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子虚沉眉:“……”
他……好像真教过孩子。
就是成功失败对半开,教出了聪明懂事的小碧螺春,也教出了沈问那个孽畜。
若让因子虚选,他宁愿沈问和小碧螺春一起消失不见,也不想教出这么个阴暗扭曲的所谓高官。
不过他因子虚教出来的人,才学都要高于同龄。
因子虚真诚道:“为何偏要他出人头地,现在不也挺好?”
权持季意味深长:“我护不了他一辈子。”
因子虚今晚真的很真诚:“那是你不行。”
权持季:“……”
因老板的嘴永远都是那么贱。
但今晚他俩相聚一堂可不是单纯地谈论庄琔琔的教育大业。
权持季给因子虚斟了一杯茶:“因老板以前在凉都过得挺潇洒吧,去了多少回饮春坊。”
因子虚:“……”
他以前可是一个明媚天真的良家少男,四书五经牢记在心,断然不会来到饮春坊这样烟花之地,无趣得让因子虚怀疑现在这个歹毒的自己和以前天人之姿许沉今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能说出来,这样显得很没有面子。
因老板低调道:“以前来得也不算多,但来一次花的钱倒是挺多的,正常来说,大概是左边抱一个右边拥一个吧,男女不戒。怎么?先生要和在下一起吗?”
权持季来了一点精神:“因老板这么聪明,以前逛饮春坊的时候有没有观察到什么?比如,哪些官员平素喜欢到饮春坊议事,饮春坊上面到底是谁?”
因子虚:“……”
他只知道沈问那个孽畜在饮春坊养小倌。
若他早点来一趟饮春坊也不至于锒铛入狱时才发现沈问那厮的异心。
但是牛是已经吹出去了,因子虚只好硬着头皮接招:“这倒是不太清楚,但是那些大官爷抱着的姐儿可和我们的不一样。”
权持季道:“什么意思?”
因子虚靠近他,轻声说道:“您想想,那些官爷怎么可能和我们享用一模一样的女人,一般来说,他们会把自己看上的干净孩子送到饮春坊这样的艳所,让妈妈爹爹们教导他们承欢之术,但是这些孩子是不会接客的,他们虽然呆在这里,主人却是别人,除了把他们送来学习的大官,其他人都碰不得。”
因子虚真诚道:“在下倒是想勾搭上那些官爷,只是没机会啊。”
权持季突然贴近他:“因老板您说,官爷们可能去点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勾栏姐儿吗?”
因子虚举起两个手指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他们怕得病,脏。若是有,那就是两种情况,一就是来的官爷是像您和阳长大人一样的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胡乱点人。二就是这个官爷的官应该没有多大。”
权持季的语气不善了:“什么叫愣头青?”
因子虚一瞬精神抖擞开始找补:“呃……就是,呃,呆愣愣的很可爱,青涩讨人喜欢……”
权持季的恶趣味有时候就是这么过分,他爱看因子虚心虚找补的样子,而且追不追究全靠他的心情决定。
因子虚面带微笑:“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权持季抿了一口茶,隔着香炉袅袅青烟让因子虚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于烟气中探出手,指尖落到因子虚的下巴那里,毛茸茸的胡须顶到因子虚的唇,权持季若有所思:“因老板,你这颈子是?牙印吗?”
那指头很烫,权持季垂下眸子与因子虚对视,看似是漫不经心的姿势,眼神却有探究的意味。
完了,要认出来了吗?
第38章 先生把我…画得好看吗
“啊?“因子虚这才留心到自己的颈子上都是扮小倌时被权持季挫啃出来的红痕。
原来不用片刻就能消个八九不离十,偏偏因子虚是个手贱的,将那块儿生生抓挠成了一大片,幸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只是红肿渗血了这一大片,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因子虚道:“蚊子咬的。”
权持季随手把桌上的药罐子往因子虚怀里一抛:“冬深了,蚊子怎么还这么毒。”
因子虚悖悖附和:“真毒。”
说的不是蚊子,是权持季那张对着自己的脖子又亲又啃的嘴。
权持季审视因子虚的脖子,道:“若因老板能好好把自己洗涮干净,倒不至于招这么多蚊虫。”
因子虚:“……”
他也好奇权持季对着自己的脖子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其实他日日沐浴,身上搓不出半点泥,他是很干净的,不过……因子虚那两身破衣服实在太脏,破布往身上一盖,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洗刷干净的少年郎。
因子虚整个人白透,乱发一披,胡子拉碴……黑白对比鲜明才显得更加凌乱。
“或许……”权持季突然眯眼,一手攥住了因子虚的脖子。
他道:“不是蚊子吧?我给因老板瞧瞧?”
喉结娇嫩,这一扼就是按住了命门。
因子虚艰难地咽了一口气,抬眸面无惧色:“先生,又怎么了?”
他抗拒,立即烈女捧胸把脚一抬,和权持季隔开了距离,作势告辞:“还是算了,在下不配,瞧了要恶心的。”
权持季今天就是看因子虚这副鬼怪子尤其不顺眼,由背后爬住了因子虚的肩膀:“敢走一个试试,因老板。”
因子虚咽了咽唾沫,对着权持季对着自己面门刘海而来的腕一阵腿软,猛地一屁股墎跌到地上,涮一下捂了自己的脸,恼了:“先生。”
权持季看他摔得狼狈,居高临下地扬了场下巴:“因老板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你这乱七八糟的刘海和胡子实在脏眼。”
因子虚又往后蹭了蹭:“在下长得晦气,有碍观瞻。”
认出来了,绝对是认出来了。
权持季在求证,求证因子虚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倌。
热泉里的小倌为何凭空消失?
因子虚的脖子上为何斑斑点点?
他们为何都对同一件案子兴致勃勃?
两人的身形,一模一样。
不过,因子虚是丑八怪,那小倌长得眉目摄心夺魄,但万一……
权持季坐了回去,将因子虚杯里凉透了的茶倒了干净,直直泼上了因子虚的胸口又斟上了新的:“因老板不必如此,即使你真的丑如夜叉又怎么样?正大光明地把脸露出来,谁若无缘无故贬你一句,便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因子虚看着权持季递过来的热茶,指尖被“突”地一烫:“你,可以自己拔自己的舌头吗?”
权持季道:“呀,因老板,衣服湿了。”
权持季的手不由分说点上了因子虚的胸口。
“那是……”因子虚大骇,心里了然:那里是权持季咬的牙印。
“先生今天说的在下都听不懂,但先生今日对在下动手动脚,怎么这么下流。难道是……”到了这份上,因子虚突然倾身,跨/坐到了权持季身上,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直到露出圆润莹白的肩头,衣襟还要褪不褪地捂着胸口:“先生,你这里是…免费的吧。”
言罢,又往权持季下面坐了一下,隔着衣料磨擦,无耻道:“先生,在下都懂。”
权持季:“……”
你懂,你懂个屁!
因子虚道:“男人嘛,都是有需求的,需求到了,随便一个洞都可以,在下这样的,也可以下得了口。“
权持季的面色已经铁青了,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柔顺的头发和因子虚乱七八糟纠成一团还掺着草叶子的头发混在一起,从下往因子虚那看,只可以看见因老板乱蓬蓬的胡子。
因子虚坐在权持季腰上扭了扭,佯装诧异道:“先生,你是不是不举?怎么没反应?”
权持季:“……”
饿疯了都不可能对因子虚这厮老流氓起反应的。
“下来。”权持季恼了,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没脸没皮的因子虚怎么会是那个羞赧推拒的小倌。
因子虚一声尖叫,被权持季从自己身上扔下去,摔了个狼狈的倒栽葱。
他大叫,心伤道:“不做就不做,把在下摔了干什么?”
还烈女捧心,追悔莫及:“为什么不做?“
权持季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淡漠:“你长得太丑了。”
因子虚这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在下曾答应一位友人,他成婚那日,在下必剃面洗头盛装出席,要和他饮最烈的酒,献上最宝贵的珍玩,用最好的姿态恭贺他人生的新禧。”
权持季倚着桌子,不留情面道:“难道你那友人和你一样是个老光棍?”
因子虚顿了顿,道:“他死了。”
太子远勋死了。
因子虚哑声笑了起来:“在下等不到了他大婚的日子了。”
权持季“哦”了一声:“从那之后你就不洗头不剃面了?”
因子虚还未答应,门外突然一闹,庄琔琔兴高采烈地捧着大汤罐奔进来,把汤罐往桌子上一摆,顺便自然而然地把桌角的戒尺往袖里一收,动作熟练老道。
权持季朝因子虚勾了勾手:“过来吃点,琔琔给你做的。”
“……”因子虚贵在自知之明,庄琔琔哪里是为他洗手做羹,明明是为了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把事情翻篇。
庄琔琔这个年纪再怎么教养也是小孩子气性,挤眉弄眼地捧了碗老鸭汤过来。
汤底沉着软烂的鸭骨,几粒枸杞两片拇指宽的参片和半指长的芦根为这汤添了两分风味,“咕咚咕咚~”咽下,连胃袋都温暖了起来。
因子虚无比欣慰:现在的小孩都会做饭!
自己的小碧螺春菌子炒得不错,庄琔琔汤炖得蛮好,连沈问那个小瘪三都烧得一手好菌汤。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权持季把教习本塞回庄琔琔怀里:“下不为例,再玩疯了,谁也救不了你,打断你的腿。”
庄琔琔嘴角活泼地一扬:“好呀好呀。”
因子虚直觉这孩子太天真了,权持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权持季呷了一口老鸭汤,补上一句:“明日到书房,把欠的课业补上。”
庄琔琔灿烂笑意的嘴马上就瘪了:“……”
因子虚抚掌大笑:“先生明智。”
“吃完走两步再歇息,别积食。”权持季又往庄琔琔怀里盛了一碗:“不服气?”
庄琔琔闷闷:“没有。”
因子虚和稀泥:“小孩子嘛,还小呢,不懂先生的良苦用心也是情有可原。”
权持季不动声色:“我小时候学得可比你刻苦积极。”
因子虚继续拍马屁:“王妃王爷教导有方。”
权持季却白他一眼:“不是我爹娘教。”
确切的说,是书生。
那家伙捡了权持季原来是来照着画作春宫图的,画了两日书生却把自己的老脸臊白了。
书生自诩正人君子,开始盘算着要把他家小碧螺春引上正道,他从不知那里挑出来两本易经就塞到权持季怀里,正气凛然地折了松枝指了指自己:“过来,我教你。”
但书生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性子,教没两天眼瞅着教不出个好歹就嫌麻烦了。
他一边翘起腿坐姿奔放地舀着菌汤,一边语重心长好比八十老叟一般:“凸碧,把你送去学堂,你意下如何?”
权持季舀汤的手一顿,淡然抬眸,眼如死水:“先生是厌了我了?是嫌我烦了?”
书生“啊?”了一声,还叼着调羹,嬉皮笑脸地拍拍他的脑袋:“怎么会呢?”
“我不去。”权持季垂了脑袋,一手揽了书生的指,指腹柔软搭着他的额,让他爱不释手。
权持季并不否认自己幼时就心机深沉,占着幼小的皮囊对书生为所欲为。
“我只要先生。”
书生无奈扶额:“没断奶的孩子哭着找娘都没你腻歪人。”
书生的手玉白柔软,他习惯揣着袖子,指尖总是温暖,画画儿的时候总是沾了两点墨汁,黑是黑来白是白,好看得紧。
权持季老黏着书生,何尝不像幼狼看守他盘中鲜美的肉。
但书生羊入虎口却并不自觉,甚至认为自己“为人父母”,咬着调羹含糊不清地劝:“那你天天闲在家干嘛呢,去学堂吧,认识别的小朋友。”
“我呆在家洗衣做饭。”权持季突然一顿,接下来说的话简直是虎狼之词:“还有给先生照着画画儿。”
书生一噎,差点被呛了,整张脸突一下烧了起来,红熟得能滴出血来,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被我……照着画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个……那个……”
书生重重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你还小!”
权持季用最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咄咄逼人:“先生不照着我画画儿那要照着谁画儿?话说我还没有看过先生的画儿呢,先生画了什么?”
权持季心思重,早就偷偷把书生那几张动作僵硬的春宫图看了个遍,看完还装傻充愣,一概不知的书生总被他言语折磨得面红耳赤。
书生嘴里那口菌汤“噗”一下吐了出来,他红煞了脖子,被权持季盯得浑身僵硬,只能大着舌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权持季年纪轻轻恶趣味却不小:“先生把我画得好看吗?”
书生呆呆,腮帮子抖了抖:“好,好看。”
过了一会,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一抬:“那也是我画得好,关你屁事,真以为你可以靠脸吃饭啊。你若不去学堂,画的永远没我好,字写的也没有我好。”
“那先生教我啊。”权持季咬箸一笑,咧出的虎牙尖尖,带着孩童一样的狡黠。
他知道书生真的很吃这一套。
书生果然心塞恻隐,动筷子戳了戳小鸡炖蘑菇上软烂的菌子,觉得自己捡的这个小破孩好像确实可以靠脸吃饭。
但是,书生真的很懒很不负责任,他用他为数不多的良心掂量了一下:“我教不好,你学得比别人差,我丢脸。”
“不会,我不会比别人差。”权持季抬眸,满目所见:翠竹青石和温柔呆愣的美人书生,灿灿艳阳穿不透层叠相交的竹叶,油菌贮不过厚雪的隆冬,此情此景却可以在权持季的心口里生生地灼出一道口子,终生不忘。
权持季重申道:“我不要去学堂,我可以学得很好,不会丢你脸面。”
书生眯起桃花眼,长睫错愕地轻颤,他咬了咬下唇,指上的玉戒转了转,似在思考如何抨击小鬼的异想天开。
可是书生本来就是一个跳脱的人,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古往今来有哪个小孩是喜欢学堂的,别说小孩,就是他这样的大人都对所谓的学堂夫子深恶痛绝。
凸碧还小,看看这破小孩小嘴一瘪委屈兮兮的样子,被逼成这样多可怜啊!
“那就先不去了,日后我若考你,要是不会就直接把腿打断扔学堂。”书生终于想到了折中的好办法。
大人有的是体面的办法说话不算话,书生开始变着法儿折腾权持季。
甚至拿出了历年来科考的题目扔权持季案上,笑眯眯地看权持季抓耳挠腮翻书作字,没个正形地口头吹冷风:“凸碧啊,你该不会做不来吧,那可是要去学堂的啊。”
好在权持季下了功夫,一来二去,竟也能作出一点文章糊弄人。
书生是个性子放浪贪新鲜的,光是村口两犬对吠都能津津有味欣赏半晌,惯会惹事生非,隔三差五就栽盆异卉,牵条野狗野猫,还试图教它们站起坐下捡骨头。
不出所料,最后伺候这些猫猫狗狗小花小草的依旧是权持季。
所以说,权持季幼时学的比庄琔琔还杂还乱。
权持季怨种而不自知,反而认为正常小孩都该像他这么聪明能干还会哄人。
庄琔琔吸了吸鼻子,险些泪撒心田。
因子虚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地拿过庄琔琔的教习册子,麻利地再圈上两个错别字,挑眉逗着小孩,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唉,庄小子呀,你看起来不像个读书的料子呢。”
人常说鸡鸣天亮。
其实不管何时何地公鸡打鸣都很响,这只是人们借口“时候不早”的说辞罢了。
因子虚沉没市侩多年,对摆手告辞深有研究。
他和权持季可没有到秉烛夜谈的地步。
“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听,公鸡都叫了多少遭了,在下不叨扰先生教导孩子了。”因子虚拍拍衣服灰,骚包地举起小臂,对庄琔琔做了个“加油吖”的姿势。
门还没有跨出去呢,权持季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从后方传了出来:“明日还要再麻烦因老板出来一趟。”
“啊?”因子虚脚步一顿。
守在门框边上虎头巴脑的戴三七对着已经把一个脑袋探出来的因老板做了一个仗义的姿势。
戴三七一个眼色过去,对视间意思表示清楚明白——【因老板加油!因老板,;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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