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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废相爆改老流氓后(六渡)


因子虚直觉大事不妙了:“干什么?”
权持季头一次在一天内对因子虚真诚地笑了这么多下,原来是有所图谋,要因子虚给他当驴作马。
权持季道:“因老板今日这囚犯演得不错,夸的人不少,明日麻烦再演一次。我瞧着,因老板这也是个才能。”
戴三七自豪地挺了挺胸,叉叉腰,有一种在因子虚面前邀功的感觉。
因子虚:“……”
所以,权持季口中夸自己扮囚犯的人是戴三七?
他是叫戴三七给自己美言几句没错,但是……谁叫他在这个方面美言了!?
因子虚还伸着自己的脑袋,对着戴三七抽了抽嘴角:“……”
原来,就是你个嘴巴漏风戴三七造的孽么?
他想把鸭汤端庄无比地吐回锅里去,却只能咽了咽唾沫:“在下挺忙的。”
“这回不是白干。”权持季隔着门框朝因子虚勾了勾手,扯过因子虚的耳垂,抵耳道:“我会送因老板一份大礼。”
因子虚:“……”
大礼不大礼的先不谈。
权持季那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要因子虚呆在小倌面前装囚犯窃听。
因子虚可做不到把自己劈成两半。
权持季并没有觉得为难了因子虚,挑了挑眉道:“因老板明早过来一趟。”
因子虚汗颜,咬牙:“好。”
戴三七对因子虚致以殷殷期许,希望因子虚一举扭转自己老流氓的形象,咸鱼翻身做主人。
因子虚抬脚出门,假笑,连胡碴都没抖一下:“我谢谢你。”
戴三七仗义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半点心眼也不长的样子:“不客气。”
因子虚出门右转,捶胸顿足。
凉都其实繁华,彻夜昏灯簇簇,流径都中的河曲隆冬只结薄薄冰层,被浣衣女用捣衣棒破开的口子里水流平缓,清晰地倒映着远月和团簇的夜灯。
因子虚叹了一口气,眸光清澈,思绪在眼里狡黠地流转。
知画早就将因子虚的小倌身份掀了个底朝天,因子虚可不是送死的主儿。
虽说忍冬一案事关重大,但是人命关天,明日还是保险起见,龟缩一下,自己可不会以小倌的身份去见权持季,还是找个机会把知画招供的那张纸偷出来看看才是王道。
因子虚走得轻快,他那屋离权持季这屋不远,装潢却是天差地别。
院子里的枯叶喻白川不理,因子虚也懒得扫,厚厚的,踩下去可以发出莎莎脆脆的声音。
跨过小院,推门进去,因子虚正与阳长撞了个满怀,他诧异:“喻白川是伤得很重吗?这么久了,你才出来。”
喻白川在里面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我没事。”
因子虚直觉有问题。
阳长来者不善:“让让,让让,关你什么事?”
因子虚眨眨眼:“啊。”
乖巧且自觉地侧了侧身子给阳长让了个道。
因子虚把阳长送走,入门来捡了阳长留在桌上的药罐子细细端详:“啧,宫里连药罐子都精巧值钱。”
喻白川一身绑带地爬了起来,无奈:“你就不问阳长在这里干什么了吗?”
因子虚一点一点抹干净还在地上的黑色染料,漫不经心地:“你想说自己会说。”
喻白川道:“阳长来撬你墙角了。”
因子虚灵性地回答:“他真有品味,撬你啊?最烧钱的病秧子。”
喻白川头发已经干透,青一块黑一块染得并不均匀:“他说要我跟他混,药材什么的你能给我,他也可以。”
因子虚“哦豁”一声:“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喻白川道:“他要治好我,然后扬名立万。”
因子虚瞧了瞧喻白川:“那你怎么答的?”
喻白川挑眉一笑:“我说大人大气!”
因子虚了然:“答得不错。”
那就是说喻白川没拒绝。
这是件好事,喻白川开始享有离开因子虚的权利了。
因子虚认真道:“若我作孽把自己弄死了,你就去跟着阳长吧。”

第40章 画王八
喻白川却没就着他的话头再说下去,他翻出了一对白眼仁,好像对因子虚突然的伤春悲秋而不屑:“早点洗洗睡吧老板,大半夜的发神经,是要我们抱着嗷嗷哭吗。”
因子虚想:许沉今不是人,他拖累着喻白川这个可怜的病秧子。
可喻白川看着无风自香的许沉今变成了因子虚,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不是曾有一瞬在记恨这个拖油瓶。
因子虚被喻白川噎得尬笑两声,假装没听到喻白川的戏谑,径直走到窗棂旁,把支着窗的木头一杵。
可能是因子虚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贩黑粮卖棺材……别人只当这两人怕鬼缠身,怕遭报应,便早早就将屋外的灯熄了。
殊不知这夜深人静时,在规律的时间总有信鸽拜访。
因子虚打开窗棂探出一臂,一只肥鸽立于他的腕子上,红彤彤的鸟腿上是一个精致的竹筒。
竹筒为了防遗失捆得很紧,因子虚把东西取下来时还扯掉了一根白羽。
“辛苦了哥们。”他双手合十把鸽子放飞,借着朦胧的月光趴在窗棂上仔细端详:“哦,喻白川,高氏怀了龙嗣。”
作为道上有名的黑粮贩子,拼的就是消息的快慢,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黑粮在这里安全吗?要运到哪里去才稳妥?
喻白川身体顿了一顿:“太后党的高氏?”
“是。”因子虚点了点头:“朝廷要变天了。黑粮要换地方放着了。”
因子虚道:“高淑仪是太后赵氏的外甥女,仰仗太后,这几年的嫔位升的很快,大有宠冠后宫之势。圣上少嗣,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太子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朝中不少人反对。要让高氏真的生了一个皇子出来,朝中的局势就一边倒了,最近恐怕宫中要不太平了,这个孩子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事。”
喻白川没什么心思听因子虚分析什么,诺诺道:“那我们那批黑粮是要脱手还是继续放着。”
因子虚想了想:“放着吧,估计很快就要涨价钱了。喻白川,那批粮的调动就交给你了。”
喻白川“哦吼——”了一声,觉得真是难能可贵,视财如命的因子虚竟然把他的宝贝黑粮调度的权利交给他了。
因子虚把竹筒连着信纸一起放在烧得火旺的炉子里,掸了掸衣袍袖子上的纸灰,自顾自到两条凳子拼成的简易床榻上拢紧了厚绒的褥子,很快就睡着了。
喻白川自讨没趣,歇了灯后将脑袋猫进枕头里,咬了牙:“因子虚……”
他和因子虚这么多年的交情,因子虚屁股一撅,喻白川就知道他憋不出什么好屁。
什么叫“若因子虚作孽把自己弄死了就叫自己去跟着阳长”,因子虚作的孽还少吗?这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喻白川:他因子虚打算要铤而走险了。
这家伙……
喻白川呼出了一口气,那浊气叹得迂回蜿蜒,莫名惆怅。
喻白川想:这家伙向来不是什么老实人。
年关将至,天气还是很冷,凉都城中河曲的夜灯一夜比一夜繁多灿烂,夜里很闹,因子虚早早歇下却总是睡不安稳,很早就被扰了梦。
天还蒙蒙亮,因子虚敲着碗,肚里空空的,烧得慌,便决定去端个烧饼铺子的油烧就走。
他看见那铺子里忙忙碌碌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小伙计,那个啧啧品鉴自己那两张破春宫的小伙计。
小伙计长高了很多,但是身形已经佝偻,皮肤由原来健康的红棕色变得有点儿发绿,他早就娶亲,蹲在地上烧柴禾的是他的妻和年幼的女儿。
因子虚一时之间错愕了一下,脏兮兮的手指头大咧咧地把还烫的油烧塞进嘴里,恍如恶鬼抢食,呜咽着大口咽下。
指头被烫得生疼生疼,比腰窝落疤时还要疼,就像在伤口上生生包裹上粗糙的盐粒,疼得让因子虚害怕了。
东西下肚,他突然觉得许沉今回来了。
小伙计看眼前的怪人拿了油烧却还杵在摊子前面舍不得走,呆呆傻傻地狼吞虎咽,咀嚼的时候目光还落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想了一想,多给因子虚了一张最便宜的饼子。
因子虚恍神,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句:“谢谢。”
小伙计好像当因子虚不存在一样对着他的老婆说了一句:“现在的老乞丐真可怜,不知道这年关他应该怎么过。”
“瞧这一块油烧就给他稀罕的。”
因子虚:“……”
他又对自己的脏乱有了一点崭新的理解。
不过,原来春节要到了吗?
小伙计再回头,那个眼巴巴地稀罕他家油烧的老乞丐已经消失不见了,在桌角是一块剪得形状并不规则的银裸子,足足六两重,是他家铺子不吃不喝一年才可以挣到的份额。
“这……”小伙计被这飞来横财吓了一跳,揣揣不安地叫了自己媳妇一声,顺着街一端跑了出去,却死活找不到因子虚的身影,他喘着粗气,彻底傻了:“这年头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穿?”
因子虚拎着纸袋里包的便宜烧饼如约而至,权持季出去练拳,翠竹边的书房里亮着八烛亮灯,庄琔琔在一片明亮里奋笔疾书。
因子虚差点被闪瞎狗眼,悖悖地来上一句:“你家先生对你真好,这么重视你的眼睛。”
庄琔琔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一起写,眼睛都要充血了一样,墨砚翻了他也顾不得收拾,笔尖飞快地鬼画符。
因子虚瞧他一眼,改口:“在下错了,看来你家先生也不是很好,他想要你这条牲口命。”
庄琔琔真情实感:“呜呜……”
因子虚不忍直视一般盯着庄琔琔“吭哧吭哧”写下的东西,道:“真难为你先生这么为你造势,辛苦啦。”
没看见庄琔琔这一手鬼画符时,因子虚真的信了传言:庄琔琔能写会画还会兵法,小小年纪前途无量。
现在定睛一看,还得是权持季会吹,死人都能给他吹活了。
换个人说这话,庄琔琔就认了。
但现在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可是因子虚,可是一看就知道混得不怎么样的因子虚!
庄琔琔不服:“你行你来啊!”
因子虚:“……”
因子虚他还真行!
但他拿起笔在庄琔琔的本子上画了只王八。
画风精巧,墨迹有深有浅,王八头点墨漆黑。
虽然画的是王八,但因子虚认为他画的有大师风范。
庄琔琔沉默了:“……”
要说因子虚厉害吧,他驴头不对马嘴地画王八。
要说他不厉害吧,偏偏这王八画得栩栩如生。
因子虚笑眯眯:“激将法没用,在下是不会帮你补课业的。”
庄琔琔:“那你给我画一只王八在这里。”
因老狗,果然阴毒。
“那是玄武啦~”因子虚两个手指头点到自己的梨涡上,一副明媚可爱逗小孩的表情,就是他太脏乱,看起来比较像是阴阳怪气:“要是你能画出像在下画得这么好看的王八,你就不愁养不活自己了。”
庄琔琔不以为然:“会画这个能干什么?”
因子虚挑起下巴趾高气扬:“可以画在棺材上,相信我,这是现在时新的棺材纹样,一寓喜丧。”
庄琔琔:“……”
这个书房虽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四书五经兵家史书倒是品类繁多。
因子虚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房子是凉都衙内安置的,靠边位置的架子上的东西是权持季一路带过来的行当。
权持季为了方便赶路,习惯将东西放在这个小小的架子上,书册信件公文叠放得整整齐齐。
因子虚不动声色地靠近,若无其事地伸出自己的小贱手,扒拉了一下:“你家先生就叫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没半点避讳?这些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吗?”
庄琔琔在漫漫书海中头痛欲裂,还不忘搭理因子虚:“先生不让我看的东西会放在匣子里上锁。”
“啊!”因子虚恍然大悟,指了指架子上那个最显眼的红木盒子:“不会是这个小匣子吧。”
总不会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吧?
权持季对庄琔琔真放心!
放这也太不安全了吧?
万一,因子虚做作地眨了眨眼睛,心道:万一被在下一不小心打开了呢?
难道,知画的供词就放在这里?
庄琔琔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家先生时不时打开它,悄悄的看着里面的东西,还一直勾着嘴角。”
因子虚“哦”了一声,讨好地接过庄琔琔的纸笔就开始模仿庄琔琔那两笔鬼画符,把庄琔琔的双手解放了下来,笑眯眯地哄到:“那你就没有看见里面大概都装着什么东西呀?”
庄琔琔终于歇下手,也乐意和因子虚说话:“应该就是几张纸。你可以去掂量一下,很轻。”
因子虚呆了呆,没出息地问道:“真的可以掂一掂吗?”
真的可以吗?
有点跃跃欲试了呢!
庄琔琔看他一眼:“你还是别掂了。”
因子虚真诚地说:“那在下洗手再掂?”
庄琔琔:“别掂。”
因子虚:“哦。”
在你面前不掂,等庄琔琔一走,因子虚分分钟给他撬了。
所以,庄琔琔什么时候能写完。
因子虚惴袖子,悖悖道:“你还差多少啊?庄小子。”
庄琔琔苦大仇深的望向身侧。
小山一般高的书简码得整整齐齐。
因子虚震惊探颈。
这下不只庄琔琔要碎了,因子虚也要崩溃了:“你家先生把你当骡吗?”
按庄琔琔的说法:东西不写完,他就出不了书房。
按因子虚的想法:庄琔琔出不了书房,他就没机会撬开小匣子。
想到这里,因子虚咬牙,找个小角落蹲了下来,叼着烧饼笔耕不辍,还把字迹模仿得和庄琔琔的一模一样。
庄琔琔看向因子虚时热泪盈眶,他真是个真诚且勇于认错的孩子,道:“因老板,虽然你很丑,还没出息,但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因子虚僵硬微笑:“……”
心里劝慰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因老板,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庄琔琔对天发誓道。
因子虚还在奋笔疾书,油脏的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半截玉白的小臂,脉络明显的手背上又蹭上了两点墨迹,他烦躁道:“我谢谢你。”
不知道是哪里乱出来了人声:“不客气。”
低沉的,还有一点轻微的颗粒感,尾音甚至黏了一下,怎么听都有点不怀好意。
这种让人瞬间寒毛倒竖的声音,断不是庄琔琔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可以发出来的。
因子虚警觉地把脑袋一抬,嘴里叼得半掉不掉的饼子终于掉了。
下一秒,因子虚正襟危坐,掩饰一般将笔藏于身后,一手墨脏,他谄媚假笑:“先,先生。”
你怎么又神,出,鬼,没?

第41章 孔雀开屏
权持季一身白衫,下摆绣银色暗纹,束臂紧缚显得干练,墨发高束,两络张扬地落于锁骨,长睫盖眸,唇角微勾。
好一个花枝招展!
这副打扮像极了恣意纨绔。
因子虚见势不妙,溜拍马屁:“先生今日真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少年英豪之风……”
权持季却径直捡了因子虚面前的两页薄纸,“哟”地发出一声嗤笑,偏头直直地望向因子虚:“写得倒像,是个才能,听说那许沉今也有模仿字迹的才能。”
因子虚心中警铃大作,弱弱道:“先生谬赞。”
权持季的笑容却分明是不怀好意,他将薄薄的纸重重地往桌头一按,吹了吹指尖,好像是嫌弃自己沾上了上面脏东西:“许沉今就这点本事也能拿出来吹,连一个卖棺材的都可以做到,半吊子穷书生都会。”
庄琔琔朝因子虚露出个“自身难保,无能为力”的眼神。
因子虚咬牙切齿:“那是在下熟能生巧,许相还是很有本事的。”
简而言之,你行你上啊。
权持季却浑不在意:”什么熟?”
因子虚弱弱回道:“画棺材板上的图样。”
权持季把因子虚背后紧紧攥着的笔抽了出来,看着炸毛的笔尖一声冷笑:“因老板什么时候和琔儿这么要好了?搞得好像……”
他俯下身子,带着笑意,却是威胁:“好像琔儿是你养大的一样。”
因子虚后退,直至后背紧贴书架:“我们一见如故,兄弟那种。”
权持季突然舒缓眉眼:“你们是兄弟,那因老板你要叫我什么。”
俩人挨得很近,鼻息交缠。
权持季总是觉得自己一旦近了因子虚的身就会被这老匹夫的眸光吸引。
明明他那脏乱的刘海将他的眼睛形状遮得严实,谁知道刘海下面的眼形状能有多么可怖。
可是,真亮啊,和书生的眸子一样亮。
像春日反照灿灿艳阳的湖光,他抬眸,就是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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