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可以选择当一只鸵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查到。
毕竟怎么想,那些东西带来的争斗都不会第一时间发生在香城。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而且要是自己当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辜负了季平之的信任?
说起来,从那天开始季平之就一直不在家……
厉锋顺着祝潇的话问:“所以是还发生什么其他的了吗?”
祝潇看着跟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然后又毅然决然地跟着自己来了香城的厉锋,心中情绪非常复杂。
即使厉锋现在已经在求娶了一位大蛇头的情妇后成了香城最大的走私商,但那促进他行动的最原始的想法一直都是“要比祝潇强”。
那么假如自己当真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不会为了跟自己较劲而擅自行动呢?
不等祝潇那边思考出个结果,厉锋表情略带无奈地接起了电话。
即使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张将近一米宽的桌子,祝潇也能非常清楚地听到对方手机里发生了什么。
“老爹,你之前没收的我的水枪你给我放到哪里去了?”一个充满少年的活力与稚嫩的愤怒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明天先还我一会儿,我有大用!”
厉锋完全不为所动,“你又要干什么?”
另一边的声音得意道:“安轩和房惠惠埋伏我!为了给他们两个一点小小的教训,我将以最高配置出击。”
“不可以。用桶泼比什么水枪来得都强。”厉锋当场否决了对方的请求。
电话两边的父与子相互拉扯一番过后,终于以儿子的失败告终。
祝潇听着两人的对话,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我其实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他的名字应该是源自那句‘生我麒麟儿’吧。”
“麒麟不麒麟的我不知道,但跟一只野兽一样闹腾是真的。”厉锋感觉这一通电话打下来,自己折寿了不少。
“小孩子闹腾是天性,我都担心以我们家那个的性格将来都找不到老婆。”祝潇单手托腮面露愁色,“你前妻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离婚后我比较少去主动打听她的消息。一般都是她旅游到了什么地方会给我寄明信片。”厉锋也不避讳,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既然我可以让她是自由的,那还不如成人之美。”
“够大方的。”祝潇主动跟厉锋碰了个杯,“我是很难想象假如吴芸要是跟我离婚了另外有了喜欢的人我得多崩溃。”
完整旁观了这两个人的“他追她也不逃”的爱情历程的厉锋淡淡道:“她肯定不会的。”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可以接受的。”祝潇突然话锋一转。
这倒是切实地勾起了厉锋的好奇,“是什么?”
“除非我消失不见了呗。”祝潇捏着杯口轻轻摇晃着那切割精致花纹繁复的威士忌杯,语气中似乎怀着几分不甘与释然。
看着对方的反应厉锋眉头微皱,终于想起来今天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来找祝潇了。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再次发问。
祝潇突然又恢复了常态,笑道:“怎么?难道白手套就不能偶尔脆弱感伤一下?”
厉锋站起身就要走,自己真是发癫了会觉得这种家伙会有自己排解不了的心事。
“不过呢,刚刚说的有些话我还是认真的啦。”在厉锋身影消失之前祝潇补充道,“如果有一天我当真消失不见了,就真的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她了。”
厉锋听到了。
厉锋的回应是重重地把祝潇办公室的门关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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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许隆告状似的把之前蒲千阳的长篇大论复述给了吴芸,随后一口气把面前威士忌杯里的冰水灌了个干净。
这威士忌酒杯是经典的中古款式,感觉自中央塔十七楼建成投入使用后就一直存在在这里。
它听过的秘密见证过的交易,或许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多。
吴芸抬手握住面前细颈的凉水壶如同安抚一只气炸毛的猫一般将许隆的水杯填了满。
伴随着水流撞击杯壁和其底部冰块的声音,她平静地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话自然问的是坐在会客厅另一端的四人,更准确地来说,是问得是蒲千阳。
“许隆说得挺完整的,内容上也没什么偏颇。”蒲千阳先是朝着吴芸乖巧地点头,然后微微侧身转向许隆,“但有一说一,明明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后备工作,你怎么就要把你在商业竞争中损失的单子都结算在我身上啊?”
许隆自知自己是有点撒气的嫌疑,但既然能挑着对方的七寸打,那她才不介意自己的言行是不是对事不对人呢。
她没有回答蒲千阳,反而又问向了祝云宵:“我以为你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这就拆伙了?”
曾铎赶在祝云宵开口前,强势介入了对话:“别别别,许小姐,这两位是我礼雅堂的客人,有什么事儿你冲我来。”
吴芸看着正在跟许隆“你来我往”的许隆,轻声说:“礼雅堂啊……”
随后,她将目光落在了一直特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第四人身上:“季岚,你不惜在厉锋身边跟了这么久,甚至在找到机会后费尽心机把礼雅堂重新建了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您所见,我想要一个公道。”被点到的季岚也不逃避,“二十年前,我的父亲一去不回,紧接着日月帮就对礼雅堂进行了围剿,然后我的家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没了。我想要个说法,不算过分。”
在季岚开口之后,另一边原本针锋相对的许隆和曾铎立刻安静了下来。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再怎么弯弯绕绕,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些财富与名望上的积累与争夺。
这种浅显的追求,又怎么能跟季岚沉淀了多年的执念相提并论。
听完季岚的理由,吴芸轻轻点头,半晌后她开口道:“那这件事,不如就全权交给礼雅堂处理吧?”
虽然这句话是个问句,问的是目前正当值的白手套许隆,可许隆并没有那么多话语权。
不过许隆愿意相信吴芸的判断。
因为她知道,这个能为了让白手套形象彻底在香城打响而把自己的喜好全部改弦易张的女人对维护中央塔的决心相比于自己绝对只多不少。
“阿姨,我顺便问个问题啊。”眼见着双边要达成共识,蒲千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中央赌场是不是快要分家了?”
瞬间,许隆的腰背又直了起来,正欲反驳之时,蒲千阳补充道:“当然,这个事情其实是云仔跟我说的,不然我是察觉不到的。”
“有些区域的店面的经营范围相互之间有了重复,不少存在了很多年的信源点被拆换。”祝云宵非常及时且准确地点出了那些令他感觉到异常的点。
然后他给出了掷地有声的结论:“分家是新特首施加的压力吧。没有人能允许有一个稳定的势力一家独大。”
“所以,这几次的角逐中,中央赌场才会屡屡败给初出茅庐的礼雅堂。”
这下许隆就算是想要掩盖事实也无从下手了,大家都坐过同一个位置对危险有着相同的感知,对于对方能做的决策和行动以及对应带来的后果心知肚明。
而且这祝云宵明明都离开这么久了,怎么一回来还是强势地令人讨厌。
“你还真是什么都跟他说啊。”许隆眼睛一眯,即将柿子捡软的捏。
面对许隆,祝云宵第一次说出了一些可以被称为有绅士风度的话:“时代不会依照你的个人意志而改变。辛苦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许隆语塞,半晌后转回过头。
切,这种来自逃兵的安慰,她才不稀罕呢。
“言归正传吧。”吴芸再次主持了话题的走向,“你这两条要求中,第一条我应该是可以让相关人士进行一番配合的。”
她用指甲轻轻点着桌面,“可能也是看在当年老爷子的面子上,很多跟祝潇有关的东西都被保存下来了。”
蒲千阳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但关于你想要在一定程度上还原紫荆港这件事,中央塔,甚至任何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爱莫能助。”吴芸微微抬首朝着窗外示意了一下,“你要找的人在那里。”
从几人的视角看去,灯火辉煌的中央塔落地窗正对的是沉寂无光的朴素到甚至有那么一些简陋的,市政大楼。
“你只有能说服他同意,才有可能调取到当年紫荆港的相关资料。”
“然后,请在我们所有相关人士的面前,给我们一个解释。”
用手扣住身边祝云宵的手心,蒲千阳恳切地回道:“一定。”
因为今日并不是清明或者其他的节假日,所以来这里祭拜的人寥寥无几。
这就让停在墓园门口的那辆平常混在车流之中毫不起眼的黑色车辆显得格外突出。
不过虽然这车的颜色不起眼,但挂在车身上白底黑字的车牌却实打实地证明了这车主身份的不同寻常。
让司机留在停车场等候,郑执毅独自一人提着一个朴素的塑料袋上了山。
被他皮鞋踏过的石质的台阶缝隙中长了些许还没有被清除的苔藓。
那一簇簇青翠蓬勃的绒毛在空气中奋力张开,好像这一片区域中难得的能带给人慰藉的事物。
“两年了。”郑执毅在一座墓碑前站定后伸手轻轻抚上了那光滑的表面,“如果不是手机备忘录会定期提醒我准备来给你上坟,有些时候我真的还觉得,你只是出了趟远门。”
墓碑自然不会说话,回应郑执毅只有墓碑上郑二面容严肃的证件照。
郑执毅浅笑了一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火柴。
毕竟自己只买了十来块的物品,人家白事店的老板自然是不会搭个打火机给他的。
郑执毅先是往那坟前的铜盆里扔了两张印着天地银行的黄纸,随后从火柴盒里取出了两根火柴在盒身一边的砂纸上擦了燃。
“最近香城主要抓环境保护,我也不好带头破坏规矩,所以我们就象征性地走个流程。”
他小心地把孱弱的火苗护在手心,然后利用其摇曳的尖端将那两张黄纸点了燃。
“数额那里空着呢,你自己填吧。”
伴随着黄纸的燃烧,一股青烟迅速地飘起又散开来去。
把火柴按在盆中确保其彻底熄灭后,郑执毅毫无形象地在墓碑前铜盆的一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电子烟。
“当特首比我想象地还是要轻松一点。”他陪了一口,“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会来配合你。”
“但代价呢,就是我需要更加仔细地去甄别和观察,别人跟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冷不丁笑了一下,“毕竟,连你都会跟我说假话呢。”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就阴着的天空飘了细密却温润的雨。
骤然落下的水珠把铜盆中燃到最后一个角的纸钱淋灭了。
“看,撒谎的人天都要罚你呐。罚你收不到钱,地下没法买烟哦。”郑执毅大笑一声,任凭细雨落在他的肩头。
他继续仿佛聊天一般说:“至于工作部分,可以说推进地相当顺利。那些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天方夜谭’都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你在这里应该是能看到的。”他从左到右地看向那些或远或近的工地,以及在海雾中隐没的巨轮。
但在看到一个建筑的时候,郑执毅突然停下了动作,“可是有件事我始终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在他此时的视野中,中央赌场的高塔璀璨醒目地立在那里,一如既往。
“虽然以前一直对这以中央赌场为核心的香城黑暗面只是有所耳闻,但到切实接触之后才发现这里边的盘根错节当真是比我们那边只多不少。”
“如果当时你别去越过祝云宵的底线,说不定我是可以在任期里让香城变得更干净些的……”
电子烟的烟身上亮起红色的电量警示,郑执毅掂了两下把它揣进了口袋,“算了,不说了,反正有劳你在下边多通融走动一下吧。”
每次他来跟郑二其实聊的话题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听腻。
听腻也忍着吧,不然为什么连抱怨的梦也不给自己托一个。
郑执毅起身朝着园区大门方向下山而去。
雨势突然变大,从原本的绒毛细雨变成了针织连绵的小雨。
好在路边还有个平日里供人歇脚纳凉的亭子,郑执毅便走了进去打算等这一阵雨过去。
他前脚走进亭子,后脚就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跟了进来。
奇怪的是,这人明明手上拿着伞。
郑执毅心中顿时竖起了防备。
“郑特首,您好。”来人果然直接叫出了他的姓氏与官职,“可以耽误您一小段时间吗?”
“有件小事想取得一下您的同意。”
郑执毅倒没有感觉惊讶,毕竟求他办事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要是一段时间没碰上那么几个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他毫无感情地开口道:“如果是公事,请走正统的预约平台。政府的工作人员会分流审核。”
“如果是私事,恕不奉陪。”
被这么直白地拒绝,来人也不恼,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将雨伞上的水珠抖落,蒲千阳把伞放到一边,一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一边用仿佛聊天一般的语气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是算是半个私事半个公事,但对您来说应该算是公事。”
“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那种公事,或者说最好没有人知道的那种公事。”
在蒲千阳说完这段话的时候,他刚好将自己的证件拿到了郑执毅面前。
郑执毅自然是认得蒲千阳证件上的标记的。
而带着这个标记的人的到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什么公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他半是求教半是讥讽地说,“尤其是你们那边不是讲究一个光明正大吗?”
蒲千阳宽容地笑了一下,随后一个非常古怪且饶舌的发音从他的唇齿中说了出来。
似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发音没有错误后,蒲千阳将手遮在嘴边朝着郑执毅靠近了些距离,“这是它在我们那边档案书里的原版本名字,在香城这里,它应该会被称呼为……”
听到蒲千阳伴随着成珠儿从屋脊滑落的声音说出的这个隐秘代号,郑执毅猛然纂紧了手中的火柴盒。
这件事是香城的无妄之灾,他坚决不能接受有任何势力拿这件事做文章。
经过薛魁的敲打,蒲千阳早就将香城政客特有的反骨情绪了然于胸。
于是在郑执毅否决自己的任何提议之前,蒲千阳立刻给出了态度。
他后退一步,张开双臂,“如您所见,我现在是一个人来的身上也没有带着任何窃听设备,说明对面想给您一个机会。”
虽然很想驳斥说香城不需要对岸的“指点”,但郑执毅也知道,绝对不可以给对方留下任何借口来介入香城的优先级远大于其他的任何香城的行动。
“说明你的来意,年轻人。”他说。
蒲千阳便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二十年前祝潇留下的谜题与摊子讲述给了郑执毅。
郑执毅认真地听着。
思考过后,他问:“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让我批准文件的借调呢?”
“所以,您这是答应了?”蒲千阳反问。
郑执毅不答,见此时雨暂时停了,便继续朝着山下走去,“按照正常流程,你需要去香城政府服务网站上填写表格,十个工作日内会有回复的。”
“十一天。”蒲千阳依然站在亭子里,“那边只给我十一天。”
“再扣掉一些布置和实验的时间,您要是觉得十个工作日可以让香城政府想出并执行一个更加妥当的计划的话,那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
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言外之意,郑执毅猛然回头。
将伞重新打开,并朝着上山方向走去的蒲千阳在郑执毅的视线中轻巧转身,“要是不能,有个方法总好过没有,不是么?”
“而且按照原则,要是没能完成任务,我会是先被追责的那个。”
“二十个工作日后,应该够各位找到个好办法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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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配合蒲千阳的需求,也为了向郑执毅位代表的香城政府表示礼雅堂愿意投诚效忠的态度,曾铎大手一挥,硬是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从香城以及东亚周边地区集齐了九吨的黄金。
另外一吨的锡则是作为添头,被悉数熔进了黄金之中,经季岚的校对与调整后熔铸成了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十吨黄金”。
另一边,祝云宵则是日夜无休地检视着跟祝潇人生最后一段时间有关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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