟」变成了「自己弟弟爱而不得」，最后往「自己弟弟可能在搞pua」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了下去。
陈灼领教过几回这人都能跟应寻相“媲美”的精彩脑回路，此刻瞥见他脸上这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头立马就疼了起来。
“想问就问，别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啧，脾气还臭。
陈放目光里的责问都快化为实质了：“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儿？”
没想给应寻压力，所以之前才会否认的那么快。但在说出答案的那一瞬间，陈灼还是捕捉到了他没能掩盖住的失落。
或许自己不该把他想的那么脆弱。
“不是。”
目光在应寻攥的发白的指关节上停留了几秒，陈灼没再犹豫，直接说了下去：“但我喜欢的是。”
应寻头皮直接炸了，看向陈灼的眼神里写满了惊慌。
“我操？？？”
陈放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那特么不就是喜欢男的吗？？有区别吗还跟我在这弯弯绕绕的。”
“怎么没有。”
陈灼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麻烦稍微动下脑子。”
这话确实不难理解，只是冲击力实在过于强大。
陈放懵逼了一会儿也就反应了过来。
“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喜欢的只是小应寻，和别的没关系。”
“简单来说。”陈放朝着应寻的方向指了指：“他，就是你的取向。我理解的没问题吧？”
“嗯。”陈灼丝毫没有避讳，漆黑的眼睛也完全没有要从应寻身上挪开的意思。
应寻只觉得自己的狗命都要交代在这种眼神里了。
“你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家了？”
陈放显然就体会不到两人之间的浪漫了。捏了捏鼻梁，头疼的不行：“我对这种事没什么看法，但爸那儿你准备怎么说。杨逸的事我想你应该没忘吧？”
“回家。”陈灼脸上带了点不太明显的嘲讽：“那也算家？”
“杨逸和我是什么关系，需要我再跟你解释一遍么？”
“我清楚有什么用？？”陈放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是朋友又怎么样。爸知道了他的取向，就不可能留他在你身边继续晃悠了。”
“别的事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方面你是知道的，他绝对不能容忍。”
感受到桌下应寻摸摸索索伸过手抚住了自己的膝盖，陈灼一顿。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陈灼轻轻扣住了膝盖上的手：“我不需要他的容忍。”
“你……”
陈放被他这种气定神闲的模样搞得头都大了：“行，你不需要。那我问你，应寻呢？他也不要？如果爸知道了你俩的关系，你觉得应寻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以为你以后能在娱乐圈保的住他，还是觉得我能保的住他？你掰的过你爸的力量吗？”
“别觉得独立生活就代表你赢了。”陈放极少会讲出这种狠话，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直截了当的说了下去：“跟国内第一娱乐公司的老总比起来，你什么都不是。”
手瞬间被攥得很紧，应寻却不觉得疼。
之前还很疑惑，陈灼的爸爸到底是怎么做到说把他同学送去德国，他同学就乖乖去德国了的。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难怪陈灼从高中开始就得去机构兼职。
难怪他画画那么厉害，都只能上连绘画专业排名都不是第一的Z大。
难怪他会那么不喜欢和别人接近。
不是太独立。
是他为了最基本的自由，不得不独立。
“我可以不跟你签，更不稀罕做什么演员。”应寻望向桌子对面的人，眼角一片暗红，像是在替陈灼委屈：“你说他什么都不是，但你们在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我跟陈灼分不开，所以你不用费心思放狠话了。”

“欸欸欸！！不是，你这……？”
陈放其实刚撂完狠话就后悔了，现在看到应寻泛红的眼眶，又急又尴尬：“我就是顺嘴这么一说，你这搞得好像是我要拆散你们似的……”
感知到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应寻垂着脑袋努力调整起了呼吸。
不是吧…给人弄哭了？？
陈放头疼的戳了下自己的弟弟：“安慰下？”
“我去阳台抽颗烟，你赶紧的。”
起身时才注意到了两人在桌底下十指相扣的手，陈放眼神复杂，但还是默不作声的把空间让了出来。
安静片刻，陈灼伸手揉了揉应寻低垂的脑袋：“在想什么。”
好半天才有了回应。
“没想什么……就是有一种我们在演电视剧的感觉。”
“知道你挺富贵的，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富贵。”
“好像有点配不上你了。”
白担心了。
陈灼眯着眼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语气危险：“富 贵？”
低着头的人毫无所觉：“对啊，你和你哥都是人间富贵花。”
“啧。”陈灼还是没忍住，轻轻揪了下他的耳朵：“别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对“豪门纠葛”的好奇很快就冲散了别的情绪，应寻抬起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求知欲：“所以你爸原本是想让你和你哥一起……继承家业？”
“不止。”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陈灼依然觉得很无语：“高中那会儿他还想过要送我去韩国做练习生。”
“练习生？？？？”
应寻被自己脑补的画面惊的呆了呆：“他想让你做唱跳的那种爱豆？？”
“对。公司里有几个艺人就是这么出道的。”
大儿子负责管理公司业务，小儿子负责出道赚钱。
难怪能经营国内第一的娱乐公司了，这简直是商业奇才。
“我一直以为有钱人的生活都很快乐。”
应寻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想到非但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还会被逼着出道。”
“我不是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么。”陈灼松开了一直握着他的左手，翻过手腕：“画画纹身我一个都没放弃。”
握了这么久忽然被放开，应寻只觉得空落落的，看了几眼纹身就又牢牢的握了回去：“但你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体验更加丰富的生活。”
“现在也很丰富。”陈灼笑了笑：“在哪学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单层的玻璃窗户根本没有隔音效果，陈放听到这话立刻就把烟按灭，转身出了阳台。
“这位大画师，我跟你说了好几回了吧，商稿约一下啊。”
一回到客厅，陈放就被两人明目张胆的亲昵姿势给震了震。
……真的看不习惯。
就算是亲眼所见，也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这冰山转世的弟弟会乐意跟别人这么腻歪的牵着手。
陈灼稍加了点力道，制止了应寻想要逃跑的爪子，嘴上回绝的干脆：“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明星不画。”
“这样吧，别的我也没有，但钱还是挺多的。”
陈放很浮夸的从西装暗袋里掏出了支票夹：“我给你双倍的报酬。”
没等陈灼回答，应寻就很真情实感的哇了一声：“这个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原来现实生活里真的有人用啊。”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汽，眼睛这么圆睁着看上去就更澄澈了。
陈放被这种小孩儿才有的单纯感叹给逗乐了：“对啊。不过一般是不会拿出来用的，因为后续流程真的很麻烦。”
？那现在为什么要用支票？
“他就是想显摆。”陈灼看了眼应寻脸上的表情，很贴心的解释了一句。
“欧豆豆你这可就酸了啊，有钱就是显摆吗？”陈放把支票夹甩的哗啦哗啦的响：“双倍的稿费，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应寻唰的把头转向了陈灼，眼神里都在冒着￥。
陈灼捏着他的下巴，手动转了回去。
“双倍，你知道我平时商稿的价格吗。”
“七八万？”陈放还真没查过自己弟弟能赚多少钱，这么一说忽然也来了兴趣：“我没约过多少画稿，也不太懂行。之前的画师一般都是两三万吧，好像就有个央美毕业的收费比较贵，全身的水彩七万多一点。”
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应寻听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去。
七万！！一张画七万！！！
双倍那就是十四万啊！！！
这是真实存在的价格吗？？？
“低于十五万的我没画过。”陈灼回的淡然。
“……”一贯清冷的声音在应寻听来忽然就变得陌生了。
低于十五万的没画过……
意思是十五万以下的稿子他都不屑于接吗……？
男朋友太会赚钱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十五万？”
虽然知道自己弟弟绝对不是那种会随便吹嘘的人，但陈放对这个价格还是很质疑：“十五万有人买吗？你该不会是故意把门槛调高，就为了少被约稿吧？？”
“嗯。”陈灼懒得解释太多，直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支付宝账单递到了他的面前：“自己看吧。”
粗略的看了看最近几个月的收入，陈放颤抖着点开了「总资产」。
现在开始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陈灼屈着指节在桌上扣了扣：“看完了没。”
“看完了……”
陈放捧着手机，叹了一声：“亏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会很苦。”
“现在一看，钱，感情，自由，你全都有。这小日子过的比我还舒坦呢。”
桌子对面的「感情」本人有些羞涩的摸了下耳朵。
顿了顿，陈放把支票夹收回了暗袋：“我这人呢，说话算话。平时商稿十五万左右是吧？那我就给你三十万。卡号没变吧？”
“我有说要接？”
“……”应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三十万飞走的身影。
“三十万哎，不是三十块啊欧豆豆！”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在，陈放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拍桌子了：“你有没有点金钱观了还？一张画用你一礼拜时间吗？三十万！一天就是四万多！这种轻松钱你不赚？”
“我可以赚。”
从头到尾陈灼的表情都没有过变化：“前提是让应寻去你的工作室。”

“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才过去没几个小时吧，失忆了就？”
毕竟也算大半个商人，陈放褪下玩世不恭的表皮，气场就完全变了味，语气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好商好量：“我从没把你当小孩儿看过，所以话我就摊开说了。商稿，我不是非你不可。”
“三番五次的找到你，只是因为工作室里几个负责推广运营的人说了，Z的影响力和粉丝数量在画师里算是一骑绝尘，如果能约到你的稿那我们皆大欢喜。”
“叶韵秋微博粉丝一千万都不止，但据我所知，你还没有在微博上认证过z的账号吧？lof固然也不算是个小app，但跟微博比起来，小巫见大巫都谈不上。”
「叶韵秋」的名字一出来应寻就明白了，这段对话不是自己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能参与进去的。
那可是电视剧皇后，用家喻户晓来形容都不会夸张。她居然是陈放工作室旗下的艺人……
自己也配进这种工作室？？
应寻顿时就有点坐不住了。
“不觉得矛盾么。”
疑问句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来，莫名的就让人觉得这其实是个肯定句。
即便是刚听完那么尖锐的一席话，陈灼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动摇：“如果商稿真像你说的这样可有可无，那你之前三番五次的找我，甚至今天还要特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意义是什么？”
“因为你是我弟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陈放认真起来，语气表情都是滴水不漏。
根本就别想从他脸上窥探出任何内心的想法。
轻捏了下应寻的指尖，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终于逐渐放松了下来，陈灼才又淡然的开了口：“我没这么好骗。”
“如果没猜错，《天幕》应该就是你给叶韵秋安排进入电影界的敲门砖吧。”
好熟悉的名字！？
应寻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军训前林致余跟自己说过的话：
「你知道我马上要进《天幕》剧组的事吧？」
林致余要演的电影，女主角居然是叶韵秋？？？
听陈灼话里的意思，这电影的成功与否对叶韵秋来说还相当关键。
原来林致余已经是这种级别的小鲜肉演员了。
自己周围居然存在着这么多的大佬吗…？
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些质疑，应寻晃了晃和陈灼交握着的爪子，问的小声：“陈老师你说的是林致余正在拍的那个《天幕》吗？还是我记错名字了？”
“你记得没错。”陈放在桌子对面直接给了应寻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是导演亲自定下的男主角。”
“不过陈灼，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对这个都有了解？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这种事。”
“是没想关心。”陈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恶：“你给女朋友买了那么多热搜，我很难看不到。”
“嘶……”
瞥了眼听到这消息瞬间就石化了的应寻，陈放顿时就没法继续淡定下去了：“小兔崽子你这话也就在这说说，要是敢出去声张，你跟应寻的事别想让我替你瞒着！”
“我跟应寻的事不需要瞒。”陈灼回的不紧不慢：“你跟叶韵秋就不一定了。”
陈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显然是生气了：“怎么着，用这个威胁我？陈灼你会不会太不择手段了一点。”
“你想多了。”
陈灼神色淡漠的靠着椅背：“我用不着。”
陈放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亲弟弟了。
明明之前都还是个需要自己时不时回国关照一下的小孩儿，这才出来独自生活了几年，居然成长了这么多。
还真是不能小看他。
“用不着是什么意思？”陈放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问的谨慎：“是不屑于用这个威胁我，还是说你还有别的可以威胁到我的东西？”
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陈灼很厌恶的皱了下眉：“你就觉得一定是威胁么。”
“我只是想说，应寻进你的工作室用不着这种手段。他的水平足够了。”
“行，那是我小人之心了。”陈放点点头：“他各方面确实都很适合做艺人，这个我不否认。”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的关系将来有一天要是被公之于众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工作室会受牵连不说，你们俩一辈子可能都要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你问问自己，再问问他，真的都能承受的起吗？”
“之前没有细问，不代表我就不在乎了。”陈放说到这忽然把目光又转向了应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高中出了什么事，都能让你放弃本来的专业去考了Z大的表演系？”
应寻被这种眼神盯的呼吸一窒，脸色瞬间变了。
“好。”
陈放了然的挪开了视线，但嘴上还是毫不留情的继续喷洒着毒液：“你就算不说，营销号背后的人都会给你扒个底朝天。任何的细枝末节都会被所有人知道。这个你也做好准……”
“别给他出这种伪命题。”
陈灼沉声打断了这种单方面的语言攻击：“你说的这些话，前提全都带着「如果」这两个字。”
“「如果」不就代表着「有可能」？你不能……”
陈放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次却直接被陈灼漆黑深邃的目光盯的忘了说词：“…靠？？你这看得我心里都毛了，知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
“心里有鬼才会怕。”
陈灼说完，起身倒了杯温水。而后在陈放的瞪视下，直接将自己惯用的杯子塞进了应寻的手里：“喝水可以缓解紧张，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