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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但球没了(问尘九日)


但研究员们表示那几乎不可能办到,让原本已经死去的冷昭,在这具新身体里“重生”,就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迹”。
紧接着研究员们又告诉傅霁,最后一场手术完成以后,他的记忆系统会慢慢被唤醒,只要能在恢复过程中,让他配合着接受一些心理治疗和暗示,说不定那段“不好的”记忆就不会再被他的大脑承认。
傅霁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冷昭就在这个新的身体里,逐渐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哪一项手术的副作用,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后来身体逐步恢复了正常,他又会时不时的感到头疼。
除此之外,他的大脑里似乎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非常混乱,以至于他完全无法串联起那些记忆。
研究院里的心理治疗师告诉他,他患有一种会将梦境内容与现实相混淆的心理疾病,同时还伴有中度的“被迫害妄想症”,他所感觉到的一切“不对劲”,都是因为他的病。
冷昭曾经对此感到过怀疑,比如他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患有精神类疾病,比起研究院,他更应该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病并没有医生所诊断的那么严重,完全可以吃药控制,然后定期去医院复查。
但傅霁告诉他,他的病很严重,况且研究院的环境总比精神病院里要好,他只有待在这里,自己才会放心。
冷昭一开始相信了他说的话,但后来随着那些零散的、偶尔才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串联起了一些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已经自杀了。每次那个画面闪现的时候,冷昭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郁结着无比的怒火与恨意。
他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傅霁口中所谓的“生病了”。
冷昭开始怀疑一切,他想,如果他跟傅霁真的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恩爱,为什么自己会带着他的孩子去死。
他想不明白,冷昭觉得就算是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也不可能选择这么做。
傅霁为了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在这家研究院里给他开了很高的权限,冷昭可以在他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但有时间限制。
多数时间他都被禁锢在那套别墅里,只要一出现在其他地方,就会马上被研究员找到,并送他回到房子里。
就连到花园里看花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冷昭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精心哺饲的宠物。
那些记忆并不完整,他又经常性的感到头疼,每次头疼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能想,所以冷昭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掉的那些重要的事。
傅霁又带来了一束花。
“给你带了花,”傅霁缓步走到冷昭身后,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很随意的语气,“花园里的鸢尾你总是舍不得剪,就用我给你买的这个装饰花瓶吧。”
冷昭坐在窗边上,闻言只是冷淡地回答道:“放着吧。”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傅霁已经习惯了,他把花束顺手放在茶几上,戴着婚戒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冷昭的肩。
他已经五十岁了,鬓角逐渐生出了一些白发,但因为会定期去染黑,所以好像也只能从他眼角皮肤的痕迹,看出一点他的衰老。
“怎么不戴戒指了?”傅霁问他。
“硌手。”冷昭说,“放起来了。”
“戴上吧,婚戒怎么能不戴?”
傅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只是在跟他提出一条举无轻重的建议。但冷昭太了解他了,只要他跟自己提出了要求,那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他就必须要履行他的要求。
“今天怎么在非规定时间跑去那里了?”他忽然又问。
冷昭:“你可以一个人住在这里试试看,正常人都会感觉无聊到快发疯。”
傅霁笑了一下,然后说:“是吗?还以为你故意想去见谁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冷昭问。
“等你的病治好,随时都可以。”
冷昭冷笑了一声,傅霁不轻不重地则掐住了他的后颈,语气狎昵:“想我了吗?”
冷昭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生冷昭的气,反而低头亲吻了一下Alpha的后颈。他早已踏进中年,可他的伴侣却依然年轻,就像他第一次在军校里看见他的时候。那样的张扬漂亮。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霁发自肺腑地说:“我很想你。”
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傅霁满腹野心,眼里只有权利。他很轻松地就掌控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是别人的人生,在很年轻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于是控制别人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无聊,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有权利掌控整个社会。
可在冷昭出乎他意料地死去之后,傅霁的愿望却只剩下了“复活他”。
那些可笑的高层权贵,早就已经意识到了特殊人种其实并不是什么走在进化前端的“神选人类”,他们只不过是进化的半成品。
于是他们开始害怕那些数量庞大的Beta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个真相,拆穿他们的谎言,然后将他们建立起的阶级王朝彻底覆灭掉。
他们根本忍受不了平等。对于那些享受了无数隐形特权的特殊人种来说,毕竟从一出生开始,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各种特权,所以拥有特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平等”的事。
他们必须要一直把那些Beta踩在脚底下。
也正是这些人当中的科研人员想到了“顶端计划”。
傅霁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计划是无法实现的,他欺骗了那些人,他的儿子傅向隅其实一生下来就有“病”,跟早产和缺乏信息素安抚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人就算把实验做尽做绝,也不可能造出他们心目中的“神”来。但他实在很需要这些没脑子的拥趸,他需要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有足够大的权利和资源,去复活他的爱人。
毕竟他真的很想念冷昭。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临近期末考的时候,秋池突然就开始焦虑了起来。
在决定重返校园以前,他就已经提前做好了规划。都兰的保研政策是看前六个学期的绩点,他之前只完整修读过三个学期的课程,当时绩点排名一直都在全专业第一二名的样子。
所以秋池只需要保证后续成绩足够稳定,想要拿到本校保研资格其实并不困难。
可他现在非常嗜睡,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专注力跟记忆力都没有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好了,有时候上课还会忍不住走神,甚至是直接趴在课桌上睡着。
好不容易才回到学校,秋池心里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郁闷和生气。
他很怕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考试的能力”,毕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考过试了,心里总有些没自信。
都兰到底是顶尖学府,每年招收的学生成绩都很高,哪怕大多数高校对特殊人种和Beta都使用了不同的招生分数线,但能考进都兰的学生,至少也是特殊人种中的佼佼者。
秋池平时在跟那些年轻的同学们交流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脑子转得特别快,思维敏捷、脑子灵光。大学里既然有划水摸鱼只想虚度四年光阴的学生,那自然也会有聪明上进且好学自律的学生。
因为有前车之鉴,晚饭后他总是先一步霸占了书房,并关好了门,不给Alpha进来打扰自己学习的机会。
傅向隅原本以为他最多学到十一二点,应该就会回卧室休息了,一开始就忍住了没有管。
结果一直到十二点,他把之前遗留下来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秋池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离开卧室,来到书房门口,他先是很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书房里还点着灯,穿着一身毛绒睡衣的Beta趴在桌台上,就这么睡着了。
傅向隅走进去,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回了房间,放在了主卧的睡床上。
他刚把人放下,秋池就惊醒过来,睡眼朦胧地说:“……我还没学完呢。”
“明天再学。”
秋池很固执地说:“来不及。”
“来得及。”傅向隅扯过被子团吧团吧将人牢牢包裹住了,“快睡觉。”
“再学一个小时,”秋池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抓住了傅向隅的小臂,然后跟他商量,“就只补上刚刚睡着的时间,行吗?”
傅向隅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很严肃地:“不可以。”
Beta怀孕以后又瘦了一些,下巴变得尖尖的,脸上也掐不出多少肉。之前因为体检不合格,秋池回来后愧疚了很久,然后勉强加大了饭量,但吃多了又会犯恶心,最后总是把好不容易吃进胃里的东西又全吐出来了。
傅向隅感觉和这个“死心眼”的Beta压根没什么道理可讲,于是他把腺体的“开关”打开了。
敛起攻击性的鸢尾花香顿时溢满了秋池的鼻息,他被这股气味冲的有点晕乎,抓住傅向隅小臂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扯住了他的睡衣领口。
“要学还是要吻?”傅向隅低下头,抵住了他的鼻尖,“今晚还没有亲……”
秋池现在对傅向隅毫无抵抗力,他迷恋他的信息素,迷恋他的吻,甚至于迷恋他的一切。
只要和傅向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秋池都会觉得很舒服、很放松,于是紧绷的神经也因此变得懒散了下来。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熏烫的呼吸夹杂着那股鸢尾花香气,一直吻过他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Beta的大脑又有些不清醒了。
他们交错着吻在了一起,傅向隅微凉的手蹭压过他睡衣底下温热的皮肤。
“躺过去一点。”傅向隅跟他说。
于是秋池就这么顺从地侧了过去,他的腿并得很紧,傅向隅有时候会觉得有一点奇怪,虽然连下巴都瘦得尖了,可那里却一点都没有瘦,还是一样的柔软,依然是那种很适合被把玩的手感。
傅向隅往前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肚子,鼻尖抵住他温热的颈,然后在他散发着橙子香气的腺体上留下了一个很浅的牙印。
秋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样躺着他会稍微舒服一些,傅向隅缓慢又温柔地搅弄着这个人的身体,然后侧身缓入,一直到这个Beta累得昏睡过去。
傅向隅好像就此掌握到了“哄”他睡觉的诀窍。
因为秋池最近总是焦虑地待在书房里,连眼下都熬出了淡淡的一层青色,傅向隅说了他好几次都不听,后来干脆一到十点,他就冲到书房把人给硬抱回来。
无论是信息素、亲吻,还是做|爱,都会让这个Beta安静下来,每次只要累到睡着了,他就不会非要熬夜看那几本破书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
宝宝三个月大的时候,秋池其实就已经不怎么吐了,只是开始变得很挑食,爱吃的东西很少。
四五个月的时候,他的胃口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好不容易长起来几斤肉,最近这段时间却又掉了回去。
因为持续性的感到焦虑,秋池吃饭的时候总是没胃口,傅向隅每次见他这样子,都忍不住要端起碗喂他吃。
但刚喂了没两口,秋池就满脸愁容地偏头躲开了。
“我明天第一门考试,”秋池看着他说,“你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再影响我学习了,听到没有?”
“什么意思,”傅向隅放下碗筷,“你要通宵吗?”
还不等秋池说话,他就严肃道:“不许通宵!”
“但是我现在脑子没以前好用了,像个傻子一样,”秋池有点自暴自弃地说,“背好多遍都记不住。”
傅向隅之前就发现了,Beta最近变得特别容易焦虑。
上次去做产检的时候他私下里问过医生,医生说他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大量激素的分泌导致孕夫的情绪波动变大,情感也变得更加敏感,像他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患上了孕期焦虑症。
说是只要多陪伴、多疏导,在他陷入不良情绪时,转移掉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就会转好了。
“你不要乱想,哪里变笨了?”傅向隅伸手用指腹去揉他的脸颊,安慰道,“等一会儿吃完饭,我抽本书考你,你肯定全都会。”
“现在就先安心吃饭吧。”
秋池却还是那个低眉丧眼的样子:“不想吃。”
“最后一口。”傅向隅哄他。
于是秋池硬着头皮又吃了一口。
等他嚼完了咽下去,傅向隅就说:“最后再三口。”
秋池:“不要。”
“那最后一口,”傅向隅把舀满饭粒的汤匙递送到他嘴边,“医生都说你太瘦了,到时候要怎么生宝宝?”
他说完这句话,秋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声音大起来:“都说了不要了!”
他现在情绪波动大,脾气也变得很着急,但就算他大声说话了,傅向隅也只能小声哄他:“好好好,那就不要了,你别生气。”
傅向隅说着又去捋他皱起来的眉心,玩笑似地开口:“好可怕,你好像要喷火了小秋哥。”
秋池瞪了他一眼,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Alpha也发现了,这个人虽然脾气变得有点大,但同时笑点也变得有点儿低,每次只要他一说点什么,秋池就会笑。
“我今晚陪你一块复习,”傅向隅说,“我问你答,这样比较有效率。”
“不行。”秋池果断拒绝了,他每次学习的时候,只要Alpha在他旁边晃,他就用功不了一点,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更没有任何效率可言。
“我肯定不说多余的话,行吗?”傅向隅又露出了一副可怜神态,“我一个人躺床上,真睡不着。”
“让我陪你吧。”Alpha的手又黏了过去,轻轻地勾揽住他的腰,“今天保证正经。真的。”
秋池是个很经不起缠磨的人,傅向隅早把他看透了,这人吃软不吃硬,常常是一哄就没脾气了。自从发现他吃示弱装可怜这一套后,傅向隅现在已经对此很熟练了。
当天晚上,傅向隅还是如愿跟着秋池一起进了书房。
拿书考他的时候,Alpha发现这人对学习好像有点“完美主义”,书上那些重点,长篇大段的文字,他非要背得一字不差、倒背如流才叫“记住了”,但凡有一个字的偏差,他都要纠正重来。
虽然傅向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但他并没有去跟秋池论证到底什么叫做“记住了”,只是监督他背书的时候,悄没生息地放水,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他就全当没听见。
把整本书的重点内容都过一遍之后,秋池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想强撑着看一会儿之前整理好的重点ppt。
傅向隅陪他看了一会儿,在秋池第三次困到“点头”的时候,Alpha向他保证了,他的脑袋一定是全都兰最聪明的一颗大脑,他不仅能顺利通过这场考试,考个全系第一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他说的诚恳又好笑,而秋池当时又实在太困了。今晚因为全程都有傅向隅陪着,他心里那种近乎病态的焦虑已经没有了。
就算达不到满绩,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就算不能比所有人都优秀、不是第一名,他也不会因此就失去爱了。
秋池这样想着,把额头靠在傅向隅的怀抱里,就这么睡着了。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秋池的胃口终于又好了起来,晚上也不待在书房里了,傅向隅渐渐地察觉到他开始做一些从前会觉得是在“虚度光阴”的事了,比如看电影、玩游戏。
傅向隅最近还买了一些积木拼图给他打发时间,闲下来的时候,Alpha翻看家里的监控,总能看见秋池在很多地方睡着,懒散得不像话。
成绩是在学期结束半个月以后出来的,那天秋池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紧张。
但好在几乎每一科他都拿了很高的分,傅向隅没有骗他,确实只是他太焦虑了,他并没有因为离开校园太久,就变成了一个不会考试的笨蛋。
这两个月傅向隅都很忙,休息日的时候也经常出去应酬,于是平时每月定期的“治疗”也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直到快过年的时候,秋池才第三次陪他去了研究院。
傅向隅并没有把那只小药瓶给他,而是一直放在他自己那里,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秋池才看见他把那只药瓶放进了休息区盛放零食的小果盘里。
“走吧。”他对秋池说。
秋池起身的时候,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拐角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
他拉了一下傅向隅的手,Alpha若有所感似的,朝着那个方位看了过去。
和冷昭对视上的时候,他的心跳猛地一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涌动。可那种无法描述的冲动,却又在那个男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轻易地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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