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问题,还真多。苏茗极力的想从这些问题中窥探到濮阳殊的心理,他问这些问题……没想到小版濮阳殊居然是一个内心敏感的儿童,好像还很没有安全感,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教好濮阳殊就是自己现在的任务。他与他相处这么久,是断然不会允许他走上与前世一样的道路的。
所以,要掰正他。不过,这孩子好像本来就没弯,他能够站在小动物的立场上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本身就是共情的表现。
苏茗突然很想摸摸濮阳殊的头,但他没有身体,甚至只是寄居在他身体里的孤魂野鬼,这样的自己还是做不出那样高难度的动作,难道要自己摸自己,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如果我真的收留一个动物,势必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预想到所有的结果,所以,我又怎么会抛弃它呢。”
“……是么。”
那我呢。你会像你说的那样,永远也不离弃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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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濮阳府,濮阳殊便要沐浴。与以前一样,他总是会在沐浴的时候屏蔽苏茗对他的感知,苏茗感受到自己与濮阳殊的感知被他切断,居然有些微微的怅惘,孩子真是长大了。
他开始在识海里翻阅剑谱。他的老师濮阳雷,是剑术大家,他的课业,苏茗向来是不会轻慢的。这一点上,苏茗与濮阳殊表现出了极大的共识,二人都像是海绵一样,努力的汲取着知识,堪称一日不敢懈怠。
这边,浴桶却已经准备好了,是月影岚准备的。他准备好这些便退下了,却在退下的时候看了一眼濮阳殊,压下的心底微微的疑惑,有什么好疑惑的呢,少主本来就是这样的多变的性情,每隔一日便转换一副样子,倒像是……两个人一样。
他知道,这是少主使用枪与剑的后遗症。不过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知道有后遗症还非要枪剑并修呢,专精一物不是更好么。此时的月影岚,尚不知濮阳殊以前在府中的待遇。
短短几月而已,濮阳殊的生活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是因为苏茗。濮阳殊看着浴桶里蒸腾的雾气,用手拨了拨水面,水温正合适。
但他却没有立即下水,而是取出了那个装鳞片的小盒子。这个盒子有什么古怪呢,濮阳殊的手抚摸上四周的花纹。好像,有夹层。
喀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暗格开启了。里面果然还有一层,而这一层里,夹着的却是一本小册子。濮阳殊拿出这本小册子,发现里面记载的原来是血鸦魔尊的毕生绝学——傀儡术。血鸦魔尊,血鸦魔尊,他修习的居然是血之一脉的功法,法之源归于血。
他匆匆翻过这本小册,将这些术法内容都记载在自己的脑海里,便迈步向书桌,缓缓将它移向蜡纸,蜡烛的火光缓缓的跳动了两下,便吞没了这本小册。
为什么,不告诉哥哥这件事呢。没有什么必要。濮阳殊想。
沐浴完毕,解开屏蔽,两人只是互相道了晚安便睡去了。
早晨自然按照惯例去练剑,中午的时候,濮阳雷临时有事,便给苏茗放了半天假。此时的苏茗刚舞过一套剑,便得知这样的消息,有些讶异,毕竟在他的心目中濮阳雷简直轻松的不能再轻松,除了教他再没有别的事可做。
濮阳雷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老夫一天无所事事,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给你放假是为了自己偷懒啊。”
苏茗摇了摇头。濮阳雷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个孩子确实很讨人喜欢,但是,但他还记得七年前的异状,记得这个孩子是在怎样的异象中出生,先是不详,再是吉兆,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本来,家主是不欲让这个孩子活下去的,不知怎的却默认他的存活;家主从来不管少主与仆役对濮阳殊变本加厉的欺凌,是没想到他生命如此顽强,屡屡死里逃生吧。更没想到他居然能从剑阁中得到两柄绝世神兵的认可。
濮阳殊看着正持着木剑的苏茗,微微有些恍惚,这个孩子并不简单,拥有卓绝的耐心啊。而且,他真的很努力,濮阳雷只觉得他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是什么让他如此……没有安全感呢。当然是这天都府。自幼被欺凌长大的他,真的拥有对天都城的认同么?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偶尔,也该交一些同龄的朋友吧,不能总闷在这里练剑。”濮阳雷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的关切,苏茗却只是微微俯身,并没有别的打算。
先不说濮阳殊与他的处境,单单只论交朋友的话……这个朋友,也该由濮阳殊来交。
濮阳殊雷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执拗,一种固执,便不再劝他。不过,难道濮阳殊真如他们所说,因枪剑不合患上了某种疾病?
濮阳雷也是见过他用木棍挥舞枪法的,那姿态,那神情,都让濮阳雷感到由衷的陌生。
怎么说呢,练剑的他与练枪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待人接物的态度甚至都有很大改变。
他的目光又落在苏茗的白衣上。
“……你似乎,总是一天穿浅色,一天穿深色。”濮阳雷问询。
濮阳殊的声音从识海中冒出来,“……哥哥?”似乎带了点不安。
苏茗却是不慌也不忙,他佯装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抹疑惑来,“衣服的颜色,重要么?先生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当然,我确实是这样穿的。先生可是有什么指教?”
“只是随便问问。”
濮阳雷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是个早慧的孩子啊,他在心里如此思索着,便离开了,他需要去处理一件事情。
苏岚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便见月影岚蹲在那两棵小梧桐树下看着它们舒展的嫩芽。苏岚是嘱咐过他,让他不要浇水的,这种事情,苏茗一向亲力亲为。
苏茗走过去,从一旁的木桶里用长勺打出一勺水来,顺着叶片浇了下去,一时入神的月影岚看见这一幕便意识到是少主回来了,立时便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这个时候,你该是在锻炼。”
“嗯,今天的训练提前结束了,听说是库房出了什么事情……被盗走了什么东西。”
哦。他浇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寻常,究竟是被盗走了什么样的宝贝,以至于这么多人出动。这么一想,老师的离开或许也与这件事情有关。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他还是别胡乱打听为好。再怎么说,这具身体也才七岁,濮阳殊的安危也是他需要担忧的。说起来,明天好像就是濮阳殊的生日了。
不管他出生时是怎样的景象……
也不管有没有人为他的出生感到欣悦,至少,他存在着,他存活于此世便有存活于此世的道理,所以,庆祝生日也是有必要的。
“岚,我想让你给我买一些食材,今天凌晨的时候我要下厨。”
他去自己的房间列了一张清单给岚,让他根据清单来买食物。月影岚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少主是想尝试自己做事?
很多事情,他一向是亲力亲为的。
浇水洗澡更衣什么的都是如此,如今竟要连饭食都要自己做么。
或者,其中更有深意。
月影岚试探的询问:“难道,是送到我们这里的饭食有什么问题?可要遣医官来查验一下。”
苏茗:“……啊,不用。”
濮阳殊:“哥哥,为什么突然要他买食材,你要下厨么?”
“嗯。我已经会用厨房了,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哦。”
苏茗在房间里翻阅了一会儿《符篆大全》,却是有些静不下心来,想了想,却是从怀里拿出了那枚他们寻找到的鳞片,这鳞片看着简直是流光溢彩,但苏茗却没发现此鳞片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他翻覆了一下鳞片,锋利的边缘却划破他的手指,下一秒便是微光乍现,苏茗突然觉得此鳞片非常滚烫,下一秒,挂在剑架上的剑与枪却都震动了起来,而那鳞片更是化作一缕微光,射入湛卢饮雪剑。
苏茗来不及管自己手指上渗出的血珠,匆匆来到剑前,却在剑刃的侧面发现一枚小小的银色月牙,闪烁了两下之后,便黯淡了。苏茗的神色有些莫名,还有些不安,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便又坐回书桌之前。
“哥哥?”
“没关系的。人生在世,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东西的,不就是一枚奇形怪状的鳞片么,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茗如此安慰道。
这时,却有一个穿着翠色罗裙的小丫鬟端着茶盏过来了,苏茗还记得,这个丫鬟是前些天负责洒扫院落的丫鬟。
他没有在自己的身边留人,这些洒扫的人,是顾雪卿安排的,洒扫完就离开。
他端过茶盏,示意丫鬟退下,这个丫鬟迟疑了一瞬,却跪了下来,对苏茗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苏茗先是惊异,“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丫鬟抹起了眼泪,哭哭嗒嗒的诉说起自己的不幸来。
苏茗:“……你直说吧,想干什么。”
丫鬟吞吐了一阵,最终说出自己的目的,居然是希望濮阳殊接济一下自己的家庭。苏茗,苏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总之,这样的感觉有些新奇,很快的,他却也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不简单。
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因自己的困顿来祈求他,这也勉强算合理,但是,果然还是不怎么合理。
苏茗冷下了神色,端上那盏茶,看了看茶碗里的翠叶,“……是谁派你来试探我?还是说,你听了什么流言。”
丫鬟终于支支吾吾的说话了,原来,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外界的一个传言。关于濮阳殊少主善良又温和,最喜欢帮助别人的传言。
“我们都知道,奶娘对您不好,其实她做的那些事情在我们这里早有流传,真的是很过分,居然克扣您的月例和膳食,还把您关在房间里导致您发烧烧了三天差一点……
还把分到的点心带到自己家里,还对您动辄打骂,在我们这里洋洋得意的炫耀呢,啊,我们不是……我们也厌憎她这样的行为。”
“但是,您的心很好,一点儿也不记恨她,甚至还给了她这么多金铢,我们都说少主您是最……”
“你可以走了。”
苏茗抚了抚袖子,示意送客,他说怎么会这样,原来是有人把他当冤大头。他之所以给奶娘那么些钱,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濮阳殊要给她。
“等等,”
他又叫住了那个丫鬟,“你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毫,放到小丫鬟的掌心,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您真的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么,您是不知道她这些天过的有多舒服,不仅买了一处宅子,还要雇佣好些奴婢来教她扬眉吐气呢……
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也不整日留恋于赌场了,还有她的那个婆婆,对她更是亲热。她还整日穿着绫罗绸缎招摇过市,夜里也要打着灯笼雇着家丁,什么锦衣不夜行什么都。她还说您,说她是您的奶娘,在您心中的地位与亲娘也差不了多少……”
“好了。”苏茗突然打断了小丫鬟,又给她给了一枚银毫,“……以后,别再让我听到她的讯息。”
小丫鬟欢喜的走了,濮阳殊的声音却幽幽的浮现。
“怎么了,哥哥,我做的不对么。”
苏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便继续看自己的书卷。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月影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微微的急切,“谁也不能擅自闯入。”
月影岚本来是要去买菜的,却看见一伙人已不详姿态闯入院落,于是放下篮子与他们争执了起来。
一个人声却带着十足的冷漠,“天刑院办事,谁敢拦阻。”
天刑院是一个特殊的组织,主管查案戒律,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独立出来的组织,直接隶属于濮阳潜。上一次,那个暗害濮阳殊的人,被处以那般刑罚,便是由天刑院拍板决定。
这样的一个组织,怎么会来到他的面前?苏茗有些狐疑,却是推开了门,站在了月影岚的前面,“不知诸位大人有何贵干,殊一定尽力配合。”
来到这里的居然是一个小队,穿着黑色的甲衣,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十足的威势,是见过血的感觉。
月影岚被威视所迫,不由得白了脸,但他依旧顶住压力不让天刑院闯入自己的房间,很是勇气可嘉。
其实,月影岚也不过是比濮阳殊大了几岁的孩子,尽管他的个头已经比濮阳殊高出了一个头。
为首的人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他名叫鞠则,此次是来探查一案。
他定定的看着苏茗,苏茗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怀疑,不由得一头雾水,下一秒,他便听鞠则缓缓出声。
“死的人,是你的奶娘。而她,死在你的院子里。”
死在濮阳殊的院子里?
苏茗微微一怔,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带我去看看吧。”
鞠则注视了一下面前的孩童,态度却是不由得稍稍慎重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这位濮阳殊三公子,以前遇见他,只看见他低着头走路,一副很是怕人不与人交的样子,今日一见,却是士别三日,让人刮目相看?
鞠则便带着他来到了那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却围着不少人。
“你,没事吧。”苏茗询问起濮阳殊来。说实话,在濮阳殊原本的命运线上,会有这么一出么,他根本不记得,想也知道那本书并不会事无巨细的描绘一个反派的生平。
说实话,那本书……是一本书吧,主角是柯元嘉,柯元嘉经历了什么……也是一片模糊。
濮阳殊的心绪却飘向了很久远的以前,他听见苏茗的声音,他正询问自己的感觉,语气比以往都更加温和,濮阳殊的心底突然响起一声微末的冷笑,但这冷笑却不是给予苏茗,而是给予他的奶娘。
实话说,他对他的奶娘并没有任何意见,怨愤仇恨亦或者喜爱依恋,这种情绪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心中,唯一的感觉,只有饥饿,是的,只有这种感觉,如影随形。
苏茗突然扶住树,干呕了一声,鞠则与月影岚看见他如此,都停下了脚步。
苏岚:“……濮阳,殊?”
略有些怏怏的声音响起,“只是想起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没关系。因为你也知道,她总是故意不给我饭吃,所以,每次看见她想起她,便觉得自己的胃……很空虚。”
“少主。”月影岚凑上来,扶住了苏茗,苏茗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
濮阳殊略略有些心虚,便不吭声了,仔细说起来,他的话语是半分真半分假,奶娘确实待他不好不给他饭吃,但他也不至于一想到奶娘就胃疼。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呢,是想要适当的装装可怜。
他不知道奶娘为何而死,但是也知道,奶娘的死大概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否则,她怎么会死在那个院落,那个院落很小很破,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会主动到那个院落去么。又是被何人所杀。
濮阳殊冷冷的笑了一声,无疑是冲着他去的阴谋。这么着急,这么迫不及待?
他早就过早的饱尝了人世的艰险,所以,面对如此情景,他没有任何的慌张。只是,哥哥,他的新哥哥……
你不会因此迁怒于我的吧。不管她是如何死的,如何死于别人的阴谋,如何死于别人的算计,总不能迁怒于自己吧。
濮阳殊在脑海中咀嚼着自己的冰冷过往,翻覆着欲要出口的乞求言语。院子到了。
到了院子,苏茗才明白鞠则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打量自己,是怀疑自己是杀人凶手?还是说怀疑自己克死了自己的奶娘?因为自己是不详之人。
院落依旧是破落的,打开门,还可以听到吱呀的一声。
院子里满是荒草,短短时日,竟是疯长了这么多,苏茗拨开那些围观的人群,进入濮阳殊生活了七年的那个破旧的狭小的房间,有微末的飞尘在阳光下飘扬的,照耀出地上的一摊血泊。
一个穿着锦衣的苍白的女人,就委顿在那里,心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此时已经凝固了,或许也不是凝固,而是无血可流。照地上的那摊血泊来看,她大概是流尽了自己的血。
此时,便有一个长袍宽袖的男人嚎啕着从院门奔入,手里还牵着一个男孩,那男孩比濮阳殊要高出一个头来,神情却带着怯懦与畏缩,一张朴实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却是样样不缺,端正的点缀在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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