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老孙家买的,昨天刚摘下来的,比你在外头买的那些还甜。”
“您不上回买了人家一袋苹果,结果带回来十个有九个是坏的,你骂骂咧咧吵了好一阵,这会又好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还翻篇,可别让人家肖老师看笑话。”常萍撇了撇嘴。
“得,我不说,下回可别又跟我哭诉人家老孙家的水果怎么怎么样的了。”
肖玉词在旁边笑得发抖,可没敢笑出声,憋得难受,连身体都跟着抖。
他可没见着这样的曹雁禾。
曹雁禾看他一眼“想笑就笑,脸都憋红了。”
肖玉词像被老师抓到偷吃零食的小孩一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摇了摇头“我没有。”
车刚驶出扬昌的小镇,路就抖得不行,这段是黄泥地,下了雨泥巴就软,车辆驶过将软泥压塌,时间久了便形成凹陷。
肖玉词紧紧抓住安全带,心跳突突的跟着车子上下起伏。
曹雁禾17岁就会开车,不说是稳如泰山,但也是健稳熟练,可也难为路面崎岖,就算是个车神也很难做到不颠簸,好在路段不长,二十分钟便开上了好路。
常萍是个爱说话的,一路上都在和肖玉词找话题聊,一会聊到他的工作,他的高中大学,他的父母,又问他临安是怎样的?临安姑娘好看吗?等等诸如此类。肖玉词都耐心的一一作答,说到临安时他将手机里在临安拍的风景照给常萍看,霓煌灯光,高楼洋房,是与扬昌不一样的另一副景象,她只是感叹,却不羡慕。
扬昌是故土,无论它以后有着什么样的变化也依旧热爱,是思乡也是爱。
曹雁禾先将车子驶入城南的一个小区,周围不似高楼繁华,是个老小区,步梯楼,得亏楼层不高,不然曹雁禾得累死。
他帮常萍把东西搬到屋子里,也没坐下来喝半口水,又急不忙慌的赶回车上。
卉南的太阳不似扬昌,像火烤,在身上闷捂出汗,虽然都是烈日悬挂,却比扬昌的毒辣差得远。
看见曹雁禾这么快又返回,肖玉词狐疑的问道“..你不多待一会?”
曹雁禾打盘转弯,朝小区外的马路上开。“好不容易找着理由出来,可不得赶紧走。”
常萍的姐姐叫常玉,早些年嫁在了临镇上,男人有点出息,十几年前在卉南买了房,一家人都搬来了卉南,儿子女儿也争气,考上名校,有了份好工作,每逢过年聚会,总要将孩子明里暗里拿上来比一番,曹雁禾不爱参与这些,生活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不是他人的评判标准。
每次聚会他总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有时候实在逃不掉,便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抽烟,也不插一句话,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最近距离有个万达,也算热闹区,曹雁禾把车开到附近停车场,带着肖玉词一路走到的商场。
走了大概十分钟,也不算远。
肖玉词对穿的不讲究,只要舒服就行,他皮肤白样貌好,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只会是添加砖瓦。只是他很瘦,背薄如翼,宽松的衣服会有些压个子,买衣服都尽量往小了买。
曹雁禾瞅着这件蓝白衬衫,微微点头“不错,这个也挺好看。”
试了几件,问他,他都说好看。
旁边的女导购会心一笑,为了让客人多买几件,逮着就夸“你长得好看,穿啥都帅。”
肖玉词对着镜子来回比了几次,倒也是不错。料子也舒服,于是将那几件刚试的衣服裤子全都买下来。
男生不爱逛街,逮着一个店就把东西全部屯完,走出店里时女导购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相送,温柔客气。
两人双手也不闲着,大包小包,满满当当的,全都塞进后备箱。
肖玉词在车上闷头斟酌了一下,他来扬昌时姚晶背着肖克偷偷给他塞了张银行卡,里面有几万块钱,如今遭了这一糟,余额剩得也不多了,好在扬昌镇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用不了多少钱。
曹雁禾手转着方向盘,见旁边的人不吭声,侧头看了一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
他按下旁边的车窗,一阵强风灌入,呼呼吹着,热的冷的都往脸上吹。
卉南的城里虽然不如临安繁华热闹,却也是人挤人的现象,曹雁禾将车停在划线的路边,带着肖玉词往人少的店里去,店里开着风扇,串珠的门帘哗啦作响,客人不多,三两几个,顺着视线瞧了他们一眼又匆匆撇开头,不多做一丝停留。
曹雁禾点了些清淡的菜色,各要了两碗白米饭。点完他又将菜单给了肖玉词,问他“你看看还想吃点什么?”
肖玉词接过菜单寥寥翻了一遍又合上“没有了,就这些吧!多了吃不完。”
曹雁禾将菜单递给老板娘,正襟危坐看着肖玉词。
眼神直愣愣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穿,抬手托着下巴问他“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会来扬昌教书?”
肖玉词倒了杯凉水,仰头一口喝光,凉水下肚连带着心里的闷躁也一同淹没,话里也软了几分“...能有什么理由,我爹赶我来的呗!”
曹雁禾面色不变,依旧看着他。肖玉词和别人不同又有点相同,从第一次见他看得出他家境很好,习惯很好,与乡野村夫不同,就这么说吧!他往人群中一站,一眼便能看见他,气质与扬昌的人格格不入。却又好像相同,他倔犟,叛逆,没有主见,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样都有自己的缺点和小脾气。
听到肖玉词这么一说,他其实并没有多惊讶,无论是他被逼迫来还是自愿来,作用不大,来扬昌的老师没几个是心甘情愿想来的,无非都是形势所迫。
曹雁禾笑了笑又为他倒上一杯水,背脊挺得正直,眉眼弯弯。
饭菜上了一道清蒸鲈鱼,口味清淡,肖玉词是挺喜欢的,连饭都多吃了几口。倒是曹雁禾没怎么动筷子,他喜辣,更是无辣不欢,尝了几口觉得味淡了,随便对付了几口便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思。
肖玉词看他坐着发呆,筷子也早早放在桌上,便问他“你怎么不吃了?”
屋内的电风扇正对着曹雁禾,风缠着嗡嗡声左右摇头摆动,将他的黑色T恤吹得紧贴皮肤,后背灌了风微微鼓起小包。
“我不是很饿。”
肖玉词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巴,抿出鱼刺“你别不是迁就着我的口味,点了一些不爱吃的吧?”
还真是一剑封喉,戳住重点了。
曹雁禾面色未改,对答如流。“没有,只是刚好没什么味口。”
他这样一说,肖玉词还真信了。又吃了几口把肚子撑得胀胀的,在扬昌他都是跟着老师吃食堂,顿顿少不了辣椒,为此还拉了几次肚子,后来免疫了肚子也不拉了,改便秘了,瞧见饭菜上火红的辣椒便觉得肚子和胃都难受,胃口渐小,今天吃了顿不带辣椒的,就贪口多吃了点。
曹雁禾笑他眼小心大,肚子装不下这么多又非得往饱了吃。
他躺在座椅上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隔“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最后还是曹雁禾去附近药店买了盒消食片,他眯眼躺着,听到外面声响才慢悠悠睁开眼睛,瞧见曹雁禾还抱回来一个电风扇,另一只手提着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蚊香和消食片。
肖玉词一早起来就不见曹雁禾,餐桌上留着字条。
“熬了粥,在锅里,鞋柜上有一把钥匙,出门的话记得带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纸张底下留着一串电话号码。
肖玉词将纸条平铺对折揣进兜里,走到灶台掀开锅盖,锅里煮了小米粥,还是温热的,冒着热气。
舀了两勺装进瓷碗里,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胃也舒服了不少。
昨晚曹雁禾煮了玉米排骨汤,肖玉词没忍住又吃了两碗米饭。
中午的没好透,晚上又不克制,夜里肚子胀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开了盏小夜灯,暖黄色的柔光将他包裹,窗外的月光,蝉叫,飞鸟都与夜色浑然天成,床尾的风扇嗡嗡转动扇叶,不知是吵了还是胀气,丝毫没有睡意。
肖玉词透过玻璃窗看见月色,直勾勾的看了好一会,烦闷,委屈,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想起远在一千多公里的家,想起霍思煜干的逼事,想到自己无依无靠在这交通不便的扬昌镇。
难过的情绪越想越烈,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悲伤的情绪收回,去他大爷的!什么狗屁玩意儿,不值得!
他拢了拢夏凉被,将头埋进被子里,数着羊,数着星,数着在扬昌的日子,掰着指头一数才知道,其实他来扬昌不过也才两个星期,却好像过了两个月那么长。
夜里零星细碎,蝉鸣骤起,辗转反侧之间沉沉睡前,撵一抹柔光入梦。
肖玉词才吃了半碗,齐德林便打了视频过来,横长的屏幕里全是他圆润的脸蛋,眉眼笑弯,眼睛眯成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顿了顿,故作神秘。
“什么好消息?”肖玉词喝了一口粥。
“霍思煜被学校开除了。”乔德林一副大仇得报的得瑟样,要是有个大喇叭他或许能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大快人心的事。
肖玉词拿勺的手一顿“为什么?”
“为人师表,道德败坏。”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隔着手机都能感到震耳欲聋的笑声“好像是有人匿名举报了他,还把照片寄到了校长眼跟前,你是不知道,那照片叫一个艳啊!玩3P,还他妈都是男的,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没有那个学校敢用他,像条丧家之犬成天混迹酒吧。”
肖玉词听了前半句就已经猜到是肖克找人查的他,举报照片肯定也是他找人寄出去的,他了解肖克,面上不好做的事情,他都放底下来做,霍思煜这么造谣肖玉词,毁的不仅是肖玉词个人还有肖克的面子,他怎么可能容忍他过得舒服。
当老师被贴上道德败坏的标签,谁还会用他?
“这事儿,肯定是我老爹做的。”肖玉词说得一脸认真,不像是假的。
乔德林立刻收了笑容,认真问他“真的?你爹看着也不像是爱管这种闲事的人啊?”
“那你是还没触碰到他的逆鳞。”肖玉词耸耸肩摊开双手“你看,我这不就被打下凡间历劫了嘛?”
乔德林举起手朝肖玉词竖了个大拇指“你爹,真牛。”
肖玉词吃完剩下的半碗粥,将碗筷扔进水槽,一只手举着手机,忙得也不停歇,下巴怼进屏幕里,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那你可得小心了,我爹现在最记恨的就是你,我就是跟你这种狐朋狗友在一起玩才会变成这样。”
“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我吓你干啥?你可别瞎蹦哒,小心被他盯上。”
乔德林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瞧他这样肖玉词忍不住搒腹大笑,笑得前仰后翻,乔德林这才意识到被耍了,当即劈头盖面一阵吵吵“你骗我?你还要不要脸了?”
肖玉词嬉皮笑脸道歉,足足说了好几声好话乔德林才消了气。
肖玉词朋友不多,乔德林算铁的一个,高中时候偷偷怂恿肖玉词逃课,去网吧,长大了把人带去gay吧,认识了霍思煜才有了这档子事儿,一想起这个人乔德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妈的狗逼人渣,要不是他爹最近把他看的严他非要把这家伙往死里搞。
乔德林家属于暴发户,他爹开酒厂的,对于乔德林是放养式的,只要不翻了临安城那就随他浪,浪够了回家继承酒厂。
“你爹给你判的这刑啥时候能释放?”乔德林躺在靠椅上,二大爷一样翘起腿。
“不知道,明年吧!得看他啥时候想让我回了自然会召我回去的。”
乔德林感叹一句难兄难弟,桃园三结义都赶不上他们这过命交情,一个被远调,一个被关禁闭,还偏偏都是一个人渣惹出来的祸。
肖玉词总结一句“大难临头各奔东西。”
窗外的风卷着热朝一阵一阵的往屋里吹,肖玉词正埋头坐在书桌上写着教案,净白的纸张上只写了开头“教案”两字,挠头抓耳,迟迟未动笔继续写下一段。
空气滚热,肖玉词伸手将电风扇开到最大,任凭风吹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闭着双眼往身后的靠椅上一靠,凉风,阳光,都往他身上撒,窗外吱吱的蝉鸣,风吹树影沙沙作响,像是交响的夏季音乐会,入耳定神,沉沉睡去。
眯了一会,肖玉词听见梦里有砰砰的敲门声,像是真实又像是做梦,一直持续不断,吵闹的声音令人脑袋瓜一沉,眼皮也支不开,敲门声依旧,不知是第几下了,肖玉词才慢慢清醒,确定是有人在院外的门,立刻起身坐起,朝门外走去。
门口站着一小孩,不足肖玉词腰杆高,约莫五六岁,穿着蓝色褂子,剪了个锅盖头,齐刷刷绕头一圈,像是顶着碗剪出来的,不难看,甚至有点可爱。
小男孩脸圆眼睛大,直直盯着肖玉词上下左右看了一眼“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为什么会在雁禾哥哥家里?”
小孩的眼神最为纯朴,眼睛里面透着光亮,是与社会洗涤的不同的,加上婴儿肥还未退去,配上一副大眼睛,可真把肖玉词迷得五迷三道的,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小脸“小朋友,雁禾哥哥不在家,你找他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在雁禾哥哥家里?”他又问。
肖玉词摸了摸下巴,沉思一会“因为...哥哥没地方去了,只能住在雁禾哥哥家。”
“啊?那哥哥的爸爸妈妈呢?小虎的爸爸妈妈就和小虎住在一起。”
肖玉词笑了笑“我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不能和哥哥住在一起。”伸手摸了摸他细碎柔软的头发。“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呢?小孩。”
“哦对!”他提着棕色编织篮,底下垫了白色的布,上面也铺了布,盖得严严实实,递到肖玉词眼前“这是阿嫲从姥姥家带来的酥饼,让我给雁禾哥哥送一点过来。”
肖玉词怕他重,伸手接过篮子,还真挺沉!
“好的,我会替你转交给你的雁禾哥哥的。”
肖玉词以为东西送到了这小孩就会走,等了半响依旧没有要走的打算,眨着大眼直直盯着他,肖玉词又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没敢用多大力,指肉贴着皮肤,又软又弹,带上一层太阳晒晕的潮红。
“怎么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呵呵一笑,晕得脸更红“哥哥,你可真好看!”
“你小嘴可真甜。”肖玉词乐呵呵,发自真心觉得开心。
小孩对于好看是很表面的,他既看不懂人心也不懂险恶,在他们的世界里好看就说好看,不藏于泞泥之下,就是明晃晃的夸赞。
肖玉词喜欢这种露骨的情绪表达,不用费尽心思去猜,如今的人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所行所言皆是虚伪,看不清他们心中所想的,倒还不如孩童将心思一股脑全写脑门上。
所想简单,实操却难,人不就是把情绪藏于浓雾之下,才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事情嘛?
小虎在裤兜里抓出一把糖果,小手还不及三四颗奶糖大,被塞得鼓鼓囊囊,指缝间露出糖果纸,红色的旺旺奶糖。
“哥哥,吃糖吗?这是阿嫲今天去城里给小虎买的,可甜了。”
肖玉词捧住他手里的糖“谢谢小虎,”
“不客气。”
常萍开着车窗,外面的风呼呼朝里灌,灌得凶狠了,将头上的碎发吹得四处飘零,她心思不在风里,便随他呜呜的乱吹,任凭风吹得烦了,咔哒一声将车窗关上。
“昨儿个吃饭的时候?伍清那丫头悄摸着套我话,跟我打听肖老师哩。”
“打听肖老师做啥?”曹雁禾手码着方向盘,没有转头看常萍一眼,语气淡淡的。
“她呀!看上肖老师了。”常萍侧头看他一眼“昨天她在楼上看见你和肖老师了,饭桌上就跟我套话呢,我就说这丫头平时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敢情是向我献殷勤来了。”
曹雁禾不坑声也没说话,继续开着车,等着常萍下一句话。
“不过我觉得肖老师应该是看不上她那样的?”
不是说门当户对的原因,抛开这个不说,伍清这人不适合肖玉词,她是常玉最小的女儿,在家备受宠爱,前头有哥哥姐姐,家里处处事情没让她操心过半分,正因如此,伍清便养成了聒噪的性子,酒吧,KTV常年混迹其中,男朋友换了几个,就是没见着确定下来的。
“肖老师家世好,性格好,还是个老师,一看就得找个温柔贤惠的女生嫁他,两人日子才过得好。伍清漂亮是漂亮,就是不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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